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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Archives: 修煉者手稿

精神世界與自然科學的接軌

請先問是不是,再來問為什麼

在昨天的討論中,我帶出了一個批判性思維(critical thinking)裡常用到的一個重要邏輯方法,即「先問是不是,再問為什麼。」

「先問是不是,再問為什麼」,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有效方法。這種方法首先要求我們確定一個陳述或者假設是否為真,這是基礎且重要的一步。

只有當我們確認了某件事實際上是發生或者是真實的時候,我們才能進一步探討它發生的原因或者它背後的動機。

比如有人指著一款白色的小米手機問:「咦!這款黑色的手機為何會成為市場上最搶手的手機呢?」

這時候我們不應該急著立刻陷入各種商業營銷分析、設計美感分析、用戶體驗分析去討論它為什麼搶手?而是應該首先搞清楚它「是不是」白色,並搞清楚它「是否真」的是最搶手的手機款式。

否則如果連最基本的事實判斷都是錯的,那在此錯誤基礎(偽問題)之上的所有討論都是無意義和無效的。

再比如,在討論玄學問題的時候,假如有人提出一個命題說:「‘入門見梯’的居家格局會導致家裡有人總是開刀!」

這時候我們首先應該做的,是先確認這個命題是否屬實?是否所有居家有「入門見梯」格局的家庭都有較高的「開刀率」?

即便是採取一種最粗糙的實驗設計,我們至少也該去收集50個居住在「入門見梯」的住戶數據,看看人家入住後5年內的開刀率為多少?

有多少家是真的有開刀動手術的要記錄下來,那些沒有開刀的也得紀錄。如果50家裡面有5家真的有人開刀了,你認為那是10%的機率嗎?當然不是。

為確保這個統計試驗是有意義的,我們還需要試驗的「對照組」。要再找另外50家是沒有「入門見梯」格局的家庭,也是比照看看入戶5年內有多少開刀的比率。看看是不是和「入門見梯」組有所差別。

如果兩組的數據差不多,那基本就證明10%的開導率與是不是「入門見梯」根本無關。

這才叫「講數據」和「講統計」。

如果只對案例數據進行cherry picking,只選取有利於自己預設結論的來談,那可不叫什麼「講數據」。那叫先射箭,再畫靶。是一種自欺。

那麼如果統計結果證明了「入門見梯」真的會導致偏高的「開刀率」,已經有了基本事實依據。這時我們才來用各種天花亂醉的押韻和華麗的玄學詞藻去解釋這個現象也不遲。

這就是「先問是不是,再問為什麼。」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問題出現觀點混亂的成因,正是因為在很多情況下一個事實尚且都還沒有被確立,人們就已經在一個「偽問題」上發展出了整座龐雜的理論大廈,提出各種解釋和依據。

以至於各種建立在偽問題之上,讓人眼花撩亂的「解釋」和「依據」,被誤認為是證明那個最初命題為真的證據。

「先問是不是,再問為什麼」這種邏輯方法有幾個好處:

一,提高分析的準確性,通過首先確認「是不是」,我們可以避免在錯誤的前提下浪費時間去探討「為什麼」,從而提高我們分析和解決問題的準確性。

二,培養批判性思考,這個過程迫使我們不接受任何未經證實的假設,鼓勵我們挑戰和質疑信息的真實性,從而培養批判性思考能力。

三,促進邏輯推理,「先問是不是,再問為什麼」的過程符合邏輯推理的基本結構,幫助我們按照一個合理的、有序的方式來探討問題。

當然這種方法也有其局限性,等下次有機會遇到類似情景,我會再做深入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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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三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唯物主義的反思

坐在機艙裡心中正嘟囔著,要浪費一整天時間轉三次機才能抵達越南中部的大叻市,轉過頭便透過斑駁的玻璃窗見到這片雲海。

我的肉眼凡胎當下其實見不到陽光照映下機身投射在雲層上的彩虹光暈,這是相機裡呈現出來的效果。

沒有質量,又不佔據空間的光子顯然不能算是物質,自然界也不存在「顏色」,有的只是波長。

你所看到的飛機影子,和七彩的虹色,其實都是我們的感覺系統呈現給我們的意識看的一種精神「顯象」。

同樣的對象,比如一朵花。有些動物,只能看到比我們少的顏色,有些昆蟲卻能看到更多我們人類的眼睛所無法看到,也無法想像的顏色。

是的,還有很多「存在」是我們無法感知的。

這些只存在於個體精神世界中的「顯現」,你說它是唯物的嗎?那麼是不是也可以說我們所有腦海中出現的畫面和夢境也是「物」?

當我們對「物」的定義邊界逼近到這種程度時,那世上就沒有什麼不是「物」了。在這種定義下,包括你的一切想法,都可以簡單的說成是某種精神能量(物)所構成。

這時再討論「唯心」或「唯物」也就沒有任何意義,這點在我十多年前的一篇文章《心器同源》中曾經探討過。

在今天,一聽到唯心論,不少人內心都會忍不住發出不厚道的冷笑。然而這個問題其實並沒有這麼簡單。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唯物主義」只是一種思維上的懶惰。因為我們的大腦總是需要一種確切的答案,一種可以讓我們感覺有「掌控感」的答案。

而所謂的唯物主義,就是把「物質真」這個單一維度當成世界一切現象和真相的唯一答案,因為這樣最好掌握,儘管它非常簡化。

由於人類的理性是有局限的,當我們去逼問一個存在的物件本質上是什麼時,從唯物的角度來看,我們一般只有兩個方向可以追溯;

一個方向是在「空間」上做切割。不斷的將一個對象物質切割到最小,直至理論上不可再分割的程度,稱之為Aton(原意是不可再分割)。然後說:「這就是世界的答案!一切都是原子構成的」。

然後?然後可能就陷入一種一切都無意義的「虛無主義」的精神困境。

另一個方向是在「時間」上做追溯。人是從祖先那裡來的,祖先又是從類人猿演化而來的,最後追到真核細胞,甚至追到非有機物,追到最基礎的化學元素,追到138億年前的宇宙大爆炸。

結果?結果我們還是不能說明宇宙大爆炸之前是什麼,我們還是不知道是什麼動力在推動和支撐這一切精緻的存在。

「唯物主義」的解釋其實很簡化,兩種追問都是某種簡化問題的「還原論」思維,它只能抓住一個對象去進行「分解」和「降解」,然後把「碎片」當答案。

這種做法其實並沒有辦法真正的解釋清楚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形成。也無法具體的解釋精神、意識、思想、意義,這些存在,和它們對世界的影響。

但我們欲意掌控一切的理性腦,很難接受無法掌控的「不知道」。所以我們的理性必須硬給出一個「以物質為載體」的片面答案,堵住我們的喋喋不休的大腦,偽裝成我們知道整個世界的起因。

為什麼宇宙中的各種「常數」設置居然那麼恰巧的允許星系在適當的質量和引力下形成,最終得以構成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當太多巧合我們沒辦法回答時,我們應該要去懷疑,而不是偽裝成知道。

你拿這類問題再逼問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他們只能說:「這一切都是隨機的,只要給予足夠的時間讓它隨機演變。一切都有可能形成。」

這是正確到無可辯駁的廢話。

有過辯論經驗的人都知道,當一個人解釋和論證不清楚一件事的時候,他們很容易就會拋出「一切都有可能!」 作為廢話般的狡辯。

因為這樣就用一個萬能的答案迴避具體的問題探究。而我們都知道,一種可以解釋一切的萬能答案,也等於什麼都沒有解釋的答案。

所以關於這個世界的存在,維特根斯坦說:「真正的奧秘不是這個世界如何存在,而是它竟然存在!」

到了今天,前面所說到的兩種追溯也都碰到了瓶頸。

物理學意義上的追溯不用說,切割到最後,發現了物質底層那莫可名狀,不跟你講邏輯的量子力學領域。

在那個跳躍的場域中,人類的理性徹底瘸了,很多問題理性推演不到。你頂多只能做描述,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解釋。

我們好像發現世界的底層帷幕後面是凝視著你的深淵。而深淵後面究竟是物質還是某種精神世界,還是兩者皆為真,我們說不清。

時間更不用說,連它究竟是不是一個維度,甚至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我們都說不清。

所有科學問題追問到最後,你會發現他們都是哲學問題。

從哲學的角度來看,在我們討論「唯物論」之前,我們面對的問題首先是,我們甚至都無法確定物質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怎麼知道你現在所感知的一切,不是如電影Matrix或 「缸中大腦」所描述的,是一種加諸給你的假象體驗?就像你在做夢時體驗到的夢中物質世界一樣,你無法知道。

你唯一能確切知道的是,你現在正在思考,你正在懷疑。這是「唯心的」。

事實上,當我們去思考「這個宇宙的真相究竟是‘唯物’的還是‘唯心’的?」的時候,這整個活動都是唯心的。

沒有精神活動,這一宇宙是不是存在,它是不是「唯物」之類的問題,全部都不存在。

你再說說什麼是唯物?什麼是唯心?

機上閒來無事亂聊自嗨,大家別見怪。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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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三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激辯中國自古無哲學

辯論視屏連結:https://fb.watch/qGQNAwTPkM/

話說昨晚的辯論實在太有趣了,也激發出許多有意思和搞笑的論調,很多問題大家在理解上亦不在同一層面。

其實《中國有哲學嗎?》這本身是一個相對複雜的問題,在連基礎認知都不同的人群中,七嘴八舌不容易聽全,很多話也會被片面的理解。所以我把我昨晚的的論點和不夠時間說完的,化作文字,供大家參考。(長文警告‼️)

【第一節|論題的本身】

首先,我認為「中國有哲學嗎?」這個論題本身是需要做調整的,因為在步入全球化的今天,理論上任何一個大學裡有哲學系和哲學家的國家,都有哲學。就好比世界上所有國家裡都有牛仔褲一樣,這個問題本身沒意義,不值得討論。

再來,今天也有以西方哲學的「研究範式」去研究其他古代文明思想的,這些研究也不能說明該文明本身具有「哲學傳統」,而只是說明該文明的思想內涵被西方哲學當作研究對象。

所以討論一開始的時候,我就已經說了,我認為「中國沒有成體系的哲學傳統。」也就是說,我認為合理有效的論題,應該是《中國有沒有成體系的哲學傳統?》

如果從critical thinking 的角度來說明,這是一個「事實判斷」的問題,而不是一個「價值判斷」的問題。那麼它的答案,就應該是有或沒有。它的結論不能是好不好、對不對、該不該,是否道德這一類「價值判斷」的答案。

坦白說,我覺得這也是討論這一題時最難攻克的部分。因為不少人都會把哲學看得太過高大上,默認哲學就是真理。很難去接受「中國沒有哲學傳統」這句話本身可以是不帶貶意的。

然而我們畢竟從來都自稱「百家」、「思想」、「偉大思想」兩千多年,從來都不覺得有所貶損,怎麼突然看到近代西來的「哲學」一詞後,我們突然就爭著要削足適履,也產生「必須是哲學」的衝動了呢?

為了能清晰的討論這個問題,我們就必須先定義清楚什麼叫做「哲學」?

對這個定義分寸的拿捏,我認為是決定整場討論有沒有意義的關鍵。

我們都知道,一個定義的範疇不能太過寬泛,邊界也要界定清楚。在哲學問題上,這點要達到共識當然是困難的,所以整場的爭議聚焦在對哲學的定義是有意義,也是必須的。

如果我們的定義是說:「自古以來凡是思考人生和自然現象的活動就叫‘哲學’」。

那麼對不起,這種定義過於寬泛,則這一論題本身就成了廢題。因為,哪怕是亞馬遜森林裡最原始的部落,他們也都會對自身和所處的世界有一套神話思考和解釋。

那麼論題的答案直接是「世界上所有有人類群聚的地方都有哲學」,討論完畢。我們何必再浪費大家的時間去討論中國有沒有哲學這個問題呢?

如果我們又說:「但凡“思想”的都是“哲學”」,那也一樣,哲學就變成思想的同義詞,凡是人型的都是奧特曼,凡是奧特曼皆是孫悟空,這也會讓論題變成了廢題。

因此定義的標準不能太寬泛,否則最終我們只會討論了個寂寞。

【第二節|哲學定義的分寸】

因此我必須先論述我對哲學定義所界定的範疇。

哲學,這個詞是晚清從日本引入中國的改造詞彙,與今天我們華人在日常生活中大量使用的詞彙一樣,都是從日本引入的。

當然,日本人當初在造詞的時候,自然也必須在中國古語裡面找相應恰當的詞語,這沒什麼好說的。這在邏輯上不能證明中國古代就有哲學。

這就好比我們用漢字造出牛仔褲這個詞,不能論證中國古代就有牛仔褲。

在哲學一詞傳入之前,中國各家的學問並沒有自稱哲學的這一個傳統。

當時還處於懵昧落後的滿清,有許多學人發現,西方的科技文明背後有一個很厲害的東西,叫做Philosophy(愛智慧,追求真相,先是由畢達哥拉斯提出)。

他們發現,這個Philosophy 跟一般我們講了幾千年還在原地拜祖的百家「思想」不一樣,它是西人能發展出自然科學、幾何數學、物理學、邏輯性、倫理學、化學、政治學這些足以改天換地的學科的根本原因。

於是滿清遺老們自然的就開始思考,我們中國古代是否也有Philosophy?是否有哲學?我們有哪些思想是「符合」西方Philosophy哲學這個分類範疇的?

那麼,什麼是Phylosophy「哲學」的意義呢?顯然,它一開始出現在華人的視野中,當然是以「西方哲學」的一種面目被我們所認識的。

當時哪裡存在什麼「中國哲學」? 哲學,直接指涉的就是西哲Philosophy。

那究竟哲學的內涵包括哪些內容呢?這裡要說我定義的重點了:

「按照哲學的傳統,其核心內涵就包括但不僅限於成體系的本體論、形而上學、邏輯學、辯證法、幾何數學、政治倫理學、美學、認識論等等。

注意,這些學問在西方是兩千多年來成體系的在發展的,上述每一個哲學topic,西方自古以來都有大量的專著在討論。而且哲學家和哲學家之間,是存在承先啟後,發展脈絡關係的。不是一些‘零星的哲思片段’。

除了上述提到的這些“核心內涵”,古希臘哲學之所以成型,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核心特質,或說”核心精神“,那就是理性精神。

是邏輯、質疑、考察、較真、終極追溯的精神。也就是不間斷的挑戰、反思前人的答案,向前繼續推進,不斷將知識疊加進步的精神。整是哲學區別於一般‘思想’的關鍵」

所以,科學才會從哲學裡誕生出來嘛。因此人們才會說,泰勒斯是哲學與科學之父。科學可以說從哲學誕生那一刻,就已經註定出現了。因為哲學的出現,與所有其他民族的「思想」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它的「理性」特質。

而「理性主義」也是哲學最終能誕生出那麼多今天世界的學科,進而改變世界的根本原因。因此說理性是哲學的靈魂也不為過。

【第三節|為何非要強調哲學的理性精神?】

什麼叫做「理性」?簡單來說,就是人類開始相信「人可以不需要透過神去認識和解釋世界。」

這是人類思想史上一個最關鍵的轉向,它發生在古希臘。

所謂理性,就是我們承認人本身具有理性,可以透過自己的理性去認識世界的規律,進而預測和改變自然現象。以此證明人和自然是可以相應的,不需要神明的介入。

誠然,今天人類能飛上月球,派探索器實地探索火星,就證明了人類的理性、數學邏輯確實能夠掌握自然背後的原理。

如果談論哲學的定義不去強調這個核心靈魂,則哲學只能是自說自話,講些沒有辦法證明各種的「思想」而已。

那就和中國到了滿清末年,科舉和文人們還在考兩千多年前春秋戰國時期的著作思想。有唯一正確答案,不可挑戰的老祖宗思想權威一樣,毫無發展的可能性。

是「理性主義」,保障了哲學討論裡的每一個定義可以不斷被審視和優化,變的相對清晰,進行產生可疊加的發展。最後才發展出物理學、化學、數學等等無數改變世界的學科。

因此,哲學的理性屬性可以催生出科學,反過來就論證了理性對哲學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否則如果西方沒有那麼先進的科學為哲學背書,那哲學就和一般的思想討論一樣難以發展,今天Who cares 什麼哲學不哲學的?

我舉一些例子,看看哲學裡面理性的力量。

兩千五百年前,德謨克里特已經提出「原子論」。認為不同的物質只是原子不同的排列組合而形成的。一輛汽車和貓,看起來不同,那是因為組合不同。和今天的化學的認識幾乎同步。

兩千五百年前們,畢達哥拉斯已經知道地球是圓的。

兩千多年前,埃拉托色尼(Eratosthenes)已經算出地球的圓周大約為四萬公里。

兩千多年前,阿那克西曼德提出人類的祖先來自海中觀察,提出人可能是魚變的。有了初步的演化思維。

這就是哲學的理性可以和自然界相互印證的特徵。那不是一種活在自己想像境界中幾千年還在原地的各類「偉大思想」。

再接著,我們看到5世紀哲學開始從西羅馬褪幕,進入發展緩慢的中世紀,後來哲學被引入阿拉伯,引爆了阿拉伯世界的科學發展。

然後基督教神學在吸納哲學,發展了千年後,被哲學的理性精神從內反噬。在文藝復興時候,教會主動將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的哲學從阿拉伯世界傳回歐洲,希望拯救落後的教會。

結果卻引爆了文藝復興、啟蒙允許、科學革命。直接發展出現代社會的自由、民主、尊重多元、憲政等等的先進政治哲學思想。

你可以說整個現代世界,從精神到物質文明,都是西方哲學在背後推動的產物。

有人說哲學的理性是「唯物」的,錯!

在古希臘的哲學討論裡,除了對自然哲學(有形可見,充滿變化)的討論運用邏輯論證,在對不可見的自然規律,如「存在」本身這一類的形而上學問題的探討,也是運用了理性去做逐步的邏輯推演。整個理性傳統是成體系,這一脈相承的。

它背後的精神是「不僅要知其然,而且要知其所以然。」

倒不是像中國古代的各家思想,使用大量的隱喻,或者省略論證的過程直接跳去結論,做「斷言命題」這樣的討論。

【第四節|中國古代沒有哲學傳統】

好。在這個認識之下,我們現在再看回「中國有沒有哲學傳統」這個論題,答案就變的很清晰了:

「中國古代雖然也和很多其他民族一樣,有過類似哲學的零星思考。但卻並沒有發展出成體系的哲學。也沒有成體系的本體論、形而上學、邏輯學、辯證法、幾何數學、認識論等等哲學的核心學科。

尤其,中國在秦始皇大一統後,就連哲學最核心的精神;理性,邏輯、質疑、考察、較真、終極追溯。也就是不間斷的挑戰、反思前人所給出的答案,向前繼續推進,不斷將知識疊加進步的精神也沒有。

反而是幾千年來對古人和權威思想的不斷跪拜,進入封閉的自我解釋閉環,這是完全違背哲學精神的。沒有這種追根究底較真的哲學精神的,你能叫他度哲學嗎?根本不是!

在這個情況下,“既沒有成體系的哲學內涵,又沒有哲學最核心的理性質疑”,既無其型,亦無其神,還非要說中國有哲學傳統,這太太太勉強了,何必呢?因此,中國沒有哲學傳統,論證完畢!」

【第五節|那西方可有儒學?】

接下來我要討論主題之外的價值判斷方面的想法了。

其實,就如同中國古代有「算術」但沒有「數學」,中國古代有「科技」但沒有「科學思想」一樣,這些都是在中外學術界沒有太大爭議的問題。

源自西方的哲學體系,它本身是發源於古代東西方歐亞交界的古希臘城邦文明,在那種特殊的,非大一統政治體系下,海洋商貿文明所特有的「自由精神」的文化土壤裡所發展出來的產物。

也就是說,哲學它本身就是根植於西方文化土壤的特殊產物。

我們既然何必勉強,要把自己原生文明的偉大思想體系,刻意按照西方哲學的規範,裁剪成哲學的模樣呢?有很多根植於我們文化中特有的概念,只有回到我們自己的文化語境中看,方才是它的全貌。

為了方便理解,我們可以把這個問題反過來看。

西方沒有儒學,也沒有成體系的儒學傳統。

我們假設今天中華文明是世界的主導文明,這時有一個西方人跳出來說:

「我們古代也有某思想家講“孝順”,還有另一個思想家講“忠君”,還有另一個思想家講“君臣禮節”,然後也有很多思想家說‘己所不欲勿施予人“的道德和倫理學。

所以,我們西方自古以來就有儒學傳統」

你聽了會覺得奇怪嗎?

我要說的是:「要去論證中國有沒有哲學的心理需求和衝動,本身恰恰就是西方殖民話語霸權主義之下所產生的一種應機反應reaction。」

我覺得,試圖透過今天西方哲學的範式去理解中國古代思想那沒問題。

但如果真的有文化自信,大可不必委曲求全,拿著西方哲學的框架來去套中國古代的偉大思想,非得套出個「中國古代哲學」來。

我們自己明明叫了兩千多年「思想」都沒問題,怎麼突然人家一來,我們就非要改名「哲學」才顯得高端大氣呢?

這就類似早前一些西方廣告公司拍攝中國模特兒的咪咪眼和單鳳眼時,中國一堆人跳出來說這是「辱華」。他們所沒有意識到的是,「咪咪眼」和「單鳳眼」本來就是中國的傳統審美。

恰恰是因為我們自己下意識的被「西化」了,默認雙眼皮的大眼睛才是美,咪咪眼是醜的,才反過來產生這種應機反應。

同理,西來的哲學一詞,其實質和內核精神本來就蘊含了根於西方的思維範式,中國古代思想為什麼必須是成體系的哲學?難道中國古代有偉大的儒家思想,有偉大的道家思想它不香嗎?

【第六節|誰說中國沒有理性?】

亞里斯多德說,自然哲學所討論的,是可感知的、可觀察、可經驗的現象,而不是僅僅是意象模糊的思想境界。

古希臘理性發展的極致,就是出現畢達哥拉斯這種用「數」來描述自然現象的傳統,2 + 2 = 4 就是對客觀世界事實的描述。

不僅對於自然哲學,即便是最基本的價值概念,比如公平、正義、美德這些概念,蘇格拉底也會不斷的去詰問,試圖更加精準的獲得更貼近普世的認知。

亞里斯多斯已經在前人的基礎上,發展出三段論的「演繹法」和「歸納法」,這是西方邏輯學的基礎,往後還在繼續的發展,產生英倫的「經驗主義」和大陸的「理性主義」哲學兩大陣營。

另外有趣的是,基於理性不斷自我質疑和突破的「演繹法」發展到了培根的時代,甚至連三段論裡的大前提都被質疑。

因此今天的科學,主要是依據「歸納法」的原則在發展。換言之,所有科學結論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它不具有絕對的普遍性,應該被理解為一種「擁有最多證據支持的信念。」這點有機會可以深入討論。

那麼中國的傳統思想裡有周延的理性嗎?恐怕也是沒有的,這或許是受限於我們的語言的限制。

漢語的模糊性,導致我們不適合發展邏輯,我們今天之所以能談論哲學,是因為我們大量的引入了被日本人改造過的,更適合現代理性思維的漢語詞彙。

若有若無,似花似霧,似夢非夢,三魂渺渺,七魄茫茫,這些優美玄妙的詞彙都不是理性的詞彙,這些是詩、是玄學、是境界。make sense的哲學討論,需要更多的理性,定義也要更清晰。

別說是邏輯裡的「三段論」和「歸納法」在古代中國是否有建立起來都存在大量的爭議。就連最基本的巴門尼德三律;

A是A、A不是B, A和B必有其一。這這樣「說人話」的認識規範都沒有建立起來。古人說起話來經常是似是而非,前後矛盾。

你不能有一樣東西,它即是三角形又是圓形,它即是紅色又是黑色。你的思考必須符合現實的規律,這才叫邏輯。

除了前面提到近代從日本進口改造過的漢語來發展哲學。連古代中國連構建世界觀的很多語言概念,都還是進口印度的。

比如剎那、須臾、彈指這些概念上可以量化時間觀念。再比如世界、宇宙這些空間概念,都是made in India. 印度佛教對中國道教的影響更是深入骨髓,以後有機會再談。

還有佛教裡類似邏輯學的的因明學,也隨著從玄奘法師到印度取回「瑜伽師地論」在中國建立了法相宗,但這種嚴謹的論證思維在不重視邏輯的中國亦是水土不服,沒傳幾年就式微了。

而印度,除了有自身所發展起來的哲學概念,現在還有許多哲學概念被討論,被認為是受到亞歷山大所帶來的完整的古希臘哲學體系的影響。

【第七節|誰說中國思想沒發展推進】

前面說到西方哲學最大的特徵之一,是「吾愛吾師,吾尤愛真理」的哲學辯證傳統,是哲學得以不斷在前人的努力之上不斷發展的原因。這裡可以再舉出一些例子;

比如最早的米利都學派, 泰勒絲提出「水」是萬物的本源,他的學生阿那克西曼德 不認同,他認為水太具體了,萬物的本源應該是「阿派朗」(無定型)。

接著他自己的學生阿那克西美尼又在此之上推進,說「阿派朗」太虛無縹緲無法掌握,他認為「 氣」才是萬物的本源。

同時期又有以弗所學派的赫拉特里克提出,「火」才是萬物的本源。最後恩培多克勒在這些基礎上又提出「四元素」說。

我們可以看到整個發展演變的脈絡,都是在改進前人的基礎上發展的。

後來古希臘哲學從「自然哲學」轉向「人文哲學」,也一樣柏拉圖借蘇格拉底的口說自己的話,他的學生亞里斯多德又修正他的說法繼續發展,再後來亞里斯多德的學生亞歷山大,他也不完全認同他的老師對世界的認識,進行了反駁。

到了近代還是一樣,黑格爾站在前人思想的基石上提出「唯心主義辯證法」,同時代的費爾巴哈不認同,並在其基礎上進行推進,然後,馬克思和恩格斯又不費爾巴哈的觀點,又繼續往前推進。

在西方的哲學傳統裡,古代哲學家的觀點是被當作一種思想演變的脈絡參考,不是當成「博大精深」的真理。

那麼中國呢?直到兩千多年後的今天,各家各派的老祖宗思想,或「道德經」、「易經」、「皇帝內經」還被很多人當作不可挑戰的真理,繼續的去解釋原有的概念,試圖合理化其中的問題。

所謂「變成祖宗之法不可改」。

這不叫發展和推進。

【第八節|中國當代哲學的問題】

回應這個這個問題,我認為目前最大的癥結在於,中國和我們華人圈子因為大家都知道的政治的原因,我們在課堂和書局裡所能接觸到的許多西哲,都有嚴重的偏向從馬克思和恩格斯「唯物辯證主義」出發去認識哲學,而忽略了西方偉大的哲學家絕大部分都是「唯心主義」(當然「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這個詞本身就不是很恰當的翻譯)。

這就導致我們很多人,錯過了認識完整的認識西方哲學發展史全貌的機會。甚至很多人會認為「唯物主義」就是唯一的真理,進而被閹割了信仰的能力。

【第九節|結語】

如前所述,如果今天的討論是「中國是否有有成體系的哲學傳統」這個議題,我的觀點是沒有。中國古代既沒有成體系的西哲所討論的哪些內涵,更沒有哲學對真相死磕到底的精神。因此非要說中國有哲學傳統,太勉強了,也沒必要。

我們主觀上可以說,中國古代的思想比西方思想更有深度、更厲害、更高深、更究竟,沒有問題。這是一個價值判斷的問題。但這些思想是不是哲學,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中國,有認識自己文化的特殊語言質感和理解方式。我們沒必要強行把象形文字拆成T、C、H 這些拼音文字去理解自己 的文化。

其實如果我們跳出狹隘的民族和膚色視角看世界,古希臘和西方文明的遺產也是我們全人類的財產。就和現代醫學是全人類的智慧財產一樣,為什麼非得要弄個「中醫」,把他們對立起來呢?

最後還是獻上我對哲學的定義:

宗教,是用主觀想像、故事、感應、玄思,還有超覺的宗教體驗來認識世界。

哲學,透過邏輯和理性來認識世界。

科學,透過模型和實驗來認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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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三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如何鍛造對靈修的「不壞信」?

也不是第一次有讀者提出這樣的質疑,認為我博客裡的文章思想有時表現得極度「科學理性」,有時候又非常的「靈性主義」。

在部分人看來,這好像叫自相矛盾,很分裂。

誠然,如果你一開始就已經先入為主的認為「頭腦與心」、「靈性與理性」、「唯物與唯心」是二元對立,一邪一正,不能相容的。

那我能理解,我確實在你眼中看起來會是分裂的,因為您內心已經預先把它們分裂開來了。

但在我看來,「頭腦與心」、「靈性與理性」、「唯物與唯心」本來從來都是完全統一的。

極致成熟周延的理性,必然導向靈性。或者就如著名的英國無神論科學家理查德·道金斯說的,科學實際上是最靈性的學科。

在佛教裡有一種概念,叫「不壞信」。

是指那些不透過盲目相信,而透過理智和智慧獲得終極不壞之信念的人。

如果一種信念或信仰是建立在迴避質疑、封閉思考、拒絕討論、罔顧事實之上的。它們當然害怕頭腦、理性與科學。因為這種建立在虛假想法和情感上的信念,充滿脆弱與恐懼,全身都是敏感點。

但是如果一種信念是經得起最苛刻、嚴厲、毫不留情面的質疑和考察,還能立得起來的。那麼這種信念才能成為一個人在最深層的意識之巔裡無堅不摧的「不壞信」。

很多靈修主義者非常害怕「大腦」,面對自己最親密的頭腦如臨大敵。嘿,你想,禁不起區區理性考察的「靈性」,那不充其量只是一種脆弱的迷信而已。

世界就是那麼的弔詭,唯有極致無畏的懷疑精神,才能帶來極致的信念。

要搞靈性主義,卻不先把邏輯理性、科學思維、批判性思維認真學好,那是好高騖遠,是空中樓閣。你大概率是要準備受騙走冤枉路的。

迷信神秘主義,放棄思考、不敢懷疑的人,恰恰才是那類最執著於自己的觀點和感受,最缺乏靈性的人。

或者有時候叫他們NPC (Non Player Characters) ,沒有靈魂的人,會更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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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三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維特根斯坦與「佛陀」

之前老說我不談維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就是擔心一言難盡。這話題缸一但被捅破了,必是說不完道不盡,還容易引起很多誤解。 

有人說,叔本華的思想是最像佛學的西方哲學家,我覺得不然。叔本華實質上比佛教更消極。佛教在觀念上雖然有消極的一面,但在實踐和精進方面有積極的一面。

那天我拿維特根斯坦來比較禪宗,其實,他和釋迦摩尼之間更有許多相似之處。

比如釋迦摩尼佛放棄王位,出家苦行。而維特根斯坦則是放棄了巨額的財產繼承權,跑到戰爭前線去體驗死亡,戰後躲到鄉下去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學教師。

可見釋迦和維特根斯坦兩人都是對自身理念的踐行者,而非我們這些嘴砲俠。

再比如,釋迦摩尼試圖推翻古印度當時婆羅門教的種姓制度。而維特根斯坦則也以一己之力,以一部《邏輯哲學論》推翻了舊哲學的語言和邏輯混亂,構建出一個邏輯嚴謹的哲學體系。

不過維特根斯坦似乎更激進,他在後期乾脆再用另一部《哲學研究》再推倒自己早前構建的理論,再創第二高峰。

話說回來,如果真要比較出離這件事的話,學界其實也有不少聲音質疑釋迦摩尼佛放棄王位的這種敘事背後的意義。有些學者認為,釋迦摩尼的所謂放棄王位,其實不過是就坡下驢而已。

因為根據當時的時勢來看,迦毗羅衛國本來就是一個夾在周邊大國政治夾縫之間,隨時會被滅掉的無望小國。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僅僅在釋迦摩尼出家幾十年後琉璃王就滅了釋迦族,釋迦摩尼那時還在世呢。

從另一種角度來看,釋迦摩尼放棄權力,從世俗轉向出世,確實救回了無數跟隨他出家的族人,我們不能說這不是一種政治智慧。

維特根斯坦就則有點不同。他所在的家族可是當時整個歐洲排前六名的巨商之家,可謂事業如日中天,富可敵國,有點類似今天的羅斯柴爾德家族。而且他還是家中8個兄弟姐妹中主要的選定財產繼承人。但這貨居然拒絕繼承家族財產。

他不僅將所有財產分給兄姊,而且還特地找律師做合約,白紙黑字要求他的兄姊們不准狡猾狡猾的以任何形式,直接或間接的資助他的生活。接著自己就跑到鄉下教書,後來還是靠寄居在朋友的家過日子。

另一點我覺得維特根斯坦和佛陀相似的地方,就是他們都是類似患有抑鬱症的天才。

釋迦摩尼是從小就對生死問題感到無比的憂慮和痛苦,以至於他的解脫宣言「四聖諦」裡的第一句就是「苦諦」。

而維特根斯坦的三個哥哥儘管都是有錢家的孩子,但後來都自殺了,估計有家族遺傳性的精神問題。維特根斯坦本人也飽受精神折磨多年,後來才發生蛻變走了出來。

另外一點很有趣的,就是釋迦摩尼知道有些問題不可說,所以堅決保持沈默,不解釋、不回答。維特根斯坦亦然。

我覺得這種人和身居高位在禪院裡玩機鋒謎題的那夥人,可不能說是一路的。

其實老維可以說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而我個人感覺最有趣的,是他的邏輯學著作裡那些可以直接挑破我們現在很多「唯物主義腦」的大招。

比如他在《邏輯哲學論》裡開篇目錄的第一個命題就是:「1.1世界是事實而非物的總和。」

有時候你必須說,高手就是高手,簡練精準,一句話就直接擊碎了「唯物論」和「唯心論」的兩端。

是的,在真實的世界裡,並不是只「物體和物體」之間的關係,實際上還有無數的更加滋味豐富、色彩紛呈的「事情」包含其中,這當中還包含了心裡上的所有意義,這才是世界的全貌,而非只有黑白色的物理現象。

再舉例吧。

你讓唯物主義者去分析一群聚在音樂廳裡欣賞一場音樂演奏美學體驗的人,他們可能只能得出結論:「這是一群由大腦中的化學物質所驅使的有機生物‘人類’聚在一起亂動的一個現象。」

然而在現實中,一場音樂會的發生,是由每一個組織者、表演者、參與者們各自背後的無數故事、情感、意義追尋、美學體驗等等數不盡的「事情」所構成的一個現象,其中意識、心靈、與意義發生巨大的影響。這才是這件事實的全貌。

而這些是事情,又是世界的一部分,因此,老維說:「世界是事實的總和,而非‘物’的總和。」

把一件極其複雜、多元、多面向、完整的事情,進行簡單粗暴的肢解,降解到原子層面,並且抽空其中的靈魂和意義,無視背後的故事、無視合成的驅動力,然後說:

「這些被肢解出來的屍塊就是構成事情的全貌。」

這就是唯物主義普遍的認知狀況,一種作弊式的簡化思維,把無色的素描當成實物,把物理現象當成世界。

你把一個人的心臟切成一半,去分析它的成份不難,你把它黏回去它還會跳動那才是奧秘。你把一顆蘋果降解成分子不難,你把分子組合成一顆蘋果,那才叫奧秘。

一顆蘋果,那是從整個宇宙誕生開始到現在,從無生命的現象到後來有生命現象的互動演進,是138億年以來,無數「事情」相互作用的結果,而不是一句「分子組成」可以解釋。

還是老維那句:「世界是事實而非物的總和。」 

現在聽起來很像佛學中的「緣起」吧?

其實說回來,人家西方本來也沒有多少「唯物論」的思想,我很早就說過了,如果用我們華人普遍認知的「唯心論」標準來看,那西方歷史上偉大的哲學家,幾乎清一色都是唯心論者,那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實「唯物論」和「唯心論」本身就是中文翻譯過程中所產生的一個誤差,很多是受到馬克思主義的誤導。一般上只有受中式教育和學所謂「中哲」的人,才會那麼執著於「唯物」和「唯心」,非要分個高下。

這是共產唯物主義政治之下的教育產物。多聽中式的帶有殘缺的科學和哲學理論,自然會變的很唯物,很分裂。然後打倒宗教和文革就不遠了。

其實究竟是「唯物」還是「唯心」,這問題在西方學界是整合來看的,並沒有定論。

即便是現代頂尖的科學家和理論物理學家,相信宇宙本身是一個更大的「奧秘」,相信有一個非傳統意義上的「神」存在的,也大有人在。

呃,這裡我就不提量子力學的發現對現在唯物主義者的挑戰了,免得又墮入「遇事不決,量子力學」的窠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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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4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維特根斯坦與「禪」

最近夜觀「知乎」,發現有許多人在討論到中國佛教的沒落時,都把矛頭指向禪宗。認為禪宗的崛起標示著中國的佛教徹底放棄了邏輯,走向無賴化。

更有一些學者認為,當時的禪宗和尚差不多都是蠢蛋,再無人能講出什麼清楚的道理。當禪宗佔據全國,佛教的地位也跟著下降,只有愚夫愚婦才會信禪宗。

這麼說就有點過了。雖然我對禪宗的一些內涵也持否定態度,但作為一名正兒八經的患有「哲學性腦殘」的資深槓精,我還是決定要替禪宗耍幾個劍花,辯護幾句。

要為「禪宗」辯護,我就不得不硬著頭皮搬出最惱人的哲學之神「維特根斯坦」來說事。透過老維來看禪宗,我們會獲得一個嶄新的視角。

此處且不吹老維對哲學的貢獻,也不談他個人的傳奇經歷和他的著作是如何導致他在哲學圈內被許多人封神的。

反正老實說,至今也沒有誰敢自稱真正讀懂維特根斯坦,他的天才哲學家老師羅素讀不懂,他的門徒也沒完全讀懂。

但如果不摳細節,我們還是可以大體的把維特根斯坦的思想分為兩個階段,即前期和後期來進行討論。

老維的前半身,用自己天才的數學和邏輯能力終結了在他之前的「舊哲學」因哲學家之間的語言混亂所導致的自說自話亂局。

他把語言、數學、和邏輯完全的統一起來,構建了現代邏輯學。這標示著哲學已經完全的邏輯化了,成了極致純化的理性,從而使得分析哲學的發展變得可能。

在他以後,哲學家們不太再能各自猥語,自說自話,一切哲學討論都變得如數學題一般答案清晰,各種哲學詭辯從此再無處可藏身。

至此,維也納學派奉他為神,宣稱維特根斯坦終結了「舊哲學」。

只是大家沒想到,老維的後半身突然來了個180度大翻轉。

他發現,自己過去原來一直是在「倒因為果」,把一切都搞反了。是先有世界,然後才有我們認識世界的語言和邏輯理性,老維從而奮起推翻了自己之前哲學高峰,並再創另一個相反的高峰。

我知道這一部分內容不容易理解,還請容我用比喻作為解釋的捷徑。

我們假設,有一夥生活在「虛擬城市」Sim city裡的人,他們是哲學家,特別喜歡思考,對自己的世界究竟是如何構成的這個問題不斷的刨根問底的去挖掘和追溯。

經過數百年的科研發展和研究發現,原來他們世界裡一切表象的底層,是一串串的「源代碼」所組合而成,而這些「源代碼」,又是由一連串最基本的01001101二進制所組成。

於是他們得出結論;

「Sim世界」來源於「源代碼」,而「源代碼」來源於「二進制」。世界的底層基礎就是1 和0。

1和0 就是這個Sim世界的一切答案。

我們只要掌握了1和0的編碼技術,就可以篡改整個世界。於是Sim哲學家們自認為破解了世界的秘密,自己成了神。

我們說,所謂極致的理性,就是數學。掌握了數學,你內在的「理性」就可以和「外界的世界」完全相應,可以精準的實現飛去火星,甚至飛出銀河系的運算。 

這大概就是維特根斯坦一開始的「大徹大悟」。

他確實在最大的程度上,把語言的混亂用數學符號清理乾淨了(但其實根本也沒有解決「所指」的意義問題)。

維特根斯坦認為,人對世界的認識來自語言,因為make sense的語言就是邏輯。語言既然是邏輯,那就可以被精準的化約為數學符號,數學是「從真到真」的運算,是終極的邏輯。

正當他自己和所有同時代的西方哲學家都認為「終極的哲學」已經出現了的時候。另一個真相有一天才突然的迸發出來,展現在他的面前。

於是Sim世界裡的維特根斯坦發現他之前的大徹大悟,原來根本是大錯特錯!方向完全的顛倒了。

不是底層的「二維碼」向上構建了「源代碼」,然後「源代碼」再向上構建了「世界」。

而是倒過來。

「世界」才是底層真相,我們有限的大腦由於無法整體的去認識這個太複雜卻又完美統合的世界,所以我們只能透過所謂的「理性」,將世界的一切切割和分解成「源代碼」(如元素),再把「源代碼」化約為「二維碼」(如最小的分子和數學)以方便我們有限的大腦去理解,並自鳴得意的以為那就是世界答案。

晚期的維特根斯坦發現,這個世界除了我們的「邏輯」和「語言」這個工具可理解之內的真相,還有在邏輯和語言之外的真相。它無法用語言和邏輯來描述,是「不可說」的場域。

比如神、意義、美學、覺知、情感、意識、倫理、精神境界、存在和宇宙背後的原動力。這些語言之外的內容,越說只會越錯。如果我們非要用有限的理性和邏輯來拆解它們,這就叫「理性的僭妄」。

語言只能描述自然,不能解釋自然。如果我們非要那麼做,那你只會得到極不完整,也不能闡明的「偽答案」。

因為那個完整的世界不能被理性所化約,化約了它們,你所回答的就不是真實的那個它們。

但我們有限大腦的工具理性,它理解世界的方式卻偏偏除了化約之外,就沒有其他維度的辦法處理。

其實我認為,早期維特根斯坦的問題,就是我一而再,再而三說的「還原論思維」的謬誤。或者也叫作「化約論謬誤」。

舉例,我問「這煙斗的本質是什麼?」

答:「它是由最小的分子所構成」

再問:「彩虹是什麼?」

答:「它是由最小的分子構成水分子,然後與光子作用。。」

再問:「愛是什麼?」

答:「是腦中的一種化學物質的反應,本質上也是由最小的分子構成。。。」

再問:「幸福和喜悅是什麼?」

答:「也是腦中一系列化學反應,本質上也是各種最小的分子組合而成的。。。」

再問:「美是什麼?」

答:「原子。。。」

總之,一切問題的答案都指向某種最小的原子所組成。

這看似回答了你的問題,實際上他根本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為了迴避不會回答的問題,直接把問題分解掉,變成不是問題。

其實,原子不是煙斗,原子不是彩虹,原子也不是愛,原子不是美,原子更不是幸福和喜悅。

「還原論」或「化約論」的託辭並沒有直面解釋什麼是煙斗,也沒有解釋這些最小的分子為何會構成這一切真實世界的存在和體驗。是什麼力量在背後讓原子形成了愛,形成了美的體驗,形成了生命。「還原論」只是偽裝成答案,它其實就是一種虛無主義。

這種回答只說了它是由什麼基礎材質構成,卻沒回答它為什麼會構成,更無法回答它所構成了的究竟是一個什麼。

還原論還有一種看似相反,實則一樣的型態,就是頑空派。

比如我再問。 

煙斗是什麼?哦,是空!

彩虹是什麼?哦,是空!

愛是什麼?哦,是空!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呢?

好像很究竟的回答了你的問題,實際上是答非所問。

不過我認為,執著於「有」的人,總歸還有得救。執著於「空」的人。難。

因此我支持北派的神秀多過南派的慧能。

神秀給出凡人可及的操作方法,而慧能只是在表演自己的境界,他說的東西,於聽者而言沒有可操作性。

說起來,這類「還原論」在世俗的世界中還有一種變體,就是那些習慣把一切事情和關係都化約為「利害關係」的思想。他們看待世上的一切事情和歷史,總都會簡單的回歸到「趨利」和「避害」這兩個角度來解釋。

這就類似把物理世界還原到1和0到的基本維度。

他們會把世上所有複雜的意義和價值觀問題化約成最後的「利」和「害」在起作用,進而產生一種可以解釋一切的錯覺,再進而被這種思維工具所反噬,把自己原本色彩紛呈的豐富情感,絞殺成黑白色的人間冷漠。

持有這種觀點的人,很容易被這種視角反殺,也會認為所有人對自己好都是基於「利害關係。」這個世界除了利害關係,其他都是假的。

「利」和「害」或許是構成我們人類社會的基礎之一,但世界並不是由「利」和「害」所構成的。世界的存在先於「利害」、多於利害,也遠於利害。

發明錘子之人,他的眼睛到最後只看得到世界上滿是釘子。

同理,任何我們所創造出來的工具,都會反過來塑造我們自身。我們用語言和邏輯來理解世界,語言和邏輯也會反過來限制和塑造我們的精神世界。

只有純粹理性的人,他的思考必然是從利害關係出發,因為理性就是數學,就是加和減。所以經濟學當中才會出現「理性人假設謬誤」。

但世界其實遠比這更複雜。除了理性的把世界分解成「數」的維度來理解,我們更應該可以看到這個世界更真實的「質感」的部分。

我們有必要認識到,我們的理性雖然可以釐清這個客觀世界中的一切,但它還是有侷限的。

維特根斯坦說:「凡能被思考的東西,都能被清楚思考,凡能被言說的東西,都能被清楚言說。一個人語言的界限,也意味著他的世界的界限。」

這裡他是首先接受了我們內在的理性邏輯是我們可以清楚認識這個世界的根基,而這個客觀世界的一切,也是可以清楚的被闡明的。

話是可以說清楚的,是應該服膺於邏輯的。話說不清楚,那是因為你沒有努力思考清楚的結果,別扮深邃。

因此我們不要去接受那些在可檢驗的客觀問題上裝神弄鬼,故弄玄虛之人的鬼話。

維特根斯坦認為,哲學的目的在於澄清事實,消除語言帶來的混亂,使那些本來模糊的思想變得更清晰,為思想確立「界限」。

強調「界限」,就表示他認識到了這個界限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是在邏輯之外,語言之外的。

我在前面的隱喻中說了,這個世界才是他後來認為的底層世界,這個還有很多內涵我們的語言和邏輯追不上,也處理不了的完整的世界,才是根本。

而這整個世界,就是一個神秘的存在,有某種更深層的存在,正在底層支撐,或說facilitate這個奧秘的世界的存在。這種奧秘,你無法言說。

晚期的維特根斯坦甚至斷言:「人生意義在語言邊界之外。」

換言之,還有另一種精神和意義的世界更值得我們去生活。

那個世界的問題一旦被我們的語言所定義和框定,它就會失真,你無法真正討論它們,越討論只會越錯。

維特根斯坦說,面對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緘默,拒絕討論。

咦餵!這不就頗有點禪宗「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的味道了嗎?

而且老維還特別強調「回到生活中」,特別強調要「活在當下」。

晚期的維特根斯坦據說活得很坦然開心,他在臨終之前說:「我度過了美好的一生」。

唷,禪味濃濃,不少人由此將他和禪宗畫上等號。說,維特根斯坦領悟了禪宗的精神境界,禪宗也符合維特根斯坦的哲學水平。

但很多人似乎忘了,兩千五百多年前釋迦摩尼的「十四無紀」,他的聖默然。

比起故弄玄虛的禪宗,釋迦摩尼的聖默然更接近維特根斯坦的思想。

在當時古印度那個時代有限的語言工具下,那些相對很理性的,所能說清楚的「四諦」和「十二緣法」之類的內涵,釋迦摩尼是說清楚了,而且是敦敦教誨,說了四十九年。

根據佛教的記載,很多人是聽聞釋迦摩尼的解說,當場就領悟了,獲得佛教所謂的「果位」。

這也可以旁證當時佛陀在「言語之內」的範疇,是把話講清楚的。

面對不能用言語討論的,釋迦摩尼和兩千五百年之後的維特根斯坦態度幾乎完全一致。無論被怎麼逼問,都是緘默不語。最多只告訴你,還有一個「不可說」的內涵。

我在許多篇文章裡一再的說,釋迦摩尼的「聖默然」才是他的真功夫。

能意識到世界存在「可說」和「不可說」的,甚至還能界定它們邊界的,那是真正的智慧。

那麼禪宗是這樣嗎?

好吧,我倒也相信歷代的禪宗修習者當中肯定也大有領略此「言語之外」境界的人物。

這算是我能為禪宗說的最多的了。

但是,我也認為既然是不可說的,你就老老實實的承認是「不可說」,或者保持沈默。

舉凡斬手、斬貓、砍手指、敲死人、狂禪、胡言亂語、啞謎的,這些故弄玄虛,都是寺廟權力關係中裝模作業的骯髒遊戲。

所謂玩物喪志,玩人喪德。

既然要開口說話,就要能把該講清楚的給講清楚。否則的話你就閉嘴。聖默然,不等同於參話頭和搞機鋒。

不怪得有人說,禪宗裡所謂「釋迦沾花,伽葉微笑」的這個故事,本質上就是兩人露出狐狸了尾巴。

既然都說是不可說的,你既不緘默,也不說不可說,倒是非要粉墨登場表演各種猜話謎。

這不是露出尾巴,又是什麼?

須知,在古印度真正的佛教當中,是極度重視辯論的。而當時的印度人,是真的會辯論的。不僅對異教要辯論,佛教內部也要時不時舉行辯論。

而當時那種基於「因明學」的邏輯辯論,是有著明確的勝負標準,跟拳擊擂台上一樣,是真的能辯出高下的。而且,辯輸了是要付慘重出代價的。人家防的,就是一些滿口禪機玄話的無賴在裡面故弄玄虛攪局。

唐代玄奘法師到印度學習時,就曾經深度的參與到當時的辯經中,據說還是常勝冠軍。

所以把話說清楚,是一個佛教導師的基本責任。

其實,佛教思想變化的脈絡還有很多值得與哲學放在一起起來討論的。

比如,前面提到釋迦摩尼還在世時的「十四無紀」當中的一些問題,比如面對宇宙本體問題的態度,是如何在後來北印度被征服進入希臘化時期,因為吸收了古希臘更成熟的邏輯語言而發生了演變。

這種演變對於佛教的原始體系,究竟是一種進步,還是一種劣化。而後來禪宗的不立文字,又是不是一種對佛教原始精神的回歸?這些都值得去深入的討論。

最後,回到現世再來看維特根斯坦給我們這個時代的啟發。

我自己的總結是;人需要認真的學好邏輯理性的能力,並需要更努力的去認識那超出理性之外的內涵。

至於如何分辨哪些是邏輯理性之內的,哪些又是之外。那真的就得看你的道行了。

我的經驗是,一個人假如能先踏踏實實的把自己的邏輯和理性能力修煉完整,把話說清楚了,他自然會看到理性的侷限,和侷限之外的可能性。

借禪宗的一句話來說,終歸得是「不落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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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4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修煉者眼中的「能量」亂象

週末來聊聊靈修界的「能量」吃到飽迷思。

2024開年第一天,我們幾個老友在吉隆坡午餐後正事不做,沏茶圍坐談起了靈修界的「能量」問題。我不懂茶,結果從紅茶、黑茶、烏龍、生普、熟普不間斷的喝,翻泡不下30壺,直聊到傍晚我嚴重茶暈方休。

作為第一次中茶毒的紀念,我乾脆將近二十年實踐各類靈修、催眠、啟靈、練靈、築基、融入的經驗和觀點擇方便的內容,做一些分享。

開宗明義的說,如果沒有正派的明師教導,但凡說「能量」的,不說是岔路,也是條險路。而且是條沒必要的險路。我所見,走岔的人十有八九。

當然,會走岔的人,大都不是能量的問題,而是「心」的問題。我這樣一說,他們十之八九也會認為「你才走岔了哩。」

無所謂,我們且繼續。

我說「正派」明師,也不是指擁有各種名門正派傳承頭銜的導師或掌門,而是指真正能夠引導學習者用所謂的「能量」來提煉個人覺知和慈悲水平的人。

大家知道,我是一個尤其重視理性和科學實證的人。

雖然靈修屬於「信仰場域」的問題,無法用科學來討論。但如佛教因明學那樣的邏輯和理性還是可以用得上的。

所以我還是先把談論對象的概念和範疇講清楚。

我先來定義三個大家耳熟能詳的概念。能量、正能量、負能量。

能量;感覺到某種力量,其中不同派系還會將之細分;氣、炁、靈、光、加持力、法力、能量等等。 由於這些細分除了提出者的主觀描述,它無法驗證,也無法測量分析,我們姑且混為一談。

正能量;即「好」的力量,又或有些派系會認為是「高維度」的純淨力量。

負能量,即「不好」的力量,又或有些派系會認為是「底維度」的混濁力量。

以上說的不是日常用語意義上的能量、正能量、負能量,而是各種靈修和身心靈團體裡的那一套概念,指涉的是一種無形的力量。

大家或許注意到了。在真實的大自然中,你永遠不會在任何自然界的植物、動物、山川、河谷、雲朵、彩虹、水、火、風、土之上看到任何的標籤,貼著「正能量」或「負能量」。

換言之在客觀世界中,只有「事實」和「非事實」,沒有「好」和「不好」這回事。

「好」和「壞」,只存在於人們的心中,是一種主觀的「價值判斷」。

既然是價值判斷,事情就比較麻煩了。

基於每個人個別的認知差異,他們對「好」和「壞」的認知也各異其趣,鮮花牛糞,各有所好。

你的「好」,可以是他的「壞」。

甚至同一件事情,它的「好」本身就是致使後面「壞」的苗頭,它的「壞」本身也是致使後面「好」的苗頭。

福禍相倚,說的不是自然界的道理。自然界生衰循環,這裡面哪有什麼「福」與「禍」?

福禍相倚,說的是人的認知轉換。是人心決定「福」與「禍」,是人心去界定所謂的「好」與「壞」。

既然自然界沒有「好」與「壞」,那所謂能量怎麼又會出現「好能量」與「壞能量」給行者去吸收呢?

所以一個最根本的問題來了。

市場上修煉「能量」的人,個個都理所當然的在追求「正能量」、「好能量」,竟卻鮮有人認真的思考過什麼叫做「正能量」。

這就是整個當代身心靈圈子最荒唐可笑的地方,也是可悲和可怕的所在。

由於連對最基本的「正能量」概念都沒有清晰的思考和認識,在很多(甚至有可能是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每當一堆「修煉者」起心動念思考要引導或獲得「正能量」的時候。

他期待的「正能量」,實際上是指妻、財、子、祿、壽、種種好運、超自然精神狀態體驗、高人一等的「能量階級」、或者一勞永逸的極樂解脫。

「能量」只是手段,後面的「好處」才是目的。

現在我說了,在於你承認不承認而已。

如果你也是修習能量法門的,不妨問問自己,當你在想「正能量」的時候,你其實在想的是什麼?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也無意識。

走「能量」的修煉路線,很容易就會滑入「貪能量」的陷阱。貪念和妄念既起,自然會再吸引更多的貪、妄、不滿足、愚昧、我執,最終苦難就來了。

苦難,算是「負能量」吧?

這就是修鍊圈子裡最弔詭事情,自然界原本裡「中性」的能量,被人心的妄念所想像出來的「正能量」所扭曲,變成了「負能量」迴力鏢。

許多人,是越修越糟糕,整天想像自然界裡有各種「好能量」和「壞能量」,時刻想盡辦法在自己大腦幻化出來的能量世界中「趨吉避凶」、「趨利避害」,疑神疑鬼,神神叨叨。

這樣的修煉者,我看過太多太多,一言難盡。他們無法意識到自身問題之所在,你把話說穿,反會激怒他們。

大夥一個個興致盎然的去往各處據說「能量很強」的名山大川或道場,擺開架式,努力拼命的吮吸「正能量」,邊吸著,同時心中想著從中獲得各種不切實際的利好和更奇妙的體驗。

如同進入一家吃到飽的餐廳,必須得吃到撐死,吃到店家無盈餘才滿足。撐死是健康的嗎?其實來多幾餐,分分鐘人也就壞了。

十年氣功熱,瘋狂追求能量的模式,大家見的還少了嗎?結果有誰修出什麼來了?

有多少人在修煉所謂「能量」的時候,內心修為已經成熟到了能夠接受所謂的「正能量」就如同自然界和人體的平衡態。只是一種純淨而不混濁的自然之力,而沒有附著自己的貪念和妄想在能量裡?

又有多少人做到在修煉所謂「能量」的時候,只把「能量」當成轉換成提升「覺知」和「共情心」的手段,而非抱有其他的目的?

我們拿佛教來說。在佛教故事中,自釋迦摩尼初轉法輪出來佈道,他一路說法,聞道之人很多都是當場證悟「果位」。沒有「能量」什麼事。就算假設有,也無需提,更無需特地去練。

在其他宗教的修煉裡,不刻意去提所謂「能量」的教派,大有所在,各家也有各家的成就。走「能量」的,反而是小眾。

我倒不是說靈修走「能量」這一條路對修行無益,這個問題由於涉及的是一種主觀體驗,不是一個可以被檢測和量化研究的問題,它不是一個科學問題。

但從個人經驗出發,我承認,天地人體之間確實存在某種「能量」。這種「能量」如果運用得當,可以提煉身心,昇華精神,讓人進入某種高能量的場域。

但如果一個人不清楚自己修行的目的,「能量」之路,也是一條不必要的路,甚至還是一條危險和徒然的路。

說穿了,如果不是以修行為目的,那所謂的「能量」,其實和金錢和權力沒有差別。都是修煉者拿來換取各種爽的代號而已。其中差別在於,刷卡消費金錢,好歹每月還有帳單方便管理消費。消費量化不清的「能量」,不少人只到輸得傾家蕩產時,早已為時已晚。

聰明一點的去想。與其去追求「正能量」,被觸發「趨吉避凶」的低端心靈狀態,人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趨善避惡」。

在另一個佛教故事中,釋迦摩尼在悟道前遭到了天魔的考驗。天魔的魔軍放矢百萬,從四面八方射向佛陀,惡箭卻在到了佛陀面前時,全部化為美麗飄零的落花。

射箭的心,是「負能量」。受箭的心,是「正能量」。箭矢成花。

釋迦不是發出什麼「正能量」去抵禦「負能量」,而是把「負能量」直接變成「正能量」。

我在前面已經講過了,自然界沒有所謂的「正能量」和「負能量」,有的話,也是我們生物之間的心幻化出來的自尋煩惱。

「能量」本就無所不在,我們都是能量的存在。誰的心有能力轉化和提升,他才能談什麼「正能量」。

其他的,都是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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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3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一點都不能少的老祖宗

果然每次一寫古代中國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哲學就會被噴。我就想問,如果有個人指出西方古代沒有儒學,請問那位西方人會覺得那人是在「辱西」嗎?

恐怕人家一點都不覺得有問題,更不在乎。但我們很在乎,因為哲學聽起來高大上,且不論內容是什麼,反正我家祖宗也要有。

哲學本來就是西方傳進來玩意兒,連「哲學」整個詞都是西方貨。那是古希臘人在思想自由的政治環境下,進行嚴格邏輯辯證的傳統。這裡面不斷懷疑、挑戰、推翻傳統的較真精神,和我們古代中國講究長幼尊卑有序,老祖宗的智慧絕對最牛逼,是完全相反的意識形態。

中國古代有中國古代的偉大思想,西方古代有西方古代的哲辯傳統。需要多沒有文化自信的民族,才會他人有什麼我全部都要有,一點都不能少。

我們華人的思維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根深蒂固的邏輯謬誤,我姑且稱之為「崇古昧今」和「一點都不能少」。

我評論《道德經》,於是就會遇到有人說「批評道德經,就是不懂道德經」。彷彿古人說的話是絕對不會錯的真理。有錯,一定只會是你們不懂。

其實,在軸心時代的同時代百家思想中,我是高度推崇《道德經》裡面的辯證思維的。我甚至認為《道德經》裡面的許多思想,在它的同時代是領先世界的,我在很多文章裡都還不斷引用了《道德經》的話。而且我個人是佛道兼修。

但我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迷信和「崇古昧今」。世界在變化,人類認識世界的手段在進步,人類的集體智慧在發展,我們判斷事物的價值觀和道德標準也在提升。

即便在古代是真的很牛逼的《道德經》我們也不能拿來與後來的先進科學知識相提並論。這就像你不能拿古代《天工開物》來當今天科技大學的教材,不能拿《四書五經》來指導今天的世界。不能拿《山海經》和《本草綱目》來PK現代《大英百科全書》一樣。差太遠。

為什麼中國近年來一大堆傳統武術大師和掌門,會被今天的業餘自由搏擊手隨隨便便虐到大小便失禁?自找的不是嗎?

問題在哪裡?問題在一些人非要說中國傳統武術「博大精深」可以輕鬆吊打今天的現代搏擊。非要說《道德經》裡面的古人智慧可以比現代科學更牛逼。那被虐到大小便失禁,也是剛剛好而已,不冤枉。

在西方,你不會看到有醫生拿兩千多年前「希波克拉底」的醫書來治病,稱「這是老祖宗的智慧」,天然永恆正確不會錯。人家會以為你有病。

人家現在的醫學和藥理學還在每天自我糾錯,還在努力進步。

但在華人世界,就會有一堆人相信幾千年前的《黃帝內經》 的內容無需進步,是絕對真理,幾千年無需修正改進,可以直接秒殺發展了幾百年的現代醫學。

問題就在我們根深蒂固的「崇古昧今」和「一點都不能少」非理性思考習慣裡。

#假日看西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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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3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藏在佛學裡的古希臘哲學

難得三連假,乘機把Richard Fumerton的《認識論》啃完,再來繼續談談我對佛學與西方哲學歷史淵源的一些觀點。

說說佛教在認識論方面出色的地方,順便討論為什麼歷史上從來都是中國去印度取經,為何沒有印度人來求取儒經、道經、法經?

又為何,近代幾乎所有對世界有重大影響的知識,包括我們中學裡讀到的物理、哲學、數學、邏輯學、幾何、政治學、化學、工程學、生物學、演化論,統統都是中國向外面取經,而不是外國的教科書來學習我們「博大精深」的知識。

還是那句老話,先提醒,特別崇拜古中國儒學和《道德經》,認為古代中國思想遠比那西方深邃高明的,本文慎入。

之前談到過,我認為佛教的哲學和「因明學」在歷史上大概率曾經深刻的被古希臘的哲學所影響和形塑。會這麼說,是因為世界上任何一種成體系的知識,都是一代代知識發展、疊加的結果。每一個成體系的知識,都有它逐步發展的脈絡和軌跡,斷然不會一夜之間空降出現。

2500多年前釋迦摩尼在世的時代,我們知道佛陀本身是拒絕討論「形而上問題」的。關於世界的本源、本體是粒子還是精神,是「有」,還是「無」,還是「空」?還有靈魂是不是永恆不滅之類的問題,釋迦摩尼是堅決的採取緘默的態度。

如果說我有特別敬佩釋迦摩尼這人的地方,他的「聖默然」便是。既誠實,也有智慧,知道以當時人類的語言發展和認識程度,這些問題沒有辦法做有效的討論。

這就不似後來許多明明不知道,卻又充滿妄念的各路祖師,對所謂「宇宙真理」總是張口就來,無所不知。而祖師與祖師之間,派系與派系之間所認識的「真理」又相互矛盾,個個自持真理。這顯然是墮入了「獨斷論」的死胡同。

「獨斷論」,用我比較常說的話來說,其實就是「自由心證」。祖師們個個都憑感覺,覺得自己的「悟」才是正確的,究竟的。然而一切僅在顱內證明,再問就是「不可說」、「沒慧根」、「世智辯聰」。

「獨斷論」的另一面,是極端的「懷疑論」,認為一切都不可知,懷疑現有的所有一切知識,陷入虛無主義。佛家的「頑空」算是此類中的一種。

「獨斷論」和「懷疑論」兩種都是極端的思想。和佛陀的中道思想宗旨大相徑庭。在佛陀時代,佛陀對於無法確切知道的外界現象,它持不討論態度。不討論,就是不肯定和否定,keep it open。

在原始佛教時代,佛陀口中的「一切」,其實不包括我們所說的外界宇宙,而主要是指眼、耳、鼻、舌、身、意,和其所對應的色、身、香、味、觸、法。也就是「十二處」。換言之,從哲學角度來說,釋迦摩尼更像是唯心論者。他認為所謂能體驗到的世界,就是由這些(十二處)構成的。

為什麼我說古希臘和古印度都有哲學系統,而中國沒有成體系的哲學系統?釋迦摩尼的「十二處」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說明佛教的思想涉及了「認識論」的範疇。他構建了一個清晰的系統來解釋「一切」是什麼,當然,還有也很精妙的十二因緣法,這裡就略過不倫了。

不過,哲學除了認識論,嚴格意義上的哲學還必須包括形而上、本體論、邏輯學、倫理學、和終極追溯精神等等其他哲學體系內重要的內涵。

現在我們看回時間線。

佛滅於大約公元前483年。而亞歷山大於公園326年進入北印度,粗略的算,亞歷山大的軍團出現在北印度,大約是佛滅後157年。當時整個埃及、西亞和北印度進入希臘化時期。注意,這時候佛教甚至都還沒有出現部派佛教和《俱捨論》這一類討論宇宙和精神本體的思想。

佛滅後250 – 300年,才開始出現部派佛教,《阿畢達摩》之類討論宇宙本源、精神本源的佛教哲學派系開始大量冒頭。至此,北印度早已經浸淫在希臘化的體系中上百年。

這時期佛教內部開始違背佛陀不立形象的囑咐,大量修建希臘化的佛像。這就是所謂的犍陀羅雕塑。

同樣的,在思想方面,佛教內部也開始違背佛陀不談「形而上」的教誨。開始批量的生產各種「本體論」的討論,去討論宇宙和精神的本質是「有」還是「無」,是由什麼構成的,靈魂是什麼。這就是我說的,部派佛教和它往後的佛教各派系,包括大乘佛教,其實都是希臘化影響下所催生的印度哲學流派。

前面說到的亞歷山大是誰?他可不只是戰士。他同時也是整個古希臘經歷了發展幾百年,各哲學流派的集大成者亞里斯多德的得意門生。

前面說了,亞歷山大從馬其頓出征時候的古希臘早已經有著發展了幾百年深厚的形而上、本體論、邏輯學、倫理學基礎。這些已經極其成熟的學說(亞里斯多德數百萬字的哲學著作後來在文藝復興時期,甚至直接催生出現代整個科學體系),這些都被帶到後來的希臘化地區,當然包括北印度。

當時整個北印度被古希臘哲學深刻的啟發和影響,不僅哲學,文學、藝術、音樂、科學、幾何、數學也受到影響。

在傳入的古希臘哲學裡,已有的「本體論」方面,裡面就有德摩克里特(Democritus of Abdera,約460-371 B.C.)的原子論。他認為宇宙的一切都可以分割到最小的原子,由原子構成,包括靈魂都是原子構成的。很唯物,幾乎和後來出現的「說一切有部」異曲同工。

還有阿納克薩格拉斯(Anaxagoras of Clazomenae,500-428 B.C.)的學說,認為形成一切萬物的最小粒子裡面皆有「知性」,內存宇宙次序,一切具足。這就很像後來出現的所謂佛性論。

還有古希臘最厲害的,可以改天換地的科學思維基礎「邏輯學」,也被佛教吸納,發展出因明學。

不過最後這裡我要説回一點給佛教,由於印度文明是東西方匯聚於此的形態,印度本身自古也有獨立的,深厚的精神傳統,還有《奧義書》和其他吠陀思想的根基。在形態上,印度哲學發展到後來有著不亞於古希臘哲學的思辯程度,甚至猶有過之。

尤其當基督教統一歐洲後,西方哲學進入了漫長以基督教為主導的時期,原來必須挑戰質疑一切,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哲學,這時候反而成了基督教用來詮釋神學的工具,哲學成了基督的女僕。什麼都不用再追問了,一切都是神的意旨和安排,那還有什麼好問的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哲學在西方死了一千年,直到文藝復興才再興起。

但這一段時間裡,哲學在印度和阿拉伯世界那可是蓬勃的發展期。

印度佛教後期所探討的有些問題,已經超出了古希臘人探討的內容,直接達到了近代哲學才探討的內容,尤其在「認識論」方面。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有不少近代西方哲學家對佛學給予很高的評價,比如叔本華的思想就深受佛學影響。

除此之外,印度文明還締造了數學、宗教、語法等等內容。所以印度文明有著自己的獨特性。

遇過不少人一聽說部派佛教和大乘的理論可能來自古希臘哲學,他們是完全接受不到的。他們的抗拒並不來自理性的歷史考據,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這部人已經先入為主的認為「不可能‘西方’古希臘哲學高於‘東方’古印度文明」,有時是民族主義的偏見障礙了他們思維的廣度,屬於井底思維。

事實上,早在公元前五世紀,古希臘的畢達哥拉斯(Pythagoras)就知道地球是圓的了。是的,就是提出「畢氏定理」的那尾大神。

公元前三世紀,生活在亞歷山大城的古希臘人埃拉托斯尼(Eratosthenes)用一根棍子就測量出地球的周長為39690公里。今天我們知道地球的周長為40076公里,非常接近。

公元前600多年,古希臘的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er)就提出人類的祖先來自海中,物種是會演化的理論。我們都知道進化論在今天,已經是整個生物學界的基石理論。

古希臘人討論自然,不是坐在房間裡寫《道德經》打嘴炮。而是真的走進自然裡去觀察、紀錄、實驗、思考、計算、不斷自我糾錯認知,與今天的科學探索精神一脈相承,講觀察、講證據、講邏輯,而非只是玄之又玄的「嘴砲自然」。

這裡我順道再談一點。我們今天的人說話喜歡談理性。其實什麼叫做理性?

理性有個大前提,就是我們相信這個宇宙自然的規律和運行方式,是「可以」被我們的邏輯理性所認識、所揭示。

是「可以」被認識的,而非「玄」、「不可說」。只不過這種理性的認識很困難,需要用邏輯和觀察證據去層層。

所以今天發源自古希臘的西方文明真的可以上窮碧落下黃泉。飛出火星,觀察百萬光年之外的宇宙,又或進入生物的基因,甚至探索量子世界。

自然的奧秘,就在於它賦予了人類邏輯能力,賦予人類認識它無窮奧秘的可能性。這才叫天人合一,天人感應。人和自然是有一體性,一致性,是同質相同的。

如果整天跟你說「玄之又玄」,只有我大師能夠感應,你們凡夫俗子不能。那恰恰是將人類於自然隔離的反自然思維。只因他們掌握不到正確的方法,那就只好忽悠了。

好了,那古時候被重重雪山、大漠、海洋隔絕在遠東的中華文明呢?

憑什麼?中國也有諸子百家,還有我們深以為「博大精深」的《道德經》,和其他類似四書五經等等偉大的學問,憑什麼幾千年來總是我們去西方取經,後來又全盤向西方學習。怎麼他們都不來學習我們的知識。

歷史上好像除了那些起步比我們落後的周邊國家,如日本、朝鮮、越南等國才會來我們這裡學習,待到十六世地理大發現時期當他們一碰見西方文明,馬上扭頭就跟人走了。

而歷史上往西那些歷史比我們悠久的古巴比倫、兩河流域文明、埃及北非文明、愛琴海希臘文明、印度恆河文明怎麼都不來好好學習中國文明呢?

其實答案就在問題裡。華夏文明由於地理上被隔絕於其他更早發跡的各大古老文明,彼此難以交流。再加上中華大地上集權政治的早熟,人民的思想早早被皇權、宗族輩份、層層階級所箝制,再加上漢字的朦朧性更適合寫詩,無法發展出邏輯學。

邏輯無法在中國發展起來的還有一個原因,估計是因為2500年前軸心時代的中國諸子百家,說事情都很喜歡用比喻、類比、暗示的方式。這種方式很容易讓聽眾理解,但它卻不需要邏輯。比喻和類比更多的是用來講故事,講人與人、人與社會的「人事」。

其實再說直白一點,中國古代的很多所謂「知識」,都是一些人際知識,怎樣圓滑世故,怎樣整人,怎樣講究身分階級的禮法,而對客觀事實和邏輯一點都不尊重。用魯迅的話來說,就是「吃人」的禮教文明。

之前說過了,無論道德經、論語、法家思想,你如果去細看其中的內容,它們本質上都是為了「賣與帝王家」,是站在為君主統治社會出謀劃策,討論如何馴化社會和臣民,保君權長治久安。鈍化、純化、愚化人民的精神思想才是它們的真實訴求。旨在告訴你有些真理很玄,只有上層階級的大人們能懂。

另外由於中華文明很重視實用性,這就缺乏了「超驗性」。這也是為何我們自古只有科技,卻沒有科學的原因。因為我們太過於功利,不重視那些不能馬上創造利益的思辨和探索。因此我們的思想和哲學水平從來,自古以來都是先天不足,遠落後於印度和西方的。

在精神文明層面,印度一直都是中國的老師,幾千年來源源不絕的為中國輸入更先進的思想。佛學在東漢時期傳入中國,之所以能夠迅速的爆火,正是因為佛學裡面的「超驗性」內涵恰恰是中華大地上最缺乏的養分。在佛學傳入後,迅速就被道教和儒家所吸收,改造了整個中國的傳統思想內涵。

實際上,我認為佛教哲學對中國古代哲學發展的影響,那要遠遠超過本土的道教。其實,我們今天認識的道教整個就是在與西來的佛教對抗的過程中,不斷吸收印度佛教和婆羅門教哲學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次生宗教」。

除了《道德經》和《易經》之類的文學作品,道教中的大量道藏書籍,實際上就是抄襲佛家思想內容的再創造,也有人直接稱偽經。但這沒問題,只要內容是好的,是更先進的乾貨,這就是對本土華夏文明哲學體系先天不足的一種提升,也是對從古至今中國靈性修煉者的裨益。

學習他者的優點並不羞人。

實際上,道教中許多最核心的概念,都是從印度的佛教處學來的。什麼「覺者」、「煩惱」、「彼岸」、「涅槃」、「姻緣」、「緣分」、「覺醒」、「懺悔」、「慈悲」、「頓悟」統統都是佛家概念被直接,或間接換個名詞吸納進入中國人的思想體系。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即便是在對佛學的吸收方面,古代中國也是「選擇性」的吸收。我們骨子裡就是崇尚權威,崇尚集體,不敢質疑傳統,更不喜歡邏輯,老祖宗說的話就是最對的。

老祖宗開口直接就是噴出他人生大道理的各種結論,你跪信就好。不用理會這些結論的「邏輯論證過程」是什麼,合不合理,屬不屬實,那不重要。最重要知道祖宗牛逼。

唐朝玄奘法師不遠千里迢迢往天竺那爛陀大學取回瑜伽學派的論,回來後創立的「法相宗」,那絕對是漢地佛教中最重視因明學和邏輯思辨的一脈。這樣歷經千辛所帶回來的知識,還有玄奘大師的親自背書,法相宗在中國也僅短短幾十年就式微了。

因為中華文化適應不了「較真」的邏輯。

這便是我那天在文章裡提到的,《道德經》雖然放在中國的思想史裡面來看,絕對是一座高峰,我也很欣賞裡面的很多思想。但裡面同樣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斷言命題」。

也就是直接說出一個道理,一個結論,完全沒有邏輯的論證過程,其中很多的道理反過來說也可以是對的。還有許多內容完全經不起退敲(未來有機會再寫)。但不重要,重要的,它是老祖宗的智慧。所以它就是對的。不認同?提出反證?那只代表你境界不夠。

穩扎穩打、實實在在、一板一眼,講究客觀事實的邏輯在我們眼中簡直low 爆了,中國不喜歡跟你講邏輯,我就要跟你說教、說境界、說格局、說機鋒、說立場、說輩份、說意境、說朦朧美,自己去意會領導的意思。

而邏輯是要在討論一個問題之前,先說定義清楚概念,搞清楚定義的範疇邊界,思維還要符合巴門尼德的思想三律;同一律、無矛盾律、排中律。

沒有邏輯的表現是,定義不清,討論一個問題的時候就是不能就基本的概念先定義清楚。總要虛虛實實,跟你講境界,水攪得越渾越好。長輩不會被清晰的定義和自我矛盾打臉,場面和諧,長幼有序,皆大歡喜。

因此不難想見,脫胎於中國的禪宗就特別適合華人的思維模式,講東講西,虛虛實實,偶爾棒喝,瘋瘋癲癲,這樣境界才高嘛。話就是不可以講清楚。這叫不立文字。

關鍵不是公案的內容合不合理,關鍵是誰講的。如果是祖師講的,絕對就是真理,不認同是因為你境界低、格局小、沒慧根,祖師即便一棒子打死你也是你的福氣。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很喜歡讀禪宗公案的,尤其是看古代禪宗大師和大師之間的商業尬吹,人生一大樂。

在這種精神文明的水平下,連邏輯思維都用不上,遑論去探討形而上、本體論、認識論。。

所構建出來的知識,那個還是算了,後面的話我就不說了。

我就問,古印度和西方,為什麼要來中國取這樣的經。

最後說,儒家。儒家也是在講人際關係,缺乏對自然的認識和超驗性。儒家自古以來總傳不出去長城以北的遊牧地區。因為整個儒家理論的根基,只能建立在定居的農業文明所形成的家庭和宗族系統之上。

草原民族居無定所,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根本用不上。

學界有一種說法,是如果一個西方人流落到荒島之上,他還能向上帝祈禱。因為他們與自然的關係,是個體對超驗的神的直接關係。

如果是一個學儒的流落荒島,他畢生所學的一切都將全部變成垃圾。因為你沒有了施用的對象,他人。

也就是說,中國發展出來的很多道理和知識,它根本就不具有普適性。

唉,今天還是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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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3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咱就說風水這件事吧

今天和人討論到信不信風水的問題。

對我來說,看風水就像坐月子,你信則有。

除了中國人以外的所有其他民族婦女,產後都不需要坐月子,人家不也身強體壯,活得好好的。中國婦女不比外國婦女健康長壽。

日本、西班牙、瑞士、希臘和許多國家的婦女比中國婦女長壽,而且各個老當益壯,人家也不坐月子。

中國人幾乎全民看風水,看了幾千年。現在人均GDP居然只有歐美發達國家的不足1/6,低於日本、韓國、泰國甚至低於大馬和泰國。

人家歐美各國哪裡看風水了?怎麼反而更昌盛、富裕、長壽,物質精神文明極大豐富,人類發展指數節節高升。去看看清朝時期的中國普通百姓過的是什麼鬼日子。

就連最有條件看風水,手握最多神人國師的古代中國各朝帝王家的國祚,都是短短幾百年,不如人家東羅馬帝國可以綿延一千年。

別來跟我說個案,不是我不信,我也很想信,但在這種大數據證據和全球歷史視角的事實反差下,一切都不需要多解釋了。我拿什麼來信?我無能為力。

唯獨華人會被坐月子影響,唯獨華人會被風水影響,唯獨華人會被五行陰陽和經絡所影響,唯獨華人的身體與世界上其他所有民族不同,喝了涼水肚子馬上就疼。

你信,不就會有咯。

世界上不是只有華夏一個民族,還有成百上千個其他歷史一樣悠久的民族,大家都是從非洲走出來的。

中國特殊論,本質上就是另一種民族法西斯主義的變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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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3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後院裡的西西弗斯

後院竹子的枯葉掉了,就掃,還掉,還掃,隔天還掉,循環往復,漸漸成了後院西西弗斯的遊戲。

人害怕看似無意義的重複,害怕重複的生活,害怕輪迴,皆因我們總覺得要去急著完成什麼,未知當下即心的安頓處。

完成什麼?這一個當下就是宇宙的開端,是宇宙的結束,是此岸,是彼岸,這個當下即是。

竹生,竹滅,一呼,一吸,如來,如去,該完成的早已完成,那有什麼需要去完成的?

人若在此當下看不見天堂的光,則在億萬光年之外的來世彼岸也不會有他的天國,別妄想。

#掃地僧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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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3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道德經》何需承擔真理的負擔

昨天被人激將不小心漏口答應了說要談《道德經》,轉頭我就後悔了,實在因為我對這個這個問題的觀點太毀三觀,也太傷人,說真話必然招人側目,何況《道德經》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完的。

不過既然答應了,未來有時間我還是會分段來談。今天先開宗明義,直接開炮談談我對《道德經》的整體評價,本文內容可能冒犯一大波人,不適者請先迴避。

第一,首先大家知道我主張中國古代沒有嚴格意義的哲學,中國古代有許多思想,或我們喜歡稱之為「偉大思想」,都OK。

畢竟秦大一統之後,中國人被帝制奴役的幾千年,思想也被政治禁錮,變得落後呆滯,中華文明的精神家園也就僅剩那兩千多年前遙遠追思的百家爭鳴時代了。

這點是不可否認的, 直到清末明初,中國人讀的所謂中華思想高峰作品,也都還是兩千年四百多年前的思想,或「聖人思想」,一切思想的正確性必須符合那個時代的定調,是不可超越的。也因此中國的思想界沒有進步,鮮有發展。

而西方的理性哲學,不只是在竹林中躺平口沫橫飛的論道。雖然在中世紀神權時代時期發展放慢了一千年,但最後還是從阿拉伯世界輾轉歸來,被基督教吸收,再發展,後在文藝復興和科學革命時大放異彩,造就了今天能飛出太陽系的世界文明,

這也不難理解,把一片生機盎然百花齊放的雨林「大一統」成一望無際的油棕園,你還期待其中能發展出什麼新物種?這就是中華思想被帝制奴役之下的無奈。

在這個背景下,《道德經》或《德道經》則是中國兩千多年前尚未被大一統之前,思想稍微自由的時代其中一家思想的核心著作。

而且出土的《道德經》有好幾個版本,作者並不是一個人。

第二,《道德經》的核心是一種初級的辯證思想,談不上達到哲學高度。哲學是講邏輯學的,哲學的核心內容還包括本體論、形而上、認識論,這些在中國古代都沒有發展成系統,也沒有發展成知識可疊加積累不斷向前發展的知識體系,中國古代思想不需要講嚴謹論證的邏輯學,更不需要什麼分析哲學。

我們的文明只要求我們的心智狀態處在;一切都是老祖宗最牛X,我們老祖宗幾千年前已經比現在所有其他民族更牛X,那還需要發展什麼?

這也就導致中國自古以來只有科技,沒有科學,只有算數,沒有數學,只有各家自說自話的思想,不講邏輯和實證,只需要知其然,不需要知其所以然。

其實,即便是被我們封為圭臬的陰陽相生相剋之道,也只是一種很基礎的辯證思維,而辯證思維本身其實也不是一種很高級的邏輯。

另外《道德經》中處處都是「定言命題」這一類的道理。就是用優美對照工整的言詞說一個結論,說一個道理,然後自動就被民族情緒裹挾成真理了。沒有論證過程,無須理會邏輯硬傷。

威權社會嘛,子孫們聽信崇拜就好,需要什麼論證?

說白了,諸子百家的學說很多都是為了售予當時帝王家才出現的思想,是服務統治者的不同御民藥方。不過春秋戰國時代由於還沒有被大一統,思想界還是相對自由的,彼此有競爭就有進步。

不過如果要拿來和「吾愛吾師,吾尤愛真理」的較真的西哲自由精神相比,那差距還是有的。

這就是張喚民說的「中國沒有哲學,只有為政治服務的漢字忽悠術。」

當然,如果您要廣義的來定義哲學,把任何思想都講成是哲學,那麼盧勝彥可以有盧勝彥哲學,阿Q可以有阿Q哲學。我沒話說。

第三,《道德經》裡面有很多大道理,這些「道理」可以正確無比,經常也有錯的時候,更有大量模稜兩可和自相矛盾處,盡現玄妙之門的朦朧之美。

其中很多名詞的定義是說不清的,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即便是專門研究《道德經》的大家之間也經常各執一詞,語焉不詳。

第四,《道德經》裡面還有太多理想主義,說起來頭頭是道,卻毫無可行性,你把這個道理的內容反過來說,也可以是對的,這屬於我經常說的「廉價道理」。

隨便拿第三章來說吧:「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你說對嗎?也對,愚民之術,站在統治者的角度,很對。透過控制人民的資訊獲取渠道來「使民心不亂」。隱藏前提是;國家是君主的,不是人民的,人民合該是被統治者。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說得很美,一屁股坐在書齋裡這麼想,很容易。你說可行嗎?可行性為「零」。不切實際。

類似的反面例子,不計其數,我可以輕鬆再舉一百個。

第五,《道德經》的思想放在中華文化圈里,那確實是高峰。

但是拿來和世界上其他文明的思想比較,裡面的所謂「辯證法」,自然無為思維,那都是入門水平的哲學思想,沒有太出彩。不過《道德經》文辭優美,其中有很多做人處事的道理對人生是有啟發價值的。

當然,如果你只讀過中國古代思想,沒有讀過古希臘和古印度的哲學思想,你或許會覺得《道德經》太有深度,太偉大了,傲視世界其他文明。能理解。這整段話,當我沒說過。

就像易經,被人們吹得天花亂墜,實際其中很多內容就是商周時期的祭祀卜文,其中包含大量反人類的人祭內容,後來不也成了「老祖宗的大智慧」嗎?

這種對古文獻的過度詮釋,其實就和聖經密碼是一個道理。定義不清,自說自話的無限詮釋,總能說出一番大道理,總能說贏、說服你。總有一款適合你。

所以中國的經典學會學通了,能讓你變得圓滑。古希臘傳統這些邏輯學會了,卻讓人變得理性、自由、挑戰傳統、突破發展。

第六,另外,還有很多人認為中國古代有《道德經》,於是只有中國人懂「道德」和「自然」,被名詞迷惑著了,以為世界上其他數十個古文明,其他比中國更古老的民族都是蠻夷,不懂「道德」和「自然」的精深奧妙。

這點我之前說過了,他們究竟憑什麼相信,自己或古代的那些祖師爺只需要一屁股坐在房間裡想,就能「想」得比那些自然科學研究者真正走出書齋,進入自然界,辛辛苦苦幾十年深入叢林、大山、島嶼、深海、太空、微觀世界、透過實際觀察自然和萬物的變化,再歸納,總結,再在實驗室裡與團隊反覆檢驗的結果來得更精準。

很多道學家口中的大道自然,實際上只是他們腦中自己想像出來的「自然」,不是客觀世界真實的自然。他們對不符合經典內容的「反例」是採取故意視而不見的態度的。

這本質上就是把自我腦中的經驗放得太大的結果。坐在一口井里太久,就容易變成這樣。

第七,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在變化和進步,沒有什麼是不用與時俱進,一來就是坐在山頂上遙想老祖宗意淫,固守成規便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的。

看看今天各種名目玄妙無比的「中國傳統武術」對上不斷在進步的科學鍛鍊,什麼武德、什麼內勁、什麼雀不飛和閃電鞭,你便什麼都明白了。

好了,才開篇,說得太多了,以下我借分享熊逸先生在《熊逸書院》裡的一篇來分享他對《道德經》的看法。

———以下為熊逸文章之原文—————

據統計,《老子》是僅次於《聖經》的,被翻譯成外國文字發行量最多的名著。街頭隨便拉個人,都能來一句「道可道,非常道」。但是這本書到底說了啥?怕是沒幾個人能說得清。
這篇清單能幫你迅速把握老子思想的精髓。

提示:點擊文末的藍色字體,可直接復習相關的文章。

1. 關於老子,可能你知道「老子名李耳,字聃,春秋時期楚國人」。不過很不幸,你可能錯了。關於老子的生平,歷史記載很混亂,光《史記》里就有三個截然不同的版本。老子的身世,至今是個謎。

2. 《老子》又名《道德經》,一般認為是老子所作。但通過發現的古文獻可以斷定:《老子》並非成於一人一時,而是在相當長時間里,經不同人之手,不斷積累完善而形成的。既有道家後學的發揮,也有注釋混入正文,更有後人因看不懂文義而妄加的修改……

3. 不要把道家和道教混為一談。老子的思想,在後世演變為道家和道教兩途。道家從「黃老」並稱,到「老莊」並稱,極力推崇老子;道教是融合了道家和神仙方術的思想而形成的宗教,尊奉老子為太上老君,但又安排出很多「上級」神仙,使老子淪為一個普通高管。

4. 現在人總願意從養生、修道的角度解讀《老子》,但事實上,《老子》最初是寫給統治者的,講的是治國方略。那些玄而又玄的哲思,都是在為政治思想打地基。

5. 老子政治思想的精華是兩個字——「無為」,即要求統治者減少對國家的干預,而達到天下大治的目的。其他諸子學派都有一套嚴密的治國方略,道家則是「以無招勝有招」,只有寥寥的基本方法論。

6. 但「無為」不是什麼都不乾,更不是慫恿統治者不理政事、吃喝玩樂,而是不瞎動、不亂動,要效法自然,在尊重客觀事實的基礎上,採取具體的行動。

老子的「無為而治」,背後的理論基礎是:政府不枉加干預,社會會自發形成和諧的秩序,能發展得很好。有點兒自由主義的味道了。

8. 看似美好,但老子的政治哲學里,有著無法調和的矛盾:統治者減少干預,社會的流動性和不安定性就會增大。但為了便於統治,老子又追求社會穩定,呼籲回到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的封閉狀態。兩者相互矛盾,所以雖然黃老之術很有效,但在後世除了漢初,很難得到長期重用。

9. 《老子》蘊含著豐富的辯證法思想,認為世間萬物都有相互對立的兩面,對立雙方會隨時間的推移相互轉化。福禍相倚、以靜制動、以柔克剛、相反相成……說的都是這個道理。

10. 與儒家強調「內聖外王」不同,《老子》認為人的理想狀態是退回到嬰兒。這與其統治思想是一致的:老百姓都擁有大人的身體、嬰兒的心智,這個國家就太好統治了。

11. 雖然道家將「老莊」並稱,但其實《老子》和《莊子》的內容存在巨大差異:《老子》是寫給統治者的進言;《莊子》更多關注個人,是一部貨真價實的「心靈雞湯」。

12. 《老子》每一章都很簡短,給後世留下了廣闊的解讀空間:有人看出了統治術、有人拿它當兵書、有人靠它來養生……其中玄之又玄的內容,更是眾說紛紜。你,又從中解讀出了什麼呢?

#祛魅
#disenchant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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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3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是哲學貶低了佛學嗎?

佛教常被認為是一種哲學,我認為那是一種對佛學的認可和抬舉。但對許多佛教徒來說,人家並不稀罕。

在學佛者被灌輸的概念中,哲學家是凡人,佛祖是聖人,二者豈能相提並論。當然,佛教徒不會認為自己的這種認知是「被灌輸」的,他們會以為那就是真理。

哲學家們無論如何證明自己無憂無慮,在佛教眼中都是未解脫煩惱的凡夫外道。

但佛陀和佛教祖師們說自己解脫,就是解脫了,徒孫們是不會去質疑的,以免押錯寶,犯戒下地獄。

至於怎麼證明?根本不用證明。這就叫「自由心證」

何況我想問題那叫般若,你們想問題就叫世智辯聰,不一樣。

其中潛台詞是;你們所有人只能辨識凡人的俗智,而「我」能辨識的是無上的聖智,我們不一樣。

那歷史上的哲學家和佛教著經祖師們又有什麼區別?

最明顯的,前者誠實,後者狡黠。前者訴諸理性,後者訴諸權威。

哲學家自己的思想,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烙上自己的名字,錯了責任自負。

佛教著經祖師們明明是自己的想法,卻紛紛偽造,借「佛祖」的口說出來,如是我聞。

出了錯是佛陀的問題,弟子的問題,因果自負。而祖師自己,那是「無我」的,哪有什麼責任?

不然三千多部,一萬三千多卷《大藏經》大家以為從哪裡來的?學界大家心知肚明,可考證,可能是釋迦摩尼本人說的佛教就只有《阿含經》系列。

說這些不是要否定和批評佛教,而是呼籲一種對當代佛教的反思。佛教喜歡談觀智,觀智,應該就要具備這種對自己教義「唯我獨尊」偏執心態的反思。

否則如果這麼連基礎的一關心魔都參不透,那所謂的觀智, 真的還不如一碟義麵。

這關參破了,後面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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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3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每當行者談「宇宙規律」時(下段)

昨天談古今修煉者的禪觀問題時我特地留了一個扣,我說他們是坐在房間裡「想」出一套自己的宇宙真相或法則。

當晚果然就有網友私信來介紹,說那些高僧大德不是我們凡夫俗子以為的在「想」,而是透過特殊的禪修和冥想,進入高層次的精神境界,進而洞悉世界的源代碼。

Anyway,作為探索和實踐禪修、靈修、和各種催眠系20多年的人, 我不會不知道你們在講什麼。

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在之前《論神通系列》裡的幾篇文章細談過。

說甚深禪境也好、禪相也好、參也好、三摩地也好、頓悟也好,覺也好,都只是一種「名」。祖師大德們要在顱內各種自嗨也好,要覺得自己早已經坐在山頂上撩著鬚,傲視爬著上來的科學家們也好,你活在顱內的世界,或者你活在三十萬光年之外的另一個真實宇宙也好,再不然活在高維度宇宙也好,隨便,真的沒人會干擾你,而且我還要恭喜你,修出那麼多內心的喜悅和幸福,這個法門好料。

但,如果大師們的念頭決定從顱骨中爬出來,要將他們在腦中看到的各種天花亂墜的無上境界裡的東西拿來指導這個我們所生活的地球界的「現世世界」,你就首先必須要在這個世界裡有參照物,證明你顱內看到的東西與這個物理世界存在「強連結」,要能夠與這個現實世界發生的事物進行吻合度的「校正」。

「想」沒問題。愛因斯坦和霍金這類理論物理學大家也是自己在腦中想,不過人家想完了,還需要在現實世界做觀測實驗來證實/證偽自己想的是否屬實。

假如,你顱內看到的世界和現實世界當中的證據經常不符,那就別拿來指導這個世界,拿回顱內去指導自己就好。

假如,一位大師如印度神童般經常發出針對這個世界的預言,但100個預言中有50個不准。那50%機率和瞎猜差不多。這問題要用統計思維去想。

假如,一位大師發出100個預言最終卻只有30個應驗。那我信拋銅板好過信你,管你是透過什麼境界,什麼三昧定,總之你該回到自己顱內的極樂世界自己玩去。

任他什麼無上甚深微妙的智慧,他熬的過科學實證和統計思維嗎?

作為一個行者,對自己的誠實度比什麼都重要。先把真心修出來,後面的路會更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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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3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每當行者談「宇宙規律」時(上段)

每次遇到開照長老我們的話題就會飆得很野,這次提到「內觀」時,他說「觀,不要去分內外。」

還說許多人只觀內,與外在客觀世界脫節,結果越內觀,我執變得越強大。

這說法倒也有理,類似的行者靈修界一大堆。

其中比較讓我覺得可愛的是一些張口就是什麼「宇宙規律」、「自然法則」的。

他們究竟憑什麼相信,自己或古代的那些祖師爺只需要一屁股坐在房間裡想,就能「想」得比那些自然科學研究者真正走出書齋,進入自然界,辛辛苦苦幾十年深入叢林、大山、島嶼、深海、太空、微觀世界、透過實際觀察自然和萬物的變化,再歸納,總結,再在實驗室裡與團隊反覆檢驗的結果來得更精準。

很多修煉者口中的大道自然,實際上只是他們腦中自己想像出來的「自然」,不是客觀世界真實的自然。

當你膽敢舉出客觀世界中大量與他們想像中的「自然規律」不吻合的證據時。你就會見證什麼叫做修行者爆發式的「我執」。

這本質上就是把自我腦中的經驗放得太大的結果。

但如果你用可重複實驗,可觀察的有效證據去駁斥一個科學結論,科學家只會誠實的根據事實來調整自己的認知。從這個意義上說,人家的我執早就放下了。

所以日前在與開照長老的對話中,他說,「觀」除了向內,還要向外,還要打破內外的界線。頗有道理,勘值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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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3 一月, 202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腦神經科學所看不到的

最近幾十年運用腦神經科學來研究各種傳統冥想、正念冥想的現象越來越普遍。這是很好的現象,但也有另一面,

我們很常聽到類似「根據腦神經掃描證據顯示,這種冥想會增加人的大腦分泌某某激素,某某冥想又會激活大腦某某區域」

於是坊間各種結論就出來了,比如「腦神經科學證明,冥想A比冥想B好」、「這種冥想跟有利於特定功能」、「冥想B會導致人的焦慮和壓力激素云云」。

這種想法就帶有一定的誤導性,除了完全抽空了人類最主要幸福感的來源—— 思想。貌似說大腦裡的某些分泌指標就可以證明什麼,忽略了人類精神世界的複雜性。

這就好比某三流經濟學家觀察到非洲貧窮地區的小孩一吃糖果就變得異常開心,於是得出結論;「研究證明只要給足夠的糖果,就能解決非洲的一切社會問題」一樣搞笑。

連明明每天獲得兩根香蕉感覺自己很幸福的猴子,都會因為突然有一天見到隔壁的猴子比他多得到一條香蕉而從天堂墮入薩特所說的「他人即地獄」中不得安寧。

我們的大腦裡面沒有所謂單一的快樂激素,很多時候是各種功能的綜合作用。某些負面激素和反應可能是心理健康的必要條件。很多快感如性高潮還和大腦裡的痛覺神經有關。

還有很多人的幸福感恰恰是在各種高強度的壓力下克服困難挑戰而獲得的。

我想起《蘇菲的世界》這本書里提到了一個故事:

有一次,一位宇航員與一位腦外科醫生討論宗教方面的問題。腦外科醫生是個基督徒,那位宇航員不是。

宇航員說:「我到過太空許多次,但卻從來沒有見過上帝或天使。」

腦外科醫生答道:「我開過很多聰明的腦袋,也沒有看過一個思想呀!」

「可是這並不代表思想並不存在。」

同理,思想是人類的靈魂,思想境界和認知水平的高低,也是人幸福與否的重要關鍵。有許多冥想,諸如內觀之類的,它的重點不是冥想本身而已,還包括它所產出的思想。冥想只是助產的工具。

請問在「腦神經科學」研究的那一項掃描指標里你觀察得到一個人的思想?

這些指標值得參考,但不足證明一個人的精神品質。試圖用一種指標來斷言複雜的思想和精神的品質,帶有「還原論」的色彩,是一種比較粗糙的簡化思維。

這個宇宙並不是只有那種觀察得到、測量得到的「唯物」真相。還有至少另一種實實在在存在、影響我們,改變世界的真相,是無法被觀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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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4 十一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我是這樣「走火入魔」的

一位應該是主修楞嚴的居士來電郵,說觀察我的博客文章中多處對大乘菩薩大有不敬,斷定我是走火入魔了,要我趕緊習唸《大佛頂首楞嚴神咒》,專破魔。

還給我發了一條楞嚴咒的Youtube 鏈結。

我是想說,不用了。我早就走火入魔太深,沒得救了。

說真的,這些年每天早上睜開眼,經常會出現一種自己和世界上萬事、萬物、一切眾生都「永恆不滅」的強烈感覺,甚至為此感受到無比的安寧和連結感,幾分鐘。

當然,我的理智清楚的知道「人皆有一死。」但在我的內在感覺和情感中,死是生,生是死,都變成一種永恆存在,鮮活無比,好像怎樣都死不去了,很好。

這明顯不符合佛教「無我」、「無常」、「滅盡」之類。 可見我走火入魔可嚴重了,是典型的外道。

再來,在和人說話時,我也經常會不小心滑入一種我不是我的狀態。

這一刻,你以為是我在與你說話,

事實上,這一刻根本不是我能讓我的心臟跳動,也不是我能決定自己擁有「意識」。都是祂在運作和支撐。

我感受到的我只是一個器皿,這一刻,是宇宙和整個存在支撐著我這些功能。

你以為是我在與你對話。

實際上,是神聖的宇宙在對你說話。

包括,現在當你在閱讀這一段文字的時候,是宇宙在支撐著,讓這一切現象得以發生,讓你具有意識功能,並有理解和領悟的可能。否則你什麼都領悟不了。

你以為你是你自己?實則你也是宇宙神聖奧秘的一部分。

你感受到這一個當下的神聖性嗎?

如果連宇宙在對你說話你都還感受不到。

那讓我唸楞嚴咒有什麼用?

是誰在唸楞嚴咒?

我們就是時空的開始、是當下、是最終的結束、是永恆、與萬事萬物同屬一個整體,我們還需要透過楞嚴咒去往哪裡?

看到事情有多荒謬了嗎?

所以不用救我了,我沒救了。

謝謝 🙏🏻

(話說我認真打字裝B時,這位路過的宇宙壁虎寶寶可以稍微閃開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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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4 十一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樹的怪力亂神

托各位幾天在網絡上聯合老天集體對我威逼利誘,網路霸凌的福,這棵樹算是被保住了。砍樹的專業園丁說,再過一段時間它自然會生出新的枝幹。

說到答應好的怪力亂神,請諸位在聽這一段的時候必須當我是在胡說八道。

我家前院有松,後院有竹,幸好這裡只有夏季,種不出梅。

兩年前當我被後院竹林跌跌不休的落葉惹惱找人來砍竹時,有人晚上就做夢了。

在一個靜謐的夜裡,竹林內突然撲出一隻恐怖的蜥蜴人,邊在後方追著他,邊用沙啞急促的聲音尖叫,喊著Kenny kenny kenny kenny。是人遂被驚醒。

是,喊的是我,追的是別人。

我這種老江湖,一般怪力亂神的東西也懶得搭理我,免得自討沒趣,就會打擾周圍的人。

翌日,我們在被砍得剩下幾寸的竹子底下發現有個很深的大窟窿。蛇洞?四腳蛇洞?誰知道。

反正竹子又活了,比從前更茂盛。我恢復到每週掃竹葉的生活慘狀。

後來我又想砍竹,馬上就有人來我家作客,告訴我君子「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吼,一招KO我。

竹子贏了,我輸。

前院才十歲的小屁松樹性成熟了,這幾年刺腳的松果一跌就是整個車房、院子、水溝、人行道到處都是。掃地僧我做了幾年,好幾次要動手總是猶豫不決。

上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砍樹,撥電話約好了專門砍樹的園丁。結果短短兩天內松果就跌了一個月的份,密密麻麻,覆蓋整個前院和馬路,連排水口都堵塞。好傢伙,偷聽我說電話。

那些砍伐雨林的人,那些土地發展商咋就沒事?我堅持砍樹。

於是這些不良植物又故技重施,托夢給某人。

小屁樹的心機還很重,話術直指我的軟肋,說什麼砍它沒關係,它其實放不下的是寄生在它身上的那些藤蔓和蕨類。

說好砍樹當天,天未亮就大雨不斷,這是純屬巧合。但我手癢發帖,反遭網路暴民集體霸凌,被迫放棄計畫。

松樹贏了,我輸。

請不要習慣性的來跟我討論這究竟是「心理作用」,「精神現象」還是「靈異現象」。

如果你夠清醒就會察覺到,這一刻我們意識的存在本身就是宇宙間最大的奧秘。

靈異現象算老幾?😗

#相片右下角請不要隨便跟我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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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4 十一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因果帳可不能這麼算

不是乘客逃過一劫,而是司機沒逃過這一劫。

如果當時司機決定轉去載乘客,哪怕只是要去1分鐘、10秒之外的地點載客,他都會因此錯開被飛機砸中的時機。

記得多年前有一位好友因車禍去世,她的另一位朋友很自責,不能自拔。她總覺得自己如果當初勸她別去哪裡,她就不會死。

我告訴她如果這樣說,那我也應該自責,因為當天早上我才剛和發生意外的那位朋友通電話,如果我多說1秒電話,拖慢她的整個節奏,她之後就不會車禍。

如果要這樣來算,我們甚至可以說她一輩子所認識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害了他。在她一生中任何一刻和任何人相處,只要慢一點或快一點,都會連鎖反應讓他在車禍當天避開死亡。

帳不能這樣算。放大來看,我們所有生命和時空都是連在一體,牽一髮動全身。因果關係從來不是單一向的。

何況《金剛經》說,無壽者相。不能以一個人最後短壽或善終作物衡量他存在品質的標準。

我其實很佩服這個飛機墜毀中被砸中的摩托司機。據說他遇上此事臨終前能還呼喊「真主至大」。

看他是愚信嗎?

但我覺得人在極端的苦難中還能夠保有堅定的信仰,那本身就是一種至大的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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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4 十一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為何說人性它就不該「本善」

明天又要飛進山裡一週,站在書架前選了這本薩特的《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薄薄98頁,字又夠大,一天啃它十多頁就搞定了。

不過嘖!這書名翻譯起來實在很拗口。

想起日前熊逸說過西方的英語太過邏輯,朦朧不起來,比寫詩,英語絕對比不過漢語。看看張學友的”Take me to your hear”多滅世就知道。

當然這種說法我們的德國朋友們肯定不會同意,對嚴謹的日耳曼人來說,英語根本不夠邏輯,語法也不嚴謹,exception 一大堆。

除了語言,漢人和西方人在文化理解上亦有不同,比如《奧利弗.特維斯特》(Oliver Twist),中國人看不慣,要翻譯成《霧都孤兒》才有人會讀。這樣翻確實優美多了。

再比如,大名鼎鼎的美國國父亞當.斯密著作《國富論》,原本的英文的書名是《國民幸福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

還有,托馬斯.摩爾的《烏托邦》也是中文翻譯,原名是《關於最完美的國家制度和烏托邦新島的既有益又有趣的金書》,拉丁語 ‘Libellus vere aureus, nec minus salutaris quam festivus, de optimo rei publicae statu deque nova insula Utopia’

嗯。。。你有本事再浪一點。有嗎?

有,達爾文的《物種起源》,也是中文翻譯。原名是《物種通過自然選擇或在生活競賽中佔盡優勢的種群得以存活的方式與起源。》

出版於1719年,家喻戶曉的《魯濱遜漂流記》,最初的書名是這樣的:The Life and Strange Surprising Adventures of Robinson Crusoe of York,Mariner: who lived Eight and Twenty Years, all alone in anuninhabited Island on the coast of America, near the Mouth of theGreat River of Oroonoque;Having been cast on Shore by Shipwreck,wherein all the Men perished but himself. With An Account how hewas at last as strangely deliver’d by Pirates. Written by Himself. (懶得翻,翻白眼更好)

書名而已,還不是內容。嚴復說的什麼骨頭翻譯三難;信、達、雅,死一邊去。「達」最重要,言語精準和規範最重要。

所以為什麼說中國古代沒有哲學傳統,這是受到言語及文化的制約,太多朦朧和意境的語言搞不了邏輯。中國自古以來就沒有邏輯的傳統,又談何哲學與科學的發展。

阿,不小心又離題了,說回薩特的《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

像我我這種患有哲學性腦殘的人揭頁之前就已經在思考,「人道主義」,「人道」(humanism)的本身內涵是什麼?是誰定義的人道?

顯然這裡說的是西方哲學傳統中的「人道」,是建立在人的生命目是為了追求幸福的大前提之下的一種倫理觀。接著這種追求幸福的思想自然輻射出去推己及人;

對他人也得人道,對女人也得人道,對奴隸也得人道,對不同性取向也得人道,對犯人也得人道,對動物也得人道,然後範圍越來越廣。

過去四百年,推動人類文明不斷進步的齒輪軸心,可以說就是「人道主義。」

作為華人,在我們兩千年前的百家思想中很早就有過很多關於「性善論」或「性惡論」的爭論。

我們很容易就會從這個角度想到那西方的「人道主義」是不是說人性的本質就是善的呢。

事實上,人性「本善」還是「本惡」這個討論其實從一開始就建立在一個錯誤的假設前提上,那就是認為善與惡都具有一個本體,而人性也有一個本體,要嘛是善,要嘛是惡。

這種思考是一種「獨斷論」的思維,實則我們都知道那個所謂的本體並不存在,自然界中也沒有善惡。我們不會在自然界中看到某個物件、植物、動物、人物的身上天然就有一枚標籤寫著「善」或「惡」。

善惡觀念會隨著文化的改變而改變,是一種只活在人心裡的主觀現象。

既然討論本性究竟是「善」或「惡」是個錯誤的前提,那自錯誤的前提出發自然會產生不周延的結論,接著就是各家自說自話,誰也說服不了誰的無效討論。

不管「性善論」或「性惡論」,我說人性當中必須要有惡。

如果人性本善,那麼善就如街邊的枯葉一樣顯得毫無意義,而人是活在意義之網上的生物。

那些天生就有不用努力爭取的,少有人會珍惜。

人類獨特的尊嚴,就在於人性當中有著數十億年演化而來的生物自私和作惡本性,但人類卻有能力,也有機會用僅僅發展出來不及一萬年的文化,去馴化自己超越這種惡。

從此意義上說,超越自身惡的能力、決心和毅力,就是善,願意進步就是善。而所謂「惡」,則是讓「善」得以發光的養分。

那,我們如此辛苦和麻煩的去追求善,又是為了什麼呢?

亞里斯多德說,一個人能夠培養自己從德行中獲得快樂,那就是幸福。

那麼反過來說,也可以說如果一個人習慣了從惡行中獲得快樂,他也必將不幸福。

原始佛教的思想當中也不怎麼提及善惡,關鍵的是討論苦與苦的止息。

佛教會告訴你,善惡都在五道輪迴中。善的上天享樂,然後呢?然後墮入惡趣。把善當做真理的人,也會很容易把善當作道德武器去行惡。

因此無論是西方哲學還是佛教哲學,目標都是消除人心的苦難,摸索獲得幸福的途徑。

善或惡只是手段,苦難與幸福才是真真切切人類需要面對和解決的問題。

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有效追求到幸福的一系列行為就是善,無效追求幸福的一系列行為就是惡。

這裡說的幸福是內心的,不是表面物質的。

幸福,才是人類所有問題的題眼。

所以「人道主義」的定義,不在於「性本善」或「性本惡」的討論。而在於承認人類可以透過自身的覺醒和努力,去對抗那些會導致自己和其他生命痛苦和不幸福的行為。

「人道主義」本身就是一種進行式。

書名而已,我就想了半天,98頁,這樣看來好像7天也未必讀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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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十一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指月的手」當中有因果關係嗎?

不,不是要談佛家「指月的手」,也不是要談「結構主義之父」索绪尔提出的(Saussure)「能指」與「所指」。

我想提出的問題是,究竟是因為人指向月亮所以月亮才出現光暈,還是因為月亮出現了光暈所以人才指向月亮。

不要覺得廢。在古代,甚至在現代很多宗教氛圍濃厚的社會團體中,人們還會深深的相信自然現象是會隨著一些祭司或群眾虔誠的意志所轉移的。

同一張圖,就如同同一部經典裡的故事。對信徒而言,他們可以相信是因為那人指向月亮所以才出現光暈。但也可以被理性人理解為,是因為月亮出現光暈,所以那人才指向月亮。

也就說,在人類社會中,一件事情何者為「因」,何者為「果」,很多時候是可以完全倒置,認知起來也沒有問題的。我們的認識能力就是這麼廢。

究竟是因為雞打鳴所以太陽才出來,還是太陽出來所以雞鳴?

究竟是因為樹葉變黃了所以秋天到來,還是因為秋天的到來,葉子才變黃?

這些問題在還沒有切確觀測和實驗手段的古代,其所謂的因果關係的各種說法,都只是一種信仰。

千萬別以為這種謬誤只會出現在宗教故事的詮釋上。事實上即便到了今天,它也很常會出現在科學問題,和尤其所謂的「社會科學」問題上。

因果倒置,甚至根本就沒有「因果關係」,只有「相關性」的兩件事情被說成具有因果關係,再學術圈子內屢見不鮮。

我們都習慣從談論一件事情的「因果關係」來看問題。「因果關係」是一種最容易被接受為理所當然,但實實際上也是最容易誤導自己的認知模式。

一件「果」,可以是由許多或無數「因」構成。絕對不是簡單的點對點的線性關係,與其相信在理論上漏洞百出的「因果」,不如相信事物與事物之間相互的影響,類似原始佛教口中的「緣法」

十八世紀英國「經驗主義」的另一位大家休莫(David Hume)甚至直接就否定了事物與事物之間存在所謂的「因果關係」。

他認為只有世上相近事物的連鎖影響,不存在所謂「因果關係」。

所謂「因果」,或許只是我們頭腦為了試圖簡化一件複雜的事物時,隨機截取整件事情當中的兩個片段,所創造出來的認知概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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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十一月, 2023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既批「三段論」又批「歸納法」的培根

「當人們過度沈迷於讚頌人類心智和理性的同時,便會忘了向祂尋求真正的幫助」。

短短一句話中藏有三個迴轉,先認同了理性,又適當的批判了理性的僭妄,但最後依舊承認了人的救贖還是得回歸到自身的心智中尋求幫助。

這當中頗有中道和平衡的韻味。作為十六世紀「經驗哲學」的典型代表人物,培根的思考的深度確實從此可見一斑。

「經驗主義」的老對手是英國對岸的大陸「理性主義」傳統。

「理性主義哲學」認為人透過理性的思考,就能窮盡世間萬物背後那個「統一」的,可以解釋一切變化的真理,並且只要掌握了這一真理的邏輯,人就可以再以此真理出發去做反推,去對世間萬事萬物進行「大一統」的解釋和整理。

Well, 很多東方修煉界自覺開悟的人,就有很明顯的類似思維傾向,我所知道的近代不少印度Guru,都有類似的「教主韻。」

他們總會信心滿滿的覺得只要開悟了宇宙真理,就一通百通,變得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並會對所有課題,包括科學和政治問題做出論斷,還以此為一種宇宙的終極真理。

這種思維習慣當然是危險的,大師們常常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政治觀點往往充滿偏見,科學描述也大有「偽科學」之虞。

不過他們會有這種思想,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畢竟在東方的天人合一,梵我合一的思維傳統下,會形成這種想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說回培根,他是屬於歐洲英國一系的「經驗主義」哲學家。

「經驗主義」可不相信有一種只坐在家裡運用理性去想,就可以對一切萬物規律通盤皆知的理性,他們認為世間萬物都是獨立不同的存在,人必須透過經驗和實驗去認識世界。而透過這種歸納的方式所認識的事實,也是有限的。

培根作為「經驗主義」哲學的大家,自然要對對岸歐洲大陸的「理性主義」哲學進行批評。

在當時,舊理性主義的極致表現,就是發展出「唯物辯證」和共產主義,認為人的理性是萬能的,認為人的理性可以窮盡一切真理。因此,人可以預見,並設計複雜社會的一切經濟和人文行為,並對一切進行一種「大一統」的安排。

此一思潮甚至相信,人可以透過理性的計畫,求得一種唯一的,絕對「正確」的價值,可以安排人和自然界的一切行為和思想。

不怪得歷史上的那些共產主義國家,總是特別熱衷於搞計劃經濟、思想改造、文化大革命、大一統。

這就好比有個從庸俗的凡爾賽宮花園退休的老練園丁,當他走進一座原始的熱帶雨林,眼見森林里千千萬萬紛繁複雜的動植物,在億萬年的演化中自然的形成相生相剋關係時,總會覺得雨林好混亂,需要園丁的理性和審美來為大自然除掉「害蟲」和「害草」,只留下美觀有用的,並還要做井井有條的修剪一樣。

在萬物都必須「有用」、「高效」、「合理」的工具理性經濟的考量下,雨林的多樣性必然會被消滅,造成不可逆的生態危機。這種思路放在人類社會亦然。

如果我沒有記錯,培根是神童,12歲就進入劍橋大學。他認為古希臘智者學派的普羅塔哥拉(Protagoras of Abdera)所提出的「人是萬物的尺度」,實際上是對萬物真實價值的扭曲。

我對培根印象比較深刻的部分是,他是同時的哲學家當中批評亞里斯多德最激烈的一位。

他的名著《新工具》(Novum Organum)對亞里斯多德的「四因說」提出了深刻的批評和反思。這無論是對當時歐洲的哲學,還是經院神學的傳統而言,都是顛覆性的。

不僅如此,他對亞里斯多德最強大的理論壁壘「三段論」也揮出了不可謂不致命的一擊。

我們知道一般在討論邏輯的時候,我們一般會因循要嘛「歸納法」,要嘛「演繹法」的這兩種原則。所謂的「三段論」就是「演繹法」的一種呈現,透過一個「大前提」加一個「小前提」,推導出必然一個的結論。

典型的示範如下;

大前提 – 人皆有一死,
小前提 – 蘇格拉底是人,
所以結論 – 蘇格拉底會死。 

培根對此表示懷疑。

他說,亞里斯多德整個「三段論」理論中的那個貌似無可置疑的「大前提」,本身就是假的,是錯的。我們之所以會認為「人必有一死」,那只是我們觀察周圍現象,歸納出來的結論。本質上還是「歸納法」。哪有什麼絕對正確的大前提。

凡是「歸納法」所歸納出來的結論,都是「有限事實」。

你咋知道「凡是人就必有一死?」,你怎麼知道這個世界或另外一個世界上,就沒有不死之人?

後來我們知道,在澳大利亞的黑天鵝被發現之前的幾千年,歐洲人所透過歸納得出的結論「天鵝是白色」,這種「凡是天鵝必然是白色」的大前提顯然本身就不是絕對真理。當然,透過這種大前提所推倒導出來結論,也就是有漏洞的。

因此「三段論」所演繹出來的結論,不是亞里斯多德自己所以為的絕對真理。

事實證明,在培根之後的幾百年到現在,科學研究當中所使用的主要邏輯就都是「歸納法」。科學結論,也都是在特定條件下的有限結論。

OK,如果說培根只批評「三段論」,那也就還罷了,他甚至還批評「歸納法」。

一般我們會認為,英倫一派的哲學家普遍都相信「經驗主義」,相信人的認識和知識,是透過外界「經驗」的輸入所形成的。

而把經驗集結起來形成知識的過程,就叫「歸納法」。所以一般而言,英倫一派的哲學家是比較傾向於使用「歸納法」,而不認同對岸歐洲大陸理性哲學體系的「三段論」。

但是偏偏培根對「歸納法」也做出了反思。

他說:「時間就如一條大河,把輕浮的、膨脹的東西傳到我們手裡;而沈重的、結實的東西全都沈下去了。所以,我們現在所接觸到的傳下來的科學都是浮在水面上的,價值不高。」

說明五百年前人家培根已經注意到「幸存者偏差」(survivor bios)效應的存在。對於怎麼更合理的看待「歸納法」,也有了反思。

如果說培根既批評「三段論」又批評「歸納法」,一切結論都變得不可靠了,難道他是一個「懷疑論」持有者?如果這樣看,那就把培根看得太淺薄了。

他談到做學問的態度問題是,提出了一個非常生動的比喻:

「向來研究科學的人只有兩種,一種偏重經驗,一種偏重理性。偏重經驗的人像螞蟻一樣,只知道蒐集資料來使用;而重視理性的人,則像蜘蛛一樣,由自己內在把網子造出來。但是,做學問應該像蜜蜂一樣,取中間的道路,由花裡面採集材料,再以自己的力量來改變、消化這些材料。」

「換言之,一方面要重視經驗,理性只能對經驗做深入的研究考察,而不能夠太過於獨斷,自己想出太多主觀的東西。所以,真正的哲學工作也一樣,要實踐與理性密切結合。」

500年前這傢伙的觀點水平,大家品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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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七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始作俑者的反思

挖到一張2011 年的舊照,現在回望背後這一大群的人俑就想起孔子的一句話:「始作俑者,其後無呼?」。

陪葬和人祭,那可是正統的古代商人信仰,那麼訴諸信仰就一定是正確的嗎?

康德說過:「除了道德行为,所有人类自以为能用来取悦上帝的,都只不过是宗教的幻想与对上帝的假意崇拜而已。」

他說假意,或許是在指出許多人的宗教行為從根本上看都是一種有意或無意帶有「交易」或「貿易」,甚至「賄賂」性質的崇拜。

我信祢,我讚美祢,我進貢給祢,按你說的去做。你便會提供給我我所要的各種好處(各種從肉體到心靈上永恆終極的快樂)。

康德批判的,顯然是當時的整個天主教信仰,從教權到底層信徒兩者之間在關係上所存在的不純潔和虛偽,只不過他的批評比馬丁.路德更猛。

馬丁.路德主要針對的是「善功論」,主要是否定透過做善事就可以上天堂這件事。而康德則是連「崇拜」和「取悅」上帝這個心理動機都予以批評。

當人們知道只要做某些事情,死後就可以上天堂享樂,人們在趨利避害的本能驅使之下就會去做。

人們並不真正在意做這些事情本質上是「善」是「惡」,是「道德」或「非道德」

一些所謂極端宗教分支之所以極端,正是表現在他們的信徒為了自己的極樂天國理想,可以為非作歹,做出殺人放火的行為而罔顧道德。

熟悉康德「二率背反」(Antinomy)思路的朋友肯定知道。當康德說「不完全」,那就表示存在一個「完全」的對照。

當康德說「假意」,那就是說他認為存在一個「真情」。事實上他自己也在原句裡說了,真實的情感應該是「道德」,而不是虛偽的宗教情操。

但凡一個人有足夠的覺知和反思能力就能很容易的發現,宗教情操這種原始情緒底下蘊藏的不過是一種「交易」心理。

那道德呢?這個問題從西方哲學傳統上看,那就複雜得多了。

先說中國,必須要說,許多傳統中國文化上的「道德」,所謂忠、孝、仁、智、禮、義,信等等,從嚴格意義上來說,與其說就是道德,它實際更像是一種社會信條。

你跟著做就對了,不要問為什麼要「忠君」為什麼要守那近乎虛偽的「守禮」。

魯迅曾揭露我們中國傳統社會裏的家族制度和禮教的毒害,指出中國歷史每頁都寫著「仁義道德」,但字縫裏卻都寫著「喫人」。

魯迅所處的時代對中國古代甲骨文的研究尚不深入,他哪裡知道如果追溯到更早商朝之前的時代,大規模的「人牲」、「陪葬」和「吃人」文化那可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喫人」,而是真的吃。

周代之前華夏大地上信仰祭祀的民族,很可能是世界上最殘暴和血腥的民族,人祭的多樣性和規模,遠超後來的美洲瑪雅文明。《易經》和甲骨文上滿滿皆是類似的記載,後來都演變成了漢字。

如果一種道德只是不需要經過反思的教條,那麼這些恐怖的祭祀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就是一種正統的「道德」。

當人們知道只要做某些事情,就可以獲得社會的認同,死後還能光宗耀祖。人們在趨利避害的本能驅使之下,就會去做。

人們並不真正在意做這些事情本質上是「善」是「惡」,是「道德」或「非道德」

所以缺乏反思的道德是不是真的道德?抑或其實和宗教實質沒差?

前面說到孔子說「始作俑者」,這句話就是評擊當時商朝所遺留下來的「人牲」遺風,指有些人還是腿不去這種惡習,雖然不能明著面拿真人來陪葬,卻做出「人俑」來陪葬,其意義一樣可卑,會開啟一種不好的價值觀和社會風氣。

和孔子同時代的古希臘哲學家對道德問題的探討,就深入許多。蘇格拉底會反思與反抗,他反問那些所謂的「智者學派」,什麼是美德?什麼是勇敢?什麼是順從?

柏拉圖提出「隱形戒指」的思想實驗發起靈魂叩問:「如果你是一個隱形人,沒有人看得見你所做的一切德行,那你是否還會行善?」

此後的兩千多年裡,西方歷代哲學家都對何謂道德的問題提出各種反思和挑戰,得出各種新的、更真誠的討論。

西方不同思想家對道德和倫理問題討論的書籍,幾個書架都塞不完,滿滿的反思和檢討。

中國的道德討論,卻早在兩千多年前秦始皇統一後就結束了,直接被收編成為統治者的統治工具和封建社會階級「吃人」的餐具。

直到今天,在傳統封閉文化的教義洗腦之下,我們還能在很多中文著作裡看到這種想法,以為世界上只有中華文明知道道德禮教,以為其他民族都是需要被中華文化教化的山蕃蠻族。

有時候想想,真的覺得蠻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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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6 七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該追求快樂,還是避免痛苦?

學周圍的人扮成Digita Nomad,隨筆亂寫一下。

據我的觀察,這個世界上自古以來所有的宗教和哲學關於幸福的討論,都可以簡單的分為兩類。

一類更多的是強調如何追求快樂,一類更多的強調避免痛苦的根源。

各大宗教和哲學提出的途徑和形式不同,但目的都必然是抵達幸福。

如果不是為了幸福,沒有人會去相信宗教或思考哲學問題。

如果有人告訴你,他相信宗教或思考哲學是為了某些「更偉大」的東西,決不是為了自己的幸福,那你要儘快遠離這個人。一定要盡快。

他大概率是一個虛偽的騙子,就算哪怕小概率你遇上一個他是真心的,那麼能豁得出自己的人,怕也是個很豁得出犧牲他人的人。

原始的佛教很明顯就屬於「避免痛苦的原因」那一類,「四聖諦」裡第一個聖諦就是「苦諦」,強調苦與苦的止息。止息了苦,涅槃的樂就會呈現。這有點類似把地上的窟窿修補平了,路就很好走。

這當中有些走得比較極端的,一輩子的精神都虛耗在「避苦」,忽視了現實中的幸福,這也是問題,很有些「頑空」的味道。這好像也很難說得上是幸福。

另一頭享樂派的宗教和哲學,強調及時行樂,教人不要沈溺於生命的苦難。

其中甚至也有些比較極端的教派,他們在追求「快樂」或「快感」的過程中本身會也導致自己和他人的痛苦,但他們選擇無視和壓抑。這算是幸福嗎?見仁見智。

其實如果要深入的思考「痛苦」和「快樂」兩件我們經常理所當然放在一起對比的事情,其實兩者在人心中的比重是大大不同的。

做一個思想實驗:

如果讓你一輩子有足足100年的時間可以享盡榮華富貴、三宮六院、極盡尊榮。但是在生命的最後1年,你必須進入酷刑室,每天接受千刀萬剮,刀山油鍋的各種極刑。這樣子的條款,你願意接受嗎?

如果你把一生攤成一個進度條,那是99分快樂,只需要用換1分的痛苦來換。

恐怕很多人還是不願意,有些人連一個月酷刑都不願意接受。

我相信哪怕把最後這個受刑人換成自己身邊的人,甚至陌生人,有些人也不會接受。

所以痛苦和快樂,不是對等。

做這個思想實驗不是要證明上述兩類宗教和哲學孰是孰非。只是透過這種極端的情境,擠搾出人心和靈魂的底色。

人會更容易明白,無災無難無痛苦的當下,本身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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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6 七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大馬的「拳頭」經濟學家 (二)

針對「拳頭經濟學」的討論,昨天有一位網友的回覆很值得展開討論,他問:

一,「拳头大制订国际规则不是很正常吗?」

二, 「就和黑社会一样啊。某个集团背后势力拳头大到一定程度,警察不敢管,政府不能管,其他商家没办法只好妥协,只有一些人商家合作奋起反抗拳头大的集团要求公平竞争,再看看现在的美国有几个敢明面反抗它?」

三,「当初的苏联日本就是反抗它现在变得如何?」

這個問題我之前也討論過,我們看看二戰後美國這個夭壽是如何對待兩個「無條件投降」國德國和日本的?簡直壞透了。

美國在短短幾十年間,將德國和日本兩個被打殘的國家從兩座廢墟,分別變成整個歐洲和亞洲最富裕先進的國家。

不僅是在經濟上,在文化上,德國和日本的文化不僅沒有被美國打壓,反而被美國推觀到全世界,讓他們的文化不僅保存得好,而且比戰前更有國際影響力。

美國簡直,簡直壞透了!一定是有陰謀!到處打壓各國經濟和文化。

我們再對比二戰後同時期的中國呢?自從共產黨得勢後,前面三十年是無止盡的政治運動,大躍進、文化大革命、人民公社、大清洗、黨內整肅、五反運動。

這是一萬年人類文明史上最黑暗的一段歷史。在沒有大型戰爭的情況下,搞死了數百千萬國內的知識份子、地主、菁英階級。中國文化和傳統價值觀遭到滅絕。父子相殘、學生殺老師、親友彼此出賣背叛,人性淪喪。

大躍進,至少6千萬中國人餓死。比二戰死亡總人數還多。

浪費了30年,到了1979年中國已經是舉國民不聊生,落後貧窮,與外界隔絕實在混不下去了,才搞「改革開放」。所謂改革開放就是接受現代西方資本主義,放棄共產主義。

後面40年的中國,基本上是在西方歐美源源不斷的捐助資金和先進技術的輸入下,才有我們看到的今天的中國。

在這整個過程中,西方對中國的接納和援助,還有學術、技術的授予,是無保留,全方位的。當然也被中共偷盜了無數私有版權保護的技術。

中共太偉大了,看得出肯定在下一盤大棋。

美國真壞透了,跑去接納改革開放的中國,還把他引入WTO,給什麼最惠國優待,不斷接納中國學生,對中國輸入技術,結果又把中國變成第二個亞洲最強大的國家。

再說,當年日本二戰可不是「反抗」美國,而是在侵略亞洲,後來主動進攻美國本土。結果如何?我前面說了。

是美國站在自由主義的一方,結束了兩次世界大戰,為世界帶來和平,這是一個客觀事實。

再說蘇聯解體,那些獨立出來的國家,比如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爱沙尼亚、格鲁吉亚、塔吉克斯坦等等這些國家紛紛在文化、經濟、政治、人權、生活指數都節節上升。

人民擁有自己的主權,不好嗎? 難道人民應該活在被帝國主義「大一統」的奴役下嗎?

為何哪些從前蘇聯脫離出來的國家絕大多數都不懷念蘇聯?反而紛紛投靠歐盟和北約?為何烏克蘭死活要抵抗俄羅斯的侵略?如果俄羅斯那麼好,回歸俄羅斯不好嗎?

嗯,肯定是美國在背後搞鬼。

至於是不是「拳頭大」就說了算,留言說「再看看现在的美国有几个敢明面反抗它?」,這個問題其實我在昨天的文章就已經回覆了:

「最近一次聯合國緊急會議上關於要求俄羅斯停火的議案,也有38個非洲國家和6個專制極權國家投反對票,反對美國的方案。」

敢在明面上和美國對著幹的國家一大堆。甚至發生更直接衝突的也不在少數;俄羅斯、中國、伊朗、委內瑞拉、北韓、古巴、敘利亞、土耳其、越南、塞爾維亞。

所以用「拳頭論」一個角度是根本無法周全的解釋目前的國際狀況的。這種分析太粗糙,不足以解釋反例。

還必須加入「意識形態」和「價值觀」的分析角度。

看看這次聯合國緊急會議上兩邊陣營的國家行列,傾向自由民主「普世價值觀」更多的國家在一堆、傾向集權專制的國家更多在一堆。「價值觀的趨同」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比「拳頭」更明顯。

價值觀的分歧,才是更能夠精準合理去解釋目前國際局勢的那把尺。

當然「麵包拳頭尺」和「價值觀尺」都會同時發揮作用。

若論短期的權宜之計,「麵包拳頭尺」的作用或許更明顯,各國在壓迫和利誘,違背本心的狀態下被統御,但這種次序不可能持久。

長期有效的協作,還是必須建立在彼此分享「共同價值」的基礎之上才能發生。

注意,我不是說美國沒有鐵腕。

是說美國是在「鐵腕」和「普世價值」的雙重尺度下對國際社會產生影響。

他的「鐵腕」不是絕對的,他的「普世價值」也不是純粹的。

雖然過去數十年在美國引領的國際次序下,人類進入了一萬年文明史以來「相對」更自由、平等、進步、文明、富足、先進的局面,世界上出現了最多講求民主體制、講求福利、平權的國家,但我也不是說美國就是完美的。

哪怕美國只有50分,哪怕美國還有50分的不好,那也不能用來論證那個只有10分的集權國家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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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6 七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大馬的「拳頭」經濟學家 (一)

有時候「經濟學專家」和「玄學專家」之間的差別群眾是很難去分辨的。

比如昨天有人傳給我的這一場非正式辯論,現場辛虧有這位紅衣經濟學專家大叔的「偉論」,否則場面還真的有點悶,火力弱弱的。

他先問:「為什麼俄羅斯打烏克蘭,40多個國家制裁俄羅斯,而當年美國打伊拉克卻沒有人敢制裁美國?」

然後他自己歸因的結果,是單一原因「因為美國拳頭大。」

這種回答完全抽空了道德因素的影響。

我的經濟學知識只有碩士水平,但我覺得就算不怎麼懂經濟學的人都知道「理性人假設」是一種經濟學上的經典謬誤。

人類有很多行為是不符合經濟理性的,有很多非理性因素的影響往往大於「理性」。而非理性,也不一定都是不好的,有很多是基於價值觀的影響。

如果只根據他簡單的「拳頭邏輯」來分析國際局勢,那就很奇怪了。

比如,我們該怎麼解釋二戰時歐洲各國對「拳頭最大」的納粹德國的玉碎式反抗?

又怎麼解釋當年亞洲各國對日本軍國主義的浴血反抗?

怎麼解釋很多國家在過去幾十年間,在很多聯合國的提案上公然投票反對美國的議案?

還有最近一次聯合國緊急會議上關於要求俄羅斯停火的議案,也有38個非洲國家和6個專制極權國家投反對票,反對美國的方案。

咦?不是說「拳頭最大」所有人自動都統一聽話嗎?

實際上,我們從投票支持俄羅斯退兵和反對退兵兩組國家的意識形態上,就可以明確看出,這是持有兩種不同價值觀的國家群體,兩個陣營之間涇渭分明的角力。

這當中起作用的除了「拳頭和麵包」,還有「價值觀」認同的因素。

價值觀這一個變因在這一輪聯合國議案的投票中,實際起到了比純經濟利益更大的作用,就如李顯龍說的:

「如果我們同意一個國家可以任意鯨吞另一個。那未來我們被入侵時,又有誰會來支持我們?」

價值觀契合的利益,有時候大於純粹的短期經濟利益。很多文明國家side 美國,是因為他們共享同一套「普世價值觀」,而不是害怕美國。

紅衣「經濟學大叔」的這一套「唯拳頭」理論,在各種反證面前,顯得錯誤百出、蒼白、且毫無解釋力。

這就是我經常說的,只用一種經濟利益上的「厲害關係」來分析問題的弊端。這種單一因素分析一定會出現偏差的原因。

因為人是複雜的,社會和文化價值更是複雜。把人簡化成「理性經濟人」做分析,這不僅是一種黑板上的經濟學,而且還是一種偽經濟學。

之前也有一批「唯利經濟學家」去分析美國的南北戰爭,得出結論,美國打南北戰爭是為了經濟利益,是北方資本家要解放勞動力。

聽起來好似合乎「利害關係」理論,但卻又無法解釋為什麼聯邦在戰後要花大筆錢去替南方黑奴贖身,還要花大筆錢在西非買下利比里亞,再花錢送黑奴回去,再砸大錢替他們建國。

會出現這種分析上的謬誤,恰恰就是因為他們只用了一把只有「利害」一個維度的直尺來衡量一個形狀複雜的人類行為,而忽略了美國民間背後宗教信仰的價值力量。

人的利益考量,不只有經濟上可量化的一種,還有無法量化的價值理性。

這位經濟學大叔經不起推敲的謬論還有許多。

包括他以北京的地鐵系統能夠處理多少人流來說明中國的實力,卻不談中國高鐵半年虧損500多億,負債五萬億的現實。

他也不談人家日本40年前就能夠做到類似的成績,中共只是抄人家的作業而已。

他說美國人和中國一樣從來不道歉,卻不見前年在阿拉斯加會議上美國國務卿布林肯的開場白:「美國不是完美的,我們也曾犯下許多錯誤,我們希望如何改進。。。」 

實際上,美國對自己的歷史錯誤進行公開道歉的例子多不枚舉。

他談空乏的中國GDP增長數字,卻不談具體到國民個人的收入,還有6億人收入不足1000人民幣,9億人收入不足2000人民幣。更不談嚴峻的貧富差距問題。

他說,最近美國國會正式通過將中國定位為Rival。卻不知中共從建國以來,在歷史書和許多媒體上都是公然直接在對美國搞意識形態鬥爭,都把美國稱為邪惡美帝國主義。

這不是中方主導的「意識形態鬥爭」或「冷戰思維」是什麼?美國70年後才這樣做是不是慢了點?

他恐怕也不知道,過去百年來美國社會基於人道主義和道義的價值觀,幫助過中國多少。

因為只看到「利害關係」視角的人,往往看不到價值層面的東西。

甚至,在一些問題上,美國對伊拉克的進攻是不是完全不合法,其實都是有得討論的。

這個伊拉克戰爭問題的細節,我還是引用回趙博的視頻,放在留言處。

原文討論鏈接:https://www.facebook.com/photo/?fbid=10159821052591225&set=a.10150326424476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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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6 七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Recent Observations on Borneo Liberica Coffee

By Dr. Kenny Lee Wee Ting

Liberica has been cultivated in Southeast Asia since the late 19th century and has a cultivation history of nearly a hundred years. However, it only accounts for less than 2% of the global coffee production. This phenomenon is due to its own bi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and crop economics. 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address these questions through the current development status of Liberica coffee in East Malaysia.

This article is a continuation of our observations and sharing of the Liberica coffee issues in Sarawak, Malaysia, following the Borneo Coffee Symposium and the first international Liberica roasting competition held in 2019. For related information, you can refer to an article by our friend Dr. Bertha Chin published on Perfect Daily Grind on May 3, 2019, titled ‘How The Malaysian State of Sarawak Is Rethinking Liberica Coffee.’

Since the devastating outbreak of coffee leaf rust in Sri Lanka and Southeast Asian countries in the late 19th century, Liberica coffee from West Africa was introduced to Southeast Asia as a candidate coffee variety with effective resistance against coffee leaf rust. Later, different factions of Western colonisers planted Liberica coffee in Malaysia, the Philippines, and Indonesia.

In the 1900s, Canephora (Robusta) was discovered as an option with similar resistance to coffee leaf rust but higher yield and gradually replaced Liberica as the mainstream coffee crop in Southeast Asia. Subsequently, in 1927, Hybrid de Timor, a natural hybrid of Arabica and Canephora discovered in East Timor, became another option.

Since Hybrid de Timor is an Arabicoid, being a tetraploid coffee like Arabica, they can crossbreed. Its emergence provided Arabica coffee with a hybrid genetic resource that not only had resistance to coffee leaf rust but also improved productivity. Planting such Arabica hybrids became a better option in Indonesia and other areas, further diminishing the demand for Liberica.

In Malaysia, some Liberica coffee trees were abandoned in the dense rainforest, while others became a small-scale option grown by local communities. Despite the continuous efforts of the Malaysian Agricultural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Institute (MARDI) to develop Liberica varieties with better disease resistance and higher yield over the past few decades, the limited acceptance of Liberica coffee flavour in the market, coupled with its low productivity and challenging harvesting, has hindered its economic viability.

Although in recent years, there have been award-winning Liberica coffee estates like My Liberica in Peninsular Malaysia, the situation in East Malaysia’s Borneo is different.

Having promoted Liberica coffee in Sarawak, East Malaysia, for many years, I was invited by Alasdair Clayre, a white indigenous person (locally known as Orang Putih Asli) from the interior of Sarawak, to visit the local Indigenous Liberica coffee plantations in April this year. Our group, including Raven Kwok from Earthlings Coffee and Jackz Lee from Sabarica, embarked on a journey to the remote inland areas to assess the current state of Liberica coffee cultivation among the indigenous communities and help address their challenges.

Overall, the results of our exploration were both surprising and concerning. Firstly, we discovered that there may be many undiscovered Liberica and Excelsa coffee varieties in the highlands of Borneo. From the Bario Highlands in the interior of Sarawak to the Long Banga village, we passed through many indigenous longhouse communities, where Liberica and Excelsa coffee were grown in sparse quantities, ranging from a few hundred to several thousand trees. Similar situations are said to be found in many villages in Sarawak.

Surprisingly, in many of the villages we visited, when asked about the varieties they planted, the local villagers proudly told us that they were planting “good, large-sized Arabica" coffee. However, upon entering the plantations, we found that they were mostly growing Liberica and Excelsa varieties, with only one or two Canephora trees. It seems that many villagers were not properly informed of the type of coffee they are planting.

Regarding Excelsa, which was initially considered a separate species but later included as a variety of Liberica; this is an ongoing debate. Howev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ed morphology alone,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Liberica and Excelsa are much greater than those between Arabica and Canephora.

These two types of coffee are interplanted in the highlands of Sarawak, and the Liberica coffee trees grown by the indigenous communities in this region not only differ in appearance but also in the colours, shapes, yields, and flavours of their cherries and seeds. Along the way, we encountered Liberica (or Excelsa) trees with cherries in red, yellow, orange, and purple colours. Among them, the purple cherries could further categorised into large and small-sized cherries.

In terms of fruit morphology, in addition to the large-sized, puffy, almond-shaped Liberica with a wider center cut that is commonly seen in the market, there are also variations with smaller-sized, raindrop-shaped Excelsa seeds. Some cherries even resemble dates or olives, with sharp and pointy ‘nipples’. A pink Liberica blossom is also being spotted for the first time during the trip.

Another noteworthy issue is the impact of different altitudes on the shape of Liberica. Based on my observations, the Liberica coffee commonly seen in the market, characterised by large, puffy, elongated beans resembling almonds, is mostly grown in lowland areas, and is rarely found in highlands. Liberica grown in the highlands of Sarawak seems to resemble the “hard beans" of many Arabica varieties, with a tighter center cut, smaller bean size, and higher density. There are also noticeable differences in taste. Similar traits were observed in Liberica from high-altitude regions in southern India and the interior of Sarawak around 500 masl.

Regarding the classification of these Liberica types and the possibility of undiscovered varieties, as well as the potential hybridisation between Liberica and other coffee species similar to the S288 hybrid (a natural tetraploid hybrid of Liberica and Arabica) discovered in India, we are actively collaborating with Coffee Consulate, a coffee research institution in Germany, to find answers to these questions.

As for the source of the local coffee seedlings, today, most of them were provided by government  based agricultural agencies. Government initiatives aren’t exactly a strange thing within this part of the world, considering it was the colonial government who initiated cultivating cash crop, including coffee in the Southeast Asia region. 

The history of Sarawak coffee, is another form of coloniality. This portion of this piece is written by our friend, Melissa Riman, a PhD Researcher and also a volunteer researcher for the Brooke Museum. 

Sarawak was once ruled by British subjects, called the Brookes. They weren’t exactly associated to the British empire but were trading within the empire system. Now this included coffee and tea. The second Rajah Brooke i.e. Charles Brooke formulated many policies included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and trade. His interest in coffee prompted information seeking from Ceylon. According to the records found in the Sarawak Gazette, Liberica seeds arrived in Sarawak around 1876-1877. Prior to that, Sarawak had already planted Coffea Arabica since 1866. However it was not successful, due to environmental constraints.

Record suggests that Liberica was introduced to Sarawak in 1879 to replace Arabica. They were first planted around the country (Sarawak was a sovereign nation, prior to colonial British in 1941), for example in Segu (today it is known as Segu Benuk), Satap, Simanggang, Lubok Antu, Saribas, Kapit, Mukah, Bintulu, Baram and in many other smaller family farms. Some of these coffee farms were also initiated and maintained by the Roman Catholic missionaries. Coffee instantly became the first cash crop for the Iban people and later followed by other indigenous farmers. 

The first large scaled Brooke government coffee plantation in Sarawak is up in Mount Matang. An Italian naturalist, Odoardo Beccari began an expedition up in Mount Matang, prompting Charles Brooke to build a coffee farm around the mountain and a villa called Vallembrosa, where he spent most of his time caring for the plantation. The plantation villa also housed guests such as the painter Marianne North (her works can be found at the Kews, London).

All of these information can be found in the Sarawak Gazette 1888, the Bulletin of Miscellaneous Information (Royal Botanic Gardens, Kew) Vol. 1888, The Brooke’s Archive and from the columns of Ceylon Observer.  

Now let’s get back to my story. There were also another school of thought that claims coffee seedlings were brought into Sarawak, from her neighbour Kalimantan, Indonesia. It might make sense since the Dutch, during that period of high migration time were also populating Indonesia with coffee farms. Before or even during the establishment of a new political border i.e. Malaysia in 1963, there had always been an extensive interaction between all of the indigenous groups in Sarawak and Kalimantan. But what I want to focus on right now is on the Sarawak highland indigenous community such as Kelabit, Kenyah, Penan, Sa’ban – especially because I am working closely with these communities now. 

Within the dense rainforest of Borneo, there is an invisible  political line separating Malaysia Sarawak and Kalimantan Indonesia. Stretching out over a thousand kilometres (1,032km to be precise), there are patches of unguarded “borders” connecting the communities in Sarawak and their neighbours in Kalimantan. Today, they still visit each other, exchange goods and labour, as they always do for generations.

Even in recent years, there have been reports of people smuggling coffee seedlings from the Indonesian border into Sarawak. This has resulted in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Liberica coffee grown locally and that in West Malaysia. Local farmers rarely grow the MK series Liberica developed by MARDI.

During a recent cupping session held in Kuching, Sarawak’s capital city, our team, together with indigenous Liberica coffee farmers from the rural Sarawak, tested 14 different Liberica samples, including those from West Malaysia, India, Kalimantan, lowlands and highlands of Sarawak (Excelsa samples were also among them). There are significant flavour differences among these Liberica varieties.

From another perspective, Liberica coffee has great potential for exploration. Regarding the flavour characteristics of Liberica, a comprehensive flavour report was compiled by Dr. Steffen Schwarz based on the records of professional judges from around the world during the 2019 Liberica Coffee International Roasting Competition. Dr. Schwarz, the head judge of this competition, is a pioneer for advocating Liberica coffee in Europe. Look up ‘Liberica Coffee International Roasting Competition 2019’ for more information on this report.

Setting aside the limited acceptance of Liberica’s unique flavour in the market, there are still many challenges faced by the Liberica cultivators.

From a yield (rendement) perspective, current data suggests that Liberica coffee has a yield of approximately 7% on average, while Excelsa coffee has a yield of around 11%. This means that from 100 kilograms of Liberica cherries, we can obtain only about 7 kilograms of seeds. According to Jason Liew, the owner of My Liberica plantation in Malaysia, if anaerobic processing is applied, the seed damage rate will be higher, resulting in even lower yield.

However, the productivity rate of Liberica and Excelsa cannot be determined by seed yield percentage alone. This rate needs to be considered in terms of the total fruit production per tree each year. Unfortunately, we currently do not have data on this.

However, regardless of the comparisons, Liberica is at a disadvantage compared to Arabica and Canephora, which have yields ranging from 20% to 25%. (It is reported that the latest Liberica cultivar selected by Mardi, namely MKL-7, MKL-8, and MKL-9, can achieve a yield of up to 10.6%. if it is true, this would be an exciting outcome worth anticipating.)

Furthermore, unlike Arabica coffee, which is a shrub, Liberica coffee is a small tree that requires more space. Approximately 300 to 500 trees can be planted per acre of land (depending on the formation), and each tree produces about 10 to 20 kilograms of cherries per year. Calculating based on a 7% yield, even without accounting for seed damage during processing, the productivity per acre of land remains low. Additionally, in Malaysia, where labor costs are generally higher compared to neighbouring countries, the cost of cultivating Liberica becomes even higher.

Plus, in certain regions of Malaysia where the dry and wet seasons are not distinct, Liberica coffee trees flower and produce cherries throughout the year, requiring continuous harvesting. This further increases the difficulty and cost of cultivation and processing. These factors are likely the reasons why Liberica has become an unpopular coffee crop.

Regarding solutions to the aforementioned issues, I have a few personal thoughts for reference:

Firstly, from a cost structure perspective, due to its high production difficulty and heavy costs, Liberica coffee is naturally unsuitable as a cheap, mass-produced coffee substitute. Instead, it should be produced as a specialty coffee.

Before production, it is essential to accurately identify the corresponding market segments within the vast and complex global coffee market and customised production according to targeted market demands. Additionally, producers should make good use of side products during Liberica production, such as cascara and dried coffee blossoms, and optimise their production.

Attempting to analyse Liberica production using the existing calculations and business models of Arabica and Canephora is impractical. If the high production costs of Liberica coffee are not addressed, Liberica cultivators lacks sufficient profit and incentives for their cultivation, any initiative and effort to commercialise Liberica would not be sustainable.

From a Liberica cultivator’s perspective, he or she should also conduct precise calculations during the planning phase to determine the minimum acreage of land needed and number of plants required to generate reasonable returns.

The family-style “smallholder farming" model is not impossible, but the planting quantity of each household must reach a scale that is economically viable. I do not recommend planting quantities below 1,800 unless the ultimate goal is not profit-driven sales, but rather to meet the needs of oneself and one’s family (subsistence farming,).

These considerations are crucial, as without proper calculations, local coffee projects are prone to abandonment.

Lastly, for quality optimisation, classifying and cultivating different types of Liberica coffee, and conducting further research on processing methods may enhance market acceptance and ultimately increase Liberica’s market value. These are the directions me and my team at Earthlings Coffee Workshop are currently working on along with many associates and Liberica cultivators in Saraw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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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9 六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當「無我」遇上「我思故我在」

昨天提到笛卡爾,那就順便聊聊這個一直想談的課題。

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

佛教:「無我」

不少靈修派別還會特別強調:「不要用腦修,不要空想,要實修,要練。」

咋看之下,還真的感覺是西方哲學重視「思考」和「獨立」的自我。

而東方神秘主義重視「無念」和「破除我執」。

記得初中時期當我第一次讀到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時,心想,哇,近代西方哲學最重要的先驅就這樣?

就這水平?把執妄的思考活動當成「自我」,實在膚淺,殊不知兩千五百多年前佛教早就在談「無我」的境界了。

西方人,就是唯物主義,奇技淫巧搞多了,變成小肚雞腸的四方腦。

那時候我並不了解,西方也有著極其深厚兼精妙的唯心論哲學傳統,而且比起唯物論,他們的唯心哲學勢頭一點都不弱。甚至還可以說才是主流。

說回到「我」(self)的問題。

其實釋迦摩尼原本的意思與其說是「無我」,倒不如說是「非我」(Non-self)。無我是一個極不恰當的翻譯。

因為「無我」,從意義上來說,本身已經是一句無意義的廢詞。

比如,我們現在分明可以感覺到自我的實在性,或許人死了,那就沒有「我」了。所以「無我」,難道你是在談死後才沒有我?這不就是空話、廢話嗎?

或者說,現在就沒有我?只是我以為有我。但「現在就沒有我」這個概念本身難道不是透過「我」的理解才能make sense 的嗎? 這是自相矛盾。

再加上佛教還談輪迴,沒有「我」,試問誰受業?誰去輪迴?所謂「誰在念阿彌陀佛?」

因此,釋迦摩尼談的並不是無我,而是「非我。」

在佛教的思想當中,如果認為一個人死後就如燈滅,什麼都沒有了,那叫「斷見」。

如果一個人認為人死後,自我還能以靈魂的形式不朽的繼續存在,那就成了「常見」。

「斷見」和「常見」,在佛教眼中都屬於「邪見」。佛陀主張的是中道。

從這個意義上說,「無我」這個概念,其實有著「斷見」之虞。

釋迦摩尼的佛學理論,顯然是承認了人死後有某種東西延續下去的,而且背後有一個承受輪迴的主體。

否則是誰證得涅槃?是誰解脫?如果死後就感覺完結了,還不如不用修了,只要盡情玩樂,活完一世,成了「順世外道」,它不香嗎?

但釋迦摩尼要強調的是,這個延續下去的東西,絕對不是我們以為的這個「自我」。這裡我先不談那東西究竟是業力還是靈魂。這是另一個問題,以後再談。

總之,他要強調的是,「自我」是處在變化和流變當中的,是一種「非我」。

昨天的你、今天的你,和明年的你,對自己,對事情的看法,可以完全不同。

你也許會不記得過去的自己曾經因為錯誤的看法,所做出的錯誤的事情。但這不代表你不需要承受過去的行為所導致的結果,也不代表人沒有一個精神本體。

只不過那個精神本體,不是我所執著的這個關於「自我」的見解。

那為什麼說「斷見」和「常見」都是一種「邪見」呢?我個人認為,那是因為兩班人的觀點表面上看似不同, 但本質上都是對「自我」的執著所產生的一種應激反應。

前者害怕人死後不能保有現在這個「自我」所擁有的一切,所以趕快用盡有生之年來縱慾享樂。

後者害怕死後不能保有現在這個「自我」所擁有的一切,於是產生死後這個「自我」還會繼續的妄念。寄望用苦行來消業障,下輩子就可以解脫享福。

常見和斷見,是一個銅板的兩面而已。而釋迦牟尼要破除的,就是這個「自我」的幻象。

但佛陀顯然是承認在這種「無明」變幻的我背後,有一個基於「明」的我。

這就好像西方哲學當中說的,在變化紛繁的有形可見的世界低下,有一個支撐著這一切變化成為可能的「不變」。

「無常」的底下,有一個「常」。

在東方的語境中,一個人的思想很容易就代表了那人自己,變成那人「自我」的執著。所以東方神秘主義很重視破除「思想」,以「思想」為障礙。其實要破的,是以思想為自我的執著。

但在西方自古以來的哲學辯證思想中,個人觀點是可以不斷自我挑戰、破除、更新的,不是東方式權威那種不可挑戰的。後來發展出來的科學哲學,也是講求苛刻的自我懷疑,要求一個科學假說必須符合可以被「證偽」(Falsifiability)的條件。

一句話說完,西方思想本來就沒有東方那麼主觀和充滿「我執」。所以,破執不是他們的迫切需起。

因此,在西方的語境下,「思想」一詞不那麼帶有貶義。

西方哲學認為,思想就是那靈魂本身。我們無法想像一個號稱很有靈性的智者,思想是混亂和淺薄。這就證明了靈性與思想的一致性。

有了這一層認識,我們終於可以說回笛卡爾了。

笛卡爾不僅是17世紀最傑出的哲學家,號稱近代哲學之父,他還是同時代最傑出的物理學家和數學家。

他提出「我思故我在」這個形而上的第一原則,並非空穴來風,其目的是在回應當時所非常流行的「懷疑論」。

「懷疑論」思潮認為,我們怎麼知道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不是虛假的?不是一種惡魔所變化出來的幻想,讓人如夢如幻、如癡如醉。

就像Matrix 電影裡一樣,我們都只是浸泡在營養液中的大腦,我們所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注意,這裡說明西方早就有懷疑「自我」實在性的思想了。這不是佛教獨有。

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就是為了回應這一問題,而產生的答案。

你們不是說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嗎?

笛卡爾於是先是用最苛刻的方式進行自我懷疑,懷疑自己的一切感受,懷疑自己的一切認知,都有可能是假的。

懷疑到最後,他發現「懷疑」本身是無法被「懷疑」的了。這個懷疑必然是存在的,而懷疑就是思想的功能。

因此,我的一切都有可能是虛假的,唯有我的思想不可能是虛假的,所以「我思故我在」。

這就像如果一個人在夢中產生對夢境的強烈懷疑,夢境就必然會崩塌一樣。夢境是承受不了懷疑的。

其實,我覺得笛卡爾的這個思想基本延續的就是三世紀神學家奧古斯丁(Aurelius Augustinus)的想法而已。

奧古斯丁的說法可以總結為:「我受騙,所以我存在。」

他對於是不是真的有「我」的具體推論如下:

A. 假設真的有我,所以我是真的存在。搞定,證明我存在完畢。

B. 假設我不是真的存在,是魔鬼的幻術欺騙了我,讓我覺得我存在,所以我被騙了。但是「我被騙了」,恰恰證明有一個被騙的我在背後,否則是誰被騙呢?

所以「我被騙了」反而證明了我確實存在。搞定,證明我存在完畢。

依此,奧古斯丁完成了自我意識存在的論證。

注意,這裡再一次證明公元三世紀時懷疑「我」的實在性這一類問題在西方哲學界,本來就是很普遍的topic。所以才會有奧古斯丁去搞這個證明。

還有,這裡西方哲學中無論是奧古斯丁還是笛卡爾,他們所要證明的「我」,都不是佛教中的那個我執的,流變無常的「自我」,而是更接近那個當下的,無染的,純粹的意識,那個本來的自我。

兩者討論的,與其說是分歧,不如說是殊途同歸。

都承認「本我」和「世界」的實在性。

其實,各類的懷疑論在兩千五百多年之前,蘇格拉底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大乘佛教時期,也出現了專門講這個世界如夢如幻的派系,總覺得要開悟遁逃去某個實相的法界。

但我記得一件事情,釋迦摩尼佛的覺醒也不是覺醒去另外一個世界,這是在這個世界。

早期的佛教經典中也有仙人問釋迦摩尼:

「如果是用神足通,飛到宇宙的哪裡去才會有淨土?」

釋迦摩尼說:「哪裡有阿羅漢,哪裡就是淨土。」

圖:攝於雅典衛城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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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2 三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星雲舍利的隨想

撇開政治立場不說,個人其實還蠻同情星雲法師本身的遭遇。

小時候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禪宗故事裡五祖弘忍的故事,為什麼他作為一代宗師,教派的第一把手,卻連想傳位給惠能都要偷偷摸摸,三更半夜暗渡陳倉,而且事後還管制不住神秀等人對惠能的追殺。

後來中國歷史讀多了,明白這故事雖然不是真實的歷史事實,但劇情太合常理了。

你說那些信徒哪裡在乎星雲的想法和感受?

他們在乎的是,必須要有舍利子,山頭的威望與權勢才能穩住,壓住對手,信眾與財源才會滾滾而來。星雲在利益集團眼中,早就成了一種品牌符號,有無舍利,哪裡由得星雲話事?

佛教內部歷來都有這種不說破的傳統,大師圓寂之前或之後,主觀或被動的在身上暗藏各種「寶」,以期火化後有舍利子。市場上還有專門幫高僧們燒出舍利子的火葬服務,已經發展成為一種社會分工了。

其實星雲法師還算幸運的,有足夠的威望,人走後才被門人迕逆。

五祖弘忍活著的時候弟子已經就不給他面子了,真佛宗教主盧勝彥據說還曾因為繼承人問題安排不當,被弟子毆打到全身黑青。

連獨裁者如毛澤東死後自己的遺囑都被無視,遺體被製成臘肉,陳屍廣場。

更夠力的是,達賴喇嘛連人都還沒死,就已經被中共敕令「必需轉世」了。任你政治逃亡,保住遺體,也未必保得住衣缽和靈魂。

據說釋迦摩尼圓寂之後,弟子們就馬上就分成兩撥,佛陀身邊的大阿羅漢們即刻開始忙著張羅「法」的集結,沒人理會那堆灰渣。另一撥則是八國的國王與信眾,奔湧而來搶奪釋迦的舍利。

如果弟子們以為一位高僧走後只剩下舍利可以作為依憑,那也是這位高僧的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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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2 三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空行母的舌頭

我的耳朵其實有點大,所以經常會不小心聽到鄰桌的人討論的話題,不是故意的。比如今天早餐時我就聽到隔壁一桌某教會的人在討論關於靈魂的問題,饒有趣味。

記得很多年前,當我讀到盧勝彥寫他在夜深人靜的房間裡和空行母舌吻,突然間聞到由魔女所幻化成的空行母舌頭發出腥臭時,我腦海中發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

「蛤?空行母怎麼會有舌頭?」

我懂當年很多人所關注的著重點是放在如果那不是魔女,而是真的空行母,那盧勝彥和她。。。

But who cares,誰會對這頭肥膩的金魚佬的意淫內容有興趣?

真正值得關注的,是空行母的「舌頭」。

但凡你對博物學和演化學稍微有點概念,你就會知道人類和其他靈長類的舌頭如果排列放在一起,它們有多麼相似。

它們相似,是因為它們有著類似的演化場景。

而比起人類和其他哺乳類動物舌頭之間稍大的差異,到人類和其他非哺乳類動物之間更大的差異,我們可以看到這種型態差異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它們有著不同的演化場景。

不同動物,不同型態的舌頭,它們的出現和發展,都有屬於自己經過幾百萬,乃至幾千萬年演化而來的「演化場景」。

無論是人類的舌頭也好,還是細長分岔的蛇信也好,它們都是在千萬年間適應生存環境,在諸多條件下的塑造下所產生的生物性徵。

這種演化現象如果用佛家的術語來說,就是每件事情,都有合情合理的「緣起」,它不會憑空出現。

所謂無形的「空行母」,她們為何會有舌頭?它們需要酸、甜、苦、鮮、鮮、肥這些物質元素的味覺受體嗎?她們的演化場景是什麼?

再進一步問,她們可以無翅飛天,可見如果她們存在於另一個維度的物理空間,那個物理空間的引力、溫度、物質現象也和我們的空間不同,她們或許應該長得和深海動物一樣,又怎麼會有人類一模一樣的四支型態,還要穿衣呢?

對了,那些衣飾的材料是什麼?用的是哪種織造工藝?這些材料和工藝的發展歷史為何?買來的還是訂製的?

在人類的世界,這每一個問題都能被溯源解答,每一樣存在的物件都有自己豐富的發展史、文化史、商業史、潮流史,有其清晰的「緣起」和發展軌跡。

那靈界的呢?多年來那麼多信誓旦旦的寫作通靈人,大談靈界,卻怎麼都對這些細節全部語焉不詳?他們怎麼會統一的都對這些更高級的「靈界」的生活細節一點興趣都沒有,視之不見。

這是為什麼呢?

Well,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因為任何東西都經不起近看、細看。

兩千五百多年前古希臘的色娜芬尼就說過,是人,按照自己的想像,創造了神。如果牛和馬也有神,牠們的神恐怕也就是牛模馬樣。

用人類世界的型態來想像靈界生物的型態,說好聽是「反緣起」,說難聽是「露出馬腳」。

當然,有些理論功底比較好的大師們會解釋說,那些型態都是靈界的能量為了能夠被我們認識,透過我們的大腦所幻化出來的Avatar。

理論上這個說法說得過去,但沒辦法證偽,同時也承認了那些型態都是假有,是經過你的大腦「再創造」出來的,不該被當真來討論。

或者用佛教徒比較容易理解的概念來說,這是還沒有突破「慾界」和「色界」的思維水平。

這個問題我在之前的不少文章裡也曾無數次的討論過。

認為有一種擬人化,「看不見的人形」靈魂飄來飄去,會附生在人的體內,離開人體後還是人形,這種認識很可能是受到近代文學創作和影視劇的影響所產生的文化現象。

在古埃及和古希伯來人的認識裡,人的復活需要仰賴肉體的復活。耶穌的復活也是從墳裡肉體被復活,天國人們不是人們想像的那種無形靈界,而是物質性的。

在原始佛教的教義裡,跟本就沒有所謂「中陰身」的概念。人一死,他的意識當下就直接在下一個生命中結生。「中陰生」是佛滅一千多年後才被創造出來的概念。

在Peter Watson 的《思想史》一書當中,就透過大量考古證據舉證,在更早期的人類觀念中,靈魂也是某種物理性質的東西,並不是我們今天習慣想像的那種異次元人形透明灰質體。

可見對於靈魂的觀念,在早期人類社會中原本有很多種。但現代人的靈魂觀卻彷似被自己貧瘠的想像力所捆縛,綁死了。

在馬可·奧勒留的《沈思錄》(Meditation)最後一書第12書的最後一頁裡第28節,有一段很有趣的記述,原文是:

“To those who ask, ‘Where then have you seen the god? What conviction of their existence leads you to this worship of them?

I reply first that they are in fact visible to our eyes. Secondly, and not withstanding, that I have not seen my own soul either, and yet I honour it, So it is with the god too: from my every experience of their power time after time I am certain that they exist, and I revere them.”

這段要細說起來可以是千字長文,這裡我只取其中一節與靈魂相關的。

馬可·奧勒留說:「我看不到我自己的靈魂,但我依舊敬尊和榮歸於祂。同理,我在見證宇宙偉大的力量中同時見證神的存在,並依此敬重祂。」

神可見的部分一直擺在你眼前讓你看見。而看不見的部分,則不代表一定需要被擬人化、擬物化,「被看見」才能證明它存在。精神的部分,不能用「形」來認識,要用「心」來認識。

那些不可見的往往才是事物的核心本質。

那些迴避去面對和思考不可的見本質,轉而試圖透過創造一些擬人化的神鬼靈界來闡述自然的,顯然是捨本逐末,緣木求魚了。

這裡需要注意的是,在古希臘的哲學傳統中,每當談到神,一般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宗教的神,一種是哲學的神。

哲學家口中的神,說的是「第一因」、是那個「本身不動的推動者」、是那個在變化無常的宇宙之下,永恆支撐著表面這個宇宙生機盎然變化的那個「一」。

馬可·奧勒留透過當下的現實和現世生活,來認識自己的靈魂,再透過自己的靈魂看見宇宙的靈魂。就像善人能透過自己的「善」見證宇宙的善一樣。(惡人即便你把善擺在他眼前,他也會看成是惡)

他並不依賴去創造一個虛擬和虛假的靈界來認識和說明「靈性」。

這裡我要特別再提一點,在許多古希臘哲學家眼中,如果宇宙有靈魂,那麼宇宙的靈魂和印度教的「梵」的概念甚至也不怎麼一樣。

許多古希臘哲學當中,他們直接認為那個讓這個世界得以構建和運轉的,允許創造性發生的「理性」、「邏輯」(邏各斯)就是宇宙的靈魂本身。而不是有某個型態的「梵」。

換個角度說,如果古印度認為「梵天」這個神是宇宙,那麼古希臘的哲學則認為去掉梵天這個「神的概念」後,梵所存在的整個「形式」,才是宇宙真正的靈魂。

這麼一比較,那些還在相信宇宙中還存在某個有手、有腳、有舌頭擬人化的神的思維,那是Low 爆了。

如果一個人的靈性境界還是停留在追求「依賴想像某種無形的、擬人化的靈界、靈力」,那恐怕只能說,他還未見到突破自我認知的窗口。那麼馬可·奧勒留的這段話,就挺值得反覆玩味了。

一個井口的大小,就只能裝下一個井口的水,一個人的認知有多寬廣,一個人的能量便才能有多大。

我總覺得,我們很多現代人的靈界和靈魂觀,是一種被「大眾文學」和「影視作品」庸俗化、刻板化之後的畸形產品,是分離和分裂於世界之外的。

讓人一思考到靈魂,往往就要嘛是跌入「迷信」,要嘛是跌入「唯物主義的否定」的兩頭極端的陷阱裡,無法多作他想。

像我這樣攪局談靈魂的,兩頭激怒的人恐怕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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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2 三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天道不仁的悖論與迷思

晨讀,翻到張喚民所著的《中國有哲學嗎?》這一頁,看來剛剛邁入不惑之年的我,第一篇要挑戰的話題,就是大魔王 —— 善惡之源。

這個讓許多人在內心困惑了一輩子都沒搞明白的命題,也是關乎每個人生命最根本的本質問題,如果沒搞明白,是要怎樣「不惑」?

人性本善?人性本惡?還是人性如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人是不是應該效法「天」?認為「天道本善」又是否只是一種臆想?不是說「天地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嗎?」

現代人只要看過「國家地理」之類紀錄片的就知道,大自然其實極其殘酷,在野外的環境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成億上兆弱小無助的動物被殘酷的捕獵者撕裂,生吞活剝。場面和地獄也差不多。

要說「合於天道」,「合於自然」就是善?鄉愿的說說可以,但你騙不了自己,在現代很多時候也騙不了人。

不過現實中很多人,確實是甘於迷迷糊糊的這樣相信這種說不清的「天人合一」主張,在拿來當作一種心理安慰的同時,也無視當中解釋不清的矛盾,這包括中國的古人,也包括西方許多哲學家。

古希臘的斯多葛學派也總在講「合乎自然的邏輯」就是善,這裡他們的「天」主要是指宇宙間的邏各斯、Logos、理性、也就是神。他們認為「理性」就會導致人趨向符合神的本性,善。

但斯多葛學派也同樣迴避了大自然殘酷無情的那一面,裝作視而不見。古代東方和西方思想,其實都沒有真正的解決這個問題。

還有一種極端自欺欺人的現代New Age說法,很是聰明。為了證明神是愛,宇宙是愛,乾脆認為大自然的各種殘酷也是善,也是愛。

戰爭中數百萬人被殘暴的屠戮是 —— 是愛。

少女被輪姦,甚至被姦殺 —— 是愛。

屠城戰中無數老弱婦孺被各種虐殺 —— 是愛。

都是為你的靈魂創造某種體驗,是宇宙善的表現。

太讓人感動,堪稱當代靈修界的「精神勝利法」。

他們不知道的是,當一切都是善的時候,善其實就什麼都不是。

當善、惡、苦、樂都可以被解釋成「善」,就像黑、白、光明、黑暗都解釋成光,「善」就成了什麼都解釋得通的大廢話。

把廢話當境界的人不在少數。這種荒謬學說的出現,究其原因,正是源自古人非要把「天道」解釋成善,並非要把「人道」和天道靠攏,甚至將兩者等同的衝動。

這就是所謂一元論,一切都要用一種可以統合的源頭來一併解釋。

其實從根本上說,大自然當中本來就不存在「善」與「惡」。在沒有人類的野外,在弱肉強食的野外,大自然哪裡在乎什麼善惡?

我們也不會在各種自然界的動物和植物身上看到標籤,寫著善或惡。從地球出現生命的幾十億年來,天道都沒有善惡。

但是對於有感覺和有感情的高等生物而言,「痛苦」是真實的,「快樂」也是真實的。身體的痛和精神的痛,是自然給生物的一種危險警號。

趨吉避害,追求快樂,避開痛苦,是一切有情眾生的自然天性。是了,在佛教裡,這叫「有情生」。

某天,當一種同時具有理解大自然如何運作的能力(理性),又同時具有共情能力(感性)的生物在地球上出現時,「善」就應運而生了。

因為這類情感豐富的生命除了會趨吉避害,還會追求幸福。

也就是說,當類似一些懂得協作,互惠互利的所謂「高等生物」比如海豚、人猿、人類、狗等等出現時,「善」才成為一種全新的元素,出現在自然界。

難道不是嗎?一隻海豚或一個人,如果沒有理智,沒有共情能力,和野獸一樣,你會認為那是「善」嗎?

當我們說一種動物很有「靈性」時,難道不是當我們看到他們懂得理解人類的意思,同時有情感,會幫助同類,甚至幫助異類的時候嗎?

所以如果要界定「善」的定義,那善,必然要和有情感的生物相關,善必然要和幸福相關,善必然要和公義相關。否則即不是善。

古希臘哲學家們說,最高境界的善,就是活得幸福。除卻了幸福,我們無法談論善。而對集體生物、有情生物的人類來說,活得幸福,又必然包括周圍人的幸福。

這就是「善」的界定。

我來說一個自然界的現象,前面我們不是說到「天地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嗎?用草扎來燒給死人的芻狗,連死人都愛狗,那就從狗說起吧。

狗嘛,本來是豺狼之類,種群之中強勢兇猛者為尊。越是弱肉強食的個體,就越是有生存和繁衍的優勢,這恐怕只能說是一種「性本惡」。

後來某天,牠們遇上了人類,在一萬多年前,人類馴化了狗。自那之後,豺狼之中強勢兇猛,不受控制使用暴力的基因開始被人為的排除。

友善、親和、穩定、忠誠、通人性、善於協作、跨物種協作,甚至有為了族群或主人而犧牲的,牠們的基因被一代代強化,留了下來,成了狗。

這時候,狗這個物種在自然界中的遊戲規則就變了。越是善良友善的狗,生存和繁衍的機率越高。

其實人類自己也是這樣。在更加原始的人類社會裡,同樣是「惡人」和「狠毒之人」才越有生存和交配權。

不過靠「耍狠」維繫的社會只能維持在很小的人口數量,人一多了,獨裁者的腦袋就處理不了了。

於是人類的語言天賦發揮作用,人類透過說故事和創造意義,讓更大規模的社會協作成為,形成了部落,城邦,甚至國家。

有能力組織人口越大的協作群體,就比那些幾十人住在山洞裡靠武力統治,茹毛飲血的群體更有優勢。

要搞協作,就要有好的溝通情商,較公平,較合理的資源分配,才能維繫社群的穩定。

這時候,善於控制情緒,更理性,更有同理心、能好好溝通協商、能揣度他人心裡情感能力的人,就越有能力展開更大的社會協作。

換言之,越是能考慮自己和更多人福祉的人和群體,就越有生存優勢。

於是人性裡「善」的基因,被一代一代放大。人也越來越懂得享受社會集體和諧所帶來的幸福感,和野人原始的的「惡」之快感漸漸疏遠。

人性當中屬於天性、獸性的所謂「惡」,當然也還存在,而且將永遠存在,因為很多在今天的我們看來屬於「惡」的,比如自私、追求快感、因為恐懼而逃避責任等等,都是有利於個體生存的。

但人類也發展出了「善」,來制約天性裡的原始的「惡」。

這裡有必要特別說明,別忘了,在原始的狀態下,本來就不存在善與惡,所謂的「惡」只是因為「善」的出現才被區分出來的對立面。

因此,深刻懂得「善」的人,對「惡」也不必要有嫉惡如仇的太強烈情感。我們只要對治就好。

總而言之,人是在慢慢的馴化了自己,就如同馴化了狗一樣的過程中,產生了「善」。

自那以後,天擇的遊戲規則在人類手中就變了。

從個體來說,越是善良的人,就越能彼此達成互利和協作,產生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應,如此,個體和社會的智慧將獲得全面性、集體的提升。

從集體來說,而這種協作的全面提升,又將產生文明在「質」層面的越遷。進入一種越善良的生物群體,就越有生存繁衍機會的「正反虧」系統。

從越「惡」的個體越有生存和繁衍的機會,變成越「善」的個體越有生存和繁衍的機會。然後,這種改變就從一個物種之間的改變,慢慢擴大到其他物種,甚至終將改變這個世界。

這種善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它如何導致人類社會獲取資源模式的轉換;從古代永無止境的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搶奪,到近代以來「自由貿易」的轉變。

在更原始的人類社會中,要獲取更多的生存資源,人們只懂得透過戰爭和屠殺這種「零和博弈」的方式,一方受益,一方受損。「天道」就是這樣運作的,螳螂捕蟬,螳螂得益,蟬受損。

黃雀在後,螳螂又受損,雀得益。總之,整個殘酷的食物鏈的存在,讓「天道」的系統受益,得以維繫。

在善出現後,人類開始發展出「自由貿易」和國際協作,透過交換的方式來互補有無,效率遠遠的高於戰爭,是雙贏,甚至多方共贏的。

到了近代,人類群體之內所發生的戰爭急劇下降,不同的社會與文明之間發生交融,對比古代世界無時無刻不是在爆發戰爭的慘烈情況,這是一個極大的進步。

然後人類開始關注人類群體內不同價值觀人群的自由,談平權、談女權、談法律、談言論自由、談普世價值,甚至開始關注其他動物的福祉,開始關注自然環境的保護和永續。

這對比起從前的帝制時代的奴隸制度、動輒文字獄、滿門抄斬、誅九族、千刀萬剮、屠村、屠城戰爭,進步了不只一萬步。

前者是「天道」自然的殘酷,後者是「人道」勢要改天換地,成就一個全新的世界邏輯。

回到我們一開始的大問題,人性究竟是善還是惡?

思考這個問題,我想起從前不記得在哪裡讀過的一個版本的《道德經》解釋。(好像是呂尚的,我個人在很多地方高度不認同曾仕強的解說。)

對讀過金庸小說的人而已就會很熟悉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這一段,有很精闢的一種另類解釋。

眾所皆知,不同時期出土的《道德經》有很多版本,再加上斷句的不同,意思也會大相徑庭。

這一段,他的解釋大致是說,「天之道」剛強,會不考慮人類所謂情感的,去筍損減有餘的,同時,天也包容一切不足的事物。給予一切不足的事物保留發展的空間和潛能。始終保持一種平衡。

「人之道」則是柔弱之道,人需要不斷減損自身道不足,把不足轉化為有餘,奉獻給大家。能做到這一點的,都是那些能夠接近天道的人。

同時人在努力製造和維繫情誼,而天又在銷毀有餘。人和天,是兩種角色,各行其道,又相互協和,以維護一個共同的道的永恆。

因此,人和天,各有其道,相互助益。因此,人如果一味的,褒揚、模仿天道,是進入誤區。人如果一味的貶毀人道,也是進入了誤區。

一個人如果動不動就說自己的道理是「天道」,動輒替天行道,那就很容易變成極端的唯我獨尊,一元主義。

天有自己的道,人,有自己道,人應該行人之道。人天各行其道,才能真正達到天、道、人,三者的合一

他還說,「道生一一」,道其實生出很多種一,而不是一種一。

萬物中的每一類都有自己的道。天地谷神,萬物和侯王,各得自己的「一道」,天道、地道、神道、谷道、物道、王道。

看看,這便是「多元主義」版本解釋的《道德經》,和「一元主義」形成強烈反差。

我來最後總結吧。

人原是自然界的產物,自然界是殘酷的。人類為了獲得幸福,衍生創造了善。

善的出現,也導致了所謂的「惡」的出現。就如同燭光點燃的那一刻,才同時投射的出黑影。

從這個意義上說,善和惡都是人的本性,惡很古老,已經根深蒂固的在人類的基因裡演化了數十億年。

善,是最近幾萬間年才在人類文化和文明的發展中綻放出來的鮮花。

如果一定要說天道之中有善的因素,那也是在天道在分娩出人類之後,才衍生出來的善。

我經常說,如果「人性本善」,那麼這種不需要努力對抗天性,努力去成就的善,或許就沒有什麼價值可言了。

如果野外到處都是滿是爭奇鬥豔的鮮花,那麼一片清脆的綠葉或許會被認為是「善」的。

願我的這一點「不惑」,也能為你解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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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2 三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永恆回歸」輪迴觀的妙趣

辰起靜坐,不到二十分鐘就感覺今天皮特別癢,不若來說一些比較驚悚反轉的輪迴觀念。

從靈性的角度談談「斯多葛學派」所謂「永恆回歸」輪迴觀(英:Ethernal Return德:Ewige Wiederkunf)它極其犀利的一面。

我先從佛教說起。佛教相信輪迴,相信生命的終極目的,是要所謂「跳出」六道輪迴。古希臘的「畢達哥拉斯學派」和「斯多葛學派」也相信輪迴,但是另一種版本的輪迴觀。

「輪迴」不是佛教獨有的世界觀,而是佛教借來的一種普遍流行於古代的人生觀和世界觀。

兩千五百多年前不僅印度有輪迴觀,更早的古代埃及、中亞、小亞細亞、歐洲,甚至較後期美洲的馬雅和阿茲特克人都有輪迴觀,而且有很多種版本。

印度所流行的輪迴概念,只是很多種輪迴理論其中的一種形式,其實即便是在印度內部,輪迴就有很多種說法。

不僅婆羅門教、耆那教和佛教之間的輪迴版本都不同。即便是在佛教內部,早期佛教的輪迴觀和後期大乘佛教興起後的輪迴觀也很不一樣。

今天很多佛教行者一輩子兢兢業業,或者說準備好要經歷千百萬世的輪迴修行,去轉識成智,去找到「涅槃」解脫輪迴。這種說法,是後期佛教徒們很熟悉的版本了。

早期原始佛教的信徒,他們很多其實並沒有形成這樣的觀念,說要追求和釋迦摩尼佛一樣的「成佛」路徑。早期大部分佛教徒都是希望透過聆聽釋迦摩尼的教導,在當世悟得「四聖諦」的道理,進而得解脫,成為「聲聞」聖者。

在理論上,四種「聲聞」當中果位最高的阿羅漢,他們從解脫境界的角度而言,和佛陀的境界是完全一樣的。差別只是,佛陀是透過自身的努力發現「四聖諦」,而「聲聞」們則是透過聽聞佛陀的說法而了解「四聖諦」而得到解脫而已。

就像有人自己發現3+3=6,接著他把這個道理教給學生。學生所理解的3+3=6和老師的理解在境界上沒差,因為畢竟眾生智性平等。這些佛學歷史我已經提過很多次,是老生常談了。

再後來的佛教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繞了一大圈,到了金剛乘出現的時候,又提出「即身成佛」的新項目。也就是說,真實解脫輪迴這件事,佛教理論潮流的變化是;

一,原始佛教,聞佛法,即身成就阿羅漢,究竟解脫輪迴。

二,大乘興起,主張菩薩道,先輪迴個千百萬世慢慢修行,最後成佛,究竟解脫輪迴。

三,金剛乘密教興起,又主張這一世就可以「即身成佛」,究竟解脫輪迴。

記得我前面說的,無論是佛還是阿羅漢,理論上都已經是究竟解脫輪迴的。佛陀在佛的十個稱呼裡,也稱呼自己為阿羅漢。

換言之,如果只談解脫輪迴這件事,原始佛教和金剛乘都講究要盡快解脫輪迴,最好當世之內就解脫。

在原始佛教的四個「聲聞」境界裡,就算這一世能夠證得最低階的「初果」須陀洹,理論上那也保證7世之內必定解脫。

對於很熟悉,甚至理所當然習以為常的接受以上佛教「輪迴觀」,並以之為真理的人而言,聽聽「斯多葛學派」的輪迴觀,可能會讓你大吃一驚,或覺得莫名其妙,或嗤之以鼻。

斯多葛學派的輪迴觀如下;

由於受到赫拉克利特的影響,斯多葛學派認為這個世界起源於火,如同宇宙起源於大爆炸一樣,一場宇宙間的熱能大爆炸炸開了這個世界,然後世間萬事萬物就此展開。

在經過一段時間後,這個宇宙又會毀滅於一場大火,然後再在火中重啟,一切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會以同樣的形式再發生。你可以把火理解成「能量」。

宇宙就是這樣一輪又一輪循環往復的「輪迴」。人不是輪迴到下一世,而是輪迴回這一世。

聽起來很像宿命論,又像西西弗斯故事裡,不斷重複推石頭上山的故事一樣「無意義」。

但其關鍵就在這裡 —— 強迫你去直面哪個「無意義」。

還有些人或許會認為,這是宿命論。

如果從基督信仰的角度來看,人被造出來,最後被神注定要嘛上天堂,要嘛下地獄?結果上帝其實是早就知道了。

如果從佛教的角度來看,尤其從大乘信仰來的角度來看,難道一切眾生不是在未來終將都會「解脫輪迴」?地藏和未來佛彌勒,不是還注定了要渡盡眾生?

這些其實從某種程度上看,說穿了都是一種「宿命論」。差別,只是過程中究竟是依循「機械論」或「命定論」的路徑差異而已。

「斯多葛學派」表面看似粗糙的輪迴觀,絕就絕在這裡。它直接說穿了這層宿命論。你不是要尋找內心的安頓和解脫麼?那你要去往哪裡?

當代西方很多學術界當中的無神論者,其實都受到「斯多葛學派」的影響,很多西方電影都有類似的題材;

《土撥鼠之日》、《逃離循環》、《源代碼》、《明日邊緣》、韓國拍的《一天》,還有很多類似的題材。

故事裡都在說主人公由於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會被迫重複活的在同一天裡面,不斷重複,不斷重複這種恐怖的「無限循環」,直到某天主人公決定不再逃避,願意回到當下,面對眼前自己身上根本的問題,並全心全然的過好這一天,把每一天當作最後的一天,用最大的愛與善意去對待當天每一個遇到的人。

最終這種輪迴自然才被消融,即便每天重複著同一天,對於主人公來說也已經不再是問題和煩惱了,他也因而獲得自我的救贖。

由於對這時候的主人公來說,有沒有卡在同一個「輪迴」中,已經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所以我姑且稱之為「輪迴內的解脫」,他的解脫不需要脫離輪迴「去」到哪裡。

在釋迦摩尼的故事中,他在解脫前也曾有一刻的徹底絕望放棄,放棄一開始試圖逃離輪迴的目的,然後悟道的路才逐漸展開。

這就是「斯多葛學派」可怕的奸計。 

它輪迴觀的設計,從一開始就不讓你產生「有得逃」的心理遐想空間,不讓你有想著能先逃去天界、兜率天、或下一世、極樂世界、或遇上大師給你說兩句或「加持」一下,然後不知怎麼很方便的就一勞永逸的「開悟」了,不用再在面對眼前的自己個性和思想上的問題,煩惱也自動就消失了,多方便?

在斯多葛的世界裡,他像是在說:

「沒門!你就重複在這一世裡,你就一直卡在這一世裡,沒得逃,直到你面對自己。就像你在一場閉關一樣,無處可逃!放棄那些想去哪裡的心識造作吧。」

我們先且不論佛教的輪迴觀和斯多葛學派的輪迴觀,哪一個更合理。如果你夠誠實的話,兩者對你的而言,實則都是假說。

從靈修的角度來看,你可以試試看問自己以下的問題:

「如果‘輪迴’系統是沒得選擇,注定要讓你重複卡在同一世,或同一天,千世萬世,不得解脫這個模式,請問你的生活還能越過越好嗎?還是會被‘無意義’所淹沒?」

或者更犀利的反過來問:

「假設你是一個開悟解脫者,某天突然被困進 ‘斯多葛式’ 的恐怖無限循環的輪迴中,請問,這時候你的‘解脫’還在嗎?還是就會因此變成不解脫了?」

「你要逃去哪裡?」,「你需要逃避去哪裡」才能找到那個解脫?

難道說你的解脫,仰賴的是逃離現在,寄望輪迴,寄望改變某些環境,逃離某些人,貼近某些人?

在原始佛教的故事中,釋迦摩尼到處弘法,不也原本是提倡當下解脫?

其實這些問題也不一定要上升到「輪迴」這麼大。在一些禪修閉關的環境中也能見到,有些「數息法」,只給你出息入息的 一、二、一、二。不讓你數到十,數到百,不讓你逃。

有些「行禪」的功夫主張也是只選一段短而平穩的路來專注的走,不讓行者的心試圖逃避去分散注意力,試圖走遠路,走馬看花,迴避眼前。

好了,關於斯多葛學派的輪迴觀,我先只說到這裡。

斯多葛學派的核心思想從表面上看,也可以很簡單的歸結爲;

一,堅守道德的底線。

二,用合乎宇宙法則(理性,邏各斯‘ 邏輯’)的方式生活。

至於究竟什麼是「道德」?什麼是「宇宙法則」?

在斯多葛學派中這些問題就如同佛教中什麼是「法」?什麼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一類的問題一樣,可以深入展開成一櫃子的書來討論。

最後我想重複的帶起一個點,如同我之前寫過的,關於柏拉圖那個隱形戒指的故事;

「如果你是被隱形的,你所做的一切善行都如’錦衣夜行‘,不會被任何人所看見,這時候你還會繼續行善嗎?」

還有,馬丁路德提出的

「行善不能上天堂。這時候,你還會行善嗎?」

這些古希臘和西方的先賢所提出的靈性叩問,從某種程度上看,確有比東方靈修思想更深刻,更直擊要害,入骨入髓的一面。

古希臘哲人的深邃哲問,由於它們擺脫了虛偽的宗教情感與教條,直面人性,反而顯得更加的存粹。

可以說,東西方靈性主義,其實各有千秋,也有殊途同歸之處。

傳統上,東方人都總認為西方不懂靈性。

可如果我們習慣把地球切成一半看問題,用「東方靈修主義至上」這種先入為主看待西方的靈性哲思,反正最後錯過那些精彩的,還是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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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2 三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沈思錄中的Dharma

早前讀古羅馬皇帝馬可·奧勒留(Marcus Aurelius)所著的那本”Meditation” 時我其實做了一些筆記,但一直沒時間翻譯和總結。

說來你們或許不信,馬可·奧勒留是斯多葛學派的集大成者。但如果問我他那本‘’Meditation‘’ 書裡究竟說過些什麼?

書裡說了:「苦」、「無常」、「無我」、「非常」、「非斷」、「緣生」「緣滅」、「理智」「理性」、「不淨觀」、「無敵意」、「平等心」、「同理心」、「勿要執著」、「莫貪」、「莫嗔」、「莫痴」、「莫不公義」、「莫以怨報怨」。

還有:「向內觀察,獲得安住。向內探求,而得自足」。

甚至還有:「四無量心」、「八正道」、「六波羅蜜」。

也有:「冥想,去認識,感受宇宙的法則,融入宇宙萬物如同家人的一體之中。」

還說:「無人能傷害你,除了無明與無知。」

我不是開玩笑,這些內容你都會在書中見到,甚至有些部分,他寫得比佛學的解釋更深入。

差別只是,佛經用的是宗教語言來寫這些道理,而馬可·奧勒留用的是哲學語言。

如果說斯多葛學派跟佛學之間有存在最大的差異,那就是斯多葛認為社會的「正義」和「公義」是善最重要的基礎。這些內容佛教是交給「因果律」去處理了。

不諱言,一開始我對西方人寫什麼Meditation 主題,是懷有偏見的。我原是抱著有點戲謔的態度在讀,結果卻讀出這東西,我也意外。

你可以說我是拿著錘子的人,看什麼都是鐵釘。但我還是要推薦一下這本2300多年前的好書。

最後分享筆記中其中一句馬可·奧勒留在這本書中最短的一個短句,他說:

‘The best revenge is not to be like your enemy ’

‘最好的報復,就是別成為像你的敵人那種人。’

以我對斯多葛學派調性的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說:

「沒有人能夠傷害你,只有你能傷害你自己。惡其實不能傷害你,惡唯一能夠真正傷害你的時候,就是污染了你的靈魂,這才是真正的傷害。

因此報復惡最好的方法,就是繼續你的善,不要成為它!」

有興趣的,不妨找來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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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2 三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漫步中的哲學史|第五篇|一切皆為數

(刊於《新語絲》15.02.23 期「網裡乾坤」)

在馬來西亞華人的社會裡,曾經有過一個流傳很廣的笑話,說的是如果你到馬來西亞當地所舉辦的隨便一場運動會上,你很容易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

在賽道上滿頭大汗拼力奔跑的,大都是印度人。

在觀眾席上呼叫打氣享受觀賞的,大都是馬來人。

在賽場外努力販賣商品賺錢的,大都是華人。

大馬華人之間經常藉由這個笑話來嘲笑印度人的短志和馬來人的懶,影射他們只懂得娛樂,也藉此故事說明在這個社會裡,只有華人才是有出息,努力掙錢的族群。

這類毫無掩飾,帶有強烈種族歧視意味的笑話出自華人之口,並以自身的逐利本色為榮,我們不會感到意外,此味自古已然。

但這個故事本身是有原型的,它源自兩千五百多年前古希臘第一位發明「哲學家」這個詞的人,那位大名鼎鼎的畢達哥拉斯(Pythagoras 前570年-前495年)。

畢達哥拉斯說,在奧運會的運動場上有三種人。

一,最低級的一種人,是來奧運會做買賣,唯利是圖的人群。

二,再上一級是有理想和奮鬥精神,努力訓練並參與比賽的人群。

三,最高一級,是在觀眾席上觀察和思考的人群。

這樣一說,我們大馬華人臉上頓覺熱辣辣的,算是我們和畢達哥拉斯之間有點小「孽緣」吧。

畢達哥拉斯認為,生活的最高淨化,是純粹的沈思。他自己每天在授課之前都會先進入到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沈思冥想好幾個小時,然後再從最黑暗的低谷裡上升,提煉出他當天的授課思想。

畢達哥拉斯除了是第一個從鐵匠敲打不同長短的鐵器差異聲中發現「樂理」的人,他還是第一個提出說大地是一個圓形,甚至提出「日心說」的人。

畢達哥拉斯對「數」的觀察和闡釋,更是直接的影響了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等人的哲學,成為了古希臘自然科學的基礎。

再後來經過來兩千年,到了十六世紀的「科學革命」時期,畢達哥拉斯學說甚至直接影響到了哥白尼、開普勒和牛頓等人。他在自然科學和哲學史上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

我們知道,在現代科學的領域裡,一切最精準的科學論述,都必須能夠用數學來表述。

如果我們去追溯這個傳統的根源,結果也只能追溯到畢達哥拉斯身上。畢達哥拉斯是第一個用「數」來描述世界的哲學家,數學史上著名的「畢達哥拉斯定理」(即勾股定理)便是他本人的傑作。

我在前面連續幾章裡,已經討論過今天土耳其東海岸鄰近愛琴海的「愛奧尼亞」地區的哲學派系。

無論是主張萬物起源於水的「米利都學派」,還是主張萬物起源於火、阿派郎、以及氣的以「弗所學派」,他們都試圖透過鎖定一種自然界中的「材質」作為認識世界本源的根據。

畢達哥拉斯本人其實也出生於「愛奧尼亞」地區的薩摩斯島(Samos),此島非常鄰近米利都,兩岸目眺可及,因此畢達哥拉斯對我們前面提到的「米利都學派」和「以弗所學派」裡的那些學說也算是非常的熟悉。

但畢達哥拉斯在30多歲時離開了愛奧尼亞地區,據說他在埃及住了很多年,並與埃及法老的王室關係密切,最後他到了位於今天義大利南部的克羅托內(Croton),並在哪裡創建了對後世影響深遠的「畢達哥拉斯學派」。

為了方便釐清,此處請允許我對「前蘇格拉底」時期的幾個主要哲學學派做一個簡介。

古希臘哲學主要發生在三個地區,從最早的位於小亞細亞的「愛奧尼亞」地區發跡,後來發展傳播到位於今天義大利半島南部地區,最後才抵達雅典。

因此並不像很多人所想的那樣,古希臘哲學起源於雅典,雅典反倒是最後一站。

在愛奧尼亞地區,主要的學派有「米利都學派」和「以弗所學派」,這兩個學派我在前面介紹過了。

在南義大利地區,主要有「畢達哥拉斯學派」和「艾利亞學派」。

最後到了雅典,則有被後世稱之為「辯士學派」的一群人,和再後來橫空出世的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這些被刻畫在名畫「雅典學院」裡,奠定後世西方哲學基礎的大神。

現在讓我繼續說回這一章的主題,南義大利的「畢達哥拉斯學派」。

不同於愛奧尼亞地區的學派希望透過一種「材質」來認識世界的本質,「畢達哥來斯學派」採取了完全不同的路徑來認識自然。

畢達哥拉斯認為,是一件事物的「形式」決定了它的本質是什麼,而不是「材質」。

就拿我們這裡的特產紅毛猩猩來舉個例子。

我們是如何知道一隻紅毛猩猩是紅毛猩猩,而不是其他東西的?

首先紅毛猩猩有血、肉、骨骼、細胞這些材料作為它存在的證據,這些血、肉、骨骼、細胞都可以說是構成紅毛猩猩的「材質」。

不過,僅有血肉骨骼這些材料並不會讓紅毛猩猩成為紅毛猩猩 ,因為幾乎所有的脊椎類生物都有血、肉、骨骼、細胞這些「材質」。

我們之所以能夠辨識紅毛猩猩是紅毛猩猩,而不是其他生物, 其實是透過辨識出牠的型態,或稱之為「形式」,進而確定它是什麼的。

甚至,我們可以說,只要掌握著了「形式」,就算我們把構成紅毛猩猩的材料替換成黏土、塑膠、乃至換成一副紅毛猩猩的畫作,結果同樣的一個小孩子也都能第一眼就辨識出那是紅毛猩猩,而不是其他動物或物件。

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 是「形式」決定了紅毛猩猩是紅毛猩猩。是世間萬物的「形式」決定了它們是什麼,而「材質」只是次要的。

這個觀點後來被亞里斯多德所吸納,並加以發揮。亞里斯多德進一步說,人類和其他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人類有「理性」,而其他動物沒有,因此他認為人類的「形式」是「理性」。

我們可以發揮一下想像力,假如在我們眼前出現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但他的行為卻和野獸一樣,到處亂抓亂咬,不僅毫無理性,也無法理解我們的手勢、表情和語言,當然也完全不說道理。那我們真的能夠認為他是一個人嗎?

所以亞里斯多德就認為,「理性」才是人區別於其他動物的特質,才是人類的「形式」。

說回到畢達哥拉斯的「形式」,既然他是透過所謂的「形式」來認識自然界的萬物,那麼,請問一個「形式」、型態,又是由什麼所組成的呢?

簡單來說,就是點、線、面、狀,這些可以用數學來表述的幾何概念所組成。

許多點可以構成線,許多線可以構成一個面,許多面可以形成一個三維的狀態。世間萬物的型態都離不開點、線、面、狀,這些都是可以用數學來表達的範疇。

所以畢達哥拉斯說,「數」才能真正的表達世間萬物的樣子,萬事萬物,當中皆有「數」。

因此萬物的本源是「數」,而不是「材質」。

話雖如此,如果我們非要探索畢達哥拉斯對宇宙物質的材質本源的觀點究竟是什麼,那麼他的觀點可能最接近我在第三章裡提到的泰勒絲(Thales of Miletus)的學生,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er )所提出的「無線定」,或稱「阿派郎」(aperion),一種無法被限制的存在。

其實關於這個一類問題,如果用現代科學的角度來看,也非常有趣。

你說,構成我們這個世界的元素是化學週期表當中的118種元素嗎?但是,每一種化合物的特性,又是不是由它的「化學鍵」結構的「形式」所決定的呢?

而每一種原子的類型,又是不是由原子內的電子、質子、中子數量和能量「形式」所決定的呢?

因此,這個世界的本質究竟是由「材質」所決定的,還是由「形式」所決定的,這個問題直到今天依舊可以繼續討論下去。

雖說畢達哥拉斯有非常理性的一面,但另一面,他對「數」的崇拜也簡直到了癡狂的程度。他認為,真、善、美都可以從「數」當中去發掘。

別看他又是第一個提出「哲學家」概念的人,又是自然科學的啟蒙者,但畢達哥拉斯的學說,與其說是「學說」,倒不如說是一種「神秘主義教義」,他所創立的學校,則更像是修道院,學員們相信被要求宣誓,要過著類似苦行僧這樣的生活,目的是要追求靈魂的純潔。

他所領導的靈修組織裡,充斥著對數字的崇拜及各種莫名其妙的禁忌。

比如,他規定所有的學員在進入學殿前,必須對門楣上由十個點組成的三角圖形進行參拜。

新學員在前面的五年不能開口說話,不能直接和畢達哥拉斯接觸,只能旁聽。

不能在燭光邊照鏡子、不能吃豆類、出家門後不准往回看、不准跨越欄杆、不可讓燕子在屋簷下築巢、不可懷疑神蹟、不可吃動物的心臟、不可將麵包弄碎、不可踩踏豆田、早上睡醒後必須折好被子,否則靈魂會被捲在被子裡。

畢達哥拉斯除了本人除了相信靈魂永存,轉世輪迴,更宣稱記得自己前四世的記憶。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團體本身的怪異,畢達哥拉斯的學派和他們在的南義大利城市裡所組建的政治組織在統治該地區數百年後,就被當地人驅逐出境,漸漸式微。

歷史上關於他最誇張但無法被證實的傳說,還有兩個。

第一個,是關於他的某個學生不小心發現了數學當中的「無理數」,進而導致了整個畢達哥拉斯學派所仰賴的數學體系瀕臨崩潰,史稱「第一次數學危機」。最後解決問題的方式,據說是將那名學生直接沈入海底了事。

第二個,是關於畢達哥拉斯本人的死亡。據說他本人在一次被敵對勢力追殺的過程中,逃到了一片豆田。為了不違背自己「不踐踏豆田」的教義,他因此拒絕繼續前逃,最終被追趕上來的敵人割喉而死。

正應驗了那句「不瘋魔,不成活」。

用今天的角度來看,我們或許會覺得畢達哥拉斯特麼的就是個邪教頭子。但如果我們能把他放回到他所處的時代背景來看,他的所作所為,其實和當時的時代背景之間其實沒有違和感。

我接下來要討論到的另一個南義大利哲學學派「埃里亞學派」裡的幾位大咖,如色諾芬尼(Xenophanes)和巴門尼德(Parmenides)等人,也都是類似的角色。

身處在在今天,我們很容易這樣說;宗教是用神話和信仰來認識世界,哲學是用理性和邏輯來認識世界,科學是用實驗和證據來認識世界。

但在最早的時候,宗教、哲學、科學,他們之間是很難分得開的,以至於到了艾薩克.牛頓(Isaac Newton)所處的17世紀, 牛頓本人也把自己最重要的著作命名為《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牛頓不僅信煉金術,更是虔誠的基督教徒。

對牛頓而言他所做的一切科學努力,都是為了證明上帝所創造出來的世界的偉大。這一點放在今天許多西方科學家身上也適用。

從表面上看,宗教、哲學、科學之間,似乎是存在著許多不可調和的矛盾。

然而它們的底色,卻也存在一個共性,那就是對真理的追溯。

目標沒有差異,方法卻存在「進步」和「落後」之別。

(圖:雅典學院素描,攝於米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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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9 一月, 202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當「呵佛罵祖」者成了「祖」

那天一說到「宗教裡普遍缺乏懷疑精神」,就有人跟我提佛教禪宗裡的「喝佛罵祖」,說禪宗也有破相破執的高深思想。

Well 是嗎?你且試問對方,禪宗的「開悟」是否有可能只是「假開悟」?

禪宗的各種「開悟」,是否有可能和釋迦摩尼所說的開悟是不同的兩回事?

你再問對方,禪宗公案裡祖師們的那些矯情造作的過激行為,是否只是一種裝模作業?他們是否只是一群在作秀互相標榜的「破戒外道」?

你看對方會不會跟你拼命。

人家「喝佛罵祖」是要表演境界給我們看的,沒有說我們也可以對他們的境界和祖師「喝佛罵祖」,所以別犯傻,小心他對你當頭棒喝或砍下你的手指。

如果「喝佛罵祖」後自己卻成了不可以被質疑的「祖」。那「喝佛罵祖」的意義又何在?

就我的經驗,那些越是要來教育我們「別執著」的人,往往他們本身就是最執著的人。這點放在我自己身上或許也適用。

我第一次接觸禪宗,是三十多年前有一次老爸帶我去古晉的美麗華戲院看《六祖惠能傳記》。

他更喜歡六祖惠能的那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我則喜歡五祖弘忍的那句「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

不知為何,明明還不到十歲的屁孩我這就開啟了我跟他近二十年喋喋不休的所謂佛學辯論,各種版本的《六組禪經》、《五燈會元》、《臨濟錄》等也是翻到爛。

不過最後我更喜歡的,還是曾銀狐居士寫的那本萬惡的《翻案》,太精采,如果不怕被冒犯的大德,不妨去搜來一閱。那才是真正的當頭棒喝。

近代來說,我對一行禪師還是特別有好感的。

不過如果問我禪宗是不是真的有所謂的「懷疑精神」和「自省能力」?

那我可能會反問來人。

「你是否能接受,歷史上禪宗的那些祖師們其實只是和眾生一般平等的凡人?」

「你是否能接受,歷史上禪宗那些祖師們的開悟也有可能只是一種主觀想像?」

「你是否能接受,歷史上禪宗的那些祖師們所展示的境界可能不是什麼至高無上的真理?」

「你是否能接受,各種禪宗公案裡的道理其實只是放諸四海中,普通人都能懂的普通道理,甚至還有其他地區的思想家的哲思早已超越這些道理?」

假如我們的邏輯是典型的:

「祖師爺們所悟出的就是絕對不會錯的真理,那些俗人的思想都是凡俗之物。你不認同禪宗公案裡的機鋒?那只是因為你們境界不夠看不懂。」

那麼這種邏輯,就等同於傳說中當年燒毀埃及亞歷山大圖書館的宗教領袖所說的:

「這些藏書中的內容《可蘭經》裡想必早已包含,至於《可蘭經》中沒有包含的知識那就更因該被燒毀了。」

這兩句表面上看不同,但底層邏輯卻是一模一樣的。是在拿著自己先入為主認定的「真理」這根雞毛當令箭。

這種情況下還要說什麼有覺知,有懷疑精神,有自省能力,那就太勉強了。信仰就是信仰。

如果一個宗教的信仰者能夠坦誠,說自己有所不知,自己的信仰也有可能不是絕對真理。那就成了哲學和科學。

其實假如把禪宗放到西方哲學思辨的傳統中去,許多「機鋒」本質上大概就是提出芝諾悖論的哲學家芝諾的那一個水平。當然,已經被變成「真理」後,不可被質疑的宗教是不能拿來這樣討論的。

倒是《六祖惠能》故事的真實性隨著近年史學界研究的深入,有了很多與傳統不同,出人意表的新觀點。

還有後來不少近代的歷史考證也證實了所謂「南頓北漸」,是在長期的派系鬥爭中,後人炮製出來的說法。歷史上很可能是南方的禪宗竊取了北方「頓悟」的概念,實際上北方禪宗原本就有頓悟與漸悟的次第傳統。

我覺得這些說法都比呆板的去相信「經典」的故事更有趣,更有活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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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4 十二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漫步中的哲學史|第四篇|永遠不變的變化

(刊於《新語絲》15.02.23 期「網裡乾坤」)

旅行巴士僅了用6天的時間就繞了土耳其一大週,每天平均有5個小時在路上,再繞回到座落在阿納托利亞西海岸,愛琴海旁的以弗所古蹟時,我已經因為每天餐餐吃麵粉和奶製品引起了身體的嚴重不適。

幾乎是強忍著翻騰的胃部不適,邊走邊趴在一路的殘垣斷壁上走完了以弗所古蹟,忍到古蹟的出口處,我直接脫隊搭得士逕自回酒店暈睡10小時。

後來我想幸虧我不是活在2500多年前的這一座亞洲第一大城市以弗所,也不是當時生活在這裡的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 )的朋友或學生,否則我分分鐘就有福消受他的「牛糞Spa療法」套餐,整個人被埋入牛糞裡悶死了。

雖然,赫拉克利特作為古希臘第二個哲學學派「以弗所學派」的創始人,也繼承了「米利都學派」的傳統,認為萬物的本源是一種物質元素。

但和主張萬物起源於「水」的泰勒斯相反,赫拉克利特認為萬物起源於「火」。

他認為只有乾燥的靈魂才是最善良、最健康的,而濕重的靈魂則是墮落的,他說,只有豬才會在污泥中取樂。

據說赫拉克利特晚年時因為經常亂吃各種草根和植物,因此生了重病,周身水腫。去找醫生時,卻不肯好好說人話,醫生因為聽不懂他艱深的啞謎而拒絕收治他。

於是赫拉克利特就把自己埋進熱騰騰的新鮮牛糞裡,試圖利用牛糞的溫度祛除自己體內的濕氣。

結果,這位偉大的哲學家自然是瓜佐老襯。

嗯,典型的哲學性腦殘。

別看這傢伙這麼癲,赫拉克利特的思想在哲學史上的影響,可謂舉足輕重。

後來的黑格爾、馬克思、尼采都對他倍加推崇,斯多葛學派的思想也深受他的影響。

其實赫拉克利特的出生還有點像佛教的釋迦摩尼和耆那教的創始人笩駄摩那(Mahavira),他也是貴族王族的繼承人,但為了尋找真理而出走,放棄王子身分和繼承權,選擇衣衫襤褸的住在野外和神廟周圍,終日和孩童在大街上嬉戲。

但內裡他並不是一個快樂的哲學家。

如果去到希臘,我們很容易在滿大街的紀念品店裡見到一對有著「哭臉」和「笑臉」兩張臉的面具紀念品。如果你現在用的是蘋果電腦,試著輸入「面具」兩個字,你就會見到這一對臉的面具Icon 選項。

面具中那張著名的哭臉,就是赫拉克利特,因為他的理論很艱深不容易懂,他也為此煩惱。

赫拉克利特學說的重要內容可簡單總結成三點。

一,萬物皆起源於火

二,萬物皆有邏各斯

三,萬物皆在變化中

先說第一,萬物起源於火的說法,其實還挺符合現代的「宇宙大爆炸」學說,但赫拉克利特憑藉的只是一種古人的樸素觀察經驗,得出這個結論,並不是透過嚴謹的證據。

他認為,宇宙中有一團「永恆之火」,活躍的不斷在變化,這團火也生成了萬物和人的靈魂。並且這種變化當中,也存在著萬物相互轉換的均衡規律。

他還有一套火的變化推論,分為上升和下降兩條道。

上升之道是,「土」往上變成「水」,「水」再變成「氣」,「氣」再成為「火」。

下降之道是,「火」產生「氣」,「氣」凝結成「水」,「水」凝結成「土」。

這不僅像極了中國的「五行學說」,事實上也是許多其他同時期古代文明的人會思考問題的方式,是一種古人的樸實智慧 。

但就如我在上一篇裡所說的,古人的這一些不以客觀事實為基礎的自然理論,不僅與事實很難相符,即便從概念上說也很難說得通。

試問「五行」中的金如何生水?赫拉克利特的土又是如何變成水的呢?

當然有人會說,赫拉克利特所說的火不是火,不能這麼膚淺的去看待這些古代智慧。他說的火是隱喻一種「能量」或者一種「意象」。

不過如果你仔細看他所提出的火之上升和下降之道裏的描述,他很明顯所指就是我們日常經驗裡可以觀察到的火的特質,而非指涉其他概念。

把具體的事物解釋成某種抽象的概念,再從抽象的概念中去進行自由解釋,那就可以脫離實際,在很大程度上忽略「證據上的不足」和「邏輯上的矛盾」,讓解釋問題變得極其方便,簡直可以張口就來。

這就好比我們如果說「五行」當中的金、木、水、火、土不是客觀世界中的金、木、水、火、土這五種物質,而是另有所指,是形而上的,不可見的。

這樣一解釋聽起來好像很高深,但由於脫離了具體,進入「玄」的領域,「五行」究竟所指是什麼的討論就變的凿空蹈虚,解釋很方便了。

一千個大師可以根據他們自己的理解給你一千種解釋,彼此之間相互矛盾也無所謂,反正不用講證據和邏輯,這事實上也就成了「獨斷論」。

又比如中醫學裏的「經絡」和「五臟六腑」,在早期的所有中醫文獻裏所指的都是具體的有型物質,如大動脈、血管、心、肝、脾、肺、臟。

但是到了近代,由於這一整套理論被解剖學 「證偽」了,在人體中根本找不到古代典籍中的各類經絡,人體中的五臟也和古籍裡描繪的五臟也大有不同。

於是許多中醫理論家就開始把經絡解釋成「無形」的,然後再說中醫的心不是西醫的心,中醫的肺不是西醫的肺,如此這般。

這樣也就避開了被證明是錯誤的可能性,變得「不可證偽」。

許多人總會直覺的以為,把具體事物的概念轉換成「形而上」不可見的,再用這種不受束縛的「形而上」邏輯去解釋一切,就變得好像什麼都可以解釋得通了,具有強大的解釋力,並以為這就是一種高級的理論方式。

殊不知,這實際上只是一種理論潰爛後的模糊結果。

因此我經常說,「解釋」是廉價的,透過空想,要去想通一個道理,去將一件事情解釋成邏輯自洽,也是很容易的。

唯有基於合理規範的思考,加上符合證據的「論證」,才是硬功夫。

不過這是後話了,我們不能苛求古人,我上述說的也只是基於解釋的必要而站在現代人的角度來去批判古人的一種比較原始的思維漏洞,這樣對他其實並不公平。

站在兩千五百多年前古人的角度來看,赫拉克利特能發展出這樣一套脫離神話解釋,試圖用自然界的元素來解釋萬物的理論,已經是人類思想水平的一大進步。

再說第二點,萬物皆有邏各斯。

邏各斯就是Logos,最早是指大自然或神的語言,這個概念後來演變成來我們常說的「邏輯」(Logic),意思是「思維的規則」。

「邏輯」是一個標準的哲學概念,而赫拉克利特正是第一位把「邏輯」這個概念引入哲學裡的人。

那時候他所說的「邏輯」其實還是一種比較初級的邏輯思想,遠還沒有到後期亞里斯多德發展出來那種講究「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這些所謂「邏輯三律」的高度,更沒有近代發展出來那種「形式邏輯」的嚴謹性。

人類對「邏輯」的認識,也有一個漸進發展的過程。

當時的赫拉克利特所指的「邏輯」,簡單來說就是指我們彼此對話的時候,說出來的話要make sense 。意思說,說出來的話是有意義的,是能被理解的。

反之,一個人如果說話九不搭八,大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那我們就會說他的話是「沒邏輯」。

另外,赫拉克利特的「邏輯」,還帶有辯證的意思。這基本上就和中國說的「道」是一回事了。

所謂「辯證」就是我們常聽到的「對立的統一」。

一個銅板的兩面是對立的,但又是不可分割的一體。

日與夜是對立的,此消彼長,相互轉化,同時又是不可分割的一體。

陰與陽是對立的,但是沒有陽就沒有陰,沒有陰就沒有陽,陰中有陽,陽中有陰。而且陰極成陽,陽極成陰,它們實則也是一體的。

熱情與冷漠是對立的,沒有熱情的對比,就不會有冷漠的感覺。沒有冷漠的感覺作為對比,熱情也就沒有意義。

「對立」的,又是「依存」的,這就是原始的「辯證法」。

「辯證法」的概念就如同中國的「陰陽學說」一模一樣。

而躲在這個對立統一關係背後的法則,就是「邏輯」,也就是「道」。

19世紀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說,「辯證邏輯」是思考一個概念,和與之對立面相互轉化的邏輯。

老實說,「辯證法」如果真的要細談,那恐怕又是萬字長文。

不過今天這裡我倒是想提個不同的醒,那就是建議大家別把古代的「辯證法」看得太高深,甚至產生過度崇拜的情感。

「辯證邏輯」其實只是一種相對初級的邏輯形式,是一種兩千多年前的中國和古希臘人都已經發現的籠統的自然法則,我相信在其他文明裡也有很多類似「福禍相倚」的生活智慧。

在古時候,由於邏輯和修辭的關係並沒有現在那麼清晰,許多透過「辯證法」所得出來的思考結論,只不過是一種類似玄學、詩意描繪這樣的說法,是經不起嚴格邏輯推敲的結論。

不過去數十年,由於某大國的政治哲學主張,所謂「唯物辯證法」在華人的世界被拔高到了近乎荒謬的程度。

大家都知道毛澤東曾經在多個場合公然的感謝日本軍國主義對中國的入侵,他說過:

「如果沒有日本侵華,也就沒有共產黨的勝利,更不會有今天的會談。。。這就是歷史的辯證法」。

如此辯證,那是不是說德國納粹屠殺了600萬猶太人,猶太人也該感謝德國納粹團結了猶太人呢?

按照這種辯證邏輯,是不是如果屠殺了1000萬猶太人就更好?是不是如果只屠殺了10萬人就該少點感謝呢?

看看,辯證法如果運用得不恰當,其實非常危險,很容易就會跌入「極端相對主義」的詭辯陷阱中,認為世界上沒有是非、對錯、善惡,一切都是相對關係而已,進而形成一種無原則,無底線的思維泥潭。

「辯證邏輯」的濫用,很常會成為惡人和暴徒「合理化」一切罪行的完美藉口。

就好像另一個著名的例子,一個強盜奪走了你所有的家產,打斷了你雙腿,再給你兩根枴杖。

很慘嗎?你可以換個角度思考,你應該感謝這場遭遇,否則你怎麼會否極泰來,擁有這麼好的兩根枴杖?

如果沒有經歷過如此糟糕的境遇,你又如何會更懂得珍惜當下這個還可以佇著兩根枴杖的平靜生活?

這種荒謬的結論一樣可以從辯證法的正、反、合中得出。由此我們就可以看出,「辯證法」本身可能所存在的問題。

「辯證法」很適合拿來對各種觀點進行否定,但卻無法去肯定一個觀點。屬於典型的「有破無立」。

然而原本樸素的「辯證法」,是透過去否定一個觀點,或自我否定,並在此基礎上提煉出另一種較之前更為合理優越的觀點。

但辯證法如果不能在否定後提升原本的認知,那就成為了無意義的詭辯,最後很容易演變成「槓精邏輯」。

我最後要談到的赫拉克利特思想「萬物皆在變化中」,碰巧就是一個例子。

赫拉克利特有一句人盡皆知的名言: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裡」。

他想表達的是,萬事萬物總是在變化當中,河裏的水在你第二次踏入時已經和上一次不一樣了。

但他有一個弟子叫做克拉底鲁(Cratylus),也屬「以弗所學派」,卻把這個理論推向極端,說:

「人一次也不能踏進同一條河裡」。

克拉底鲁誇大了絕對運動,否定了相對靜止的存在。

然而事實上如果一切都在變化,未曾有一刻固定,那麼我們就什麼也認識不了,什麼也確定不了。因為就在你去認識的那一刻,那件事物就已經變成另一件事物了。

所以他說「人一次也不能踏進同一條河裡」。

但,是什麼躲在這一切變化的背後,去永恆的支撐這一切的變化呢?

那個背後的永恆法則,難道不就是一種固定「不變」嗎?

於是,克拉底鲁就陷入了自我矛盾的困境。

因為如果一切都是變化的,那麼「一切都是變化的」這個原則本身是不是變化的呢?

顯然,克拉底鲁所陷入的,正是「相對主義詭辯」的陷阱。

關於「相對主義」的問題,我在之後的一篇裡會特別的去探討。

總之,克拉底鲁對他的老師赫拉克利特的反對,雖然不太有道理,但我們又不能說,這不是一種「辯證法」。

這便是「辯證法」其弔詭之處。宜慎之。

圖像:攝於以弗所圖書館古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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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十二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漫步中的哲史|第三篇|哲學的第一站

(連載於《新語絲》「網裡乾坤」第三四八期)

「米利都學派」是古希臘最早的第一個哲學學派,如前兩篇的歷史背景中所提及的,最初的古希臘哲學,正是發生最接近東方世界的小亞細亞,這首當其衝感受到來波斯帝國巨大壓力的前線地帶。

一說米利都學派,我就想起上個月土耳其程之旅最大的缺憾。

遠赴萬里而來,分明已經到了距米利都古蹟僅有三十多公里距離的以弗所,卻因時間安排不上,和突如其來的一場常腸胃病,以至無緣踏足,只能在酒店的窗口旁吃著泡麵,眺望興嘆。

米利都學派的創基人是大名鼎鼎的「哲學之父」泰勒斯,他最著名的事蹟便是透過天文和數學知識,精準的預測了一場日蝕的發生,並預先警告了當時正在周邊交戰的兩個國家。

果如其言,公元前585年5月28日,一場遮天蔽日的日蝕突然降臨。

白日驟黯,嚇壞了當時正在小亞細亞的克澤爾河附近交戰的呂底亞王國和米底王國的大軍。雙方以為觸怒了天神,於是便在日蝕下放下武器,簽訂停戰協議,結束了長達30多年的戰爭。

於是公元前585年5月28日這一天,也被認為是西方哲學開始的那一天。

泰勒斯活躍於兩千六百多年前今天土耳其境內愛奧尼亞地區的米利都,他曾遊歷過當時地中海世界周邊的許多地區,甚至到過當時已經有數千年歷史的古代世界文明中心巴比倫和古埃及。

在那裏,他除了學習到其他偉大古文明中的大量知識,他也發現到原來同一件大自然中所發生的現象,在不同城邦的神話體系裡,竟然會被給出完全不同的解釋。

然而同一件事情,怎麼可能有那麼多不同的原因呢?這顯然是荒謬的。

這種遊歷各國所帶來的多元視野,顯然和他後來理性思想的形成有很大關係。

泰勒斯活躍的時間比中國春秋時期的孔子和老子等人早了約七十年,說他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哲學家並不為過。

但我傾向於認為泰勒斯是「哲學」與「科學」的共祖,這種觀點的原因有二:

第一,先說哲學的部分。

泰勒斯是第一拒絕用神話敘事來解釋自然現象,轉而用人可以感知到的自然界中的「水」當作萬物之本源來解釋世界的人。這代表了人類透過「理性」認識自然界的開端。

從神話解釋自然界的現象,轉向用理性解釋自然界的現象,這便整個是「自然哲學」的核心要素。

第二,再說科學的部分。

雖然說泰勒斯用天文知識預測了日蝕這點,古巴比倫人也做得到,但他僅僅透過觀察日月星辰的運行就計算出一年的天數為365天,還有他透過觀察自然,精準的預測到來年的氣候將如何影響橄欖的收成。

他甚至能只透過金字塔的影子,用幾何和數學的方式計算出了一千多年來都沒有人能算出的金字塔實際高度,這些事蹟背後都蘊含著科學思維的原理。

不借助神話解釋,僅僅透過理性和邏輯,就能精準的得出結果高度符合「事實」的預測。

這隱約已經有了科學思維當中「觀察自然、提出假說、檢驗結果、再調整觀察、提出理論」這個實驗流程的雛形。

泰勒斯的出現,等於是把對自然現象的解釋權從高居在奧林匹斯皚皚雪山上的眾神手裡奪取過來,轉移到人的手中,用人的經驗和常識來解釋萬物,因此他也被稱之為「科學之父」。

因為他的哲學主要是聚焦在形成自然界萬物的本源問題上,他們這一派哲學家也被稱之為「自然哲學家」。

為了方便介紹,我先把「米利都學派」比較關鍵的幾位師徒傳承粗略的整理一下;

泰勒斯 (Thales )

阿那克西曼德 (Anaximander)

阿那克西美尼 (Anaximenes)

阿那克萨哥拉(Anaxagoras)*他不算米利都學派,但受其影響極深

反正簡單的來記,泰勒斯的後面,跟著一群「阿那」就是了。

泰勒斯所創建的「米利都學派」其特點是一元論,他們試圖用自然界當中的一種元素來詮釋萬物的起源。

比如,泰勒斯認為自然萬物的本源是「水」。

他的學生兼朋友阿那克西曼德,也是人類歷史上最早提出進化論的那位,則認為「水」太具體了,萬物的本源不可能這麼的具體,它應該是更不具相的一種元素叫做「阿派朗」。

阿那克西曼德提出的所謂「阿派朗」,也稱作「無邊際」,是介於實體和本源屬性之間的一種東西,他認為這才是世界的本源。

接著阿那克西曼德的又是學生或朋友,阿那克西美尼就認為 No No No!什麼「阿派郎」?那太虛無縹緲了。

阿那克西美尼提出,萬物的本源應該是「氣」,是介於太過具體的水,和太過飄渺的阿派朗之間的「氣」,那才是萬物的本源。

再後來,有另一位也是來自愛奧尼亞地區的著名哲學家阿那克萨哥拉,顯然也受到這一派的影響,他又提出自然的本源應該是一種叫「知性」(Nous)的東西,概念酷似後來大乘佛教說的「宇宙意識」。

這位阿那克萨哥拉,正是第一位將「自然哲學」帶雅典的人,也是第一個提出說月亮本身不會發光,月光不過是太陽光反射的人。他後來在雅典還啟蒙了蘇格拉底對自然哲學的興趣。

從上面的描述裡,我們可以看出古希臘哲學發展的一個很明顯的特質,哪就是辯證思想,學生總會推進老師的學說,而不是拘泥於認為老師教導的或傳統的說法就是「不可挑戰」的真理。

這就對應到我在上一篇中所說的關鍵詞,「允許懷疑是理性的基礎」,這點比對我們中國傳統中普遍盲目「崇古」的文化,有很大的區別。

對了,請不要再追問為什麼總說這些哲學家之間的關係既是「師生」又是「朋友」。

我之前已經解釋過,古希臘人的社會關係和中國古代農耕社會不同,他們沒有我們那麼強烈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師長弟子階級觀念。

古希臘社會中的性別文化和我們現在也不同,在古希臘說「師生」,有時候是師生,有時候也是朋友、主顧、甚至同性情人關係。

包括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等人如果非要用今天的標準來看,那都屬於同性戀。但在當時的古希臘社會價值觀裡, 那種關係是一種普世的高尚行為。

還是說回「米利都學派」的這些自然哲學家。

他們用不同的元素來解釋自然現象的思路,明顯的帶有唯物主義色彩。

在他們的理論裡,會清楚的描繪他們所構想的「水」、「阿派朗」、「氣」等物質是如何像物理世界中物質一樣,「具象」的一步一步構築出我們這個世界。

這種傾向也表現在他們之後所出現的另一位哲學家,德謨克里特身上。

德謨克里特是科學唯物論的始祖,他在提出「原子論」時,也有同樣的傾向,他會具體地描述原子(Atom)這種不可再分割的物質是如何相互碰撞,構成我們的「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這就是今天理論物理學最早的原型,

原子論早在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古希臘即已成型。

而就在遙遠的東方,當時印度的偉人釋迦摩尼入滅僅僅一百多年後,亞歷山大大帝便在公元前326年征服了印度北部的諸邦,開啟了這一地區的希臘化時代。

古希臘富於理性思辨的哲學方法與同樣有著「非神論」主張,講究「緣起」等思想的佛教一拍即合。

於是古希臘哲思中大量的理論被佛教所吸收,形成了後來的「希臘化佛教」,更是間接的影響到後來「部派佛教」和「大乘佛教」一些理論的內涵。

另外說到構成世界的元素,也就不得不提中國的「五行學說」。

我認為古希臘的這種「自然哲學」和大約同時期中國古代的「五行學說」其實還是很不一樣的。

五行學說裡的「五行」更多說的是一種建立在「概念世界」中的想像,而不是實指「經驗世界」中的金、木、水、火、土這些物質。

這就導致了「五行學說」雖然形似「自然哲學」,但實質上大異其趣,很難說得上是一種「哲學」。

比如,金怎麼會生水?土真的能夠克水嗎?難道火不能蒸發水嗎?

其中很多描述明顯並不符合經驗世界的觀察,即便放在概念的世界裡也很難解釋得通順。

而且五行理論發展到後來,還被套用到世間萬物之上。上至日夜星辰的天文學理論,下至五臟六腑的醫學理論,都要削足適履,生掰硬套在五行的概念之上。

肝為何屬木?心為何屬火?脾為何屬於土?肺為何屬金?腎為何屬水?理由居然只是因為它們的顏色。

這些說法不僅在醫學學理上根本說不清,也無法被證實。何況,人的重要內臟也絕對不止有「五」種。

由於中國的五行學說不是建立在經驗中可感知的元素上,所以與其說是用「理性」,還不如說是用一種純粹的「玄想」來構建理論。

其實,米利都學派的理論當中也有這種「玄想」成份,但它最後卻能夠形成科學的最大原因,主要在前面我們提到的思辨傳統,老師的理論學說,學生可以質疑和推翻,再往前推進。

這就形成了糾錯和進步的機制,變成一種可以據實發展的學問。

反觀中國的五行理論,自打形成之日,已經被「預定」為後人不可去質疑的先聖傳統智慧,不僅被認為是傳統的真理不能被質疑,甚至直到今天,、還有許多人將之當作真理,如同宗教一般。

正因如此,五行理論缺乏思辨,缺乏糾錯機制的文化特性,最終導致它始終沒有形成一種哲學和科學。

如果對這個話題有興趣,我推薦搜一搜中國近代著名哲學家陈嘉映的《影響後世幾千年的哲學,為何誕生於希臘》作為衍生閱讀。

關於米利都學派我就簡介到此,這裡我簡單總結幾個要點。

一,米利都學派屬於「一元論」思想,他們的思維傾向,是把世界的本源歸結於一種物質,想用「一」來統合「多」。

二,他們關注的,是構成世界的「材質」。

三,這種自然哲學思想具有「獨斷論」傾向,也就是說出來的說法沒有辦法被證實。自己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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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十二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漫步中的哲史|第二篇|理性是個什麼鬼?

(連載於《新語絲》「網裡乾坤」第三四八期)

在上一篇裡,我透過介紹愛琴海地區的地緣政治和文化環境描繪了古希臘哲學出現的背景輪廓。

提到人本、理性、法治、自由主義和民主政治,這些關乎哲學理念的雛形為何得以發生在古希臘。但我在文末特意漏下了一個催生哲學的最後因素,那便是嚴峻的外部壓力。

早在第一次希波戰爭正式爆發的一百多年前,也就是大約公元前6世紀時,生活在今天愛琴海周邊的古希臘各城邦就感受到了來自東方強大的波斯帝國的壓力。

面對波斯帝國著頭巨獸,平日里原本相對獨立自由,各自為政的幾百個古希臘個城邦,這時候就不得不彼此放下嫌隙,團結起來面對來自東方的挑戰。

那為什麼古希臘各城邦之間會願意彼此聯合起來對抗波斯,而不是選擇加入更為強大的波斯帝國呢?

畢竟在與波斯帝國的數次交涉中,一開始對方態度也算友善,所開出的條件也不算太差。最多要求古希臘各城邦稱臣,並定期象徵性的進貢。

這裡就牽涉到一個更深層的問題,那就是兩種文明之間價值觀上的矛盾。

來自東方的波斯所代表的是一種帝國主義意識型態,類似薛西斯這些皇帝都自稱是神的代言人,這在習慣了自由的希臘人眼中看來,他就是來統治和奴役佔領區的臣民的野獸。

這和共享自由、法治、民主價值觀的古希臘簡直水火不容。

在這種情況下,有著同樣價值觀的古希臘各城邦很自然的也就會選擇團結起來組成聯盟,共同對抗波斯。

但問題是,團結說起來容易,實際操作起來卻存在很多障礙。比如最明顯的,古希臘的每一個城邦都有自己的所信仰的主神。

雅典有雅典娜、斯巴達有阿耳忒彌斯、德爾菲有阿波羅、奧林匹亞有宙斯。

這種信仰的差異就導致了古希臘諸城邦之間,儘管有了合作的強烈動機,卻沒有很好的對話平台。

打個比方。

剛剛天空中出現了一道絢爛的彩虹,咦?彩虹究竟是什麼?它為什麼出現?

關於這類問題,如果有上百個城邦,他們各自的「神話敘事」也就會給出上百套自己對於彩虹出現的原因和意義的解釋。

剛剛戰場上發生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件,各城邦在自己主神廟裡所卜卦出來的「神諭」說法又都不一樣。

這樣子各說各話,協作尚未開始,爭論和矛盾已經一籮籮,深度的合作根本無法展開。

那麼既然舊有的「神話敘事」不適用了,這時候大家就需要找出另外一套可供彼此溝通的對話平台,那自然就是「理性敘事」的對話平台了。

我們只談大家彼此之間感官經驗和理智都可以認識到的現象,在這種基礎上展開對話。

對此,中國著名的哲學翻譯家陳宣良做了一個很傳神的描述,他說:

「理性敘事就是各自的神話放一邊,我們只談一件事情,大家同不同意如果我們用刀把頭顱砍下來,人就活不了了?同意,這就是理性」

簡單來說,就是講事實和邏輯。

其實關於理性的定義是什麼,說法有很多,我這裡主要用一個角度來切入幫助大家了解什麼叫做理性;

所謂「理性」,就是人類開始相信自己有能力去認識自然界和解釋自然界。

而在這個認識自然界的過程中,並不需要借助「未知」和「神話」這一類內容的協助。

舉個最直接的例子,比如今天的人類已經能夠發射火箭飛出地球,並準確的進入火星的軌道,將太空探索器準確的降落在原訂的目標地點上。

這一切的實現,要求我們對物理和引力的掌握,對大量環環相扣的數學公式的運算,都可以精準的用數字表達出來,而其中任何一個環節中都不需要借助任何「神秘」力量的介入,這就是理性。

我們相信人類透過自己的認識能力,能夠理解物理、引力、數學背後的規律,並可以精準的,有目的性的運用這些規律,在實踐中證明我們的認識和所推演的結果,是符合事實的。

因此為什麼說理性不僅是「哲學」的基礎,同時還是「科學」的基礎。

認識理性,我們也可以從反面來認識。

所謂的「非理性」,就是不講事實、不講邏輯,違背數學的。只講感覺、講神話、講立場、講境界、講運氣、講宿命、講主觀觀點,都不是理性。

關於理性說到這裡,我感覺有必要要特別強調一點。今天大家談話好像只要一說起理性,就感覺好像代表一種正確性。

好像只要說「理性」就代表絕對正確。

然而事實上,理性只能在一些諸如「是」、「否」、「真」、「偽」之類的事實問題上做判斷。

理性卻無法全面回應類似「好」、「壞」、「應該」、「不應該」這一類價值判斷上的問題。

因此當我們把理性用在和生命、個人、社會、情感、價值觀方面的問題的問題討論上時,我們就不能把它當成唯一的砝碼。

就如我前面定義說的,理性只是我們人類的一種能力,一種有助於判別真偽的工具。

那麼理性除了是哲學和科學的基礎,它還為哲學的發展貢獻了什麼呢?

大家或許注意到了,在這裡我是一直將科學和哲學拿來並談的。

關於科學究竟是派生自哲學,還是和哲學同時並生的呢?這是一個極有爭議,可以吵上一整天的話題。

比較常見的說法是,科學是屬於哲學當中畢達哥拉斯和柏拉圖的那一系所發展出來的,透過數學論證萬物的方法論。

我則比較傾向於認為科學和哲學是並生、孿生的兩兄弟。我在下一篇開始介紹哲學的第一個學派「米利都學派」的時候,會特別闡述這個觀點的來源。

反正這裡比較關鍵的知識是,無論是科學還是哲學,它們都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上。

那理性的態度還有一個很明顯的屬性,就是高度的世俗化。

在人類古代的歷史中,高度世俗化的文明在我看來主要有兩個,一個是西方的古希臘文明,另一個是自春秋以後的中國文明。

雖然這兩個文明都有各自的神話系統,但這些信仰實質上並未真的成為它們社會生活和政治的主導,更多的都是做為一種服務於政權穩定,或作為社會群眾精神依託的一種存在。

與這類偏世俗主義相對的其他文明,比如古代的埃及、瑪雅、西藏,甚至後來中世紀的歐洲,宗教的不理性所導致的極端主義;宗教法庭、人祭、聖戰、以宗教為名的各種壓迫可以瘋狂血腥到什麼程度,這點歷史上有無數的例證。

因為理性講求的是事實和邏輯,而理性本身又是一種懷疑態度。

我們看哲學中最著名的三個問題「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去往哪裡?」每一個叩問都始於「質疑」。

如果說理性是哲學的靈魂,那麼懷疑就是理性的靈魂。

只要一個人培育了足夠的理性能力,就像點燃了一盞明燈,他的覺醒很自然的會讓他去懷疑一切非理性的東西。

那麼理性思考問題的結果,也就一定會去質疑神話當中的不合理,這必然也就形成了由理性所主導的社會產生「世俗化」的傾向。

在這點上古代希臘的世俗化又比古代中國更徹底,中國古代社會還需要靠相信祖宗和君權神授來維繫社會穩定。你不能懷疑老祖宗,你不能懷疑皇帝,你不能懷疑很多教條式的價值觀,比如忠君、孝悌、禮儀等等。

不能懷疑和挑戰,那就違背了理性要去懷疑一切的天職屬性。

因此,中國除了春秋時期曾經有過那一絲短暫相對寬鬆的政治環境,出現過一絲不連續的,可以勉強稱之為「哲學」的一點苗頭。中國在絕大部分時候,都是處於儒法制度下精神相對閉塞的環境。

但古希臘卻恰恰相反,因為其海洋文明的屬性,他們除了必須時時思考城邦之間在信仰和價值觀方面的差同,他們同時也有機會接觸更多當時古代世界的其他文明,大家透過討論和協商來自治。

這就構成了他們精神世界中價值觀多元共存的局面,要求他們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人與人之間的「理性敘事」,而不能選用具有強烈排外性的「神話敘事」來看待問題

說到這裡,我已經大致把孕育哲學的一些重要條件基本介紹的差不多了。

但事實上我到目前為止談及的,也都只是哲學出現的「必要但不充分條件」。

無論是哲學還是科學,我們都不可能完全的將它們之所以會出現的所有原因完全的講明白,這其中還包含了太多歷史的偶然性。

而且哲學當中許多觀念的內涵,也從來不是一開始就定義清楚,各種概念也是在不斷的挑戰下慢慢趨向成熟。

就拿這一章的主題「理性」來說,如果只是我們上訴談到的一般意義上的「理性」,那其實任何地區的其他文明當中都有,只是彼此程度不一而已,但古希臘哲學對理性的要求,是非常純粹的。

說到純粹的理性,除了數學,也不得不提到哲學理性當中還有另一個關鍵特質,那就是對「終極答案」無止境的叩問。

在每求得一個答案之後,我們馬上要去審視和質疑這個答案,從中再挑出可被質疑的新問題。

這便是哲學和科學最大的特質,即所謂的「終極追溯」原則。

雖然,這種喋喋不休的追問好像對現世是不能產生實用效益的,但哲學和科學的理性主義決定了它們無法停下來,一定會不斷的去懷疑一切答案。

哲學和科學的這種終極追溯從本質上看,是「非功利取向」的,它純粹就是想知道答案,想獲得終極知識,而非作為獲取其他利益的手段。

這種態度表現在方方面面,比如今天的科學會不斷的去探索宇宙的外面還有什麼,不斷擴大探索。

再比如科學對微觀世界同樣也是無止境的探索,先是找到構成萬物屬性的分子,然後再往下找原子、電子、質子、夸克、前子,等等,如此無止境的追問下去。

至於如此追問下去有什麼好處?這就根本不是他們所考慮的問題了。

這就是為什麼從嚴格的定義上來說,哲學和科學只出現在古希臘,並未出現在其他的文明。

就拿我們最熟悉的古代中國來說。

為什麼說中國古代沒有科學,只有應用技術?

為什麼說中國古代沒有數學,只有算數、算經之類實用性質的技術?

為什麼說中國古代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哲學,只有一些觸及基礎哲學的思想?

這些問題都可以歸結到一個點上來回答,那就是中國古代社會雖然也很世俗化,但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是非常講求實際和實用的民族。

對我們來說,一種知識,只要夠用就好了,你何必去鑽牛角尖非要去了解這個知識和技術背後的原理?為什麼還要去找出這個原理背後的原理,一直追問下去呢?

這在我們看來太不切實際了。

「能用嗎?」、「能當飯吃嗎?」、「能賺錢嗎?」、「有好處嗎?」

直到今天的我們,尤其老一輩的華人還是很習慣這樣看問題。

我們總把知識當成獲取某種功利的「手段」,是「功利性的」。而哲學則是把知識的獲取本身當成「目的」。

這就是古代中國的理性和古代希臘的理性之間的差別,古希臘的理性更為純粹。

我再舉個很好理解的例子,就好比今天許多人沈浸在網絡遊戲的世界裡。

古代中國的理性,是運用在如何能夠最高效率的打好遊戲,如何獲得最高的分數。這就夠了。中國玩家在遊戲裡的人生意義就是玩好遊戲,成為贏家。

而古代希臘的理性,則是要去「解構」這整個遊戲本身底層的源代碼,還要去找出誰在編碼?怎樣編碼?為什麼編碼?為什麼為什麼要編碼。古希臘玩家的人生意義是要知道這個遊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電影《駭客帝國》的整個故事就深刻的表達出了西方哲學的這種懷疑和追溯一切的性質。不僅要知其所以然,甚至還要去知道什麼叫「知道」,這就是前面提到的「終極追溯」。

正因為哲學和科學最原始的驅動力是「非功利性」的,那麼自然,適合它們發展的條件就很苛刻了。

不僅需要容得下自由思想的政治環境,還要不斷有外界多元思想的刺激,還要重視理性,還要有錢有閒。

所以歷史上哲學和科學的發展,它並不總是在同一個地方不動。而是哪裡更適合它們發展,它們就會轉移。

哲學和早期的科學,從公元前6世紀初萌芽的小亞細亞西岸,先是轉移到義大利南部,再到雅典、埃及北部的亞歷山大港。

後來隨著基督教成為羅馬帝國的國教,自由思想受到箝制,哲學與科學又轉移到了當時思想更為自由的阿拉伯地區,然後再在14世紀文藝復興時穿回歐洲,引發了後來哥白尼和牛頓等人的科學革命。

在那一千多年的各個階段裡,哲學和科學都只是書齋裡對真理探求有興趣的那一幫人的研究對象,它並不是為了服務其他功利目的而存在的,但它結出來的果實卻足以改天換地,造就我們今天多看到的現代文明。

現在很多人印象中科技的發展是被市場利益所驅動這件事,是直到十八世紀工業革命才開始轉變的現象。

但是這種發展,主要還是集中在研發實用性更強的「科技」,而不是「科學」本身。

這裡總結一下,在這一章裡我們主要探討了三個問題:

一,儘管古希臘是最早利用理性,走出蒙昧,自我啟蒙的先行者。但哲學和科學的出現,實際上是一連串條件滿足後被觸發的結果,並不是說古希臘民族就比起其他的民族更為優秀。

二,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是世界上所有偉大的思想家的思想都可以被叫做哲學,哲學有一系列屬於自身範疇內的定義。

比如體系完整的哲學一般都涉及形而上學、本體論、認識論、倫理學、終極追溯等等課題。

三,理性是人最重要的內在能力。是指人能夠有意識的去認識事物、查明事實、張開推理的能力。這過程中不需要借助神秘的解釋也一樣能把事物闡明。

最極致的理性都帶有數學和幾何性質,比如3+3=6 這樣純粹及普遍的真理,答案是所有人都可經驗到的。

從下一篇開始,我會正式介紹古希臘哲學中的第一個學派「米利都學派」,看看理性哲學是如何從懵懂走向清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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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十二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漫步中的哲史|第一篇|理性的土壤

(連載於《新語絲》「網裡乾坤」第三四八期)

在開始聊古希臘哲學史之前,如果我們能先下潛一層去看看古希臘哲學得以形成的人文和地理條件,這或許可以為我們後續的討論提供一個更牢固的背景理解。

人類所有的知識都不會憑空出現,它們都憑藉著人類先天的認識能力和後天的經驗積累而來。

也是同樣的道理,以理性為基礎「哲學」會出現在古希臘也不例外,它絕非憑空或偶然的出現,而是仰賴諸般條件的集結,比如特定的地理、氣候、文化、交通、風俗,才得以出現。

這就類似佛家說的「緣起」概念,所謂「此有故彼有」。

這種思考事物的方式,就是理性的特質,它不訴諸神話與偶然,而是去探究萬物生成的條件和原因。

用理性來理解自身及世界,正是哲學的特質。

那麼為什麼當全世界的所有民眾都在用神話敘事來理解世界時,獨獨古希臘人會提出使用理性的方法哲學,最後甚至發展出全面塑造我們今天這個世界的科學呢?

這裡我先來鋪墊一些比較重要的歷史時間線。

一般我們所謂的古希臘文明,分成三個階段;

一,公元前3500多百年前發源自克里特島上的米諾斯文明(Minoan Civilization)

二,公元前1700多年前希臘半島南部的邁錫尼文明(Mycenaean Greece)

三,公元前500左右的古典希臘文明(Classic Antiguity)

以上是古希臘,那麼關於今天西方文明的歷史源流,學界有幾種說法,我比較認同的是以下兩種;

一,古希臘+日耳曼+基督

二,古希臘+希伯來+東方 (又稱之為H20,Hellenic , Hebrew , Oriental)

因此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我們採用哪一種說法,古希臘毫無爭議的都是今天西方文明的根源。

而西方文明是今天全球化進程中影響世界範圍最廣,影響程度也最深的強勢主導文明。

因此如果我們想要認識我們今天所生活的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就避不開對古希臘文明的探討。

古希臘人的文明可上溯到公元前30世紀的米諾斯文明。

我們一般後人說的真正輝煌的古希臘文明,其實主要是指公元前600年至公元前300年,這短短的300年的古典希臘時期。

著名的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等哲人正是生活在這個「軸心時代」。

如果我們再往上追溯,古希臘人的人種和古典希臘文明的根源,其實又受到更早從中亞的黑海附近,或者如有些學者說的,是從今天正在爆發戰爭的烏克蘭與俄羅斯接壤的庫爾乾地區,遷徙而來的古印歐人的影響。

從邁錫尼時期開始的古希臘語,還有後來周圍地區的拉丁語、日耳曼語、波斯、俄語、斯拉夫語等等,都是從印歐語分化出後來的語種。

換句話說,古希臘人和他們的死敵波斯人,在人種上和語言文化上,實為親兄弟。

而高加索印歐人的其中一個分支,就是和他們一樣大名鼎鼎的亞利安人。

這群雅利安人後來殺到了印度,成為北方印度的統治階級婆羅門,因此北印度梵語也是印歐語的分支。

釋迦摩尼本人就是雅利安人。

因此釋迦摩尼與古希臘人也有著血緣和文化上的關係。

關於印歐人的時代,威廉. 房龍在他的《人類的故事》一書中是這樣說的:「埃及、巴比倫、亞述和腓尼基的世界已經存在了近3000年」

我一直在說3000年前,3000年前。因為這確實是很重要的一個歷史節點。

就在大約3200年前,青銅時期晚期,鐵器文明的初期,曾經發生過一場全域性的舊世界文明大奔潰。

前面提到的那些更早的古文明,自那以後便開始相續落寞。

直到再過了幾百年,大約在公元前6世紀前後,一個嶄新的時代才算開始。

至此古典希臘和歐洲的歷史,也才算真正開始

這裡我們需要動用想像力去想像一下才能切身體會,假如你有幸出生在兩千五百多年前那個天才輩出的軸心時代,在當時你所生活的周邊地區,文化、技術和知識環境絕對不是一張白紙。

而是身邊早已經存在著好幾個擁有三千年歷史以上燦爛、偉大的老牌文明的文化積澱。

比如當時的古埃及、古兩河流域、古波斯、古赫梯文明。它們都有著豐富的素材共你學習、吸取和比較。

這便是孕育古希臘哲學的愛琴海文明圈當時所處的外部環境。

上述說的這些歷史積澱,為古希臘文明的出現聚齊了兩個特優的條件;

一,與周邊民族相近的語言,有助於彼此的交流與理解。

二,可就近吸收周邊的其他古代文明豐碩的知識積累。

不過單憑這些,還並不足以解釋為什麼後來的「理性哲學會產生在希臘」。畢竟人家周邊的其他古文明,不也一樣發展了數千年了嗎?不也還是各自在用自己的那一套神話體系來解釋世界嗎?

那麼為什麼人本主義、自由、理性、民主這些東西偏偏會出現在希臘呢?

中國有一句老話是這樣說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就要說到古希臘特殊的地緣政治問題了。

如果我們攤開地圖來看,古希臘那些著名的城邦,比如雅典、斯巴達、底比斯和柯林斯等所在的巴爾乾半島南部,是一個多山、多丘陵、三面臨海,即便是偶有一些小平原,也都布滿巨石的地帶。

巴爾乾半島的地理環境易守難攻,處處山勢險峻、有險可守,到處很容易形成各據一方的城邦。每個城邦又都有衛城,多的時候,整個愛琴海周圍的古希臘文明圈有多達300多個城邦。

這樣的地緣政治條件就決定了,古希臘地區極難會出現所謂大一統的政權。因為統治的成本極高。

這與一馬平川,容易形成大一統的埃及尼羅河地區和華夏大地都非常不同。

古希臘的這些城邦除了各自形成獨立的政治體之外,大家也都信仰不同的神明。彼此間雖然也會結盟,也會出現週期性的盟主。但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從屬關係,每個城邦之間的關係都是相對平等的。誰也沒有辦法真正的消滅誰。

當時每個城邦的情況是,有時候幾千人就能形成一個城邦。人口最多的城市雅典在鼎盛時期,公民也就不過15萬人,再加上女性和奴隸,當時雅典的總人口也不會超過45萬。

處處小國寡民,加上布滿丘陵的地貌,古希臘地區的可耕地自然就非常稀缺,各個城邦都做不到糧食上的自給自足。

糧食供應緊張,那就只能透過生產其他適應這種地理環境生長的產品,再透過商業貿易,來換取生存與發展的機會了。

愛琴海地區天然優渥的海港環境,恰好就很方便形成四通八達的海運商業網絡。

這樣沿著愛琴海到地中海沿岸,也就自然形成了古希臘城邦獨特的經濟環境。

一言以蔽之就是,地理環境決定了,古希臘文明注定不會是大陸農耕文明,而是天生的海洋商業文明。

商業貿易什麼呢?

在當時的古希臘,有所謂的「地中海三寶」,即葡萄、橄欖,和少量穀物。

新鮮葡萄本身雖然不適合拿來做遠洋貿易,但葡萄卻可以釀製成葡萄酒。

橄欖也同樣可以榨出橄欖油,這些在當時都是價值非常高的奢侈品。

據說當時古希臘人所生產的高質量葡萄酒和橄欖油,可為他們帶來的利潤比種植穀物竟然高上15 至 20倍。

再加上希臘人技藝高超的手工藝產品,這就構成了古希臘世界完整的商品經濟優勢。

這樣,從愛琴海上星羅棋布的島嶼,再到小亞細亞沿岸的城市,乃至北非的埃及港口,都成了希臘人的海上貿易航道。

許多生活在港口城市的古希臘人從小就會接觸到外面世界的不同文明和信仰,再加上長期經商,導致了他們的思維更加活躍,視野也更加開闊,心態更為開放。

接下來在商業環境中,為了確保貿易能夠通暢無阻,各地區買辦的商家彼此之間信任成本就不能太高。

如果大家都不講信用,那生意就無法做了。

那麼如何才能確保不同城邦的族群之間在做貿易的時候都會講信用呢?

這就要形成一個有效的信用體系,那就是所謂的「契約精神」。這點古希臘其實從兩河文明那邊吸收了不少的經驗。

只有當大家都重視契約時,信用才能形成,也才能產生對所有人都最有利的商貿環境。

既然要形成契約,那麼簽訂契約的雙方,身分就必須是平等的。

不能說因為我是宗主國,你是藩屬國,所以我們來簽訂不對等的貿易合同。

既然大家都同意人與人之間彼此都是平等的,那就有了基本的人權思想,統治者跟公民的身分之間當然也應該是對等的。

所謂領導也只不過是人民選出來的代表,代表的是城邦里每一個公民的利益。

在這樣的情境下,在大陸農耕文明常見那種至高無上的「君權神授」就無從扎根。因為如果要談神授,那麼每一個城邦所信奉的神祇都不同,該聽誰的神呢?這樣根本無法構建一個合作的對話平台。

大家要對話,就必須更理性。講人話,不講神話。

因此古希臘文明另一個最顯著的特徵,就是高度的「世俗化」,把重點放在人身上,不是放在神的身上。

這就是西方人文精神的本質。

所以後來的羅馬人說「是希臘人創造了人」。

因為在法律面前身分的平等,人就有了自由和尊嚴。

也就是如此,古希臘每個城邦之間大家都彼此承認外邦人也是「人」,接著人人在城邦的法律面前都是「平等」的。

最後大家都自由的同意去恪守一種自己划定的「契約精神」。

就這樣,人本、理性、法治、契約:精神和民主政治的雛形條件在古希臘特殊的地緣政治環境下就長成了。

到這裡,適合哲學所生長的土壤可說是萬事具備,只剩最後一股燃起來的藥引了。

#前蘇格拉底濃縮哲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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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十二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當佛陀沒了神通(下)

一談神通,馬上就收到好幾個私訊,問我相關的問題。看來這個問題是還得拓深來談。

其中有一人的說法,說佛教所謂的「六大神通」實有,但不過只是修行的副產品,佛陀是否定使用神通來弘法的。

其實我在早前的《論神通》的系列文章裡已經系統的闡述過,「神通」與「通神」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我也提出了明確的科學實驗設計。有興趣朋友的可以自己找來讀。

這裡我先談談關於六大神通的問題。

首先,佛教裡的「漏盡通」,那可不是什麼副產品,是佛教獨家的「核心產品」,是主菜,其他外道據稱只有「五通」。

所謂「漏盡通」,指的是情緒煩惱的漏盡,不再有煩惱。

這裡佛教獨門的「漏盡通」被說成是一種神通,其實恰恰就很好的暗示了,神通所指的是一種內在的精神境界,不一定是外道的那種「外在」的法力。

我們不要忘記,原裝的佛學他本身是一門慧學,不只是信仰。

早期巴利文的《卡拉馬經》裡面佛陀就清楚的說明了,要懂得懷疑,包括他自己說過的內容都可以被懷疑,不要當作真理。這就顯示出悉達多的科學精神了。

如果佛教該是一種信仰,那信仰是不講懷疑的,宗教更不可以講。

所以佛教其實從一開始講的是「了解」、「實行」和「證明」,「信」只是輔助,不能當作目的。

既然佛教講究戒、定、慧。那麼前面兩個是手段,後面的「慧」顯然才是目的。

慧,是從定中透過觀照、甚深思維,所產生出來的對人生煩惱問題的「新認知」,一種更高維度的知識,你可以姑且稱之為智慧或般若。

那也就是說,佛教用來解脫煩惱的「慧」,本質上是一種「精神」和「思想」相互提煉的雙重轉化,是一種清醒的知識。

可不是某種神秘的力量突然一「啪」,你突然糊裡糊塗就開悟了,從此全天候24小時嗨著,再無煩惱,成了全職阿Q。

如果你期待的是這種頓悟,電擊大腦,腦白質切除手術、嗑藥就有。

所以「漏盡通」要煩惱漏盡,顯然是從「慧」中產生。

而「漏盡通」被佛陀稱為真正的終極神通,呼應的就是我昨天談的「心智」才是真正的神通,意思是一樣的。

至於其他五種神通,既然被稱為是「副產品」,是「外道」的,是容易導致「走火入魔」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於解脫「非必要」的。

那,我們為什麼還非要繞來繞去,各種試圖證明它們的存在??

稍微有點內觀實修資歷的人馬上就會敏銳的察覺,這個憧憬神通的心態底下,隱藏著一種未被檢視的逃避性「心理需求」。

原始佛教最高境界的四果阿羅漢有兩種,其中「慧解脫阿羅漢」本身就不一定具備五神通。

但人家一樣有終極的神通「漏盡通」。在原始佛教的說法裡,他的解脫境界和佛是沒有差別的。

既然前面的「五通」是「非必要」的, 不僅問題多多,而且神通是不能改寫業力的,那為什麼還非要Show Case 神通?

是,佛陀是有說過不該用神通說法。但是如果你去翻開後來那些所謂的「佛經」,滿紙滿頁,鋪天蓋地的都是各種神通描述。

佛陀講是一套,後來的人做是另一套。前面所謂外道的「五通」反而在很多情況下成了佛教經典裡的「主菜」。嘿!這當中我們應該看到什麼問題?還有必要說得那麼露骨嗎?

其實關於神通存不存在的問題是很容易解決的。

六大神通裡面的「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盡通」,前面「五通」如果存在,都是可以很簡單的透過科學實驗來重複證實的。

可惜到目前為止,東西方學界做了那麼多年超心理學實驗和研究,始終都沒有辦法證實前面的「五通」的存在真實性。個別宣稱有效的實驗也無法被重複。

倒是「漏盡通」或許有點被證實的勢頭。現在就有不少腦科學實驗,證實了某些僧人在禪定時,腦中各種和幸福快樂相關的指數是有明顯激增的。

不要告訴我這些外道的「五大神通」,是不可以拿出來炫的,或者不虔誠就無效。人家佛教僧人就敢自告奮勇去被科學檢測大腦的活動。

別管他是外道還是佛教大德,這些談神通的人90%醒著的時候就是在到處炫講自己的神通,只有在科學實驗面前時會變成啞巴。

「神通」不是「通神」,「神通」是施術者的主觀能力,具有所謂的「主觀能動性」,是可以主動發動的一種能力。和你對周圍其他的神明虔誠與否無關。是完全符合科學實驗條件的。

關鍵是,這些人敢不敢被證實或證偽?不敢,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很多神通事蹟,都是在一群持有相同信念的群眾之中,自發生長出來的「集體現象」。各種形形色色的民間教派,各種教會組織,還有飛碟研究會,你去問,人家都有一大堆他們的「神蹟」見證。

泡在宗教靈修圈子裡近三十年,我的經驗是,如果你研究得夠認真,許多神蹟和號稱有神通的人,其實都經不住「近看」。

再強調一次,我不是否定神秘力量的存在。我自己二十多年探索和修習一些氣功、啟靈、築基、合一、內觀、內修(請容我隱去具體),對於各種精神層面神秘的密契經驗和感應,我是完全不否定的。

對於各種修為感動天,和各類「通神」的感應奇蹟,我也是抱持開放的態度。

最後,還有人問及馮馮居士的問題。這個問題有時間也可以再來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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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8 十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當佛陀沒了神通(上)

佛陀有神通嗎?這個問題見仁見智。

我傾向認為他沒有,也希望他沒有。

如果佛陀有神通,則他的解脫永遠擺脫不了矯情作弊的嫌疑。

如果佛陀是和一切眾生一樣,在同一個起跑線上,沒有運用超出眾生五蘊的神通修出解脫,那麼他的解脫之道才有真實的出離價值。

富人捐出的五千萬有時候不如窮人所捐出的最後一毛錢珍貴,這是一個道理。

神通崇拜和力量崇拜是一樣的心理,而力量崇拜和內觀的解脫,又是背道而馳的。

佛教故事中說,佛陀在解脫前經受了魔王和魔女的考驗。魔王的軍團射向佛陀的箭雨在接近佛陀時化成滿天的落花。

這個故事有兩種解讀方式。

一種你認為佛陀有大神通,大法力,觸地印按下去六大震動,天魔喪膽,好偉大,厲害了我的佛。

另一種,你看到的是佛陀的心念如何把惡意的飛箭全部轉化成菩提的意象。

前者去隨便信什麼宗教都一樣沒差,不用來信佛教。

普通人之間談民間鬼神經驗,和尋求解脫者大談神通的意義是不同的。普通百姓趨利避害,憧憬神通,可以理解。

但談解脫的也總是強調神通,那違和感很難消化。

實話說我屬於看不上那些整天講自己有神通的那一掛人,就算有人在我面前展現驚天動地的神通,也只會換來我的鄙夷,不是敬意。

就像你們鄙視炫富之人,同一種的鄙視。因為就算你真的有神通,那又如何?與我們一般人的經驗有何交集?

你要用神通向我表達什麼?你的內在動機是什麼?你的內在需求是什麼?在你意圖發動神通的那個當下,已然暴露無遺。

究竟什麼是神通?一些人認為,具有某種不可思議的法力和大能,那就叫神通。

我傾向於認為「心」就是神通,知識和智慧就是神通。任何智力和智慧高於你的人,對你而言就是有神通。

在古人眼中,現代人個個都有大神通,因為他不懂你的科技知識。

今天隨便一個醫學本科畢業的學生回到古代,他的醫學知識都可以秒殺華佗和希波克拉底。

我要讓一個七歲的小孩覺得我有「六大神通」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不是否定神秘力量的存在,更不否定一些人確實有超心裡力量。

我只是覺得尋求真理的人第一個要擺脫的心魔,就是對神通的期待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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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8 十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你咋知道他太執著了?

昨天的貼引出了兩個有趣的衍生話題,一是關於「執著」的問題。

先說第一個,我們要怎樣知道一個人是「執著」的? 這點其實可以先問自己幾個問題;

如果我們是一月才洗澡一次的古人,看到現代人居然一日洗澡兩三次,刷牙幾次,我們會不會覺得他們很「執著」,自尋煩惱?

如果我們是剛從山裡進城的鄉民,見到城裡人居然整天往Guardian和Watson去投錢,買一堆我們覺得根本都不必要的洗漱和護膚用品,我們會不會覺得他們很「執著」,自尋煩惱?

如果我們自己不喝茶,見到一些人居然每天早午晚都在喝茶,還特別講究茶具和沖泡,pattern 多多,我們會不會覺得他們很「執著」自尋煩惱?

如果我們是一個覺得知識不重要,人生簡單就好的人。我們會不會覺得那些整天在看書學習,凡事問究的人是很「執著」於知識,自尋煩惱?

如果我們是淨土法門或禪宗的信徒,見到一些論師整天在討論一些燒腦艱澀,和我們的佛法不一樣的佛法,我們會不會覺得他們很「執著」,自尋煩惱?

反過來,如果我們是專門研究佛學的,見到一些信徒抓住某淺顯佛學概念,死死不放,我們會不會覺得他們是很「執著」,自尋煩惱?並告訴他「法都應捨,何況非法?」

說到這裡我不知道大家看到重點沒有。

我們其實根本沒有辦法真正從一個人在做什麼,來去判斷對方是不是太「執著」。

我們也無法去對一位清潔工說:「嘿唷!‘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你為什麼那麼執著從早掃到晚呢? 看我一週只掃一次,多自在解脫。」

一個人做一件事情有多頻繁,有多認真,是不是「執著」,是不是已經造成他的煩惱和痛苦,抑或是他其實很享受,很自在,並隨時可以放下掃把。

那恐怕只有他自己能知道,外人又孰能知曉?

很多人的「執著」最終其實成了他的「成就」的主因,這些我們能插手嗎?

「執著」一詞,在佛教中當然有它原本的教示意義。

但現在也變成了一塊「髒抹布」,很多時候是佛教徒的一種「口袋武器」。

我們佛教徒的Ego 主要就表現在愛拼「境界」。拼「我」的境界。

拼境界最明顯的表現,就是不談「事」,只談「人」。

道理一但說不通,馬上就繞過「事」,去認為對方這人「境界不到家」、「性格執著」、「愚痴」、「智慧障」。各種「訴諸性格」就出來了。

很多時候其實只是因為我們「看不慣」和「看不懂」對方,我們就要他「放下執著」,試圖以此來manipulate 對方,以滿足我們「自我正確」的需求。

但我們很少會發現,往往是我們自己以為掌握了真理,是我們「固執」並「執著」地想要改變他人來符合自己的期望。

而當這種操縱失敗,當我們發現對方不被我們改變時,我們就會把自己的Ego投射到對方身上,說「你好固執!你太執著了!」

只要不聽「我」話的,不認同「我」的人,就是「執著」。

「不執著」是一步臭棋,兩人談話一談「不執著」,很容易雙方都可以認為對方的某些行為和想法是執著的。

那樣溝通就完了,彼此是滿盤皆輸。

所以「執著」一詞我建議還是要小心的用,要帶著覺知的去用。————————————————————————————————————————-

第二個問題,是關於一些辭意的。我個人的觀點如下。

Scientism 是相信科學可以解釋一切,認為科學就等於真理,科學就是絕對正確的人。

Science 是一種方法論,是透過實驗、證據、和理性邏輯去最大限度逼近事實的方法。

Religion 是宗教,Faith是信仰沒錯。

但不是所有Faith 都是Religion,但所有Religion都是faith 和 desire的混合體。

Spiritual 是靈性主義,不一定和宗教有關,有時候和自己內在的精神體驗有關。

Religious是宗教情操,表面上說是很「靈性」 ,但很多時候實際上是反人性和反靈性的。比如一些宗教裡嚴酷的戒律,比如宗教戰爭和迫害。

所以這些近似概念都是很容易被搞混的,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察覺到它們之間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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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8 十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從巴門尼德的「存在」看佛教的「空」與「有」之爭(下)

文/ 李威霆

針對幾天前的一篇文章,我拿巴門尼德的「能被思想的就是存在」來分析佛教的「空」、「有」之爭。

如預料的,馬上有人在留言中提出不同意見。強調說,佛教的「空」談的是「無自性」,而非「不存在」。

懷疑我用巴門尼德的「存在」來討論「有」與「空」這個命題是否恰當。

我喜歡好問題,覺得對方這種說法帶出一個很好的論題,非常值得更深入去解析。

就我所知,佛教在部派佛教時期討論「空」與「有」的問題時,討論的焦點更多是集中在萬物和心靈本身究竟有沒有一個不可再被分割的實體,如最小的微塵之類。

這種討論的性質,仔細想,它其實是「物理性」的,我們用哲學的「存在與否」來解析,並沒有問題。

然而在佛教後來的理論發展中,關於「空」的概念已經發生了很多變化,不同派系對於什麼是「空」,和究竟是「我無法有」,還是「我無法無」,要「空」到什麼程度,佛教內部其實存在很多不同的分歧,不一而論。不能籠而統之的去談。

這裡我就針對性的揀取「‘空’是一種‘無自性’」的說法,來繼續我們的討論。

那麼什麼叫做「無自性」呢?

那如夢亦如幻,變換的,沒有本性的,Non – Self 的,一種存在。

比如佛教中的無我(非我),說的就是萬物本無自性,自我只是一種幻覺,不存在一個真實的自我,自我的本性是無常的,恆變的。

注意,這個時候關於「空」的討論,已經從物理性質的討論轉移到一種概念上的討論了。

這時候「空」說的是「無自性」,自性是空的。

這樣說很抽象,我來舉例。

譬如,你在水中見到自己的倒影,以為那個倒影是真實的,並被那個水中的倒影影響著你的人生。這種現象在佛教其中一派「空宗」的眼中,那個倒影就是虛妄的,他們將它表述為「空」。認為那倒影是沒有「自性」的。

再舉一例,你晚上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夢醒後根據其中一派「空宗」的說法,那場夢就是虛妄的,是「空」。那場夢中的自我,當然也是「空」的。

這一派「空宗」認為,我們可以脫離水中的倒影,脫離那場夢,活在一種更真實的覺醒狀態。

根據佛教的說法,我們這個世界其實也是虛妄的。而佛陀本人就是從這個虛妄中「覺醒」過來的人。

但問題來了。

水中的倒影,和你晚上做的夢,真的適合被一刀切的,表述為「空」嗎?

再進一步說,

我們的世界,可以被表述為「空」嗎?

我們的自我,可以被表訴為「空」嗎?

並不是所有佛教派系都認同這種說法。

我在上一篇文章裡面清楚的提到了,在巴門尼德的眼中,連文學虛構人物都是一種「有」、一種「存在」、一種「實在」。 哈姆雷特和菩提老祖都是「有」,都是「存在」。

因為它們不僅實實在在的存在於思想中,而且還影響了這個世界。

就和古往今來許許多多民族神話故事、寓言故事、民間故事、文學故事裡的人物一樣,實實在在的推動了整個人類的文明和個體的發展。也一直活在人們心中。

大量文學虛構人物對這個世界的塑造和影響,其實比大部分普通人所謂「真實」的微小一生對世界的影響來得大得多。它們的存在更加的Vivid,更加的Solid,更加的實在。

將它們表述為「空」,是完全忽視了它們對這個世界實在的巨大作用。

這種表訴顯然是不那麼恰當的,所以佛教之間才會爆發上千年的「空」、「有」之爭。

同一個道理,即便是夢幻,昨晚所作的夢依舊會影響隔天在白天醒著時我的想法。

歷史上很多影響人類歷史進程的事件,都起源於當時掌權的君主和祭司的一個「夢」。

故此,「夢」也是真實存在的一部分。 你在晚上做夢時,夢就是你絕大部分的真實。你在白天醒著時,你不能說昨晚的夢是「空」的。這種表訴是失實的。

因為它不僅是真實的一部分,它還影響著現在的真實。而你今晚將會做的夢也會被真實的經驗所影響。兩者是交互作用的真實。

如此推導,就來到我們本篇最核心的問題了。

請問,「自性」可不可以表訴為「空」?可不可以表訴為「無」?

雖然釋迦摩尼和後世一些自稱開悟的人會宣稱,他們覺醒後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但是,從實在的角度來看。我們人類世界裡,99.99%的人都活在認同有一個「自我」的現實中,每個人都實實在在的受到自我的支配和影響,那麼我們可不可以一廂情願的將「自我」表訴為「空」或「無」?

我們可不可以說,水中的影子雖然方方面面深刻的影響著我,但這個倒影是「空」的,是「幻」的?

當然。對於水中月的比喻,勉強可以。

不過如果這樣說話,那麼「自性」由於是一直在變化中,所以是「空幻」的,那麼對於確實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無論是凡人還是開悟的人,他們豈不都可以隨便否定自己的承諾和一切的責任了?

因為「昨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無關。」

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故事是這樣的;

話說某地村子裡有人和鄰居借了一筆錢,一個月後鄰居拿著借據去和那人討債,那人卻死活不認債。於是鄰居沒辦法,便將借債者吿到縣衙。

面對縣老爺,借債者面不改色的說:

「這是一個月前的那個我所借的錢,一個月前的我不是現在的我,你們沒理由要現在的我還錢。」

縣官非常睿智,聽完後也不多說,直接下令將借債者痛打一頓。打完後借債者大聲控訴,問縣官為何打他?

縣官說:「有嗎?我有打你嗎?我打的是上一刻的你,不是這一刻的你。我哪有打你?」

借債者聞言色白,當即火速的掏出銀兩還清債務,不敢再說一句話。

你看,將「自性」表訴為「無」,就會出現這種狀態,非常的不切實際。

撇開「俗諦」,即便是在站在「聖諦」或「了義」的立場來看,我們也未必適合用「空」來表訴。

因為從邏輯上來說,針對有無「自性」這個問題,除了用「空」和「無」來表訴,別忘了,我們一樣可以反過來說,這些幻影和夢都是「有」,也是一種「實在」,而且是對我們這個世界的運作有影響的「實在」。

這個說法,顯然也能成立,兼且在表訴上其實更精準,更empirically tangible。

把水中的幻影和昨夜的夢當作「有」,當作真實生活的一部分,這並不障礙你覺知和認清它們的本質。

與其說「空」,它們更接近「有」。

者也就是為什麼我說,佛教的「空宗」所說的「無自性」,在巴門尼德眼中,其實還是「有」,還是「存在」。

水中的幻,也是衍生自真實的一部分,也是一種「有」,更是巴門尼德口中的「存在」。

因此「自性」是「有」,是「存在」。只不過這種存在的性質可以被商量。

別忘了,釋迦摩尼在「覺醒」後他還是活在這個世界中四十多年,並沒有直接消失湮滅。他的存在,和這個被後期佛教形容為「空幻」的世界,是交駁的,一體的,並存在的。

這便是我整篇文章試圖勾勒出來的全貌,也是我為什麼說在巴門尼德的理論框架下,後期佛教的「空」與「有」之爭,其實有可能是無謂的。

好,現在我們再深入一層。

請注意,當我們談論「自性」可不可以被表訴為「空」,可不可以被表訴為「無」的時候,這其實就意味著我們默認,背後是存在一個「有」的。

如果說「自性」是「無常」的。

那麼馬上不可避免要面對的問題就是,這個「無常」的世界究竟是從哪裡來的?是什麼在維持這個無常綿綿不絕的變化?

可見所謂「無常」的底下,必然有一個「常」來維持這個無常系統的變化。這就是那句「唯一不變的是變化」的哲學含義。變化的後面有個不變。

也就是說,「常」和「無常」它們之間的關係是共生的。是一種inter-being。

看過八卦圖嗎?是inter-being的,就不會這一端有的,那一端沒有。百中有黑,黑中有白。

那麼無常變化世界中的一切存在,它就不僅僅是一種無意義的存在,它也必然攜帶某種「自性」。

否則如果我們去否定這個無常世界的「自性」時,我們就等於否定了後面的本性、否定了本來面目和佛性的「自性」。

用一些大乘的理論來說,如果說佛性是整體,是宇宙意識。那麼我們在承認「整體」的時候也沒必要一定要去否定「部份」。

我更欣賞佛陀本人將世間現象形容為「緣起」的說法,此有故彼有,此無故彼無。一種更為不著「空」和「有」的視角。

我相信這樣解釋,已經是在人類語言能及的範圍內說得夠仔細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在好幾篇文章裡一再的談到,一旦佛教開始陷入《論藏》中「空」和「有」之爭的形而上討論時,就必然陷入某種「死循環」當中。

或許這時候就有人會說了:「你說的這一切都不是真正‘無自性’的意思,佛陀是站在在覺醒後的‘立場’ 看到‘無自性’的真相,並將它形容出來。」

但是如果可以這樣討論,那麼問題就更麻煩了。

為什麼呢?因為如此一來我們就同樣可以用同一套問法,去質問佛陀「你怎麼知道你所覺醒後的世界不是只是另一場夢?」

還記得《黑客帝國》裡的救世主Neo最後和整個世界系統的總工程師Architect的終極對話嗎?

Neo這位被稱為是彌賽亞的覺醒者到了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一場精心安排好的陰謀。當初無論他選擇了「紅藥物」和「藍藥物」,結果其實都一樣。

認識到世界是「虛假」的,把它稱為「空」的,其實也並不見得高明於你把它也當成某種「實有」的,來活在當下的去處理。

《黑客帝國》的那一段劇情,其實就帶有西方哲學對佛教覺醒理論的某種很深刻的質疑和挑戰。

當然,如果討論要到了這個「懷疑論」的層面,那就超出了經驗和理性的範疇。

問到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蝴夢莊周。

事情就不好辦了,也沒辦法再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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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6 十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從巴門尼德的「存在」看佛教的「空」與「有」之爭(上)

文/李威霆

(長文,極燒腦,慎入,免責聲明)

連續幾次把巴門尼德的思想拿來和佛教「空」和「有」的形而上理論做比較,既然話說了一半,總要把這個深坑填上。所以今天還是來談談巴门尼德(Parmenides)吧。

巴門尼德是公元前500年左右古希臘時期義大利南部伊利亞學派的代表人物。當時同在義大利南部的另一個學派,還有鼎鼎大名的畢達哥拉斯學派。

許多人一聽到古希臘哲學,首先想到的就是雅典。其實雅典是古希臘哲學發展的第三站。

古希臘哲學的發展第一站是在今天土耳其的愛奧尼亞地區,第二站是義大利南部,第三站才是雅典。

我十月尾會到土耳其的愛奧尼亞和希臘的雅典和柯林斯,很不幸卻安排不到南義。這篇談談巴門尼德的文章,算是對這種遺憾的聊以自慰吧。

柏拉圖曾說「關於巴門尼德的思想,你要擔心的不是他說的是對是錯,而是你懂還是不懂。」柏拉圖對巴門尼德是敬畏的。

據說,柏拉圖的老師蘇格拉底年輕時,就曾遇到過當時已經年邁的巴門尼德本人,並在和他的對話中深受啟發。

我覺得巴門尼德是一位哲學家,但更是一位神秘主義者。他有些思想也幾乎是不可能被完全理解的。

比如,巴門尼德認為世界上一切的變化都不存在,我們所看到時間和空間上的變化都只是一種幻覺。世界是一個物質的球形整體。對此,他和他的學生芝諾發展出一套完整的形而上論證體系。

巴門尼德還認為世界是一體的存在。他所說的「一」,是「對立統一」背後的那種一,是一種很徹底的一。

比如他顯然認為「冷」僅僅意味著「不熱」﹐「黑暗」僅僅意味著「不光明」。一切都是同一個東西。很有佛學裡的「一如」,和道家裡「太一」的意思。

對此,如果要在這裡用文字寫出我自己覺得滿意的完整巴門尼德論證,我估算恐怕就要佔用一萬五千字以上。所以要用一個篇文章的篇幅細靡遺的談完巴门尼德的思想,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我今天只談巴門尼德思想當中我覺得最震撼的一句觀察,就是他所說的;

「能夠被思想的就是存在」

就這一句話,如纏身靈一般苟纏和困擾了哲學界和科學界兩千五百年,讓巴門尼德成了「唯心論」和「唯物論」的共祖。

那麼「能夠被思想的就是存在」這句話究竟什麼意思呢?為什麼這句話同時可以同時發展出「唯心論」和「唯物論」呢?

這裡我引用台大教授傅佩榮的句子:

「巴門尼德的意思是說,假如有一樣東西真的存在,它一定能夠被我們討論。能夠被我們討論的,那就一定是能被我們思想的。

所以,能被思想的才是真正的存在。能被思想和存在是同一回事,這叫做‘存在與思想的一致性原則’。」

一樣東西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它能被我們思考。如果它不能被我們所思考,我們根本就無從說起它是怎麼存在的。

反過來說,你其實無法知道什麼是不存在的,那是不可能的。不存在的東西,你也無法將它說出來,因為能被說出來的,它的前提,就是能因為它能夠被你思維,那就是一種存在。

因此能夠思維和能夠存在,是同一回事。

你能看到和討論紅色,那是因為你能思想到紅色。如果你不能思想到紅色,即便你不是色盲,你即使見到了紅,你也無法認識到它。更無法,也不會去談論它是存在的。

你能說眼前見到的是一把電風扇,但是如果你讓深山裡一位從來沒見過電風扇的土人看電風扇,他其實見不到「電風扇」,他只見到一堆金屬形的混沌物。

因為電風扇不在他的思想內,只存在於你的思想內。

所以能被思想,是存在的先決條件。

所以思想就是存在,存在就是思想。

從這個意義上說,文學虛構裡的哈姆雷特是存在的,郭靖、黃蓉、小龍女、九陰真經都是存在的。差別只是存在於「物理世界」或「精神世界」的差別而已。

而「物理世界」和「精神世界」都是某種存在。

我在十多年前的另一篇短文《心器同源》裡就曾從另一個角度切入探討這個問題,論證「精神」和「物質」其實是一體一元的。

我說,你連晚上做的一場夢裏的每一個人和物件,都需要靠某種大腦中的電子能量來構成,能量就是物理,夢,就是一種真實的「類物理」存在。有興趣的,可去找來讀。

現在我們切換到東方的佛教視角來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當佛教發展出形而上理論後,出現了一種討論,即,世間萬物的自性究竟是「有」,還是「空無」。

你把萬物和心靈的單位切割到最小,最後會是有一種最終極的微塵(不可再分割的原子)存在嗎?

還是說如莊子所說的:「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 就像你拿一批布每天將它對折剪一半,可以永遠無限的切割下去,永遠沒有盡頭,一直都「有」。

或者說,切割到一個點,存在就突然消失了。成了「性空」。

這就很荒謬了,在嚴謹的哲學當中,「無」是不會生出「有」的。無中生有,是荒謬的。

就算你把物質粉粹到最小的可檢測單位,成了無形的能量,「無形」的能量它本身還是一種「有」。否則它不會最終積累成「有形。」

比如在佛教中有一種「化生」的概念,認為某些昆蟲,類似蚊子是從水中「無中生有」化生出來的。其實那只是他們見不到孑孓幼蟲的存在。

所謂「真空妙有」是一個未經嚴格審視的,不合格的哲學空談。因為空中無法生有,除非那個「空」其實是「有」。

所以在巴門尼德的眼中,無論是部派佛教的「說一切有」,還是佛教後期龍樹等人的「空宗」和瑜伽行派的「有宗」之間的爭論,其實都很沒必要。

因為,你們在討論「有」和「空」的時候,你們所思考的概念其實都是「有」,都是「存在」,都是一種思考。

「空」也是你思考出來,和「有」對立的一種存在。

而如果「空」說的是世間萬物「本無自性」,我們權且不論是不是真的領悟了「無自性」就能獲得解脫這個假說。

但如果我們把巴門尼德的論點再推向極致,在現實中,實質上絕大部分人都認為自己存在一個self,一個「自性」。這種自性又是可以被大家所思想、所理解、所運用的。

而能被思想的,便是存在。那麼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它還是「有」自性,還是存在自性。只不過這種「自性」的定義和範疇,貌似可以商榷。

由於這類問題,它因為是能被思考的,所以佛教不同派系之間才能用語言來表述和討論,才能變成一種《論藏》,被喋喋不休的爭論上千年。所以「空」和「有」,和「自性」,其實都是有,都是存在。

說得再直白一點,無自性這種「假有」,也是真有的一部分。

也不能說它因為會變化,所以便不存在,便只是虛妄的。它有它的實在性。

或許一些佛教徒會說,我們所談的空,可不是你們凡夫俗子的五蘊感官所認識到的「空」。我們的空,是透過禪定進入禪境,是透過四禪以上的「觀智」所得出的觀察。

好,你在「禪境」中觀察,但你怎麼知道你所觀察到的那個對象是「空」還是「有」?這當中必然有認識的過程,有認識的產生,否則你根本就無法說出你所指的境界。

而認識就是思維,思維就是存在。無論是指月亮的手指,還是月亮本身,它都首先必須是存在,才能被你思考。都是一種「有」。

看到沒有,這就是巴門尼德真正恐怖的地方。佛教的宿命依舊沒有逃開巴門尼德的掌心,一切都是有,一切都是存在。

無論是古希臘時期發展出原子論的「唯物論」祖師德謨克里特(Democritus),還是兩千年後發展出真正意義上的「唯心論」的康德(Immanuel Kant),他們都無法逃離巴門尼德的觀察。一切都是存在。

如果你非要說:「世上有某種東西不存在的」,那不存在的東西,請問你討論來做什麼呢?你自己連認識它是什麼都無法做到,那不是在討論純粹的廢話和空話嗎?

也因此,存在的必然存在,它不會不存在,一切都是存在的。

所以巴門尼德是「唯心」的,因為他認為能被人思想和認識的我們才能確切無誤的,不虛假的去談論它是存在的。

但巴門尼德又是「唯物」的,因為你的精神和思想,本身就是一種物質。

或者說,巴門尼德超越了「唯心」和「唯物」。

所以我一再強調一件事情,千萬不要被宗教的「神聖語境」麻痹了我們的觀察,不要小覷古希臘和其他古文明的思想家。在沒有傳統宗教的羈絆下,他們的智慧有時候是更尖銳,更純粹的。

前面我提到,佛教的「空宗」和「有宗」是一種形而上學。其實我想說的是,在釋迦摩尼的時代,釋迦摩尼本人是很有技巧、很有智慧、分寸拿捏得很準的迴避了所謂「外道」們對他的理論發起的形而上挑戰。

須知佛教早期的佈道,靠的就是到處和其他派系的人進行辯論。辯論贏了,才有話語權。

然而「聖默然」或稱「十四無紀」,是非常有趣的特例。

面對外道的當眾挑釁,釋迦摩尼寧願緊閉把口,甘冒被外道們認為是已經認輸的風險,打死也不回應那些關於世界的本源是「空」還是「有」,是「常」還是「斷」的形而上討論。

因為一旦踏錯一步,滑入這種形而上的討論,佛教的整個重心就會從切身的現世人生「苦」VS「解脫」的討論,變成一種超出五蘊經驗範疇的,形而上純思辨的「有」VS「空」的討論。

而就算給你切確的知道世界和心靈本性的真相是「有」還是「空」,那也完全無助於解脫眼前的生命之苦。那些思辨只是試圖用切換境界,來逃避眼前真實苦難的心智把戲而已。

從釋迦摩尼「聖默然」的這點表現上看,我認為釋迦摩尼的智慧遠超後期那些所謂的大乘論師。

他們避開五蘊身心可以觀察到的煩惱,把注意力由人人可以感知的五蘊生命體驗轉而向外,心外求法,以為拆解宇宙就能解脫煩惱。

以為要「究竟解決」一個問題,就是把事物拆散,肢解到最小,就能看清它對本來面目,這就跌入了「還原論」或者說「化約論」的思維陷阱裡。

這點我在之前的文章裡討論了很多,你把一朵花分解到最小的份子層面,你也不會認識究竟什麼是花,更體驗不到花香和花的美。「還原論」是一種思維的惰性,最後必然墮入所謂的「頑空境界」。

從歷史的發展軌跡上來看,佛教是從佛陀對內心的審視,到後來發展成對外界自然宇宙的形而上探討。

在這點上,佛教的發展和古希臘哲學的發展,碰巧在時間上是相反的。

古希臘哲學是從早期的研究大自然現象的自然哲學,發展直到蘇格拉底出現,將問題轉向人的內心。探討生命的意義和倫理,昭示著希臘哲學的成熟。

佛教則是相反,從釋迦摩尼對內心煩惱緣起的觀察,後來「退化」成將注意力向外,「心外求法」,去討論宇宙的「空」和「有」問題。

所以對我來說,《論藏》的出現雖然是一種因應外道挑戰不可避免的發展趨勢,但也是佛教沒落和變質的開始。

你想,在沒有科學儀器可以進行客觀標準檢驗的情況下,各個祖師們單憑自己的主觀觀察(你要說禪觀也行,沒差),各自的去「自由心證」發揮理論,當然會出現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爭論。

你說你看到「空」,他說他看到「有」,你說你究竟,他說你不究竟,他才究竟。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只能拼文學描述了。看誰寫的神通境界更華麗高深,誰就贏。

佛教的「有宗」其實陷入了古希臘自然哲學初期早就出現過的「獨斷論」問題裡。你說有,是這樣,是那樣。是微塵,是水、火、風、土,全都無法證明,只是你自己的一種獨斷。

佛教的「空宗」對於世間變化萬物為「假有」的概念,雖有特別的建樹,但往這個方向的思考,卻也很容易陷入另一個「懷疑論」中,總是往一切都是性空,空、空、空的方向討論,越空就表示境界越高。空到最後連自性也空掉,本來無一物。

然後呢?從這個方向討論到最後,結果你其實什麼也無法確定,陷入一種虛無。空到最後是什麼?結論是說不清的。

因為透過思想上的思辨去否定「假有」,未必就能見到後面的那個「真有」

說到這裡,我要借巴門尼德的思想來談最後一個問題。

巴門尼德說思想就是存在。

東方靈修界卻總有一股思潮,在談論靈修不要靠思想,要靠一種專注、無念的觀察、覺知、靈動,甚至啟示。

這話是沒有錯的,我並非在否定宗教裡的那種精神上的「密契經驗」需要清空一定的思維活動,需要精神專注的積累,甚至需要臣服。

但我要說的是,靈魂不可能擺脫思維。

就像有些人撿起「大我」和「小我」的概念後,就真以為「小我」是敵人,自己可以和「小我」進行切割。

這樣修到最後,整個人格和思維結果變得很分裂。

實質上,大我和小我是不可分割的一體。

人不能因為談「整體」,就以為「部分」是敵人。

假設世界上有靈魂,那麼靈魂和思想也一樣。

如果一個靈魂,只是一股「能量」,從一個身體轉移到另一個身體,那麼那個輪迴的靈魂就只是一灘死物,沒有談論的意義。

和你呼出去的氣體,排出去的屎尿一樣,都在大自然裡,以不同的形態不斷變換輪迴和循環而已。

如果靈魂的理論要成立,靈魂就必須是有意識,有思想,有理性的。理性思維才是靈魂更重要的組成部分。

有人說,佛教是一門慧學。慧就是思想,觀智也是意識與思想的結合體。

釋迦摩尼說他觀察十二緣法,進而獲得解脫。如果是這樣,那麼很明顯這個過程中就有思維活動的參與,雖然不是全部。

如果靈魂沒有思想的話,靈魂就顯得毫無意義。這就是笛卡兒那句「我思故我在」的精髓。

每當我們說,這個動物「好有靈性啊!」,我們其實在說的是,這個動物識人性,知道善惡好歹,這個動物有思維,或是更有意識。所謂靈性就是意識和思維。

我們無法去想像一個沒有思想的靈魂,卻依舊很容易想像一個沒有靈魂,卻很有思想的存在是有「靈性」的。

大家自己感受一下之間的差別。

如果有一股巨大的,可以毀天滅地,消滅宇宙的大能,出現在你面前。但它是沒有理性,沒有思維的,只是一個力量,那你能認識到它是靈嗎?它是神嗎?

所以我在這裡得總結是,思想、存在、靈魂之間,是存在某種統合性的,我們可以知道它們的差異,但卻不能陷入任何一端,以之為真相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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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評「世智辯聰」

且來認真點討論「世智辯聰」的問題。

昨天就有人留言問我,這個概念「世智辯聰」是不是大乘佛教搞出來的詞彙。

還真不是,在《長阿含》卷九和《中阿含》卷二十九等經典裡面都有記載,「世智辯聰」是八難之一。

我比較衰,十多歲時就曾經因為問了太多讓人尷尬答不出的問題,四處被各類「善知識」和「大德」們標籤上「世智辯聰」,智慧障、所智障、智障。

後來我又發現,這些佛教大德之間彼此說服不了對方時,原來也會互相標籤對方為「世智辯聰」。

因此有一段時間我對這個詞的詞意,和它產生的背景一直很感興趣。我看過很多佛教大師的所謂開示,解釋什麼叫「世智辯聰」,但他們彼此之間的解釋也是混亂和矛盾的。

有跟你說「世智辯聰」就是不懂究竟諦,不懂超越二元的小聰明。有跟你說,不要想多多讀多多。有跟你說不世智辯聰,就是要虔誠念佛,不要太多理智。相互矛盾亂七八糟的理論一大堆,說的人個個都被稱為大師。

波義爾就说過:「语言的使用就像用抹布,越用越髒」。

意思是說,一個詞的意思,會在被越來越多人使用的過程中產生變質。

我在《悉達多是不辨真偽的詭辯家嗎?》一文裡面其實討論就過,釋迦摩尼在世時,佛教其實是非常非常排外的。

人家根本不跟你講說所謂四萬八千法門,全部都是佛法,什麼條條大路通羅馬。這是後人一廂情願,自欺欺人,罔顧事實的說法。

釋迦摩尼這傢伙就是個究竟解脫控。

人家自覺開悟後,出來弘法,開口閉口就是四聖諦,就是解脫道,那些聽聞他說法的,許許多多也都號稱是在當下就證得初果、二果、三果,甚至直接阿羅漢的。

在原始佛教的眼中,解脫道就是最大的菩提道和菩薩道,讓眾生永久的從五濁惡世中超拔,究竟解脫,難道還不是最大的慈悲?

那些最初能把解脫法辛辛苦苦集結起來,帶到各處佈道的阿羅漢不是最大的慈悲是什麼?所以佛陀才會說,哪裡有阿羅漢,哪裡就是淨土。

那些批評上座部佛教是自了漢,是小乘的人,其實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人云亦云。

上座部佛教所在地,許多國家都是全民信佛。

反觀所謂大乘,如果排除掉那些去寺廟裡求神拜佛,保平安的信徒,我懷疑真正懂大乘教義的信徒不及所謂小乘佛教人數的20分之一。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大乘?」

這件事情上,名相和事實之間是顛倒的。

就好比朝鮮和中共也宣稱自己才是真民主,西方國家是「假民主」,這道理是一模一樣的。大家爭的就是一個御民的旗號而已。

現在說這些,不代表我認同釋迦摩尼說的就是真理。我也不認為外道就沒有真理和智慧。

如果,你已經認定某個人和某種理論是絕對的真理,那麼任何針對該理論的後續所謂「討論」,都是虛偽的。極其虛偽的。

因為如果你已經預設了結論,再去找證據和理論來討論那個「真理為什麼是真理」。這叫先射箭,後畫靶。這是在騙自己,這種討論只是一種意淫。

我不客氣的說,我所知道的99% 佛教徒(或者說所有宗教)都是這樣的。

說回重點。在根本佛教時期,釋迦摩尼和他的使徒們,對不同教理的其他派系,無論是婆羅門教還是其他沙門派系,是很排外的。

「世智辯聰」這個詞的出現,有其自身的時代應用場景。要了解這個詞,就必須把它安置回它所屬的時代語境下,才能真正了解它在說什麼。

「世智辯聰」本來就是根本佛教時期,釋迦摩尼和他的弟子們用來批評外道因為耽於傳統繁雜的理論,無法見到變化的事物背後所存在的統一本性,進而產生分別心時,所提出來的概念。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當初的很多被釋迦摩尼用「世智辯聰」批評為六師外道的,比如談順世的、談慾樂就是解脫的、談常見、談斷見的、談梵的,在後來的發展中都稀裡糊塗的被吸納成了佛教。

或者說把他們把佛教吸納成了他們自己,成了你們現在看到的大乘和金剛乘。

現在他們自己也批評其他人是「世智辯聰」,大乘內部不同派系,也會批評彼此才是「世智辯聰」。

這樣「世智辯聰」的意義當然就呈現出現在你們看到的混亂,和完全的沒辦法統一了,整個詞意早就爛了。

這就是我前面說的,「语言的使用就像用抹布,越用越髒」。「世智辯聰」早就和朝鮮談民主一樣,變成一種口袋武器。

當我說不清楚道理,或者我發現對方的證據和邏輯我駁不倒時,我就搬出「世智辯聰」,逃逸之前總得要懂得耍個劍花,討個尾彩吧?面子要緊。

這其實就是一種Ego 的發聲。與我意見不同,不認同我說的是真理的,想必非蠢即壞。這樣思考是很方便的。

「世智辯聰」,就是一種「訴諸智商」的低級手法。道理講不清,就繞過道理,直接批評對方小聰明,聽不明白自己的大智慧。

把自己和他人理解事物的能力,進行某種分化和異化,其實就已經不是在進行一種平等的討論了。

其實站在現在這個時代來看,我覺得學佛要受益,就要把能釋迦摩尼當作和所有其他哲學家一般平等的當人來看。不要認為佛教有某種特殊,異於常人,異於世人的「智慧」

佛教並沒有壟斷某種特殊的人類智商,沒有什麼是只有佛教徒才會懂,「其他」人是不懂的。

釋迦摩尼能領悟到,他同時的的其他哲學家,或者現在的任何人,都能領悟。這樣眾生的悟性才是平等的。因為釋迦摩尼就是我們普通人類。他不是神。

在我看來,與佛陀同時代的許多古希臘哲學家,他們的智慧一點都不在佛陀之下。只是因為很多學佛的人已經「預設」了佛陀才是真理的代表,因而對其他哲學家採取看低一眼的姿態,認為他們的所謂智慧只是「俗智」。

這其實反而就障礙了佛教徒看清世界的眼力。

我舉一個例子,後期佛教理論很喜歡爭論「空」和「有」的問題,空空,有有,真空妙有,爭論不休。

其實在我看來,古希臘的巴門尼德就比龍樹、無助、世親、彌勒這群人高明太多太多。

巴門尼德被認為是「唯物論」和「唯心論」的共祖,是有原因的。

他直接觀察到一個本質,他說:「能被思想的就是存在」,那些不能被思想的,你根本沒有辦法進行討論。

換言之,佛教爭論千年的空有之爭,在巴門尼德眼中,都只是一種「有」。是一種能被你們思考和感受到的「存在」。

巴門尼德的這一察覺極其驚人,其實比很多大乘論師們更深刻的直擊到問題的本質,讓人無法反駁。

佛教當中還有很多被認為很高明的概念,無常、緣起、智性、本性,還有很多這類概念,在同時期的古希臘哲學家和中國的思想家哪裡,其實都有很深刻的討論。我在《談談我那「混亂」的宗教觀》一文裡也有探討。

佛教並沒有壟斷某種特別的智慧的能力,人界的智慧是普世的。

同理,一種理論,就只有解釋力更好,或者解釋力不夠好的差別,就應該那麼平實。沒有什麼神秘的、神聖的、無上甚深微妙可談。那些華麗的形容詞都是累贅,是人的一種心理需求。

這就回到「世智辯聰」的討論上。

「世智辯聰」這個詞,原本有它的合理性。不過當初所指的那些遍讀傳統宗教經典,只生活在印度河與恆河流域的所謂「外道」,和今天理性時代的學者可不是一回事。

把現代真正有知識、有學識、有讀書、有見識、能思考發問的人,簡單批評為「世智辯聰」,實則反而成了佛教一種閉目塞聽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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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評「世智辯聰」

佛教中有一個很神秘的術語,叫做「世智辯聰」

意思是說,我道理說不過你,其實是因為你蠢,讀太多書,導致你意會不到我的出世間智慧。

那麼如何才為之叫「不」世智辯聰的般若智慧呢?

那就是當你跟他說史實、證據、邏輯、理性、心理學、哲學辯證的時候,他告訴你黑是白、白是黑、色是空、空是色、有是沒有、沒有是有、對是錯、錯是對、佛就是魔、魔就是佛。

你對也是我對,我錯也是我對。無二無別,完全一如。

那要怎樣才能擁有這種超越凡人非世俗的智慧呢?

不要看多多、不要讀多多、不要想多多。閉起眼睛我說什麼是真理就是什麼。

「世智辯聰」,其實就是佛教版的「術高莫用」,包贏的。

高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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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維摩經》的狐疑


白天咖啡喝多了晚上就會有點難睡。起身黑燈瞎火的從舊書架裡亂摳,抽出一本書,又摸黑回到床上扭開夜讀燈才發現那是一本講解《維摩詰經》的著作。

隨便揭開中間一頁,裡面有人用鉛筆畫滿了各種記號和筆記。這種會毀壞佛經的犯案手法,肯定是從前老爸幹的。

嘿!《維摩詰經》。 對不起了,按我和老爸的溝通傳統,隔著陰陽,我也得批。

我是從小就很愛宗教類書籍,識字第一本讀的就是《舊約》的講解集。後來各類宗教、哲學、身心靈藏書,滿滿兩大書櫃。

而在佛教各類經典中,我最看不上眼的,就是《維摩詰經》。儘管他被許多佛教徒認為是「很有智慧」的經典。

但我對這本經典的態度,是鄙視的。

看到這裡,如果有《維摩詰經》信仰者,懂得的,以下內容請迴避。

單刀直入的說。

我對這本經典的觀點如下:

第一,妥妥的偽造經典,和許多被偽造出來的佛教和道藏一樣。由一些不誠實的人將自己的想法偽造成佛陀時代的經典,試圖混淆視聽。這在性質上,是一種欺詐行為。應為世人所不齒。

第二, 書中為了宣揚所謂「菩薩道」,對釋迦摩尼佛原本身邊的四雙八輩弟子和長老們,不是進行貶低,而是極盡各種羞辱之能事。

用各種神通故事把原本釋迦摩尼佛所讚歎的所謂「聖弟子」們形容得全部如同白癡一般,稱阿羅漢們是「焦芽敗種」。

第三,是佛教派系鬥爭中的醜陋產物。

地四,通書都在膚淺地,一味地鼓吹神通。甚至形容很多佛陀身邊聲聞道的弟子見到大菩薩們的各種神通就被折福。以神通替代道理。

第五,主張只要「境界」高,五戒盡犯也無所謂。甚至姦淫婦女和殺人也沒有錯。因為他的境界神通可以超拔。反之,固守成規那些出家人才是一群蠢貨。

注意,我說這本經書是偽造經典時,我在做的是一種「事實判斷」,和這本書的內容有沒有智慧,有沒有價值,那是兩回事。

這些年發現網絡上很多人,甚至包括很多所謂的學者、博士、大師,在討論問題時,是分不清「事實判斷」和「價值判斷」的。

當我們討論一件事情是「真」是「假」的時候,答案就和它是「好」是「壞」完全無關。

你跟他談這本書是未授權翻版的贗品,他卻告訴你這本書印刷得極好,內容寫得精彩,所以必須是真的。這就是在邏輯的論證上,問題和答案性質的不對齊。

討論這裡昨天下午是否曾下過雨,就和你喜不喜歡雨天無關。

「事實」和「觀點」要分開看,這是一個連中學生都應該要懂的基本邏輯。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更low 的,連「事實」和「觀點」都談不上,是純粹情緒性的,本能應激性的,一聽人質疑或批評某些他們相信的經典,乾脆就暴跳如雷,說不准誹謗經典,會下地獄。

實則這類人都屬懦弱的「真理無能者」。

事實上這世界各種宗教的「偽經」多了去了。對真理較真的人不應該一廂情願的迴避這個問題。即便是100%真的經典,也應該抱持批評的精神。

不敢批評,不能批評的,就別談真理,談信仰就好。因為批評是進步和逼近真理的唯一途徑。

以下是我的「價值判斷」了。

其實《維摩詰經》當中的荒謬,只要稍微了解佛教發展史和智力稍微正常的人,都聞得出其中的那股腥臭味。

那只是在某個時代背景下,一群有錢有勢的在家居士,本身擺脫不了精緻的物慾生活和情慾,卻又不願簡單的承認自己只是還在修行的居士。

於是這群人基於強烈的我執,自詡是境界更高菩薩,試圖透過改寫佛教經典,來為自己尷尬的境地自圓其說。

其實,他們要批評「根本佛教」和「原始佛教」時期的觀點本身沒問題,批評可以帶來進步。但你得先有膽承認自己的觀點就只是自己的觀點,不假借古人之口,不要造假和汙蔑。

你要我們相信一個透過欺詐和造假,把虛構小說寫作當成史實的大師可以教導我們什麼是「善」,很難。

因為他的行為首先就暴露出了在他眼中,自己派系內的弟子和古代先賢都是傻傻的,沒有自覺和智性,可以拿來欺騙和玩弄於鼓掌中的傻瓜。這是一種典型菩薩道居高臨下俯瞰世人,偽裝成大慈悲的傲慢。

大家別聽我說,可以自己去找來讀一讀,品一品。

通書先是用騙的,再不然用大量神通故事來忽悠你,靠唬的。這就是我看這《維摩詰經》本書時,感受到的作者心態。

永遠不要把你的讀者當傻瓜,讀者是有感受力的,顯然維摩詰大仕不懂這層道理。

佛教最核心的教義是「四聖諦」,其中導致解脫的「道諦」主要講的就是「八正道」,八正道是一系列生活的規範。不是「境界」。

我重複,是「規範」所創造出來的「條件」帶來幸福。這過程是需要努力的。

不是肥頭大耳的坐在塌上御女,空談「境界」,然後就可以無所不為。

境界是最廉價的東西,無需成本,甚至連具體的論證都不需要,誰都可以張口就來。

我記得笛卡爾批評斯多葛學派的時候就說過類似的話,「那群人自以為自己的境界是世間唯一自由(自在)的人,不受情緒的影響,也沒有真正的同情心,必要的時候,連殺人都可以找到理由,說是符合宇宙的規律。」

很多喜歡談「境界」的人亦復如是。

隨緣、隨喜、隨順,看情況出牌。

實則隱藏在背後的,只是跟我們凡人一樣「隨慾」而已。

如果說他們跟我們有差別,差別只在比我們更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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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鬼道的細頸(下)

昨天提到我對佛教「餓鬼道」的觀點,談及餓鬼對美食難以下嚥的「細頸」,其實隱喻著人精神的「異化」和「窄化」,更是指那些因為持有特殊價值觀,導致他們無法接受善意的人。

有人提示我,說我這樣描述,是AOE skill, 會導致「群傷」。

我們華人社會勢利者眾,很多人從骨子裡是相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乃天經地義的。

我撓頭一想,我好像沒說過什麼話是不會導致群傷的,看來自己還是不夠善巧。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針對這個問題做更深入善巧的探討。

難道不是嗎? 每個人的天性都會趨吉避害,這表現在整個社會裡就是各種「利害關係」。我們每個人在生活中都會理性的權衡利害關係,做出取捨。因此,每個人從這個意義上說,都是自私的。甚至他人對我們所表現出現的「善意」,也不過是帶有一種趨吉避害的潛在動機。

首先必須承認,會做出「利」與「害」的考量,不僅是人性,也是所有生物能夠從數十億年的生態競爭中勝出,繁衍至今的根本原因。

即便是佛教和其他宗教,他們不也都是為了離苦得樂,解脫煩惱,獲得救贖而存在的嗎?這不都是為了利益嗎?

這當然是事實。不過陷阱也在這裡,這當中出現了幾個很容易被大眾混淆,需要認真被檢視的概念。

既然說一切都是為了利益,那麼究竟什麼是「利益」?如果說人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難道人人的利益就等於是對我的侵害嗎?

那麼利益豈不成了「惡」的代名詞?利益就一定是「非善」的?那幸福不是一種善嗎?幸福不也包括利益嗎?

你看,這就是所謂的「零和博弈」思維所帶來的內在矛盾。也是我在前一篇文章裡說的「窄化」的「單一維度」思維所帶來的困境;

「因為每個人都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所以他們做的一切都是自私的惡,因此世界上沒有純粹的‘善意’,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對我好,背後是要利用我、剝削我、以獲得他的利益」

這樣我們就會得出一個結論,這個世界好恐怖,弱肉強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然後,這個人的精神就進入了自己創造出來的邏輯閉環「惡趣」中了。

我還聽過一種更極限的說法;

「你看那不會游泳的母親跳進河裏救自己的孩子,你以為這是愛嗎?錯,她只是在生物性本能的驅動下去保護他‘自己’的基因。她也是自私的,不是什麼‘善意’」

相信大家看到這裡已經看出這種思路的問題。因為從歷史上看,為了其他人而犧牲自己,或者為了某種理念而捨身取義的例子大有人在。

回到關鍵問題,究竟什麼是「利益」?

對於一些動物和人來說,那就是自己的食物、交配權、名譽、或經濟利益。

但是對於還有很多人來說,他們的「利益」,那還包括信仰、愛、美和各種其他的「理念」。

所謂「理念」,就是那些我們認為重要的價值, 比如公平、正義、自由、包容、多元、奉獻等等。

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人除了有計算利弊的「工具理性」,我們還有「價值理性」,甚至還有「交往理性」。我們身上有很多副度量衡。

因此在正常情況下,我們所感受到真實的人性和人類的情感世界,是立體、飽滿、豐富、多彩,甚至感動的。

我不是在否定人的黑暗面,而是說,人比黑暗更複雜,更有深度。

雖然人總是會搖擺掙扎於這些「價值」及「經濟利益」之間,做出不同的取捨,一時自私墮落,一時無私奉獻。但這些價值理性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對人類社會對影響從古往今來無處不在。

人類這個物種和我們的社會之所以不同於其他動物,不會在每日吃喝拉撒睡和交配的本能裡同一維度的原地踏步繞圈圈,反而能夠向上進步、演化至今的主要動源,正是由於我們擁有的豐富文化謎因和寬廣的精神世界。

人不是細胞生物,或動物。除了動物性的一面,我們還會思考生命的意義,並被這些意義所驅使。而這種能夠作出超越生物性本能的驅使,而作出自由選擇的能力,就是人類獨有的尊嚴與精神高度。

如果人的精神世界和眼中只有「生存利益」,那麼你死我活即可,我們如今或許還在茹毛飲血。社會也沒有擴大協作和進步的需要。

在這點上,我反對霍布斯所認為的「原始社會就是一切人與一切人開戰」的觀點。

事實上,霍布斯的這種觀點在近代也已經被大量的人類學研究所否定。在國家出現之前,原始社會中,人類除了偶爾的戰爭,更多時候都是在相互協作,和平相處。

那麼為什麼我們總是很被誘惑的,會想要選擇使用「厲害關係」來解讀人際關係和世界呢?

我想那是因為這個解讀方法「很簡單」。

用這種單一歸因的思維方式來分析問題,幾乎可以馬上得出答案。儘管這種答案很可能是廉價的。

「這件事看起來關係很複雜,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喔,因為背後有「利害關係」。

「這件事看起來關係很複雜,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喔,因為背後是「神的安排」。

「這件事看起來關係很複雜,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喔,因為這是他們的「業報」。

「這件事看起來關係很複雜,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喔,因為冥冥中有「外星人」。

「這件事看起來關係很複雜,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喔,背後有控制一切的「深層政府」。

用這種方式來解讀,我們幾乎可以解讀一切複雜的問題,並得出一個簡單明瞭的「理由」,作為自己接下來反應的依據。

但是這種解釋,其實並沒有真的在解釋一件事情的真實原因。這是給出一種我們自己比較容易接受和理解的「說法」。

其實一種貌似可以解釋一切問題的解讀方式,有時候是很危險的。

因為它不僅會讓我們把一個虛假的答案當作真理,並為之爭鬥。還會讓我們變得麻木,人到了麻木,那就是近乎不仁了。

這點我們去看那些為宗教而投身聖戰的人,甚至極端愛國主義者就能理解。為了自以為正確的單一絕對真理,他們可以犧牲一切其他人。

同樣的,當我們手裡拿著錘子,我們看到的一切都只是釘子。當我們相信了一切都是「利害關係」,我們就無法見到世界的其他顏色,當然也看不到善意,只有「利」與「害」。這種視角當然最終會反噬我們自己。

就拿前面提到那位跳進水中救孩子的母親來說吧,她或許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演化論」,也不知道什麼「基因考量」。甚至可能如果掉進水裡的是他人的孩子,她也有一定的可能性會跳下去救。她感受到的或許就只是愛與惻隱之心而已。

不過,如果我們認定了一種解讀方式,那麼我們世界裡的真相就只有冷冰冰的一種所謂「真相」,永遠沒有愛與奉獻。我們甚至還會覺得這種愛與奉獻的解讀是虛偽的,是不了解生物學真相的。

這就要討論到今天最後一個重點,那就是過度的使用「工具理性」可能會導致出現的「還原論」陷阱問題。

所謂「還原論」,就是我們用科學思維把一切都還原到分子的程度,以此去解答所有問題,並得出一種貌似很「究竟」的答案。

比如我問:「馬車是什麼??」

答:「馬車是由馬皮、馬骨頭、馬蹄、車轍、車軸、車包、輪子、螺絲。。。等等組成」

這個答覆好像一一詳盡,很根本的回答了馬車是什麼,但這些部件可沒有一樣是馬車,沒有一樣俱備馬車本身的功能和目的。

再比如我問:「人是什麼」

答:「人是由頭髮、骨頭、皮膚、大腦、水、碳、氫、氮、磷、硫。。。等等60多種化合物組成」

這個答覆好像很根本的回答了人是什麼,但這些東西沒有一種是「人」,也不具備人的身理和心理功能,更不具備感受愛、快樂、感動等等情緒的能力。

如果我再問:「愛是什麼?」

答:「那是人類在演化過程中,為了生存而發展出來的腦功能,和以下幾種內分泌物,多巴胺、血清素、催產素。。。。」

如同前面所說的,這些元件沒有一樣本身是可以真正具體的形容愛的本質和其感受。

如果我再問:「善是什麼?」、「正義是什麼?」、「犧牲是什麼?」

那麼科學還原論還是沒有辦法真正有效的去描述,它們是什麼。肢解一個整體,並不是認識它本質的方法,能給出的只是一種分解後的冷漠與荒蕪。

在佛教裡,這就是典型的「頑空」境界。

而人所真實生活和體驗的世界,卻不在這些所謂「究竟」的維度裡。

其實不僅是人 ,猿類、海豚、狗、等等很多高等生物的精神世界,也都是極其豐富,無法用單一維度來解讀。

所以無論是只用單一「厲害關係」的這把鑰匙,或者「生物化學」的解讀那一把鑰匙,其實都無法完整的描述人類實際豐富多元的精神世界。更無法解讀上至意義層面的「善」與「愛」這些價值的本質。

單一解讀能做的,只是一種簡單片面的降維解讀。用這種方式解讀久了,人就好像活在一幅二維棋盤裡的死物,會變得麻木不仁,無法理解雙贏、多贏、全贏和其他無限的可能性。

亞里斯多德說,人與其他動物最大的區別在於人有「理性」,能更好的去理解世界的真相。

人的理性是要擴大,就能看得越廣,越了解自然,越獲得自由。

如果我們的理性到最後被使用得只剩下一種,所謂的「利害關係」的理性。

我只能想起鳳姐人生最後的那句領悟了,「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我覺得最後一句該改成「性靈」。

對於這種思路陷阱,學人應當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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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九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餓鬼道的細頸(上)

門前的長輩圖又綻放了,時逢中元,不如我來說些陰森點的,說說「餓鬼道」的故事。

很多人都知道,在佛教原始的世界觀當中,其實不存在鬼魂、或中陰身這類的概念,甚至連人死後是否存在一個會「飄」出來,去往輪迴的本體這類問題佛陀都是避而不答的。

但佛教很特殊的一點是,他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一個大族群,叫做餓鬼。不是鬼,不是惡鬼,而是飢餓的鬼。

「餓鬼道」在佛教的世界觀當中出現得很早,最初的五道輪迴當中就已經提到餓鬼眾生,自成一道。

如果仔細斟酌,你會發現佛陀提出餓鬼道有點突兀,餓鬼道是一個很奇怪的境界。

根據佛教的說法,這些「鬼」之所以會時刻處在飢餓狀態下,並不是因為他們沒得吃,而是因為他們長著一根細長的喉頸。

每當他們要吞咽食物的時候,食物就會化為燒紅的火炭,焚燒他們的咽喉,令其痛苦不堪。

在物理世界的自然界,當然不會演化出結構如此不合理,不利於生存繁衍的生物。但是在複雜扭曲的人心裏,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當餓鬼要吞咽美食的時候,食物化為火焰」。「當天魔軍團的箭矢射向佛陀的時候,箭矢化為花瓣」。佛教是一個頗為唯心主義的哲學派系。

餓鬼之所以是餓鬼,不是因為沒得吃。而是因為他們的心把一切給予他們的,都當作如烈火般的惡意。

或許是因為我們在「功利社會」的染缸中被長期浸泡,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因為各種原因,導致了他們無法相信人間有純粹的善意。

他們被引導總是以「利害關係」一種「單一」的維度去衡量他人的行為,不相信人也會被情感、崇高的理念,和信仰等等其他的緣法所驅動。

所謂萬法唯心,我們的想法創造了我們自己的世界。仔細看六道輪迴圖,中間就是一位心魔。

如果,一個人的心只願意相信一切的背後必然都是只有「利害關係」,那麼這個邏輯的運轉到最後必然會不可避免的反噬自己。因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每一種我們創造出來的邏輯一經出發,它都會產生迴響,最終可能反過來主宰我們。

相信一切都是厲害關係,到最後他們也會覺得所有來對自己好的人的一切行為,背後恐怕都有目的,都有利害關係。都是難以下嚥的火焰。

這就是人的精神降維和扁化,導致靈魂頸部的窄化(意象),開始步入餓鬼途徑的徵兆。我相信這也就是為什麼佛陀會用細頸的餓鬼這種隱喻來影射餓鬼道眾生的原因,這種善巧說法非常的巧妙。

因此其實不用等到中元節,餓鬼道在人間一直就有。他們需要的不是物資,甚至也不是更多的特殊關照,因為他們始終吞不下。他們需要的,是能夠幫助自己認清問題癥結的心藥。

如果有天你發現自己總是感覺不到周圍人的善意,感受不到周圍人對自己的愛。永遠覺得外面世界的人都要利用你,要害你。

那麼這恐怕就是一個警訊,提醒自己是時候該換個比較「寬頸」的思維模式來看世界了。

Photo credit: Raven Kw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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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九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當「業報說」成了精神暴力

如果我們把大地上河川海洋的水分如何被太陽蒸騰成水氣,水氣又如何聚集成天上的雲,接著雲又如何慢慢聚重成雨,翩翩灑落大地,拍成一部由64幀或128幀的變化過程電影,你會看到一系列複雜、不間斷、由多種條件集結而成的「連貫變化」過程。

如果你只剪出這其中的兩幀,把其中一幀地上的水和其中一幀天上的雲剪接出來,你會得出結論「水造成雲!雲是果,水是因!果然有因果關係!」

如果你剪出的那兩幀,一幀是雲,另一幀是雨。你會得出結論「雲造成雨!雨是果,雲是因。果然是因果報應!」

你還可以在這128幀當中隨便各剪輯兩幀有明顯變化的,拿來論證說它們之間具有某種因果關係。依此你可以總結出幾百個所謂的「因果關係」,隨你喜歡和動機去解釋一通。

「因果關係」,是一種人透過感官和理智,粗糙地去試圖理解外在客觀現象的工具模型。然而每一件事情真實發生的緣起條件遠比「因果」複雜得多得多。

所以佛教一直在說的是「緣起」,而不是「因果」。

在現代的世俗語境中,「因果」一詞早就成了群眾精神暴力和言語暴力的好工具。

如果今天你遭了禍,而我不喜歡你,我可以從你過去的生活中替你找出一千零一種理由,作為你報應的根據。

如果是佛教徒,我建議最好少提什麼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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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九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峇里島上那些奇聞軼事

文/李威霆 (長文警告)

世界上很多事情只是真實的發生了一次,在經過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背景來解讀後,又會出現另一種,或多種,可以被認為也是真實的故事。 比如,以下我將要說的峇里島軼聞。

說是軼事還蠻適合的,我特地維基了一下,「軼事(anecdote),也稱軼聞,指的是大多數人可能並不知道的趣事,或者未經出版發行的一些奇異事情。」蠻符合。

那是我們剛從日惹飛抵峇里島的一夜,在吃過一頓極沒有飽足感的墨西哥晚餐被載回到酒店後,我們一行五人決定直接再步行到附近路邊的一攤Bakso檔去宵夜。

峇里島上的晚風很涼爽,即便在白天的烈日下,只要躲在有陰影的地方就可以感受到吹來的海風比婆羅洲島上的風還涼,而且乾爽。

就在我們步行離開酒店門口不遠處時,突然夜空中划過一道奪目的橙光。一行人中有四人見到一顆宛如椰子大小的「火球」從大約三四十米開外的空中呈奇怪的軌跡翻騰斜墜,最後消失在酒店旁一處空曠的建築工地。全程約莫三秒。

眾人驚呼「流星?」、「煙火?」、「孔明燈?」、「火球?」、「不明飛行物?」。

「登巴薩市中心到處是易燃的乾草屋頂,孔明燈該不會被允許隨處掉吧?」其中一位團友說。

最終大家肚子裡追尋Bakso的飢餓嚮往很快就吞沒了剛剛那區區三秒的驚奇,當時大家也不當一回事,找吃重要。

對了,印尼語的Bakso 是一種他們民間的常見美食,指的是雞肉、豬肉或牛肉做成的肉丸。我猜Bakso一詞應該是來源於我們福建話當中的「肉酥」。

次日一早,其中一位住隔壁房的團友告訴我們,她們的房間裡昨晚還發生了點怪事,廁所裡的物件好幾次無端的被移動。我們只是認真的聽了聽,但沒予以回應。

只是沒想到這一趟後面竟還有更多匪夷所思的異事。

當天是一整天的行程,從峇里島最大城市登巴薩去往Kintamani 火山口。沒錯,就是我偶爾會烤的Kintamani 咖啡豆的產地。

我們的司機兼嚮導Pak Yanik 是個四十出頭的峇里島民,有著典型印度尼西亞人的輪廓,外表粗曠,說話卻頗為溫柔。

之後有一天我們在路邊吃過榴槤後,他邀請我們到附近他家裡去參觀,原來他家中老少都是靠手製峇里島民間宗教祭典的用品維生。「難怪他對本地民宿巫術懂那麼多」我後來想。

說這位嚮導是「骨灰級」的峇里島民俗信仰專家不是我誇張,他的狂熱我們可以以時間為量化單位來衡量,在整個四天的旅程中,其中有至少兩天時間在路上的那十多個小時,他的話匣子都未曾關過。

沿途所見一切與當地民間信仰習俗相關的一切擺設存在,他都能從從理論到實踐,再到自己和其他人經歷的故事娓娓道來。

嗯,一個巴掌拍不響,他的過度健談,我們恐怕也是難辭其咎。

同車隨行的除了我這個「宗教哲學控」,還有一位專門研究砂拉越土著民間文化的人類學博士生。再加上我們一路所經村落,到處都可見路邊不斷有當地人對著他們形形色色的神龕和神像進行各種儀式,這些無一不是我們感興趣的,話題要熄滅也難。

何況這一趟自打下飛機後,我就一直對自己的感覺有幾個疑問。為什麼像峇里島這麼一個民間宗教信仰氣息濃厚的地方,我從來沒主動想過要來探訪?為什麼在這個號稱人當口中有85%虔誠印度教信徒的地方,我卻完全感受不到印度教的存在?反而是感覺到一股陌生、強大、遠古、難以言喻的異樣能量在籠罩全島。

當我說「感覺」的時候,說的就只是「感覺」。可能產生這種觀感和感覺的因素可以有很多。

我並無意急著要將感覺與任何「神秘的」、「能量」或「鬼神」做任何形式的連結。這種刻板傳統的連結,除了只是給出一個無意義的答案外,其實還把自己的思路直接關進一個既定的封閉匣子裡,並封閉了所有其他的萬千可能性。

這部分我之前解釋過,但我在這裡還是希望能再做更多的闡述。

我們很常會遇到一種說法,當某件無法解釋的事情發生的時候,馬上就有信徒跳出來解釋說「這必然有鬼!」。

而當我們不接受那個解釋,並試圖對這個結論採取開放態度、提出懷疑,或給出其他不那麼浪漫的解釋時,認定有鬼神的一方往往還會覺得你不信邪,不Open minded,不接受未知。甚至說這是「迷信科學」。

讓而事實上,直接把答案鎖定為「有鬼」或「有神」這個想法,它不是所謂的Open Minded,而恰恰是closed minded的表現。

一旦我們跳入一個解釋的井中,就很難再接受其他存在的千千萬萬種可能性,我們對世界認知的提煉也就到此為止。

看到異物?有鬼。

這裡怎麼會出現一根離子燙長髮?有鬼。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有鬼。

他的精神狀態怎麼會變成這樣?有鬼。

為什麼會產生這種異樣的感覺?有鬼。

怎麼會做這種夢?有鬼。

人死之後會怎樣?變鬼。

為什麼天上有彩虹?有神。

試問世界上有什麼是用一句「鬼神」或「高靈」不能完美解釋的?它其實可以用以解釋世界上一切的事情。只要說一句有「鬼神」在其中安排即可。

一個人是要有多開放,才能甘於用「鬼神」兩個字來填充自己的大腦,再用「鬼神」兩個字來填塞外面浩瀚無垠,擁有千億無限未知可能性的宇宙。這樣很Open Minded嗎?

所以說用「鬼神」來解釋問題,其實並沒有真正的在解釋,只是在給出一個告訴你他已經解釋了的「答案」來填塞我們大腦對答案的不安分渴求。確實,我們的大腦有時候是很濫食的。

還有時,來到一個地方,產生某種精神上的神秘體驗也是如此。

「呀,好特殊的能量!」、「呀,好神秘的!」、「阿,這裡的神靈好靈感!」、「阿,我跟這裡有特殊的因緣!」,面對神秘體驗,我們人來來去去不就這幾味道心理活動?

感動一下,沈靜一下、激昂一下、精神清爽飽滿一下,那真的挺好的。

然後呢?然後有些人能在這一種與「大於自己」的連結感動中獲得洞見和力量,從這裡出發,去探索更多自己的內在可能性,從中提煉出某種積極意義。

當然也有不少人,爽一下就算了,和買春一樣。

我好奇心比較重,我更想知道的是,如果把「鬼神」和「能量」這種說了等於沒有說的萬用「口袋解釋」祛掉,我還能不能探究自己的這種感覺或許是從哪裡來的,它又能啟發我什麼? 

或許這就是支撐我的耐性,驅動我不斷去嘗試了解嚮導 Pak Yanik的分享的原因。我想要的,是更多我之前不知道的有趣資訊,而不是廉價的答案。

因此這一篇雜文裡應該也不會出現那種能足以證明鬼神存在的結論,只是一堆零散的還沒有辦法解釋的事件和聽聞而已。儘管導遊對島上的魑魅魍魎,精怪神魔信得是十足十,說得繪聲繪影。不過我對鬼神之事持更開放的看法。

坦白說,雖然我中學受的是馬來語教育,但馬來語水平僅僅夠勉強應付考試,或用來平日裡調侃戲弄馬來同學。聽這位當地嚮導的峇里式印尼語,也只能聽懂個六七成。不是說他語言能力不佳,而是相形之下,我們所掌握的所謂馬來語,好像有點貧瘠。

基本上我們用的詞彙貌似他都懂,但他使用的許多詞彙我們連聽都沒聽過。

我舉幾個我們在車上討論的有趣例子,比如,動物的名詞(以下拼音未經核實)。

奶牛我們有叫Sapi的,在峇里島這裡,他們還分成熟奶牛Sampi和未成年奶牛Godal。

比如從前我們在蘇門答臘時學過他們的鴨子叫Bebek,但是在峇里島,他們還分小的鴨子叫Murmuri 。

雞除了叫Ayam,小雞還叫Petek。

大豬叫Cheleng, 小豬叫Kucit。

大狗叫Asuk, 小狗叫Kuluk。

大猴叫Bojoe, 小猴叫Ape。 

顯然他們的語言詞彙比我想像的還豐富得多。除了我們之間語言的侷限,由於嚮導分享的內容也實在太多,在此我只能隨性的分享些我能憶起和理解的。

根據嚮導的說法,峇里島上的絕大部分原住民都和他自己一樣,深信各類匪夷所思的巫術和禁忌。

這些巫術和禁忌有許多聽起來,真的和我們砂拉越原住民,或者說東南亞一帶原始部落裡的「黑魔法」或「降頭術」非常相似,只不過峇里島上的原始信仰,由於歷史上不像印尼其他地方或馬來西亞那樣,被基督教和伊斯蘭教所消滅,再加上他們數千年前已經吸納了爪哇文的使用,有了文字傳承,因此當地的巫術傳統細節保留的非常細緻完整。一些細節聽得我們是目瞪口呆。

我以下所說的只是冰山一角。

比如他說,島上老一輩的人之間流傳著一種中間帶孔的銅錢,那錢分為很多種功能,其中有一種「馬錢」很特別,若有遠行之人將「馬錢」配戴在身上的話,那人在路上走累了無需休息,只要拔路邊的草來吃,就能馬上回覆體力,日行百里。嚮導說,這種錢從前他家鄰居就有過。

除了馬錢,還有「打鬥錢」、「美女錢」。功能我沒聽懂,諸位自己腦補。

這類帶有特殊功能的錢幣,據說法力的來源有兩種,一種「先天」,一種「後天」。先天的是古代流傳下來的原裝版,而後天的則是經過術士「開光加持」獲得的功能。而這種錢幣居然有交易市場,價值上,「先天」的錢幣功能和價錢更高。

這些中間帶孔洞的錢幣,會不會就是中國的古幣?我在爪哇島和峇里島上的許多宗教場合都有注意到,當地的人會用線,將中國的古錢幣編織成各種法器和模型,作為一種宗教儀式中的器皿。

當我問及這些所謂能為錢幣附魔的「術士」都是些什麼人的時候,駕著車的嚮導表情神秘的看了看周圍,提到,在峇里島的人群中,有幾組人歷歷代代是傳承了「法力」的,其中最神秘,最突出的,是一支被稱為Orang Melik 的人群。

這是一群血脈中就帶著魔性的族群,有許多Melik 族人甚至在娘胎裡時就展現出了異常的意志,比如,他們會因為母親的某些不當行為導致這個母體不適任了,Melik嬰兒的成形胚胎於是會在子宮裡轉移體位,進而導致難產。

據稱,Melik人並不是個個天賦魔力,他們法力的來源有二;一種是天生的,第二種是後天修煉成的。

天生擁有魔力的Melik人如前所述,一般在胎兒時期就已經展露他們的異稟。出生後,族人根據胎兒頭頂上的髮旋方向和數量,也能判斷他們法力的善惡與強弱,據說, 擁有三個髮旋的Melik人,法力無邊,能呼風喚雨,甚至改朝換代。

一般這類天生帶來魔力的Melik 人自幼一旦被發現,聚落裡資深的術師們就要想辦法從他們身體上幾個能量點下手,去封鎖他們的魔力,以免小孩心智不成熟反被自身魔力所控制,失控入魔,成為可怕嗜血的邪師。

但是到了他們成熟時,這種魔力如果不被適時的解封,那人就會成了瘋子。兩種情況控制不好,都會導致短壽。

第二種魔力是透過「後天」的修煉得來,換言之,在峇里島上有著完整的巫術知識體系傳承,有學習處。套用一句比較現代的學術話語來說,他們的魔法除了承襲自血脈上的「基因」,也承襲自文化上的「迷因」(meme)

這非常有趣,不得不讓人想起哲學裡的「雙重體系」,即柏拉圖與亞里斯多德之爭,也是後來近現代哲學中大陸體系和英倫體系之爭。爭論的焦點是;究竟人的理性和知識獲取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習得的?

如果說後天習得巫力的人是透過修煉和巫術儀軌來發動力量,那麼究竟天生有力量的Melik人還需不需要透過巫術知識來產生力量?

除了Melik 巫族的「先天」與「後天」之爭,島上各族分系還有各自的其他巫術「派系」。此外,峇里島周邊其他大大小小島嶼上的不同族群,也都各有各自的巫術系統。這些各族術師之間,有著類似現代網絡遊戲打怪升級的路徑可以晉級自身的法力。

根據嚮導的說法,一名巫師如果能夠消滅一個法力高強的對手,他所獲得的法力會數十倍高於斬殺普通人。

另外,巫師的法力還可以透過各類附魔的輔助物品來放大和強化。比如一些擁有特定魔力的戒子,消災的、增益的、人緣運的、勝訴的、等等。

據說同一個巫師家族的內部,往往會因為老一輩即將過世,子孫們為了爭奪戒子的繼承權而鬧得不可開交。

除此之外,島上還有一種天生「異數」的人,如果有人生病或中邪,只要能找到這種人,透過他的口隨意說出來告訴你去吃什麼物件。你只要按照他所說去找來吃了,即可病癒。

如果他開口讓你去吃石頭,你吃了即可病癒。如果他開口讓你吃草,你照吃即可病癒。

這裡很值得注意的是,嚮導談及這些巫術和法力的源流時,提到了大量當地的原生精靈和神魔的名字。我幾乎沒怎麼聽到他說起印度教的諸神。

後來嚮導在說到當地的降神儀式時,我特地問了問,降臨的神靈是什麼神。他說是當地的神祇,被附身時乩童可以用各種鐵器穿身而不覺得痛,也不會流血。有點像我們大寶森節時印度人的降神儀式。

但是他也提到,在降神儀式進行時,周圍的群眾不能心有雜念,或頭腦放空。否則會被「動物靈」所附體。

「喔,動物靈嗎?」

他接著說,「神靈在儀式結束離開乩體前,一般會在當場拔掉一隻小雞或小鴨的頭,直接用嘴吸乾牠們體內的血」。

我問「是某種淨化嗎?」

嚮導說「不是,是神靈的獻祭」

除了這些,峇里島上還保有各種說不完的,至今仍被當地人嚴格遵循的有趣禁忌,類似我們馬來語中的Pantang larang。且有各種防止有人惡意施法的撇步。

如果經過晾衣架的時候不准從「底下」過,否則會頭痛。

如果肩膀痛時可以去砍一些竹子,將新鮮砍下的竹子扛在肩膀上一陣子,膀痛可除。

如果在屋子周圍種植黃竹可防黑魔法。

如果在路上撞死貓,必須下車將貓用自己身上的衣服包裹,並種在樹下。撞死其他動物則不必。

如果陌生人拍你的肩膀,你得馬上回拍對方,將邪術轉移回去。

如果有人遞茶水給你,你得先看看杯中有沒有自己影子的反射,如果沒有,這杯水千萬不能喝。就算有影子,若怕被施術,最好也可以先將水倒一些在地板再喝。

如果有人給你食物,怕被對方施法,可以先用手拿一點食物投到地上,即可化解。

如果見到有狗的舌頭上有黑色印記,那是最好的看門狗。

如果家中有人死去,不能隨便入葬,必須挑「良辰吉日」下葬。這個過程最長時可以長達兩週。在此期間,遺體必須放在一種就叫「峇里」的木製床上,不需要乾冰和福馬林,只用冰和茶葉包來防腐。

嚮導家裡就有一張當年他父親過世時使用的峇里床。

峇里島還有其他不同的喪葬風俗。比如峇里島中部就在Kintamani 山腳下有個著名的大湖 Lake Batur, 湖邊有Terunyan部落。據說該部落的人會在部落裡「開放式」的保存13具過世的村民的遺體,每當有新人過世了,族人就會「丟棄」其中一具遺體,以剛過世的人的遺體補上。

此外,島上部分地方也有所謂「二次埋葬」的習喪葬俗。這點和砂拉越一些原住民的習俗相似。 

說了這麼一大堆,還是感覺這些習俗和其背後所代表的力量貌似都和印度教沒什麼關聯。

在參觀一些峇里島村落的時候我有注意到,他們許多當地家宅的籬笆都用石頭砌成,頗有定居文明的勢頭,這是否表示島上的居民早在很早的時候,當他們在蓋房子時,經已對未來的安居有長遠穩定的預期?石頭嘛,和臨時性的建築材料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們是用來對抗時間的。

我好奇的問嚮導說,難道峇里島各村落之間沒有發生部落戰爭(Perang suku)?

關於我的這個問題,嚮導是這樣回答的。他說峇里島的原住民之間基本不發生戰爭,他們在選址建村時,第一個建造的是寺廟,然後再圍繞著中央的寺廟,依序建築其他功能建築物和民宅。聽起來和中世紀許多歐洲城市的建造順序有點相似。

不僅建造城市時如此,峇里島民在建造民居時也是如此。他們會先蓋房子圍牆內的各種神龕,然後再蓋人住的房體。

在蓋房破土時,也會先對未來將被張貼在前門口的護宅符Ulap-Ulap 進行宣咒法事,待房子建好後,再把這張預先準備好的護宅符安裝上。

其實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宗教對峇里島人從群體生活到個體的生活的意義上都佔有相當主導的地位。

如果嚮導所言屬實,島上沒有官方的族群之爭,只有民間的巫蠱之爭,那是否意味著,當初外來的印度教體系在統一原本有許多部族派系分化的原住民的同時,其實提供了某種統一的神話對話平台,作為峇里島上各部族得以透過統一的宗教來構建統一的民族性基礎?

這個問題很有趣,我相信已有的相關研究應該不少,如果有機會的話很值得搜一搜。

說到宇宙觀,峇里島人也有自己的類似中國「易經」、「風水」的概念。

比如,我們在街道旁隨處可見電桿柱上有些竹子織成的小神龕,外面包裹著不同顏色的布。根據嚮導的說法,當地人可以透過布的顏色來判斷方向。包黃布的是西方,包白布的是東方,包黑布的是北方,包紅布的是南方,這種方位總共有九個。我估計是「八方」加上「中央」,聽起來是不是特別的耳熟?

原始峇里島人和社會的整個生活作息,可以說至今還和他們宗教的神話宇宙觀緊密鑲嵌,並未有多少像馬克思.韋伯所說的那樣,遭到理性的「怯魅」。換句話說,他們還活得很自然。

峇里島人蓋房子還特別講究「方位」及「高度」。比如,家中的廚房地板永遠必須高於住房。家中的洗浴室不能在北方,只能在西方。家中的廚房不能在西方,只能在南方。家們口如果有「路沖」,則有特定的一種專門化解路衝的神龕。

峇里島上的房子,幾乎家家戶戶的院子裡都好幾個立起來的柱立神龕。而神龕又有很多種,每種都有不同的功能,各有其名,我記不來。有結界用的、有護家用的、有抗擊外靈入侵用的,等等。一般人的家裡都「標配」四到五種神龕。

看我說到這裡,這些都還只是第一個白天我們在路上的部分對話,感覺資訊已經太多了,再贅述下去恐就變成論文了。

當天當我們趕到最後一個目的地時,已經是天色迷離的黃昏。天際暗紅的餘暉幾近被周圍遠古的叢林所吞沒。

有著一千多年歷史,由巨大的石建築群列陣而成的Pura Tirta Empul聖水廟裡,夜幕降臨,遊人稀疏。眼前深殿重閣的千年印度古剎,開始被包裹在霧氣雲深的密林間。莊嚴,肅穆,沈重,永恆。

當天徹底暗下來時,就只剩一小撮虔誠的當地信眾在主殿前靜靜的默念參拜。我覺得來到這是最合宜的時間。 

就在我們摸黑上車準備離開時,諾大的停車場除了售票處的幾位工作人員,早已是一片黑燈瞎火,空蕩蕩的不見人煙。

當嚮導啟動引擎準備離開時,突然駕駛座一端的車窗竟被人敲打。Pak Yanik望向昏暗的車窗外,一時間表情變得有點緊張又亢奮。

他轉過頭向我說,「天!怎麼會這麼巧?這就是我早上跟你說的Orang Melic!而且你注意他的長到打結的頭髮和指甲,這是法力高強的年邁巫師。」

說著,嚮導有點猶豫的搖下車窗,和車外的老者聊起來。

對方直接開口要求十千的印尼盾,我怎麼看,他都不像是停車場的管理人員,實在太蒼老了。

十千印尼盾,約合馬幣三元。在那裡,討錢其實不需要什麼理由。

我們就曾經在蘇門答臘島上從棉蘭往托巴胡的途中被當地警察所截住。結果對方向我們司機討要的竟然是一根菸。

這次沒等嚮導掏錢,我直接掏出手上僅有的零錢九千印尼盾交給那位老者,然後拿著手機轉身下車,直接俯身走上前去夾著那位Orang Melik的手臂,裹挾者他說「老伯,我們來合照吧!」

嚮導對我的行為貌似感到有點驚訝,但還是下車幫忙攝影。

不過夜已太黑,我和團友們的手機怎麼拍都模糊不清。也好,增添神秘感。

上車離開後嚮導才跟我們說,如果遇到Orang Melik跟他們要東西,當地人一般不敢不給,也不敢接近他們。他說這位 Orang Melik剛剛稱自己93歲了,Melik人以短壽著稱,能活到這個年齡絕對不是一般人,我們要儘量順著他。

其實我壓根就不怕邪術,就算遞給我的水中沒有自己的倒影,只要化學上沒毒我也照喝。我憂慮的是在現代化的洪流衝擊下,這些人往後必將都不在了,那多可惜。

當晚回到登巴薩市時,嚮導突然說起當地還有一種專屬的黑魔法,叫做 Ilmu Leak bali。施術者可以放出精靈去對付仇家,那放出去的精靈主要有三大型態;火球、狗、猴子。

火球?團友們開始有人驚呼「我們昨晚不就是見到火球嗎!?」

聽完我們的描述,嚮導興奮得直呼「沒錯,這在我們這裡很常見,那就是施術者在練習黑魔法精彩派出的火球。」好像我們的經歷加深印證了他的信仰。

「這種黑魔法怕尿液!男女老少的尿液皆可。我們傳統上對付這些黑魔法,會拿石頭沾尿液來丟向哪些精靈」

我問了一句「其實你們這裡的西方旅客那麼多,你可有聽過西方白人被本地黑魔法所害?」

嚮導想了想,說「這到好像從沒聽說過」。我依舊若有所思的想著另一件事情。

那晚我們吃的是峇里島當地出名的烤豬飯Babi Guling,嚮導很開心的向餐廳的人員說了我們的火球奇遇,據說那家Bali Guling 店的老闆和店員們聽完都嘖嘖稱奇,說這種事情這裡是會發生的。

說來也巧,就在當夜,那位當晚沒見到火球的團友就遇事了。

第二天他跟我們說,昨天夜裡他親眼見到房裡「有人」在移動,之後他開始身體便不斷的發癢,開始有點咳嗽和不適。

我們做了點處理,情況便好轉了許多。(內容不便透露)

最後還發生了一件怪事,是在我們好不容易舟車勞頓10多小時回到古晉時,那已經是凌晨12點。

就在我們回到家中卸載帶回來的行裝,準備要休息時,突然其中一個放在還未解鎖的行李箱中的Ipad竟自動的播放YouTube 裡的《慈經》。我們也被這突如其來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音樂搞得是目瞪口呆。當時我們恰巧正在討論這幾天峇里島上發生的異事。

是因為Ipad 在行李箱裡突然短路嗎?是因為回到家才接通網路的Ipad意外的自動播放Youtube?

我覺得很多事情並不一定非得馬上需要一個解釋,讓未知之事保持開放也是一種浪漫。

我把真實發生的故事和見聞先說記述到這裡,感覺已經寫太多了。

其實除了談峇里島的原生宗教如何重塑印度教,我原本還想談談關於印度教如何被當地政治所重塑的故事,但這些還是留待未來有機會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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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8 七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我的那點靈性體驗

「嘿!記得N年前我們都在研究靈修的方向上?怎麼最近十年看你貼文整天開口就是‘理性’,閉口就是‘科學’的?是對身心靈之道已經有所疑慮?不得其門而入?談談?」

很尷尬的說,臉盲症嚴重的我坐在咖啡館的電腦前,竟用了十幾秒才認出來訊的故人。

「阿,沒有啦。怎麼離棄身心靈?我們每個人就是身心靈。我只是認為搞身心靈學問成熟到某個階段,人會變的更理性、更自然,更懶得神神叨叨罷了。好久不見!」

未覆。我就借提繼續寫下去吧。

我常愛談「理性」與「科學思維」。其實,談這些不過是在「校正」我們與客觀的自然世界之間的距離。

如果一定要談所謂的「真理」,那麼我認為真理絕對不是說一個人躲到自己的精神世界深處,遠遠的脫離現實,然後看到所謂的「真理」,產生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偉大領悟。

如果有一種東西是真理,那它說的應該是指我們「主觀」世界所經驗到的一切,和現實「客觀」世界之間的差距有多小。

在客觀的現實中,一隻兔子死在我的面前,在我的主觀認識中也應該承認並接受這個基本事實,「這隻兔子死了」。而不是急著去產生一種靈異的故事體驗。

「主觀」與「客觀」有了一致性,才能談所謂的真理。

反過來也可以這樣問,我們有多接納這個當下的眼前真實。

人有越多的恐懼、貪婪、愚癡等妄念,內心就越是迫切需要逃離現實,越希望某種神秘的精神世界真的存在,以便自己可以迴避眼前的事實。

這些從客觀世界的逃離,其實正正是遠離身心靈實相的表現。

這就是我為何認為搞身心靈的人應該學好科學與理性的原因。

如果連基於客觀現實的「科學」與「偽科學」都懶得去分清,我們很難去談那一個人的身心靈體驗有多真實。也別談他對所謂「真理」有多認真。

我相信很多人真的有經歷過許多所謂的靈異體驗,但我們一定也要懂得問自己這個問題;

當你的靈異體驗和客觀世界的事實發生衝突和矛盾時,是你應該讓步?還是世界應該讓步?

實話說,過去我自己遭遇的所謂「靈性體驗」蠻多的,太多了。

問題是,我對待這些體驗在態度上和許多同路人稍有不同。

第一,我不認同將靈性體驗當真理,無論其震撼程度有多深澈,那都只應該屬於你自己。

第二,這些體驗應該成為我們去執的切入點,斷不該成為導致自己變得更敏感、恐懼、期待、神經質或變得執著於這類體驗的理由。

我擇三個自己經歷過的,不涉及神神鬼鬼的,也比較不那麼聳人聽聞的靈性體驗來說。

一次是多年前在山中的閉關。我在閉關的第二日,就陷入了某種突如其來的,深切的憂鬱,那是一個排山倒海而來的黑暗深淵。

為了與之對抗,我幾乎使出了所有曾經學過的身心靈技術。然而,一切的招法在這種極度的悲哀中盡同兒戲,絲毫無法改善境界。

於是我的念頭在本能的掙扎中開始逃。想逃去未來,但凡是能到的想像未來畫面,無論是怎樣幸福的人生境界,其味皆苦。苦、苦、苦。一切都在迅速的生、老、病、死中崩塌。

既然人世不可戀愛,在傳統佛教修行的宇宙觀中,你很自然會想逃到所謂的下一世。

然而可怕的是,即便是你能想像的最完美的來世天界世界,在它一出現的剎那,即已開始凋零,進入無常。

而且那些天上之人各個雖美,卻也是只是毫無意義,面目全非一般的陌生,可怕的陌生,無意義的陌生,無盡的陌生。就如同香燭店裡擺放那些完美的,燒給逝者的紙折人。

但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當六道輪轉無出途,也就意味著你連自殺的選項都不存在。

因為假如衰衰你死後還有輪迴,那麼這一切的痛苦與陌生感,將會無止盡的從頭來過。那只會延長這種苦。

是的,連自殺都逃不掉。賭不過,那你還能怎樣?其實你什麼都不能做。

你就只能卸下所有手段和目的,放棄一切的掙扎,忍著繼續觀照這整個生命的苦的輪迴。

直至一個深夜,一種與那個苦的深淵一般深刻的,從未有過的平靜開始出現。

一切變得不再那麼可怕,原來不過如此。從此以後我內在的某些部分改變了。後來經過多年慢慢我才發現,這段經歷改變了我和自己的關係。

漸漸我開始看清了古印度婆羅門教從一個虛假的「我」出發,所發展出來的一系列輪迴的假象。輪迴的幻象徹底崩塌了,讓人長吁一口氣,有一種從雅利安人安置給你的病中痊癒的解放感。

還有一次,是幾年前的一個晚上,看著電視劇的我中途下樓拿零號可樂。在上樓梯回房的中途,突然在腦海中出現成百個「分格畫面」,每個格子裡都有不同的人,跟我一樣正在不同的地方上著樓梯,其中各個民族的人都有。你彷彿可以同時感知到他們的情緒,產生一種異常奇妙的共振。

那一次之後,內在的某些感覺也變了。後來慢慢我才發現,自己和他人的界線不再那麼清晰,對自己和他人關係的看法有點改變。世人在我眼中變得越加鮮活。

近些年還有一次,晚餐後的我正在洗碗,洗著洗著,突然產生一種極其極其強烈的怪異感覺。

我突然發現,原來現在自己感受到的這個意識是「不會死」的「是永恆的」,這當然極其荒誕!

不過,在那個狀態下,我好像對「死亡」這件原本理所當然的事情,失去了理解和掌握的能力,這種強烈的認識在那一剎那掩蓋了我所有的意識。

碗,當然還是得繼續的洗完。

人皆有一死,我的理智當然知道我們的身體有一天終將死去,但我的感覺卻和理智似乎脫離了。在某種主觀的感覺中,我們和世界萬物本來就是一體的,循環不息,哪來的生與滅?

在那種感覺中,不僅死是假象,連「我」的這個生成都是假象,哪裡有我的出生,哪裡有那個真正的我?有的,只是一系列的無始無終的變化和影響。這一秒的我,就不是上一秒的我。

我甚至強烈感覺到,在我當前這個精神意識消失的未來,那也只是還歸世界而已。還歸算死嗎?還是真正的活了。

這種莫名其妙不死的「幻覺」,此後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現。

慢慢的,我的理智開始跟得上了,我想,這個經驗多少改變了我和世界的關係。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一種感覺,只是一種感覺,只是一種感覺,重要的事情重複三遍。

感覺當然很重要,人的一切都是感覺,都是經驗。但感覺也只是個人的,也是無常變化的。

這些體驗出現時一點都沒有驚天地泣鬼神,只是突如奇來的精神危機。但這些經驗卻在某種程度上深刻的改變了我。

貪、嗔、痴、疑、慢,缺點、慾望、陋習,猶在。與之對抗,我十戰七敗,有時還敗得一塌糊塗。我和它們只是稍微多了那一點點的抽離感。

回到前面的問題,這些體驗算是身心靈相關嗎?廢話!世上有那一個活著的人的生活是和身心靈不相關的?

只有哪些希望透過搞靈修將自己變得高人一等的人,才會覺得自己正在走一條特別高尚、特別深刻的路。他們希望自己和眾生是割裂的。

亞里斯多德說,「遠離人群獨自存在的,非神即獸」

真正清楚的人都知道,街上每個人,王公將相,販夫走卒,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精彩身心靈的體驗中,無人不是。

我覺得我的這些所謂靈性體驗,本來應該是很多人在自然的生活中都可能會出現的人生體驗。只是有許多人不屑於把這些體驗神秘化。

這些體驗本該被凡人化,去宗教化、去靈性化、去權威化。

我覺得對待身心靈和靈修這一塊的「態度」,比靈修本身更重要。

這就是為什麼我後來總在談理性、科學、自然。這些就是靈性,不然我們還要談什麼靈性?

如果連眼前這個境界我們都應付不了,我們還想逃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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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8 七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善」與「惡」的核彈級拷問

關於善惡本質的討論歷來很多,古代中國、古印度、古希臘許多的賢人對這個問題都有很多深入的探討。

比起宗教信仰常用的那種「業力」、「天堂」、「地獄」這類流於功利的討論,在所有我見過的各類討論中,給我印象最深刻,最感到震動的,還是柏拉圖討論善惡問題時所引用的切入點。

我覺得他才是真正打中了人性的七寸處,直達要害。

柏拉圖借古代呂底亞國王蓋吉滋的隱形戒指(The Ring of Gyges)來說明,當一個人可以行走在人世間而完全隱形,所作所為皆不被人周圍的所見,他最終會無法克制的變得為所欲為。

就連孔子都說,自己要到了七十歲上,才能做到「從心所欲,而不逾矩」。

這個道理反過來說,一樣尖銳,甚至更尖銳,就要叩問我們那個關於人性中的「善」的核彈級拷問;

假如我們戴上蓋吉滋的戒指,所做的一切善行都是隱形的,都沒有機會被周圍的人所看見和認可,那麼這個時候,我們還會不會行善?

說得直白點,如果沒有了觀眾和舞台,你的善還剩多少?

這個問題太強大,太強大了,它足以讓我們一輩子所以為所做的「善」,瞬間皆成「準偽善」。

我覺得每個自居理直氣壯的人一生中至少都應該用這個問題自我拷問一番,看看自己所以為的「善」,其成色如何,有多純粹?

舉個例子,比如我向來給自己一生的善打五十分。經此一問,可能就只剩區區十分了。

或許只有到了這種驚醒的時刻,我們才有機會真正開始認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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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8 七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談談我那「混亂」的宗教觀

圖:攝於班加羅爾

文/李威霆

在眾多古希臘哲學家當中,如果一定要選一位對我影響最深刻的,那肯定是色諾芬尼(Xenophanes)。

在我早期和現在的文章裡他思想的影子無處不在,甚至可以這樣說,我所有有關宗教的論述,都只是對兩千六百年前的色諾芬尼思想的某種偽劣模仿。

簡單介紹幾個他最核心的思想,歡迎對號入座:

一,所有「擬人化」的神,都只是各古代民族的想像。

二,宗教被想像力限制,自我困縛。

三,宗教不能解決人生的根本(靈魂)問題。

四,並非無神論,而是對神的認知不同,他認為神是「一」,是宇宙的根本,不動的。

這樣一整理列出,才發現年輕時讀到的色諾芬尼思想對我後來宗教觀的構建,那種深入骨髓的影響。

坦白說,在同時代的哲學家當中,他的話算是比較容易理解的,沒有長篇大論的去談世界本源的材質、形式、動力、或存在的目的。這位曾遊歷古希臘和周邊各國,活到九十多歲的色諾芬尼,倒是把研究對象聚焦在當時人民普遍信仰的各類宗教,他對同時代人的精神世界和宗教信仰的評論,可以說每個觀點都意簡言賅,直指要害。

記得前段時間我的部落格收到一則私函,來函者說讀完了我的一些文章,覺得我的觀點既批評宗教迷信墮落,有時又像承認信仰的價值。說我不斷用理性科學來挖苦宗教,卻又總談什麼內觀和靈修。

他最後感嘆,這是新時代年輕人一種「自創的」、「混亂的」、「矛盾的」、「沒有根基」的思想。

說我這種思想是一種「創新」,那是簡直抬舉了我,請再看一眼我上面整理的我的色諾芬尼思想,這種思想方式早在古希臘時代就有傳統。而且根基深厚,後來還發展成了最初的唯心論和科學。

色諾芬尼可不是什麼小白,他比釋迦摩尼佛大五到十歲,大體說是釋迦摩尼的同時代人,他是古希臘埃利亚學派(Eleatics )的創基人。西方「唯心論」和「唯物論」的共祖巴門尼德本人就深受色諾芬尼的影響。

一說起古希臘哲學家,我特別想要花點篇幅提一些可能對許多佛教徒而言比較不容易消化的觀點。

從一般歷史學的角度來看,釋迦摩尼是一個人,一個思想家和哲學家。但是在大部分佛教信徒的視角中,釋迦摩尼他並只不是人,甚至也不只是神,而是一種超拔於六道三界之外的一種「存在」。

你說存在,這個詞還可能被嫌膚淺,釋迦摩尼是已經滅盡的一種「存在」。總之這是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狀態。

在一般佛教徒的這個預設大前提之下,可以毫不諱言的說,佛教徒和其他宗教的追隨者一樣,比較難做到真正客觀的去評價其他思想家和哲學家。

因為在許多佛教徒的思維框架中,他們已經被預設了一個智力天花板 —— 佛陀的境界。

除佛陀以外,其他的思想家和哲學家,無論他們的觀點有多高明、多深刻、可操作性有多少,在佛教徒的心中,那終歸是「凡」人的智慧,「俗」人的智慧,絕不可能比擬佛陀和一眾開悟佛教大師們,那超凡入聖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的般若智慧境界(最高的智慧覺悟)。

近代修佛人另外還有一種思路,就是認為那些「凡俗」的哲學家所領悟出來的道理,都是用「頭腦」的思維所得出的結論,屬於一種低端的精神活動。這種智慧哪裡能夠拿來跟佛教用禪境、用靈、用神秘體驗得出的超級宇宙智慧相提並論呢?

所以我們許多的佛教信徒,天然的,自覺或不自覺的,在內心已經把智慧這個詞異化,並分裂出了所謂「你們的俗人智慧」,和「我們的般若智慧」,如同水和油,兩種無論如何不能相提並論的性質。

然而事實上,古希臘有許多哲學家都來自東方的愛奧尼亞地區。有許多早期的自然學派哲學家,都受到奥菲斯教派(Orphism)的影響,他們身上都帶有神秘主義色彩,也有在實踐各種冥想和修煉。這些哲學家和活躍於佛陀時代古印度大地上的各種修士類似。

古希臘的許多哲學家本身就是身兼宗教家、神秘主義者、修士、思想家、哲學家、科學家、數學家於一身,精神世界多元且飽滿的人物。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畢達哥拉斯(Pythagoras 570 BC),他是「哲學」一詞的發明人,他本身就相信靈魂、輪迴、數字神秘主義。

畢達哥拉斯每日都會花幾個小時在黑暗的地下室靜坐,還會要求那些要跟他學習的弟子,必須先靜坐冥想,隔著簾聽課五年,然後他才考慮授徒,神秘得很。

許多當時普遍盛行於北印度的婆羅門教、沙門、佛教當中的思想理論,比如說輪迴、梵、禪那,這些理念在西亞一帶也有。

說白了,如果釋迦摩尼的學說後來沒有被宗教化,那釋迦摩尼就是那個時代的另一位偉大哲學家,而不會是今天的形象。

這裡先說明,我絕對不否認有很多神秘體驗需要親身修證才能體認。就像有很多人生智慧需要經歷種種人生中的魔難和歷練才能認識到。

只不過,把個人的主觀修行體驗理解成一種「真理」,一種適用於所有人的「究竟真理」,同時這種「真理」又很主觀,神秘不可知,又不可解。結果自然是走向「自由心證」的一端。這種帶有排他性的封閉思維,就很容易形成了宗教團體。

佛教一開始是宗教團體嗎?事實上我認為當年釋迦摩尼和他的僧團更像是當時古希臘的哲學學派,而不是一種宗教,畢竟釋迦摩尼和弟子們並沒有去倡導崇拜某種神,也沒有推行各類宗教儀式。

只不過是在後來,釋迦摩尼哲學派系被後人「宗教化」了,釋迦摩尼本人也被「神格化」了。

在以上這種大前提下,釋迦摩尼有很許多原本普通、接地氣,並不難理解的哲學命題,在後來自然而然的也被信徒們予以宗教化、神聖化、神秘化、和不可知化,變得難以理解。我看這種「神聖化」的過程,除了破壞了釋迦摩尼的教義,也障礙了信徒們的智力發展。

我舉幾個例子,比如佛教中有許多被認為極其深奧的理論;

佛教說「諸行無常」。

曾說過那句著名的「人的腳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的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 540 BC)就說「世間一切萬物都在變化當中」。

佛教早期說,世間萬物的本質是「有」(說一切有部),比如「微塵說」。

德謨克里特(Democritus 460 BC)最早提出原子論的古希臘哲學家,他也提出世界是由不可再切割的最微細的原子構成,連靈魂和精神世界也是一種更細膩的原子構成,而且他的整個理論描述得更具體,高度貼合今天的物理學認知。

佛教中期也有專門說「空」的理論了;四大藉空、一切都是「無」理論。

古希臘的高爾吉亞(Gorgias 487 BC)他整個學說的核心思想就是在說「一切都不存在,即便有存在,你也無法認識,就算你認識了,你也無法準確的表達給另一個人。」

高爾吉亞這整段翻譯成我們比較容易熟悉的就是,「一切本性為空」,「凡人無法認出本來面目」,「道可道,非常道」。

佛教還有說是亦空亦有,非空非有,空中妙有。

這整套純思辨的「亦有亦無」概念,似乎也無出巴門尼德(Parmenides 515 BC)學說的框架。

佛教後期說四元素,地、水、火、風。

恩培多克勒(Empedocles, 495 BC) 也認為世界由四種基本元素構成;水、火、氣、土

再比如佛教後期發展出一種學說,認為宇宙當中有一種「宇宙智性」、還有「種子智」。

古希臘的阿纳克萨格拉斯(Anaxagoras 500 BC) , 他的學說就認為這個宇宙有一個總意識,有一個「超級智性」在讓一切發生,在希臘文叫Nous。

還有,佛教後來發展出的「因明學」,實際上很大程度也就是古希臘的「邏輯」。

上述所說的所有這些有關宇宙觀哲學的概念,其實在古希臘和其他文明圈裡也有非常深入的探討。

坦白說,我覺得佛教有很多在後來的歷史中發展而來的觀念,是受到了西來的影響。尤其,佛教沒有少受希臘化的影響。除了更早原本雅利安人從西方北帶來的神秘主義思潮,亞歷山大在公元前327 BC 征服印度,也帶來了各種古希臘的哲思,那也就是在佛陀入滅後的一百多年,當時還處於部派佛教,佛學內涵比較純粹的時期。

不過這些種種睿智的宇宙人生哲思和概念,在佛教後來被漸漸「宗教化」的過程中,演變成一種「神聖話語體系」。那些古人透過觀察自然,思考而得出來的觀點,被理解成佛用「神通」觀察到的宇宙真理。

於是這些問題就變得極其神秘而深奧,變成了一種權威,一種要求你敬畏,並不可挑戰的這樣一種無法正常討論的命題。

表達起來有點拗口,但大概就是以下這個路數。

「佛所說的那種智慧境界,可高了,真的高。哲學家不可能真正懂、科學家也不可能真正懂、其他宗教和外道修行人雖然有修煉,也不懂。」

「我覺得只有佛才懂,我和我的導師也可能懂,但你們誰都不可能真正懂,你敢說你真懂,那你就是無知和傲慢。」

其實在佛教中,類似的概念還有很多,除了佛的智慧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智慧,佛的慈悲也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慈悲,連佛的傲慢也有專有名稱,叫「佛慢」。

不過說真的,與其相信這種沒意義的說法,我們還不如拿出奧卡姆的剃刀一揮,直接相信這僅僅是佛教徒的一種傲慢。當然,這也不是佛教的問題,幾乎所有宗教都是排他性的。

我上述這些說法,並不是要「矮化」佛教中的智慧,而是希望帶出一種反思,思考我們能否開放佛教中那些已經嚴重被名相化的概念。接受佛陀口中的這些智慧其實可能無處不在,不僅在西方,在古代中國哲學裡也有。佛教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對人類普遍智慧的壟斷權。

換一個說法,就是我們能不能「去聖化」,用平常心看佛陀和他的思考。(儘管上訴所說的許多思考都是後人附會在佛的說法上)

如果可以做到,我們還可以再進一步追問;我們能不能接受釋迦摩尼和其他同時代的哲學家其實一樣,都是「人」,而他們彼此的認知有可能在同一個水平,有自己的局限。

如果我們能接受有其他哲學家的智慧,和對事物本質的認識,可能與佛陀同頻,甚至他們也有可能提出比佛陀更合理的見解,那麼,我們就打破了原信仰預扣在我們頭上的限制。

反過來說,假如我們已經預設了「佛陀的智慧是最高的」,這就等同於我們給自己的智慧探求之路預先蓋設了一個想像中的天花板,同時關閉了所有其他的可能性。那麼這條智慧之路從一開始可能就註定了是一條不通之路。

很多時候我們都忘了,當初釋迦摩尼說法的目的,他並不是要你覺得他有多深奧,把你講懵。他用嘴巴說法的目的,是要把道理講明白,講給你懂。而不是限制你去屈從於一種權威。

現在説回我特別欣賞色諾芬尼的點,他確實啟發了我,讓我能用一種不同的維度來看宗教內的課題。

上面我說一大段所表達的,就是一個宗教如何用一種權威的概念把信眾的想像力給緊緊束縛住的例子。被束縛的人往往還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與眾不同。

我特別喜歡色諾芬尼還有另外一個點,那就是他的話總是說得很明白,而且言之有物。不同於許多前蘇格拉底時期的哲學家,色諾芬尼的思想沒既有陷入他自己所屬時代自然學派的「獨斷論」,也沒有陷入另一端所謂智者學派的「懷疑論」裡面。

看看色諾芬尼在兩千多年前對宗教所做出的批評(當時世界主要的三大宗教都還未成形),說真的,即使放到今天的三大宗教上都似毫不過時,我們再看回前面提到的四個點。

第一,色諾芬尼曾經周遊當時的古希臘世界,見過各個不同文化背景的城邦當中人們所信仰的神,他是歷史上第一個敢提出「是人創造出了神,不是神創造出人」的哲學家。注意,說這話的時候那可是兩千五百多年前。

有趣的是,釋迦摩尼雖然沒有說過「人創造了神」這麼直白的話,但是,在佛陀的學說裡,神總是是被忽視的,而且神被認為是低於一個覺醒之人的。這什麼意思?大家不妨對照色諾芬尼的話自己品。

第二,色诺芬尼認為宗教是缺乏想像力的,他說「假如牛、馬、獅子和各種動物也懂得繪畫和雕塑,那他們所創造出來的神也會是牛、馬、獅子的模樣」。

他舉例說,比如衣索比亞人所信仰的神,是黑皮膚,扁鼻子的,長得就跟色雷斯人藍眼睛,金頭髮的神不一樣。

色诺芬尼還說,「不同地區的民族所信仰的神,其實只反映了他們自身的願望和想像力」。我覺得這個說法太有洞見了。

尤其是站在兩千多年後的今天,我們可以看得更清楚,中國人的神長中國面孔,穿中式衣服,連手上法器也是中國人生活中常見的物件,什麼寶劍、拂塵、葫蘆、扇子。

希臘人的神長西方面孔,印度人的神長印度面孔。宗教的想像力去到盡,就是多長幾個眼睛和手臂 ,座騎也是雲朵、蓮花、風火輪和一些常見的動物。

這種情況真的就有點像你讓一個沒出過鄉下的農夫去想像皇宮裡的生活,他很可能會想像皇上在宮裡用這黃金打造的斧頭很幸福的在耕地一樣。

關於神的形象,佛教直接一句,有相皆妄。你見到如來?那就絕對不是如來。

第三,色诺芬尼說宗教不能解決人生的根本(靈魂)問題。

站在今天的角度來看,關於這點我覺得其實可以商榷。一個好的宗教裡的教義、儀式、戒律和修煉,我認為確實可以幫助我們安頓自我,讓人活得更健康活得更好。

不過色诺芬尼所說的人生根本問題是什麼呢?

我想無非是生存焦慮、害怕死亡、同時活著又找不到人生意義。

色诺芬尼說宗教不能提供解決方案,人們信教之後還是很怕死,而且他還說,宗教是功利取向的,大家去神殿求眼前的利益,求死後的利益,再不然就是因為害怕神懲罰自己而去敬畏神明。

在許多宗教信徒心中,所謂的神,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他們只是本能趨吉避凶的在崇拜一種力量、一種大能。至於這個大能的本質是什麼?是善是惡?他們並不關心。這就是所謂「力量即正義」。

另外色諾芬尼看到在當時各種宗教儀式的過程中,只有儀式和賄賂,當事人根本就不需要有真正的懺悔和沈思。這種宗教,是沒有靈性的。用今天的話說,Religious 不等於 Spiritual。

我覺得站在色诺芬尼所屬的時代背景下看那些古代宗教,他說這話說得非常深刻。

即使在今天,我們也可以看到各種宗教團體的「福德主義」。人們透過各種善功來積累來世的福德幣。

有些人用一點小錢去放生,心想這樣就可以施予大批大批生命一種「救命之恩」。這種小恩小惠兌換救命大恩的划算買賣,誰不願意做?

當然,莫以善小而不為之,我不是說放生沒功德。但許多人並不一定會去思考放生後那些動物的適應問題,也不怎麼在乎因為放生所形成的市場,而導致更多人去抓捕動物來供應他們「做功德」的問題。

這就成了色诺芬尼所說的,帶有賄賂性質的宗教行為。

所以有人說,宗教是人類靈性墮落的開始。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第四,最特別的一點的是,色诺芬尼居然不是無神論,他承認神的存在,但神只能有一個,而且是那不動的、永恆的、唯一的、全知全能的。

這個部分可以拓展的話題就很大了,在這一張章裡我主要談哲學,靈修與神性這個範疇的話題,暫時先放在一邊,未來我會再深入的去談。

單從上述提到色诺芬尼的思想來看,他至少說明了一點,一個有思想、有靈性、信神的人,他未必需要和代表神聖權威的宗教有關。宗教裡面有一些東西在很多時候,是反靈性,反智性,甚至反人類的。這也是我貫穿整篇文章想要表達的觀點。

那麼這種宗教觀混亂嗎?我看合理清晰得很。

我遇過不少人,一聽到說把佛學當哲學來看,他們馬上就位,以一種佛法無邊,居高臨下的姿態,要來指教哲學。對於這點,我覺得是很可悲的。

有人不甘於佛學只是一種哲學,也有人像我一樣,不甘於佛學只是一種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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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愛自己」成了一碗雞湯

晨起滑臉書睄到一雞湯帖文,大字報寫道「人要懂得愛自己,先愛自己才會獲得他人的愛。」

馬上跌出賢者模式,心裏直嘀咕「唉,這種屬於‘味精雞湯’吧?」

愛自己?假如愛自己是像喊口號共同富裕一樣容易那天下早就太平了,哪裏還需大師您?我都做不到啦。

我們每個人,內心深處其實都有一竿秤,就跟古埃及死神阿努比斯的「審判之秤」一樣。願不願意都好,我們其實都會像秤他者一樣秤自己。

自己不是你說想愛就能愛的,你活得怎樣?你做過些什麼事情?你值得被愛嗎?首先你要有辦法讓自己信服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怎樣才能信服?身心靈式空想當然沒用。

試問天下有哪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不是把愛自己排在第一位?然後利己主義者們難道都幸福了?

一群自私的人生活在一起,那裏就叫無間地獄。

空想說愛自己就能愛,那無異於企圖空手套白狼,自己騙自己是天下最難的事,錯愛自己比錯愛任何人更難,因為我們太了解自己的底細。

對很多人來說愛自己很難,不是因為他們不想愛,而是不能愛。有些人甚至無法在獨處時直視自己的內心,那要怎麼愛?

業力大於願力,要能真正的愛自己,只玩唯心是沒用的,那只會讓自己在口號中變得更虛偽更難被愛。

那些能愛自己的人,人家是原本就值得被自己愛而自然地愛上自己。

我想,人唯有培育足夠的正直與善行,透過實際行動的積累,在實質上修復自己的思想和行為,做給自己看,至少做到問心無愧,我們才能慢慢說服自己。

愛自己原本就不容易,努力「成為」值得被自己愛的那個人,才是我們一輩子的功課。

#我只給自己4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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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5 五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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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說,道在「屎溺」中

早料到一寫什麼「瑤池金母和街邊一條狗的佛性沒差別」這類句式,定會引來意見,後來果真收到一網民含蓄的關心信息,說我這種話態度好像略顯「輕浮」。

之前在談論佛教教義中關於女性究竟能不能成佛的問題時,就曾有「善知識」留言,勸戒說我提出「性器官與成佛何干」的問法不雅,說這樣的提法「不提也罷」。

彷似他們不知道早在幾千年前佛教圈子內就普遍在討論佛陀性器官「馬陰藏」的問題,也有人認為佛陀頭上的肉髻就是性器官。

在佛教歷史上最重要的大事件「大天五事」中,關於聖者阿羅漢們是否仍有夢遺和射精也是最主要熱論的議題。對於這些佛學登堂入室的討論,避忌個啥呢?

一些佛教衛道人士覺得害羞、生氣常人討論這類問題,其實他們也真該害羞自己對這方面問題居然如此無知卻又如此敏感。

我之前提到的眾生「佛性」平等問題雖然是後期佛教的理論,但那也絕對不是什麼我自創的歪論。

這種思想遠不止佛教之內有,可以說,這種把對大自然現象的解釋從神話當真諸神的「神秘外力」轉變成人可以透過心靈去認識理解的「內心轉向」,是兩千五百多年前「軸心時代」世界各處大哲們提出的基本常識,更是基本門檻。

只不過後來的靈修界在宗教組織的裹挾中「倒退」了,不僅起了勢利崇神的分別心,還滋生了某種奴性,見到神就想一屁股拜下去,反而不記得了兩千多年前真正的神性啟蒙。這怎麼不是一種退步?

有人問莊子「道」在哪裏?他給出四個答案,「道」在螞蟻身上,「道」在雜草裏面,「道」在瓦塊裏面,最後「道」在廁所裏面(道在屎溺)。

莊子說屎溺,比我說街邊的一條狗還輕浮吧?

這麼神聖偉大的「道」,在老子來,說是「道可道,非常道」,這樣的「道」比瑤池金母更好吧?怎麼可能在屎溺裏呢?

莊子的意思是,道無所不在,人總要回到自己的經驗和理性上,實事求是的去客觀的認識自己和宇宙的關係,自己接受生命中的挑戰,不能整天神神叨叨的冀望神仙來幫你。

比莊子早兩百多年西方的第一個哲學和科學家泰勒斯,他說「萬物都充滿神明,我家廚房也有」。

泰勒斯把高高在上的神明們從奧林匹斯山上的聖殿中請下神壇來,就是在調整當時古希臘人的認知,讓他們試圖透過理性來認識世界。這和莊子說的原理說是一樣的。

這在幾千年前即是常識。

很多人總以為只要不講宗教、不講鬼神、不講神秘力量,靈性啟蒙就無從談起。這就好比說只要把瓶子上的標籤撕掉,你就喝不出瓶中裝的是水還是奶一樣無稽。

如果要說「歪論」,這才是靈性發展史上真正的大「歪論」。

我們眼前可體驗、可理解的自然,就是神性的本體,但我們善於逃避的心智卻總想逃離這個神性,嚮往一個方便且虛妄的「神性」。

英國著名的無神論科學家理查德.道金斯說過,科學理性就是他所知道世上最具有靈性的學科。

他這話對比傳統的所謂信仰情操,大家不妨回頭想想看,假如人與神之間的關係真要那麼降格彼此;祂的生活缺你那一點瓜果和讚美,而你神性的需求竟是那一點他所賜予的妻財子祿壽。

如此拮據且淺薄的信仰,說真的,不要也罷,那人與神之間乾脆如莊子所說的,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更好。

圖:攝於米蘭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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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5 五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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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濾鏡下的符咒觀|下篇

文/李威霆

【第四節|從文字中誕生的世界宗教】

在上一篇當中,我談到了「語言文字」和「咒語符紋」兩種在起點上原本就具有的權威性和神聖性的特徵,提到了「語言」和「文字」作為人類所發明出來的一種工具,它是如何反過來重塑人類這個物種。

為了不被誤解我在將「文字」和宗教意義上的「符紋」混為一談偷換概念。我還是再重申一次,儘管文字最初極可能只是以一種古文明城市中稅收計算的工具形象出現在人類社會中,但在「承載信息」和「處理抽象概念」的功能上,其本質和宗教符紋並無二致,是同根同源。

我舉個例子。這就好比一柄拂塵原本的功能原本是用來掃除灰塵,但道教信仰也可以用不同的角度來看它,將它變成具有某種神秘力量的除穢法器。但這並不會改變拂塵本身的功能,只是解讀上存在差異。

無論是在清理物件上的「用」,還是改裝成宗教祭祀上的「用」,它還是要「用」,都有「功能」上的訴求。因此在討論符紋的「功能」(力量)的問題上,我在文中對它們是不做區分的一併討論。

現在言歸正傳,延續前文的討論。不要認為文字的力量只創造出了世俗的現代科技,和物質文明。

其實當人類的文明已經發展到出現「文字」的階段時,即便當時印刷機還未被發明,文字也只通行在上層精英階級之間,但人類這個物種卻已經因為文字的出現而產生了「質」的變化。

前文提到的哈佛大學教授馬丁.普克納在《文字的力量》一書中就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觀點。

他認為在兩千四百多年前的「軸心時代」世界各地都分別出現了一大批對人類歷史進程作出關鍵影響的人物。

然而有一點很奇怪的是,當時的創教祖師級人物像是孔子、耶穌、佛陀、和蘇格拉底,他們本人雖然個個都精通文學,卻不約而同的選擇拒絕使用文字來記載他們的思想教義。

無論是孔子的《論語》、耶穌的《新約》、佛陀的《阿含經》、還是在《蒂迈欧篇》和《柏拉圖對話錄》中被整理出來的蘇格拉底思想,都不是由他們本人所書寫,而是在他們死後幾十年到幾百年間才被弟子們整理出來的文字教義。

因此這種文字也被稱之為「神聖文體」。

對於創派祖師之間的這種不留文字授業現象,普克納給出的解釋是;這些相互之間遠隔千里的大師們都不約而同刻意這麼做,是因為他們希望自己的教法是開放式的,是一種更親民的「人對人口耳相傳」的表達。

而他們的後世弟子則為了要確保老師的教義在傳播的過程中不會被遺失和扭曲,也才不約而同的採用文字記載的方式,集結了這些神聖文本。

關於這點,我個人更傾向於認同顧恆先生的觀點,認為當初孔子、耶穌、和佛陀,(蘇格拉底或許例外)沒有將自己的教法整理用文字記載的方式記錄下來,不是刻意的,而主要是因為在當時,書寫和閱讀才剛剛開始普及,書寫工具極其稀罕,文學也不發達,文字表達力有限,現場書寫也極其困難。成系統的現在文書紀錄方式在當時的傳統文化背景下,更還不是一件很能被大家接受的事情。

這就好比在相機和攝影機剛剛被發明的一百多年前那個時代背景下,大眾沒有被攝影的習慣,在那種保守的文化氛圍下,在當時被視為極其嚴肅的朝堂上和課堂上,或許沒有幾個人會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建議架設錄影。

不過從最初幾次佛教的經典集結的方式來看,似乎流程都是以佛陀座下的長老弟子們口頭「背誦」教義的方式來做集結。

這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還處在我第一節提到的以語言為主要傳媒的階段,也反映了佛陀本人是有意願要將自己的教義思想定型下來的,否則的話他也不會讓弟子採用「背誦」和集體印證的方式來記住他的教誨。

只是無論當初的聖弟子們有多強聞博記,如果教義的內容無法擺脫人腦這個不穩定的記憶主體,變成「客觀化」的文字,那麼再過一代兩代,佛陀的教法肯定要分化變質,導致僧團的急速分裂。

因此後來當文字的力量開始介入時,那些原本被「背誦」的佛陀言教,就從人腦轉移到了貝葉經上。

後世弟子在讀這些記述著珍貴的祖師爺原話文本時,就好比祖師爺本身的思想和靈魂透過穿透時空,躍然於文字符號中和信仰者直接對話,不斷的在啟蒙著後來的學生。

也正是在這種神聖文本得以確立的前提下,我們今天的各大宗教才有可能以現在的面貌存在。

我們可以想像,如果當初各大的宗教弟子們沒有文字可以記載祖師的教義,沒有這些神聖文本。如果大家只能像古希臘的吟遊詩人們一般各自憑記憶自由發揮去各地傳播宗教,幾代之後,那情況會是怎樣。

我想很多宗教的教義恐怕老早就已經消散在歷史的滾滾塵煙中。

用這個角度來看「文字」在宗教的歷史中所發揮的巨大力量,比其泛泛的去認為某種圖文符式具有「神力」,能驅鬼辟邪,若要論「力量」,何者為大,何者為輕?

【第五節|沒有文字就沒有一神信仰

眾所皆知,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和佛教的原始教義裡都明文規定嚴厲禁止崇拜偶像。耶和華甚至對摩西說過「你不能見我的面,因為見我的面必不能存活」。

擬人化或擬物化的偶像崇拜存在一個大問題,就是祂們一旦被形塑出來,人類就會抑制不住的看圖說故事,在祂身上賦予各種版本的神話故事,故事一多,人群就變得紛雜,偶像神祇也會隨著分裂衍生出各種變體和分支。

另外,不同地區的工匠因為雕塑手法的差異和藝術呈現的差異,也會讓同一個神出現形象上巨大的分歧。在沒有統一形象的相片資訊和文字描述可以參考的時代,這也會導致人們對偶像的身分認知出現分歧。

這種分歧就會蔓生出更多神祇。你認為這一尊雕的是祂舅舅,我卻覺得是弟外甥。意見不同,那就各自表訴。原本同一個神就變成兩個不同的神了。

拿中國的神話體系來說,既然有了土地公,當然也就要有土地婆。既然印度有哈努曼,我們就有孫悟空。既然玉皇大帝是男的,就要有王母娘娘這個女的。還要有七仙女作為玉帝的女兒。

然後《封神榜》就出來了,伴隨著其他民間信仰的各種版本。就這樣,天庭眾神的家庭樹長到最後版本多到連絕大部分中國神話研究專家都講不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在印度也一樣,有代表東方的神就要有西方的,南方、北方、還有中央的。有現在佛,就要有過去佛和未來佛。

古希臘關係混亂的眾神就更不用說了,那些神祇後來被移植到了羅馬後又產生了適應羅馬文明情境的相應變種。

偶像崇拜就是有這種問題,你塑造一尊神,很快的它就會不可抑制的分裂成多神信仰。

然而文字的出現,提供了一個全新的信仰方案。

由於文字是抽象的,當神的語言和思想被用一種抽象的文字記述下來後,你就很難再去修改它的型態,至多只能提出不同的詮釋。

但要改變所有信眾一致認可的神聖文體,要去改變他們所信仰的那個神的內涵,那就變得非常非常困難。

這樣,文字就為一神信仰的出現,提供了技術基礎。我們也可以說如果沒有文字的發明,就基本不可能形成我們今天所見到的一神信仰。

關於偶像崇拜的問題,這裡我可以再舉一個反例。

歐洲歷史上,後期的天主教首先破例為耶穌雕了相,於是聖母瑪麗、亞伯拉罕、摩西、約翰、三博士、天使、聖徒的形象都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了,到最後上帝耶和華本人也被米開朗基羅畫在了西斯汀教堂的天花板上。

到了1450 年古騰堡活字印刷術出現,原本的神聖文體開始得以普及,人類社會中文字的使用發生了革命性的躍升。文字便從原本代表神聖權威的寶座上走下來,進入千家萬戶成了尋常。

這樣,《聖經》、《佛教》、《可蘭經》從只有教會才能負擔得起的文體,變成了人手一本,徹底打破了階級斷層。在這種情況下,馬丁路德的所謂人人自己讀經,人人憑自己的信仰與上帝立約,才變得有可能實行。

由此可見對人類精神文明影響之深遠。不僅我們的物質文明建立在文字之上,我們人類的信仰體系也建立在文字之上。

這裡我們可以再一次對比,把符號當成某種獲得個人福利的神秘力量,還是把符號當成書寫,創造出這整個人類文明的力量。哪一種更能體現文字符號的神聖性?

【第六節|究竟何謂力量?】

我透過上面幾節的內容,粗淺的介紹了語言、文字、咒語、符紋這些在今天的我們看來貌似性質不同的東西,在它們最原始的起點處,原本就是同一種承載攸關人類族群存亡信息的偉大發明,更是推動整個人類文明進程的巨大力量。

只是如何去「認知」這種力量,在今天我們的社會之間存在不同的觀點。

在本文中,我只著重描述了兩種不同的認知。

認知一,透過信仰的角度去認知語言和文字的力量,即符咒的神秘力量。

認知二,透過理性思考去解讀語言和文字的力量。也就是我在本文當中希望呈現出來另一個角度。

先說認知一,玩的是「願力」模式。單純的去相信符咒本身就會帶來不可思議的力量。

在這種模式下,我們會獲得信念帶給我們的堅韌意志,帶給我們的專注力。我們會獲得精神上的安置,甚至有許多人確確實實能從中尋得人生的意義,獲得快樂和喜悅。

人的理性是有缺陷的。在極端的至暗時刻,比如戰爭和飢荒,當所有理性之光都隱去。一種盲目的信念更能帶來巨大力量,讓人渡越不可能的難關。這是演化留給我們的生存機制。再不濟,因為堅定的信念所產生的「安慰劑效應」,也都能對許多身的心疾患起到強大的治癒效果。

面對人為何而生、為何死亡、生命意義究竟是什麼這樣的問題。有限的理性依舊無法提供答案,人依舊需要某種一廂情願的信念。

如果說人是生長在意義之網上的動物,那宗教就是是一套人生意義的生產系統。先不論它的真假,我們能說這種力量不大嗎?

我們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那些只是希望透過符咒數術來贏得一場今晚的小賭局,或追求闔家安康過好小日子的。我們能說這種追求就是「微小」的嗎?或許對他來說,那就是最大的力量了。

文章一開始我提到了我本人相信符咒的力量,在這認知模式一當中就藏有部分我對符咒力量的認知所在。

再說認知二,在這個視角下,玩的就是「業力」模式。

試圖透過自己的理性去認知隱藏在符咒背後的信息力量,透過深刻「理解」一件事的本質,在實踐層面改變自己,改變命運,甚至改變世界,而非一門心思的等待神蹟來替改變。

這麼做有可能嗎?我在文中已經描述。語言和文字所攜帶的知識早就實際的改造了我們這個物種,賦予了我們改天換地的巨大能量。這也是一種力量的體現。

這裡我先說一個印象中的佛教故事:

說話有一位在印度當地極具威望的年長婆羅門剛剛過世,遺體正安放在家中。婆羅門的親屬們聽說佛陀和他的僧團正行腳到附近弘法,於是婆羅門的親屬們就把佛陀和他的僧團請到自己的家中供養。

席上,親屬們就向佛陀祈求,希望佛陀可祝福剛剛過世的長者,讓他得以轉生天界。

佛陀就對婆羅門的家屬們說:「看看你們莊園裡那座美麗的蓮花池,請問如果現在我把旁邊那快大石頭投入水中,並讓你們請來全印度最負盛名的婆羅門師一起和我在這裡,晝夜不停的唸誦祈禱。 請問那塊石頭會浮上來嗎?」

婆羅門的家屬們紛紛搖頭。

佛陀又說:「那麼如果我把點在堂上的這盞油燈傾倒入湖中,並讓你們請來全印度最負盛名的婆羅門師一起和我在這裡,晝夜不停的唸誦祈禱。請問湖面上的油會沉入湖底嗎?」

婆羅門的家屬們紛紛又搖頭。

佛陀說:「業力就是如此,該上升的,該下降的,誰的意‘願’也無法改變」

這個故事的真偽我不清楚,但我覺得符合佛教的原則。

如果我們僅憑願力就希望改變能自動發生,那發生的其實很可能還是業力。

關於「業力」和「願力」究竟何者為大,這個問題在佛教內部也是一刻地雷。

我也不妨這樣問:

如果世界上有一段咒語是這樣唸的:「南無 善良 正直 自覺 精進 莎婆呵」

你覺得是奉若神明的用二十年的光陰把這段咒語虔誠地念上三千萬遍,希望改變會自動發生,這種認知的力量巨大?

還是認真的用一年、一個月、一天、乃至只唸一遍的時間去了解體會 「善良」、「 正直」、「自覺」、「 精進」的意義和價值,然後立志活出善良、正直、自覺、精進的人生,這種認知的力量更大?

或者問,哪一種認知效果更好?

在思考這個問題的過程中,我們一定會面對另一個問題;什麼叫力量?究竟何謂力量?這是我在這一節希望帶出的開放思考題。

對此我沒有打算給出自己的答案。其實生活在今天的我們,可以選擇相信神秘的力量,也可以選擇相信理性的力量,更可以選擇兩者皆信。

寫到這,我突然就想起老爸很多年前說過一句話,他說「其實真正的咒語,只需要唸一遍」。

堪值玩味

【第七節|小結】

這是一篇比較冗長,也穿插了比較多理論的文章。或許有人會有所疑惑,寫這麼一篇長篇大論的目的是什麼?是夾藏科學思維的禍心,意圖對符咒的信仰進行釜底抽薪嗎?還是為了混淆概念,否定信教者心目中符咒的神秘力量?

其實,文中我不直接去討論那些民俗裡符咒的靈異力量,因為本文的目標是在「理性思維」的範疇內對「符咒起源」和「符咒力量」本質的做一些探討。

同時我也不認同用僭妄的理性拋下一句「封建迷信」來標籤傳統的信仰。透過不同角度認識符咒力量的最初起源,透過一些歷史脈絡的梳理,我們可以看到相信符咒有著神秘的力量這種想法,並不是空穴來風,又或者只是一些宗教創作出來騙人的封建迷信糟粕。

我一再提到,我本身相信「符咒」存在巨大的力量。只不過該怎麼看待這種力量,我以為也不需要太過單一,只用一種簡單的「心誠則靈」則「心想事成」角度來。其實可以有很多角度。

還記得在我前面的論述中提到「人類創造語言之後,語言反過來重塑人力類」、「人類創造文字之後,文字又反過來重塑人類」的概念嗎?

這點用在看待符咒和神秘主義的問題上也是一樣的,我們如何看待和理解符咒的力量,這個思路其實也會反過來形塑我們對修行的認知。

如果我們只懂一種語言,那種語言就限制了我們的思考帶寬。如果我們只知道一種看待神秘現象的視角,那種視角就成綑綁我們智慧的枷鎖,有時候還會讓我們對不同的認知角度產生拒斥和敵意。

因此在這篇文章中其實我真正想展示的,是一種打破思維定式的開拓性思維方式,一種允許我們對一件已知事物採取多元開放視角的態度。

最後我想以康德在《存粹理性批判》一書裡最核心的概念來結束這一段探討;

人類理性成熟的標誌之一,就是認識到理性本身是存在缺陷的。我們必須容忍「不可知」的存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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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濾鏡下的符咒觀|上篇

文/李威霆

【第一節,符咒其源】

在許多宗教與民間習俗中,人們會認為特定咒語、符號、符籙、和篆刻符紋當中蘊藏著巨大的神秘力量。這是一種很普遍的跨文化現象,不僅在東方的中國和印度,在世界五大洲各處的原始民間信仰當中都普遍存在。

一種文化現象能夠隔洋跨隔地域的普遍存在,它的背後必然存在某種共性、共需、或共源。關於符咒的起源和符咒力量的本質,是我在這篇文章中主要要探討的課題。

在做客觀論述前,先容我做一層淺淺的自述。

對於符咒的「力量」,我本身是信的,不僅信,我甚至認為絕大部分民間信仰者都遠遠低估了符咒的力量。人們普遍認識到的只是符咒最表面的雞毛蒜皮治病避邪功能,而未見其真正大能。

如果說好奇心會害死貓,我可能就屬於會被害死那隻。

過去我實踐過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相關神秘主義修煉。猶記二十多年前曾動輒一種咒語十幾萬遍,結印抄符,聚眾深夜入墳,近距離觀察正邪兩派咒術師的施術,將碟仙筆仙幾乎玩成了Siri語音服務。後來各類催眠、氣功、啟靈、靜坐、入關,甚至公開八字群挑黑術術師這類事我也沒有少做。

雖然這些都和我後來的理念方向大有不同,但在對不同派系修煉者的長時間觀察中,也得出了一點心得,一點後來我詫異的發現到和周圍的人很不一樣的心得。這些見解也是我想要匯入本文分享的部分內容。

這裡也先做一個免責聲明,這不是一篇談論咒術異聞的神怪爽文。我不會具體的去討論不同派系的咒術技法,我也不會去回應「某某符咒為什麼有神奇的效用這個」這個問題。

「為什麼某某符咒明明有神秘的效用,你卻避而不談?」我估計還是有人在繼續讀的時候仍然會這樣問。我說了,我承認符咒有力量,但我認知的這種力量並不是宗教希望我們簡單相信的那種膚淺的力量。

我們可以認為符咒很「好」,我們也可以強烈感覺符咒對我們的修行很有助益。這是主觀的信仰問題。

至於符咒對特定事物是不是具有效果,符咒的效果是不是事實,這種關乎「真」或「假」的問題,則屬於科學場域內的問題。需要透過科學實驗來回答。我們和身邊人的主觀經驗、經歷和感受,都不能當作有效的證據。

在還沒有透過科學實驗證明真偽之前,「為什麼符咒明明有神秘的效用是一個事實,你卻避而不談?」本身是一個無法被回答的「偽問題」。

在這一點上如果我們沒有辦法達成共識,那就也沒有繼續讀下去的必要,這篇文章絕對無法滿足您的獵奇需求。

不過如果你是一個喜歡思考,喜歡挑戰自己認知的人,那我相信本文會讓你小有所獲。

回歸重點,前文提到,這篇文章是對「符咒起源」和「符咒力量」本質的探討。

我認為認識符咒,可以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角度:

第一種角度。

認為「秘咒」和「符紋」本身就具有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各種小咒、大咒、心咒、無上咒,還有符紋和結印,都是與神靈或者某種更高形式存在之間的一種秘契。

有不少修煉的理論也認為,不同咒音的震動,可以對人身不同部位的輪脈產生共振,激發潛能。

人可以透過長期、大數量不同的聲頻持咒,或者無聲的「意念持明」來與不同層次的靈界,乃至宇宙意識,達成相應。透過這種身、口、意的統一專注,「量變」會帶來「質變」,產生天(靈)人合一的力量。

最終又可以達成息災、增益、愛情、誅滅對手或開悟等等的,從入世到出世的效果。

由於在這個過程中是講究屬靈的。思考往往被認為是低維度的「大腦」活動,是比較不重要的,或被特意壓制的。因為思考有可能分散注意力,也有可能導致疑惑。不利於精神統一。

在有些派系的咒語理論中,甚至會強調咒語是不應該被理解的,是神的語言。

這是第一種普遍認識符咒力量的角度。

第二種我要探討的符咒觀,將是本文的主體。

這裡的重點和第一種觀念恰恰相反。在這一層面對符咒力量的闡釋中,需要的是深刻的理性思考。重點不在信,而在解。

在接下來的章節中,我會盡我所能的將要表達的事情講得簡約易懂,文長莫怪。

其實,人們對咒語和符文的信仰起源比宗教還早。要弄明白這點,我們有必要回到語言、文字、咒語、符文的共同源頭去認識它們。

【第二節:知識的真言】

讓我把「咒語」和「符紋」分開來討論,我們先說「咒語」吧。

我們首先需要理解的一件事情是,在語言和文字尚未出現的遠古蠻荒時代,一個人一輩子所積累的知識和智慧無論有多豐富,都會在他死後,隨著他的大腦深埋土中,最終歸於塵土。

父親無法將經驗傳授給兒子,兒子無法將經驗傳授給孫子。因此,在幾百萬年的時間跨度裡,人類文明的發展幾乎是處在沒有太大進度的半野生狀態。

在沒有語言的時代,一代又一代的人類之間用手勢來傳遞知識的信息是可以做到的。比如敲打石斧、狩獵、鑽木起火、還有比較後期製造弓箭的技術,起源就很早。

基於智人某個基因的突變,有那麼一天,語言,這個將人類區分於其他萬物,並終將改變世界的魔法出現了。

因為有了語言,人開始可以傳達更加複雜抽象的訊息和概念,於是在語言匯入人類生活的過程中,語言本身也變得越來越細緻複雜。

漸漸的,人類越來越細緻的語言表達方式,又反過來塑造了我們自身的思維方式,讓人類變得更善於思考。

現在你可以停下來注意傾聽你腦中的思考,它是否也是一種存在於腦海中的對話?一種無聲的語言?你是否有辦法不透過語言來思考? 不妨試試看。

怎樣?是不是沒有辦法做到?

所以,是語言決定了我們怎麼思考,是語言定義了我們人類的智商。

我們可以想像,如果人類和貓狗一樣沒有語言的這種表達方式,我們的智力能到達什麼樣的水平。這就是語言這種我們製造出來的工具,反過來塑造我們自身這個物種的例子。

有了語言,經驗和智慧就可以透過「背誦」的方式傳遞給下一代,一代一代的傳遞那些關乎自身族群存活的生存經驗智慧。而每一代的人,又都能在語言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認知和知識。

從此,人類的知識開始可以「迭代」,人類開始有能力承接前人的靈魂,人類的文化和文明齒輪才算開始轉動,脫離那幾百萬年來茹毛飲血的舊軌跡。

不過說到背誦,人的記憶力畢竟有限,那一代代人積累的知識體量又如此龐大。要背,那肯定得揀最緊要的內容來背誦,比如哪些最關乎存亡的生存核心知識信息,還有那些在族群中如何得體待人處世的共存人生智慧,都會被化作各類口訣、心訣、竅訣。

所謂知識就是力量,而力量就是統治的資本。誰能獲得知識背誦的受業和傳承,誰就掌握了整個決定整個族群生死攸關最的關鍵力量。

在人類的自然社會中,這種力量資源當然不會被共享。

當一個族群開始壯大,自然會出現社會階級,擁有物理性武裝力量的人成了武士階級,成了王公貴冑。擁有,甚至壟斷智力資源的人,則成了婆羅門種性一般的祭司階級。

在很多古文明中,包括早期的中國,國王本人就是祭司。不是說嗎?「國之大事,唯祀與戎」。說的就是一個國家最關鍵的兩種力量之間的平衡,這些力量在古代都輕易不會在庶民手上。

在低階機人群的眼中,那些猶如婆羅門的高種姓人群能在背誦他們完全聽不懂的各種聲調中,成就一般人所不能為之事,這件事看起來太明顯了,那些大祭司口中囔囔念誦的「咒語」,肯定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下層人民願意這樣看,站在統治階級內部的邏輯來看, 讓這些傳遞知識的真言保持無上的地位和神秘感,顯然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

不過問題是這樣,傳媒學中有一句話叫「媒介即信息」, 傳播信息的媒介本身就會改變信息。

即便是電腦的數碼化檔案在複製傳遞的過程中,也有可能出錯。更何況是人的口頭背誦?信息在被傳遞的過程中「有意無意」的變質,那是肯定會發生的。

在佛教《付法藏因緣傳》當中就提到一則故事;

說就在佛陀入滅後,阿南尊者在一片竹林中遇見一年輕僧人獨自在唸誦:「若人生百歲,不見水老鶴,不如生一日,而得獨見之。」

在佛陀身邊事奉多年多聞第一的阿南一聽,知道其中有誤,感嘆世尊的語言這麼快就被誤傳了,即出言糾正,說此偈應該讀:

「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

那僧人回去報給師父聽,其師不以為然,說:「阿南老了,糊塗了,別聽他說,繼續按照我教你的唸法就對了。」

在上訴的例子中,信息的變質,只用了一代的時間。

同樣的道理,那麼,是否有可能在其他族群的團體中,知識也會在背誦的傳遞過程中出現紕漏?甚或理解錯誤,進而產生分歧?

是否有可能,上一代人在傳授這些最珍貴無上的核心智慧結晶時,為了保護自己的地位,就對部分咒語的內涵私藏一二,秘而不宣?

又是否有可能,傳遞的知識到了後期已經變得面目全非,連統治階級內部都無法對內涵的理解達成一致?

我想這種可能性,是百分之一百。即便如古印度婆羅門教一般,將儲藏在古梵語中的知識進行切割,再個別由不同的族系一代一代人守護背誦,也難免在時間的洪流中發生流變。

當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族群只知道這段語音是一代代智慧先祖和大師們所流傳下來的,具有無上智慧和力量的神語音言。其中內涵早已失去。強行理解,則徒生分歧,還不如不去理解。

你總不能跟子弟說:「嗯,我不記得祖師爺傳下來的這一段是什麼意思」吧?還是高深一點好。畢竟不識字的老婆婆唸個「唵嘛呢叭彌‘牛’」不也能發光發亮嗎?

我們也可以想像,如果當年不是佛教傳來東土,而是什麼李耳騎牛出函谷,入胡化佛,是「道學西漸」,是中國道家的一些漢語「真言」被傳頌到了印度。

其時即便給你將《道德經》翻譯成印度各地的語言,以當時語言條件和文化差距,古印度人能理解《道德經》嗎?今天操一口白話漢語的我們敢說自己百分百理解《道德經》嗎?

更別說到了道家演化成道教的後期。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要如何翻譯,轉換成不同神話體系的印度人能聽懂的意思?

在兩千多年前,沒有國際語言,各民族口語表達、概念體系都還未成熟的情況下,這種咒語在印度神話體系的OS系統上,兼容適用嗎?

不說將咒語出口到外國的難度,就說出自《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的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傳到後來,又有多少華人自己懂得其中意思?即便在那個年代,這些真言都已經被稱為「秘祝」了,何況到了後來。

大家剩下能記住的只是;這些真言具有巨大的力量,這個「概念」而已。

於是這些蘊含巨大力量的「咒語」,漸漸就從從可理解、可實操的知識力量,演變成了一種神秘不可理解的語音力量。

而一種神秘不可理解的唸誦力量這個概念一旦被發明出來,它就有了自己的生命,開始演化出更多滿足宗教和神秘主義需求的更多花式「咒語」。

有人可能會說,不對!古梵語那是神的語言,有很多案例都可以證明持咒有奇效呀。但我們別忘了,即便是最近幾十年才「被發明」出來個大量新興宗教,這些教派內許多也有各自的特殊祈禱詞,人家也有咒語。

他們虔信的追隨者也會信誓旦旦的告訴你,教內有無數的案例已經證明了那些咒語確有神效。即便他們的教主本身都已經因為詐騙和誘姦行為被判入獄。

人是一種很特殊的物種,人只要戴上信仰的眼鏡,一切皆有可能在他眼中,在他心裡,變成真實不虛的。這才叫萬法唯心。

我在前面已經說過了,我絕對不是要否定咒語的力量,只是在對於這種力量的理解方式上,我們有所不同。

我認為用缺乏想像力的民間信仰單一角度去解讀咒語,求些蠅營狗苟的東西,那是遠遠低估了咒語的本質,更無法有效的釋放咒語這個概念當中真正所蘊藏巨大的力量。

比起語言承載信息的能力,我接下來要討論的,是另一種比語言強大得太多太多的發明。

可以說如果沒有它,也就沒有今天的人類文明,更不會出現那些改變世界的一神信仰和自然科學發展。

【第三節|文字與符紋】

我們可以想像這樣一個場景。在昏暗無月的蠻荒叢林裡,一群有著數百人的古代部落原住民舉著火把,敬畏的跟在他們的祭司領袖身後,歷經千辛萬苦跋涉來到部落祖先的秘密聖境。

眼看祭司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指著密林深處古蹟巨石上密密麻麻那些他們看不懂的,猶如天書般神秘且優美的遠古神聖石刻符紋,嘴裡唸唸有詞。

轉眼間祭司回過頭,彷彿經受天啓一般,從符文中竟獲得了大量無比睿智的信息。這些信息能指導族群如何解決部落間的問題,還能預測四季風雨,甚至能治病療傷。

在文字還未普及,99.9 %的人都是文盲的時代。誰掌握了文字,就等於掌握了穿越時空與無數古代聖賢對話的能力。

比起有限的語音「咒語」背誦所能承載的知識體量,掌握「符紋」與「文字符號」當中資訊傳承的人,他的見識、技巧、知識、謀略、算數能力和能耐,可能是一般平常人知識儲備的幾十倍。

再後來有了書冊的紀錄方式後,懂得閱讀符號文字的一個人的知識,甚至可能是普通老百姓的百千倍。在這種呈現幾何級數不對稱知識的比對下,掌握閱讀能力和知識的人在古代平民眼中,那基本就是可以以一敵百,甚至以一敵萬的神人。

我曾經在之前的文章中不只一次提出這個觀點;

「所謂的神通,就是那些知識和智商高過你的人所做的一些你看不懂的普通行為而已。」

小說中諸葛亮能像妖怪一般施展「借東風」的神通,僅僅是他掌握了氣象學的「知識」

很自然,文字能帶來如此巨大的力量,在古人眼中它天然就具有絕對的神性。

所以在古代,所有文字信息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聖符文。我這不是在譏諷古人愚昧,而是闡釋一個在現代人眼中看起來不那麼熟悉的古代現實。

在中國古代,不識字的古人會把能獲取到的任何書文貼在家門口,用以驅邪避凶。因為文字本身就具有法力。道教的符籙被認為具有法力,它就是漢字和符號的結合。

因此我們可以這樣理解,今天在各地傳統信仰中對符文、經文神聖力量的崇敬,它不僅僅是空穴來風,也不僅僅是人為炒作,而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文化歷史遺留。

文字在今天失去了它的權威性和神聖性,主要是因為雕版印刷術的出現,書籍和閱讀能力的普及化了,將文字怯了魅。

那麼文字的本質是什麼?

加拿大著名哲學家馬歇爾.麥克盧漢說過,人類所有發明出來的工具其本質上都是四肢的衍生。棍棒衍生了手腳、輪子衍生了腿腳、石斧延伸了牙齒和拳頭、火的運用衍生了人類的嘴嚼和胃的消化能力。

而語言,是人類思想和靈魂的衍生。一個人的思想和記憶就是一個人的靈魂,如果耶穌和佛陀出世什麼思想都沒說過,那耶穌和佛陀就不曾存在過。

文字又將語言進行了時間維度的升維,讓信息能夠穿越時間和有機體的限制繼續傳遞。

我瞭解很多靈修者會不怎麼同意笛卡兒「我思故我在」的說法,靈修界普遍持有一種未經檢視的信念,認為思想是低維度的,頭腦的,非究竟的,非本我的。

關於這點我們且先略過,以後會深入的去論述。

在前面的章節我們提到了,語言是如何將人的思想變成可以延續、可迭代的,也談到了語言的局限性。

然後這裡我們討論到在語言出現的數萬年後,比語言的力量強大得多的一種新科技橫空出世,「符號和文字」,一種全新的信息載體。

符號演變成了文字,文字也可以演變成符號,它不僅書寫了我們整個文明,還創造出一神信仰。

相比於語言,文字第一可以長久保存,使得知識的增量成為可能。這點我們說過了。

第二,文字一旦被固定下來,就不需要傳遞信息的活人在現場,信息也一樣可以無損的傳遞。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還記得我前面提到的嗎?一種技術一旦出現,它就會擁有自己的生命,並開始一系列的自發演化發展,最終有可能反過來塑造發明者本身。

文字作為一種符號,它可以將各種「概念」清晰的固定下來,就像數學裡的加、減、乘、除、代數等等的抽象符號,一旦被發明出來,我們人類的邏輯思維能力就會變得更加精準和強大,可以處理更多用口語和手語不可能表達的概念。

另外,文字本身還具有發明更多概念的自發衝動,像是「意義」、「倫理」、「本質」、「陰陽」、「表象」、「邏輯」、「換算」等等,允許人類進行深度哲學和科學思考活動的概念,這些也只有在文字出現後才有發生的可能。

也就是說,文字的使用直接導致了人類這個物種發生「認知革命」。

今天的頂尖物理科學家,可以在黑板上透過各種數學方程式的邏輯運算,精準的算出登月艙準點抵達月球的一整套計算。把他放在數千年前新石器時代的人類面前,兩者差距若何?

我看除了外型相似之外,兩者在能力上已經是全然不同的兩個物種。

如果我們單單用一種模糊、籠統、缺乏想像力的民間信仰角度去相信「文字符號具有某種神力」,這個想法根本就無法表達出文字真正驚世駭俗力量的萬分之一。

接下來我會引用了哈佛大學教授馬丁.普克納(Martin Puchner)在《文字的力量》一書裡的論述來解釋為什麼文字的力量比我們一般想像的還巨大,進而帶出另一種看到符文力量的視角。

普克納就認為,我們今天的這個世界就是由文字和文學書寫而成的。沒有文字,就沒有哲學、科學、政治、甚至連宗教都不會出現。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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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5 五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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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境中的永恆

晨起入靜,專注、專注、見身心感受起伏無常,見情緒來去無常,見想法應對無常,冷眼旁觀,心念遂寂,意識漸入清澈。

續觀,良久,意識似化入虛無,成了另一種存在,無常者成了恆常,那恆者,是我非我。

再過一陣,微有震動,出定。天已亮。

這種狀態不是經常出現,不由我,有時數月,可見狀態本身也是無常。

那這些體驗究竟帶出了什麼意義?

可笑的是,在這些體驗中,連對「意義」和「價值」的追問都變得沒有必要。意義,是失去本心後的空缺所創造出的替代品和殘次品。

當然這只是一種體驗,能有1%能被導入生活就已經可以偷笑了。更多時候人一回歸生活就什麼都忘了,還是需要皈依各種生命的意義,習慣了那也很好,我們仍是凡物。

禪修者不應把體驗放得太大,我見過太多走火入魔的人,把自己的感受、體驗、觀點、悟境(其實是自我)放得過大,終於大得撐破了自己。

另有些總在追逐莫名能量的,感覺他們一輩子都在滿世界的找尋某種能量buffet場。「能量」的本質是什麼?Who cares, 能量取來後該轉換成什麼?Who cares。能量,成了目的地。

吸不盡的能量,他們的「飽點」在那裡?我常在想。

自然界裡每樣東西都是剛剛好的平衡,永遠需要更多能量吃不飽的心理狀態,有另一種名稱,你們自己猜。

人究竟要具備怎樣的身心容器才能裝下那無限的能量「需要」?

有時候人要放下,能量才能流動。

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任何的禪修體驗都不要太認真,你管它是巔峰體驗還是黑暗之夜,還是出現滿天神佛。過了,就丟棄它。這些體驗一但被抓住,就成了雞零狗碎。

沒有什麼能增加,沒有什麼能減少的。我們的物理和精神存在原就在宇宙的不生不滅中循環轉換。你就是整體,還需要抓住什麼?

人這一生只是向那永恆借來的短暫百年意識。意識是很特別的產品,有了意識,才出現時間,也才有無常,我們便有機會體驗喜怒哀樂。

某天當我們將意識歸還,我們又將回歸於那莊嚴永恆的整體。

永恆有永恆的美,意識有意識的妙。人還能急著去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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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四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獻給仁者

文/李威霆

記得大約在16歲那年的一個炎炎夏日,我曾在某街角咖啡店和一位同學的牧師發生過一次爭辯。當時他說「我們人只靠行善不能得救,唯有信主才有機會上天堂」。

我還沒來得及提出疑問,他又補了一刀「其實信主和行善也未必能得救,一個人最終能否得救上帝早已決定。」

說實話,這兩句話即便在今天的我聽來都是豈有此理,簡直滿滿的奴性。假如按照這個教義來說,想那些一輩子安安分分的善良人只因為他不信你的神,死後就要下地獄受到永世的火烤?

反而一些人平時可能沒什麼良知善行,卻只因為相信你了你的神,就可以上天堂?那這種信仰豈不是一種不分善惡,無腦的盲從? 面對我的質問,那位牧師當時也沒給出什麼合理的說法。

那次交談結果當然是不歡而散,經過那麼些年,我連他是哪一家教會的牧師都已經想不起。

不過我這人是這樣,只要聽見過一種想法反覆的被人提出,無論合理與否,在往後的日子裡只要有機會,我都會試圖去找出這種想法的來源。我相信人類歷史上每一種思想的發生都不是孤立事件,它們總是在回應某個時代的問題。

類似那位牧師提出的說法,當時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聽到。

尤其他的第二句話其實比第一句更難以理解,簡直愚忠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既然上帝早就決定了哪些人能夠上天堂,哪些人不能,那你們做這一切,信與不信還有什麼意義呢?這豈不是一種「絕對宿命論」?

這裡他的說法有一個重點,不是你信上帝就行,也不是你行善就行,你能不能得救由始至終不是你說了算,而是上帝早就決定好了的。

後來有段時間學習西方史,不可避免的接觸到奧古斯丁、阿奎納、馬丁路德等人的思想,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那位牧師的觀點簡單說就是所謂的「因信稱義」。

馬丁路德說「因信稱義」,可不是說給異教徒聽的,當時的歐洲經歷了近千年宗教法庭對異教徒的迫害,整個西歐哪裡還存在檯面上的異教徒?

當時整個歐洲大陸上的主流思潮是天主教教義,同時當時社會所發生問題的根源也在天主教教義當中。

而馬丁路德所提出的「因信稱義」是針對當時的天主教會和信眾所開出的一味猛藥。

如果不了解這味藥所針對的病症,我們就很難理解這味藥為什麼會使用這樣的配方。

這就有點像一名佛教徒如果貿然去對一名基督徒說「我們釋迦摩尼所教導的,是一套解脫輪迴的方法」。

這在許多基督徒聽起來同樣也是莫名其妙的,哪有什麼前世、輪迴、緣起、因果?

在基督信仰原本的世界觀和認知體系裡,本來就不存在輪迴和業報問題。自然「解脫輪迴」這味藥,對他們而言也就不產生任何意義。

要談論佛陀的思想,我們還是必須先回到釋迦摩尼的時代背景,認識到所謂的「轉世輪迴觀」它原本就是當時印度人心中普遍認知的世界觀和宇宙觀,也是那個時代婆羅門教和沙門思潮的理論背景框架。

這樣,我們才能明白釋迦摩尼所提倡的整套「解脫輪迴」到底在侃什麼。

如同「因信稱義」,釋迦所說的「解脫輪迴」,也是針對他所在的那個時代的問題,所給出的一味藥。如果沒有輪迴觀這個大前提,就沒有後來的「如何解脫輪迴」這個命題。

有趣味的是,在佛教的理論體系中,也沒有說行善就能解脫。關於什麼是「善」,是本文的題眼,也是我在後面關鍵要探討的問題。

這裡我再舉一個類似的例子,我們都知道,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師徒孫三人,他們可以說是古希臘哲學的巔峰。大家也知道他們對古希臘的城邦民主政治是持批評態度的。

蘇格拉底和柏拉圖對民主政治激進的批評,不僅因為蘇格拉底本人就是被城邦法庭透過一人一票的民主程序判處死刑,還在於原本他們師徒三人的學說和主張所回應的,正是針對當時的古希臘各城邦被「辯士學派」(有稱智者學派)的修辭術所搞壞的民主政治。

這也就是說,絕大部分對後世產生深遠影響的哲學思想的出現,大都有它們所回應的時代問題。你也可以這樣理解,佛教理論的出現,是針對婆羅門教理論的問題所產生的一種「理論補丁」。

馬丁路德的「因信稱義」是針對原本天主教會理論當中一些問題,所產生的一種「理論補丁」。

帶著這種理解,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到「因信稱義」的問題上繼續探討馬丁路德的《九十五條論綱》和他「因信稱義」整套主張,究竟在回應什麼?他要解決的問題究竟是什麼。

簡單的說,馬丁路德所回應的,正是當時在整個歐洲獨家壟斷《聖經》解讀權,而且還到處販賣贖罪卷的腐敗墮落的教廷。還有全歐洲隨著當時烏煙瘴氣的天主教庭一齊墮落沈淪的教士階級和基督徒。

這種墮「落絕」不僅僅是指收受金錢賄賂這個層面,而在於天主教廷所搞的買賣贖罪卷風氣,已然讓當時的天主教徒從原本虔誠純樸對神的信仰,異變成了一種以為透過各種「善功」(做好事、做功德),或者乾脆給錢買贖罪卷就可以進入天堂的「靈性上的徹底墮落」。

因此馬丁路德所提出的「因信稱義」 其核心的主張就是;

人和上帝建立關係無需透過教會,而是透過信仰上帝建立起來的直接關係,人人可以透過自己對聖經的理解去信仰上帝。

另一個核心的主張,就在於對「善功」的理解上和天主教的差異。

天主教會認為,人只要靠上帝的恩典和人的善功就可以得救。而馬丁路德的新教認為,人只能靠上帝的恩典得救,他完全否定了善功的作用。

新教認為,一個人能不能得救,完全取決於上帝的恩典,而且上帝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人做什麼都沒用。人做善事是應該的,至於上帝是否讓你得救,和你的善功無關。

如此,理論上人就無法再透過各種行善和偽信的心計,去和上帝進行Bargain。

如果一個人能否得救完全和他的善功無關,那麼教會也就無法再透過提供贖罪卷,或主張其他的例如蓋教堂之類的善功,去腐蝕基督徒純粹的信仰。

這簡直就是馬丁路德的釜底抽薪之計!這是他把有可能能腐蝕人純粹良知的「善功」直接踢出「得救」的理論場域之外的一味猛藥。

馬丁路德的這一步,與達摩對梁武帝說的「無功德」,異曲同工。

我認為他想藉此萃取出的,是某種「人在靈性上對神的全然的,義無反顧的臣服關係」。

了解了這一點,我們再來看前面我提到的那位牧師所說那句「信主和行善也未必能上天堂,一個人最終能否上天堂上帝早已決定。」是不是就有不同的感覺?它背後深層的用意感覺就浮現出來了。

這裡再次聲明,我並非基督徒,我也不是在說馬丁路德的新教教義就優於天主教的教義。我只想是把這個乍看之下極不合理的理論拼圖塊,放回它所屬的時代輪廓中,讓它變得比較make sense而已。

談論善與善功的問題,其實是一個關乎靈性的問題,如果我們從佛學的角度切入看,釋迦摩尼也鼓勵他的跟隨者行善佈施,認為人要有悲憫之心,甚至認為人可以也可以憑著這種「善功」獲得福報。

但釋迦摩尼同時也認為,這種可以獲得人天福報的善功和解脫本身沒有太大的關係。這裡我們先姑且把佛教的「解脫」和基督教的「得救」當作同一種精神上的救贖來看,我們可以看出當中某種異曲同工的意味。

在老子的《道德經》當中有一句「大道廢、有仁義」,我感覺也能和這個道理產生共鳴,他的意思是說,當一個社會變得有需要大家總是都在討論仁義(善功)的時候,其實恰恰是說明了真正的大道已然式微。

就有點如同馬丁路德看到當時的天主教廷和信徒們都在為能上天堂的「善功」下功夫,這個現象的本質是當時的歐洲人已經失去了對神最存粹的信仰所導致的結果。

在後期的佛教理論中,對于這個問題還有另一種更細分的說法,即所謂「福德」和「功德」的差別。文章前面提到的「善功」,在佛教中更精確的說法應該是「福德」。

「福德」的意思是你因為行善佈施,種下了一些善因,這些善因在未來結出善的果實,比如好人有好報,是帶有功利性質的入世活動。

「功德」的意思則不同,是指我們內在修行功力和慣性的積累,比如寬恕的功力,慈悲心的培養,定力的積累、正念覺知的積累等等非功利的,非工具理性的,「出世」指向之功。

福德固然好,畢竟和功德的性質不同。前者是一種方便與輔助,是手段。後者是才是目的。你可以將善功理解成得救的「必要不充分條件」。

就像馬丁路德說的,行善是人本來應該做的,但能否得救,那是上帝的事情。

仔細看佛教內容中的所謂「八正道」、「悲智雙運」和「六波羅蜜」系統,它內裡就是一種平衡善功和出世解脫的方程式。

這樣看來就很有趣了。原來基督教、道家、佛教在關於善功和得救的關係這個問題上,都曾給出類似的啟蒙;

善功不等同於善良,善功與靈性上的得救(解脫)也不在同一個場域中。

一名靈性上覺醒度高的人,他的善舉本應是「無所住」的,不為來世的功利,自然生起的純粹善意。

反之,宗教也在提醒,一般靈性的覺醒功夫還做不到位的人,也有可能在日復一日有意為之的慈善事業中,不自覺的對善功產生機械性的執著,陷入所謂「工具理性」的計算思維習慣中。

這時候的「善」很可能就只是我們狡猾的心智所幻化出來的某種「與神交易」的貨幣。

儘管行善對修行而言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好事,但我們也有必要意識到,善功有可能也是善良的一種「近敵」,有時會讓人偏離了修行的主線。

於是佛教有這種說法,善業能讓得人天福報,有大善行的眾生來世還能升上天界享千百年的無盡天福,但福盡之日,天人五衰,則有可能直墮地獄受苦。

對同一個問題,馬丁路德下的藥更狠。他乾脆告訴你,善功是你本來就該做的,信主(這裡可以理解成宗教中靈性的臣服)也本來就是你該做的,至於你最終能否得救,那是上帝的事情,你管不了!

用我經常說的話就是;一個修煉者必須首先問自己的一個終極問題。如果你的善行不能保證你長命百歲,最終還可能導致你下地獄,你還會不會繼續為善?

我覺得這樣一個問題,無論是對單純助人為樂的世俗慈善人士,或對宗教修煉人士來說,只要你能經常對自己發問,你就更有機會能了解自己的內在動機。

尤其對所謂的修煉者而言,無論你是來自哪一個宗教,哪一個教派,一開始的動機如果弄錯了,就如同投入了錯誤的燃料。這把火要讓它燃起來?我猜會有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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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四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俄烏戰爭當中的思考 (六)解釋VS論證

這是很好的case study 來練一練「批判性思維」當中的一個基礎概念;解釋VS論證

很多人對俄羅斯攻打烏克蘭,美國將會從中獲利這個說法言之鑿鑿,說得斬釘截鐵,好像他們清楚知道這就是事實一般。

等你仔細聽完他們的觀點你會發現,其實持這些觀點的人很多根本分不清「解釋」和「論證」的差別。

我舉一個例子

假設我今天遲到一個小時上課。「解釋」我的遲到,可以如下

A 可以解釋說因為我路上遇上塞車

B 可以解釋說因為我睡不醒

C 可以解釋說因為我忘了時間

D 可以解釋說因為我昨晚喝醉了

E 可以解釋說因為我這人性格就是懶

F 可以解釋說我昨晚用功到太夜睡

這種解釋還可以繼續下去,可以有無數聽似合理的解釋。我可以解釋、你可以解釋、人人可以解釋。

其實,這些解釋都只是一種想法、臆測。有可能合理客觀,但也可能受到主觀立場、信念、情緒、慾望的影響。

所以我經常說,「解釋是廉價的」。

如果我先入為主認定了美國可以從中獲得好處,我可以給出一堆解釋。如果我認為中國才是從中獲利的,我也可以給出一堆解釋。

「論證」和解釋不一樣,要「論證」我遲到一個小時,你需要有證據證明我今天抵達的時間比預定開課的時間遲了,你需要證明我不是提早到了只不過中途外出了,而且需要證明我真的遲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不是45分鐘。這個過程不僅需要邏輯自洽,還需要證據鏈。

要證明美國從俄烏戰爭中獲利,我們也需要論證。而不是空洞的解釋。

它如何獲利?它賣軍火給烏克蘭了嗎?還是它捐了?

美國今天加大了對俄羅斯的制裁,制裁是美國獲利還是兩敗俱傷?

不妨看看Today看世界的說詞,人家是在解釋還是在論證?

視頻連結 : https://youtu.be/bLlYuSQKk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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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四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讓人困惑的菩薩戲羅漢

文/李威霆

讀Peter Watson 《思想史》至某章節發現,作者在這段裡有一部分引用,貌似有不恰當處。他說在大乘佛教的教義當中,救贖是具有開放普適性的,也就是人人有佛國可以去,人人可以成佛。而上座部佛教(俗稱的小乘)的教義,是「只救贖那些完全獻身給佛教生活的人」,比如出家人。

這裡不談信仰,只從邏輯上談佛教的理論。根據我的理解,在上座部佛教的教義裡,其實無論僧俗,每個人都可能透過領略「四聖諦」的道理而獲得解脫。

解脫有「四個果位」,前三個果位無論僧俗,不分男女,人人都可能證得。只要證得四個果位當中最初階的「初果」,就等於是絕對自我救贖的開始了。而解脫的最高位格是「阿羅漢」。

阿羅漢一般只有在全職專業出家的條件下,才有可能證得。阿羅漢有男的,阿羅漢也有女的。反而在追求「成佛」的大乘佛教思想裡,女性是不能證得佛的果位的。除非她轉世成男性,不知道如果她去泰國變性後可不可以?一個人理解什麼佛法,和他的性器官關係那麼大嗎?

從上座部佛教的角度來看,阿羅漢和佛的解脫是一樣的,沒有差別。你可以這樣理解,佛是自己跳進水裡領略水性的人,而阿羅漢,則是透過佛的引導,掌握水性的人。

一旦學生掌握了水性了,他們對水性的領悟和老師是無差別的,水性就是游往彼岸的保證。佛是老師,阿羅漢是學生,差別只是「身份」,不是「境界」。

而且嚴格來說,上座部佛教人家追求的也不是什麼神佛應允的「救贖」,什麼人人有佛國淨土可去。而是只要你證悟了阿羅漢,你在哪裡,哪裡就是你的淨土,淨土不在外面。

另外,還有一種叫「辟支佛」的物種,人家是「獨覺」,是在沒有佛出世的世界,他透過自己覺悟了「四聖諦」而獲得解脫。但是人家可能比較自閉和厭世,不興出來開班授課這一套而已。人家的解脫水平和佛還有阿羅漢也是一樣一樣的。

很多人被誤導,以為上座部佛教只救度自己,不理會眾生,所以稱之為「小乘」。

實際上,佛學從最原始的形體就是「菩提道」,講究的是「智慧」和「慈悲」平衡雙運的思想。小乘這個名稱是釋迦摩尼死後數百年才被提出的,是一種教派市場競爭下的營銷手法而已。

試想,如果阿羅漢的領悟和佛是一致的,那怎麼可能會沒有慈悲心?具體的上座部經典《雜阿含經》卷14裡就提到「比丘!當觀自利、利他、自他俱利,精勤修學」。類似強調自渡渡他的內容在「阿含系列經典」裡俯拾皆是。

看看早前以南傳佛教為主的國家,比如泰國、斯里蘭卡、緬甸,哪一國當時不是幾乎全民信佛?conversion效率比北傳高多了。

如果阿羅漢和南傳佛教是自私的「自了漢」,那是誰在傳教,感召來那麼多信徒?

其實我們根本也不用看什麼小乘經典,試想,當初釋迦摩尼和他的僧團,包括大量的阿羅漢,分別在印度四處弘法四十多年,佛滅後,阿羅漢和部派佛教出家人直到今天還在弘法,不就是為了傳播解脫的方式,這不是普渡眾生又是什麼?剃頭遊街示眾玩耍嗎?

還有一個很好的思考角度。如果我們撇開南北傳佛教信徒各自的爭論,單看實際的經典內容。

上座部的經典,其實也就五部阿含,再加上尼柯耶和律藏的內容,我們會發現,這幾部經典內容的思想是高度一致和一貫的。也從來不會出現辱罵,或羞辱,貶低「大乘」佛法的內容。(當然,那時候根本就不存在大乘)。

反過來,再看北傳的經典的內容,比如《法華經》裡面的記載,佛陀要求佛弟子「捨棄阿羅漢道」,說阿羅漢聲聞的涅槃不是真的涅槃。《佛說維摩詰經》中以「敗種」來形容阿羅漢。《梵網經》(菩薩戒)裡說,辟支佛、聲聞、阿羅漢都是惡人。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說阿羅漢弟子和辟支佛,是不可能成為菩薩,也不可能成為佛。(這倒沒錯,阿羅漢境界和佛一致,也不可能倒退回去成為未解脫的菩薩道)。

簡單說,如果我們去看所謂的「小乘」經典,裡面從來不會去罵大乘,而在「北傳大乘」經典裡,對最貼近佛陀身邊的十大弟子,和五百位阿羅漢弟子罵起來,那是一點都不客氣的。是在明文記載的經典裡,事實在在的貶斥上座部佛教。

我還記得小時候讀過很多宮廟門口免費的「佛教漫畫」,漫畫中經常可以看到形容中國各大名山上的菩薩是如何用神通來戲弄羞辱阿羅漢的傳記。當時我就想不明白了,菩薩和羅漢神通鬥法,是誰在旁觀筆記下來的?

還有奇怪的是,在釋迦摩尼入滅後,那些集結經典的。包括許多大乘經典也宣稱是由阿難尊者(後來也是阿羅漢)背誦出來的,經典開篇的「如是我聞」就是證據(如果我們‘假設’大乘經是佛說)的。

這樣豈不等於說,實際起到延續佛法作用的,包括幫忙集結大乘經典的,怎麼都是那些被北傳佛教稱之為自了漢的大阿羅漢的弟子們?那幾次重要的經典集結時滿天菩薩鬼神哪裡去了?

《維摩詰所說經》甚至還記載,維摩詰居士貶低佛的阿羅漢弟子富樓那是「小乘智慧微淺猶如盲人」。《維摩詰經》也透過對話和「天女散花」的故事來羞辱舍利佛這個佛陀身邊智慧第一的阿羅漢。

奇怪,既然阿羅漢們那麼low, 那怎麼佛教早期要讓這群既無情,又無知的阿羅漢去集結那麼重要的經典呢?

還有,如果根據上述大乘經典的形容,釋迦摩尼到了後期給人的感覺,好像出現了嚴重的人格分裂症。每到一處弘揚大乘佛法,都會像欲求不滿的怨婦那樣,在說法過程中當眾公開的貶低、羞辱那些曾被自己形容為「最尊貴」的阿羅漢,包括自己的十大上首弟子。

類似大乘經論裡批評、甚至羞辱聲聞乘(小乘)的例子不勝枚舉。難道大家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如果你用的是理性的市場發展邏輯思考,而不是宗教情感來看這件事和整個佛教發展史的脈絡,你就不覺得奇怪了。而且還合情合理。

但凡你要有過參與各種民間社團的社會經驗,稍微擺脫「信徒思維」,把釋迦摩尼佛和他的僧團當成人,而不是神仙妖怪或彌賽亞。用世俗的政治邏輯去思考,就很容易理解佛教發展中出現的思想矛盾,那就是派系鬥爭的結果而已。

試想想有哪一個產品、服務、和政治的宣傳,不是靠抬高自己,貶低他人來獲得市場競爭優勢的?

當然,我上面說的那些佛學的知識,也是老生常談了。我這裡想說的點是,從這一段我們就能看出,一位西方學者所引用的文獻所代表的立場(大乘或上座部),會如何影響他的論述內容。

不過換位思考來看,一位西方學者面對大乘「大正藏經典」裡成百卷上千卷,超過一億個字的經典,每一本都號稱是「佛」說的,他又能怎麼參考呢?

如果不看阿含系,就只能看「緣分」咯。然而作者顯然也意識到佛教思想的轉變,釋迦摩尼是如何從一個人類,被神化成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

神化好阿,神化了,當然也就超脫一般人類的邏輯法則,變成不可思議,無所不能說了。所以「大乘」經典的才會如此博大精深。 所謂十萬八千法門,浩如煙海,一千人說法也如一人說法。一萬種不同乃至相互矛盾的論點,在「甚深微妙」的智慧當中,也可以說成是同一種思想。

在大乘眼中,你們凡人的所謂邏輯規則,那只是凡夫俗子的作繭自縛。大乘的智慧是超越邏輯的。

一件事情在大乘思想中找論據,你要說成東的也有,要說成西的也有。要說黑的也有,說白的也有,任取不嫐。

端看你跟人爭辯時需要什麼樣的論據,又或者你的所處的境界需要什麼理論支撐,正反兩面都有,你永遠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一漂,加固自己的認知舒適區的圍牆。

這樣既得雄辯,還兼容百家,世界大同的理念,豈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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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9 十一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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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宗教角度談平等及平權

回顧昨晚的討論和辯論其實非常有趣,在平等問題上,每位嘉賓出發點不同,卻能各自提出了獨特的觀點對問題進行批駁和互補,將論題原本的思考深度提升起來。是一次典型的蘇格拉底式‘’辯證法‘’示範。(蘇格拉底式討論還有兩種類型為‘詰問法’和‘歸納法’)

我總結我兩期以來的的重點;

第一,談平等和平權,必須配套‘’自由、平等、多元‘’ 這三種代表現世界普世價值的元素一並談。
否則,平等主義很容易就會發展成共產主義式的‘’平均主義‘’。侵害和犧牲‘’個體自由‘’和‘’價值多元‘’。因此要談現代精神,自由、平等、多元,這三種元素缺一不可。它們之間有著相互克制,同時互補的性質。

第二,談平等與平權,首先必須認識到它們並非自古已然。平等思想也不源自任何宗教或古代軍權政治。

任何宗教試圖告訴我們他們從前就有平等和平權思想,只要去看他們歷史上如何區別對待女性、異教徒,甚至教內的異見者即知。

第三,平等與平權思想,發跡於十八世紀歐洲啟蒙時代的人文主義精神,核心是‘’以人為本‘’。

因為是‘’以人為本‘’,不是‘’以神為本‘’,或‘’以某種主義為本‘’,所以才會必須考量到大千世界裡人與人的條件差異,照顧到不同社會裡每個個體價值取向的差異現實。進而產生平等與平權的思想。

因此,以人為本的人文主義精神,才是平等和平權思想得以產生的土壤。

第四,所謂價值觀,是一種我們認為重要的理念,是我們的選擇取向。

假設世界上有一種絕對真理,一種最高價值,為此可以犧牲其他價值的思想,叫做‘’一元論‘’。

回看歷史上的宗教戰爭,越是強調自己的信仰是絕對‘’真理‘’的,往往越有理由對異教徒進行最殘暴的大屠殺。

一元論一但強勢,必定會侵害‘’多元價值‘’。反之,多元價值的社會則能容納一元論者的存在
因此,潛伏在社會中的‘’一元論‘’ 思想,才是最有可能阻礙平等和平權發展的一個威脅。

第五,認識多元主義的前提,是先認識到諸如自由、正義、仁慈、健康、誠實、美、利益、奉獻精神等等各種價值之間,並不存在哪一種最高的真理。它們都有可能是某人的終極價值。

人的一生必須總在這些價值之間做取捨,每個不同的人最重視的價值,甚至願意為之犧牲性命的價值,都有可能非常不同。因此,多元價值思想的核心,是保障在整個社會講究自由和平等的時候,那些個別不同價值觀的所有者,還有少數群體的機會和利益,不會被犧牲。

第六,不分世俗政權或宗教,只要能夠正確認識‘’多元價值‘’的意義,對不同價值觀持有者能產生理解和包容(未必要認同或接受),就能通往平等與平權的文明之道。

第七,希望宗教圈子能夠出現更多類似「佛山論劍」這樣,將宗教及社會課題敞開來討論的平台。這將有助於拉近宗教及現代社會的溝通與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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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9 十一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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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出家的中陰身


文/李威霆

如果你覺得自己的記憶力還好,那我要告訴你,其實不用等到你老,就在今夜當你進入夢鄉的那一刻,你大概率會連自己是誰,連同你對這個世界絕大部分的認知都忘光,然後非常自然的,把夢中的那個世界當作真實,投胎其中。

我們的記憶和認知,就是可以這麼容易的切換於不同劇本之間,隨時失憶,隨時憶起。而且幾乎每個人每晚都會經歷許多的夢,切換許多的劇本和身分,在意識的切換遊戲中,所謂的記憶和自我,也只是配角。

你想,70多億人每晚的記憶轉換流量,這顯然不是孟婆能接待得了的。這還不包括其他高等動物的夢,如夠與海豚。

古希臘神話中有個夢神叫摩耳莆斯(Morpheus ),他住在與這個世界隔河相望的另一個世界。據說我們每晚進入夢境的時候,就要經過那條叫做「望川」或「忘川」(Lethe)的河。經過了,就會忘記現世,進入夢境。那是冥界五河之一,所謂的河,你可以想像那是意識跨越大腦內部的一重屏障。

說這些是要讓你感受一下,意識和記憶的關係並不是我們平時認為的那麼鞏固和一致,似有一個不變的載體一般,就連這個我們生活的世界也跟莊子懷疑的一樣,有可能是你暫時進入的一場夢境。

今天很多的民間宗教和佛教都會用「鬼魂」和「中陰身」這個概念。用今天的話來說,其實這是很「潮」的,很「簡化」的一種概念,去想像有一團擬人化,飄來飄去的主體,像一個記憶的壓縮文件夾那樣。

從最早的原始佛教,部派佛家,乃至初期大乘佛教那幾百年的觀念流變發展史來看,當時都還未形成所謂「中陰身」的概念。在更早的世界各大古文明裡,擬人化的,無形的鬼魂並不是潮流,甚至也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因為沒有必要。

在古人微弱燭光所及的暗夜裡,世界充滿無盡了的黑暗與未知,即便是在白晝,不知道地球是圓型的古人,自然的還是會認為世界的地理空間是可以無限展延的萬水千山,有太多未知生命存在的可能性。

這些問題我們有必要換上古人的鞋來思考。地理大發現之前的世界對於古人來說,是無限大的。佛教概念中的四大部洲,須彌山(喜馬拉雅山)上的三十三重天,世界大得完全足以容得下恆河沙數其他生物的出沒 。把祂們特地說成「無形」的需求並不迫切,也不符合人的實際感官直覺,畢竟那些遇見狐鬼神仙的體驗都被形容成親臨親見。在很多古文明信仰中的鬼神記述,都很明確是「有形質」的。

還有《聖經》中的耶和華、耶洛因(兩者其實不同)、聖靈、天使、復活的耶穌、末日審判復活的信徒們,都是有形質的。還有奧林匹克山上的眾神,和中國神話中住在深山洞府裡的神仙們,也都是神有形體的,不信可以去讀一讀《封神榜》和《山海經》。

順帶再提,原本的佛教也接受了當時印度的世界觀,認為世界上有「五道輪迴」。佛滅後幾百年又加了一道,阿修羅道。這可能是後來的印度文明勢力在疆土拓張的過程中,與更遙遠的外界世界接觸後,又發現了更多住在深山裡和海島上的原始部落,而後才產生的一種世界觀的補丁。是的,阿修羅道的原型很可能也是有形體的。

總而言之,對於活在還未被現代世界的理性所「祛魅」,還未從自然界被剝離出來的古人而已,他們就跟古埃及人相信逝去的人有一天會在彼岸復活,所以需要製造木乃伊把身軀保留起來一樣,他們對於鬼神的觀念和我們今天take it for granted 那樣認為的不一樣。

古人並沒區分「有形」和「無形」需要,他們形容的都是一種對他們而言真實的「存在」。

從這一重意義上說,是近代化人類理性對世界的探索發現,將整個世界變小了,小得不再有足夠的空間能容得下有形的那些神話生物。所以傳統思想為了理論的自洽,才被迫發展出新的概念,將「有形」的隱入了飄渺的「無形」中。

就如同古時候中國各種醫書中的「經絡」,原本都是形容有形體的動脈和血管,到了前現代遇上解剖學,才「被迫」將經絡的理論轉換成「無形」看不見,測不到的另一種能量神經系統。

仔細的思考,佛教世界觀當中的「胎生」、「卵生」、「濕生」、「化身」,他們描述的實際上都是有形質的生命現象。明顯的「胎生」和「卵生」就不說了。

其中「濕生」是指的各種水中生出的蟲蠅,因為古人僅憑肉眼往往無法觀察到它們的卵,只覺得它們從水中生成。而「化生」的原意,也是指那些從一種型態變化到另一種型態的生命,比如從蛹到蝶,比如從冬蟲到夏草。這些都是古人很樸實的,真實的感官觀察經驗積累所得。

換上這一層認識,我們再回頭看「中陰身」這個概念就會發現它根本是一個怪胎;中陰身如果說的不是鬼道,那麼它的存在本身就非常的尷尬,無法與佛教「六道輪迴」的理論調和。

另外中陰身既不是阿賴耶識(未來有機會會再談阿賴耶識和第九識),而且它還像是一個有著死者生前記憶的移動硬盤一般,既無形,卻還又長著一副生前的模樣。

但是,鬼魂要頭髮、手腳、鼻孔、舌頭、一襲白衫這些與他們生存境界無關的東西來幹啥?他們的衣物的材質是什麼?是哪家廠商縫製的?衣上的鈕扣又是誰用什麼材料和技藝來生產的?這背後的整個生產鏈是什麼存在?如果真的有人看到鬼魂,這是他們最應該去思考和檢驗的問題。

佛教講究緣起,說的是世間萬物都有合理的形成的過程。這就類似自然科學裡的講的聚合「條件」。稍懂得演化論的人都明白,我們人類和所有生物身上的每一種器官,都是為了適應這個物理世界的自然環境,在幾千萬年的時間內演化而成,是符合緣起律的。那些沒有用的器官和功能,就會被自然淘汰。

認為無形鬼魂的世界擁有和人類世界一樣的型態,四肢、五官甚至服飾,這種想法除了嚴重缺乏相信力,也違反了自然規律。

但這種想法倒也和盤托出了人類的一大盲點;那就是我們無法去想像我們沒有經驗過的事物,我們只能用我們這個維度的世界所見過的日常事物作為「原材料」,去構建一個鬼神的世界。

當第一個提出「神是人類主觀創造」的古希臘自然哲學家色諾芬尼(Xenophane)在旅途中驚訝的見到衣索比亞人所膜拜的神居然是黑膚色塌鼻的模樣時,他曾很毒舌的說過這樣的一段話;如果牛、馬、獅子有手,而且他們能夠像人類那樣用手去繪畫和雕塑的話,那麼馬就會雕刻出馬神,牛就會雕繪出牛神,獅子就會雕繪出獅子神。

很明顯,所謂的「中陰身」,它其實也是一種人類受限於自身的認知侷限,進而創造出來幫助自己理解輪迴現象的產物。人類需要借助中陰身來解釋輪迴,這也可以叫「你的貧瘠限制了你的想像力」。

這種感覺就有點像一個寓言故事中說的,我們要一位鄉下耕地的農夫去想像皇帝的生活時,他很可能就會想像皇帝老兒在宮裡肯定會用黃金做的鋤頭來耕地一樣。他沒有辦法脫離自己的生活經驗去想像皇帝的財富。

回到我們一開始說的那個關於夢的理論。我們假設真的有輪迴,按照原始佛教的觀念,它是發生在一個生命熄滅的那一霎就從另一個生命處結生,根本不存在一個「中間階段」。所謂輪迴轉世的意識流轉,倒更像是我們前面提到的夢境的轉換,你從一重夢切換到另一重夢那樣,乾淨俐落,本體未動。

這個「本體」,理論上說,很可能是你的本體,同時也是我們所有人的本體,同時也是梵。你夢中那些人物、動物、事物難道不都是你自己嗎?

可見輪迴未必是從「這裡」到「那裡」,從「這個」到「那個」。輪迴也可能完全就發生在你的意識之內,就像你從這個夢進入下一個夢。都在你裡面發生。

只要有了對意識切換另一種角度的認知,我們其實也可以不需要借助中陰身這個概念,甚至不需要借助夢婆湯這類概念,來解釋輪迴和記憶的現象。只要想想你平時是如何從一個夢,切換到另一個夢。

至於說有人宣稱看到亡者以活人的形體出現,這樣那樣的。那些經驗有可能是當事者自己的幻想,也有可能是當事者的大腦受到亡者意識能量的影響所產生的某種啟示效果。但無論如何面對這些呈相,我們都需要待之以幻。

我在這篇文章裡要探討的問題,不是要證明中陰身或輪迴存在與否。而是要透過一個思想實驗來指出一種不合理的,矛盾的,對於鬼魂或中陰身的認知,並指出其實早期的哲學和宗教界當中還存在著另一種,更為合理,更有解釋力的理論。 只是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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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9 十一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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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的思想小史

從思想史的視角看「靈魂」的起源是一種非常有意思的角度。把靈魂當作一種「思想發現」或「發明」來思考,這種切入點不是所有人都樂意嘗試的,尤其對我們部分習慣談宗教或身、心、靈的人而言,那也許是一種褻瀆,一種足以嗤之以鼻跳過不看的膚淺。

一般宗教靈魂觀的腦迴路是;靈魂應該是思想、情緒、精神意識、肉體活動的源頭。尤其,在東方神秘主義領域裡,思想,往往是被當作一種低維的、干擾、心識做作、表象的、一種「果」,來看待。思維和靈魂的關係,很多時候也會被解讀成單向性的關係,認為,人隱性的靈魂使命決定了人怎麼思想和行動。

這裡我先不討論這種把精神現象進行粗糙的二元切割法的謬誤,也不去進一步挖苦這種「東方式的智慧」在性質上其實和所謂西方哲學裡的把「唯心論」和「唯物論」切割開來,是一樣一樣的具有片面性的降維解讀,只是彼此切入點不同而已。

我們改用一系列問題來問自己,仔細認真的想一想,如果人類的思維中從來未曾有過靈魂這個概念,也未曾思考自己和萬物有靈魂。如果,靈魂這個概念壓根就不在我們的腦中,那客觀上究竟有沒有靈魂,對真正活著的我們而言,還有區別嗎?

你能想像一個「很有靈魂」,卻沒有深邃思想的人嗎?他應該是宗教中的大智慧開悟者?還是智障兒?倒過來說,如果一位有著深邃思想的仁慈賢者,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沒有靈魂。那他就算沒有靈魂又如何?

上訴問題如果我們敢往深去想,足以粉粹許多現代人對於靈魂的固化觀念。

其實靈魂這個想法和人類所有其它的想法一樣,並非「天然就有,憑空出現」的。它也有自己出現的條件和起點。是隨著人類思想和認知能力的增長,在幾百萬年漫長的時間跨度裡,隨著腦容量的增加,思考能力的推進而演變出來。

時間的開始是極其緩慢的。人類大腦用了幾百萬年時間,才發展出製造石斧和用火的基本思考能力,又用了幾十萬年,才從懂得從製造石斧,到懂得能夠運用抽象能力,有意識的製造「兩邊對稱」的石斧。
也正是在將工具從原料敲打、加工至完成品的製作過程中,人類才領略(或者說創造)了「時間」這個概念,有了基本的短期規劃能力。從此,人類脫胎於地球上其它所有的動物,成了唯一一種總是不活在當下的生物。

現在擁有了思考時間前後的能力,人類才有能力進一步去思考,為何眼前經驗到的世界如此不可思議,人是怎麼會從女性生殖器產生的,而且女性還會自動在產後分泌母乳。早在男性生殖崇拜出現前幾千年,世界各地許多的人類部穴居地就首先發展出女性生殖崇拜。

在生殖崇拜發展的同時,有許多族群更是在思考,女性肚子裡的孩子究竟從哪裡來?想必先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有從洞穴深處出來的某種看不到的東西進去了,再在子宮裡長大後爬出來。當時的靈魂概念還是「有形」的,就和基督教早期認為的天使、聖靈、上帝一樣,都是有形體的。所謂「無形」的靈,是人類在更後期,發展出更高級的抽象能力後才出現的認知升級。

千萬不要小看「洞穴」這個生活場景對人類意識深處的演化綑綁,人類住在木製或磚瓦的房屋結構最多也只有八千到幾萬年的短暫歷史。但人類卻穴居了數百萬年。

在沒有照明設備的幾百萬年穴居時代當中,即便在最明亮的大白天,任何一個洞穴往內的暗黑深處,對於住在洞口的古人類而言,裡面都是無限多,無限大黑暗世界的神秘入口。人類民俗傳說中地下「冥界」的概念最有可能從此而來。我們居住了幾百萬年的山洞口,本身就是陽世和幽冥的接口。

據說,絕大部分有過瀕死經驗的人,往往就會見到自己在快速的通過或陰暗或光明的洞穴通道。這或許說明百萬年漫長的穴居生活經驗已經紮根於我們的精神世界,我們與洞穴的關係,遠比我們與今天這歷史短暫的文明世界的關係來得緊密。我們的身心結構與原始人百萬年的演化關係,更比有明史記載以來那幾千年的文化關係來得密切得多得多。

還是説回靈魂。單是一種對洞穴深處和生殖的神秘猜測,或許還不足以催生出靈魂這個想法。許多人類學家相信,舊石器時代的人就已經透過三種方式獲得特殊的精神體驗;睡夢、藥物誘發的幻覺,和某種刻意為之的恍惚精神狀態。在那些狀態中,人都可以體驗到和另一個世界的人或野獸溝通的真實體驗,就如同在夢中。

也就在古人類有了靈魂概念後很短一段時間裡,洞穴的壁畫上就出現了披著獸皮、豹尾、頭戴鹿角的祭司形象。在許多古人類生活的洞穴遺址中發現,山洞的更深處,經常都會有一些被認為是神聖的,只有族群裡的祭司才能深入的禁區。

在那更幽深秘暗的洞穴裡,總不乏含高二氧化碳濃度的空間條件,也更容易激發各種精神幻覺的出現。因此靈魂從洞府的混沌中「出現」,來到人類社會,就有了更堅實的經驗根。

人類曾經沒有靈魂這個想法,也活了幾百萬年,是直到最近幾萬年前,人類開始對死者的遺體進行帶有儀式性質的墓葬,人類學家和考古學家才能初步斷定當時的人類已經開始思考死後的世界。當然這個想法的發現對人類歷史的演進起到質的改變,人類社會從此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有了靈魂這個想法後,或許才有道德、才有宗教、才有理想、才有現代世界。

再聲明一次,在這一段文字裡我探討的不是靈魂、冥界與神究竟存不存在這個可能超越理性理解範疇的問題。而是談論靈魂這個「想法」的來源,提供一種思維方式;即便是靈魂,這樣一種近乎直覺的觀念和想法,也有它的緣起和條件。

有可能直到目前為止,人類各種各類的關於靈魂的想法,或許跟真正存在於另一個空間維度的靈魂沒有關係,或只是真相的一小部分,所以開放更多種可能性的思考,也是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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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9 十一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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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與科學之間的那道坎

文/ 李威霆 (部分內容整理自上週《佛山論劍》個人發表之觀點)

[第一小節:科學能為佛學做什麼?]

經過好幾期佛教對決科學的話題探討,感覺我們的討論已經有了足夠的鋪墊,可以逼近佛學與科學兩者之間所存在的最根本的那道鴻溝。

無庸置疑,佛學與任何宗教、哲學這一類談論世間萬物本質的描述系統一樣,在很多問題上都可以被今天的科學所研究,並予以完善。但我們同時也無法否則,宗教與科學之間,存在著一道無法調和的坎。

佛教和科學的關係。如果單純去看較為早期佛教的內涵,佛教是講究「緣起」思想的。緣起,也就是邏輯學裡面,萬事萬物的因果關係。所以在古印度佛教有所謂的「因明學」。因明學,其實就是印度的邏輯學。

除了邏輯,佛教也是講究「真」的。所謂真諦、真理、真相、實相、真實義、一真法界、萬物的究竟。這些談的都是「事實」

既然又講「邏輯」、又講「事實」,那麼佛教跟科學的關係在這兩個問題上,是可以溝通互補的。

科學所回答的問題,是What is ,是什麼。而科學用的方法,就是一套求證和辨偽的邏輯。當然,科學比佛學更進一步的地方在於,它有成熟、嚴謹的實驗方法論,這是只講究自己感覺,主觀境界「自由心證」的佛教語境裡所沒有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只要佛教的氣度夠大,在客觀世界問題上求真和講邏輯的領域,佛學和科學的關係理應是「良師益友」的關係。

當然這種「良師益友」所指的,是那些剔除怪力亂神,剔除神通內容之後的佛學。也就是僅僅探討「苦和苦的止息」的那種佛學。

或許你要問了,那些希望透過神通和神蹟來證明自己正確的佛教派系呢?難道它們就不適合科學嗎?

不,他們其實更適合用科學方式來檢驗,因為所謂的「六大神通」除了「漏盡通」之外,其他的五大神通都表現在客觀世界的空間維度裡。那也就可以被科學實驗檢驗真偽,屬於科學問題。

但問題是,如果經過科學和統計學的實驗研究,結果證偽了那些神通和神蹟,他們有能力接受,並且會接受嗎?

恕我見識淺薄,混跡各類宗教團體和身心靈組織至今二十餘載,從來沒見過宣稱有神通之人在被實驗「證偽」後,會承認神通的實在性存在問題。

他們在這種情況下都會有各自的「解釋」。而這些解釋,大都既無法被「證實」,又無法被「證偽」。比如神通不靈時,會說「神通不敵業力」,會說你「不夠誠心」。

再比如,我就聽過有人出動「量子力學」理論跟我解釋,這叫「測不準定理」。只要你們想要測試時,你的意圖就會直接導致神通失靈不準。

然而,這又無法解釋,為何每當不在實驗條件下,只要施術者自己想要向受術者證實神通的時候,它又會準。

上述這些可以合理化一切的邏輯,那就不屬於科學的範疇。

在上述情況下,如果非要把解釋權轉移給神通施術者來解釋。那就成了「用佛教來解釋科學」。但佛學不懂科學,這時候,科學和佛學都一起沈淪了。在這個情況下,科學與佛學實際上就成了彼此的「敵人」。

注意,這裡我並不是要否認神通現象的存在,我們沒有察覺到的,不代表不存在。

科學作為一種工具,為有意識使用它的生命意識所服務,當科學要反過來分析它本身所存在的理由和意義,那個完全不同維度的意識時,自相矛盾的悖論就發生了。

我們可以這樣想,若說要用發生在兩顆拳頭大小的腦袋裡的理性系統去辨別這個浩瀚多維度宇宙中的一切「真」「偽」層級,那顯然才是一種幻覺。

科學界目前已經可以論證多維宇宙的存在,甚至可以說如果除卻了多維宇宙、量子力學的概念,我們甚至都無法完整的合理的去解釋當前三維宇宙的很多自然現象。這點我在後面提到「哥德爾不完備定理」的時候會再提到。

總而言之,在顯生層面,在與我們人類相關的生活中,科學對於剔除大量現存宗教信仰中不實的現象,是大有效益的。除了在辨別「五大神通」的真偽上,更可以監督那些假大師在社會上的各種犯法行為。

也就是說,科學可能對佛教最大的貢獻,就是可以幫助佛教去「證偽」那些佛教內涵當中經過幾千年發展而來的「糟粕」和「雜音」。

[第二小節:科學無法回答的問題]

說了「去偽」,那麼「存真」呢?應該說在某種層度上,科學是可以輔助佛學的。

幾年前有一本書叫《為什麼佛學是真的》(Why Buddhism is True: The Science and Philosophy of Meditation and Enlightenment )作者是Robert Wright。書中就提到大量利用科學方法去證實佛學怎樣可以幫助人類減輕生活中的精神痛苦,怎樣可以讓人感覺更幸福的例子,大家可找來看看,我這裡就不談細節了。

我認為這本書從修習「內觀禪修者」精神維度的表現去描述佛學當中「止息苦」的真實效用,是很有參考價值的。從本身就是實習內觀禪的我的立場來看,我會期待未來更多類似實驗的出現,能從不同角度來驗證佛教當中那些有助於精神上離苦的技術。

但是,就和所有科學研究方法一樣,這種研究方法所得出的解釋力當然也有它的適用邊界和局限性,那就是,它無法真正的解釋在「思想」和「意義」層面上那些深刻影響人的「精神內涵」,它本質上究竟是什麼。

佛教所說的「解脫」,除了是精神上可觀察可測量的狀態,它其實還有一個更內核的維度。

簡單來說,就是除了前面提到的佛法當中的「緣法」和「實相」,也就在「邏輯」和「事實」之外。佛教也是講究「智慧」和「慈悲」的。

甚至可以說,佛教裡面所説的「緣法」說「真理」,那都只是手段,它的終極目的是要達到一種洞見、一種智慧、一種解脫煩惱的智慧, 也就是一種「思想」的形成,佛教是「慧學」嘛。

如果,一個人精神上的愉悅,不是基於它成熟的思想(基於了解的放下和豁達),而是單純的來自某種「精神狀態」。

那是不是說透過藥物、電流刺激,甚至未來的「腦機置入技術」,人就可以達到「開悟解脫」的狀態呢?

那麼,對這種狀態的依賴,和構成這種狀態的條件的依賴本身,試問是否也是解脫的一部分?

顯然,這種角度對佛學(包括哲學)的認識,依然是一種降維認識。因為這違背了佛學裡「無常」的原則。

現在實際上有不少人認為佛學所追求的解脫,認為那是一種專注三摩地,或某種一直處在觀照的VippaSanna的狀態,認為解脫是一種「精神狀態」,類似無憂、無慮、無苦,甚至很hi、很高潮的狀態。

然而問題是,釋迦摩尼所提到的「解脫」,它究竟是一種精神狀態還是一種智慧成果?

我傾向認為兩者都有,但智慧為主導。而那些良性的精神狀態,應該是透過覺知的成長自然發起的。

試問,如果解脫,是要去維持某種精神狀態,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構成這個精神狀態的條件(緣起)不具足了,比如多巴胺、血清素和高潮沒了,你的解脫就沒了?變成痛苦了?

如果解脫,是一種透過清晰的覺得來的智慧成果,那麼應該說無論你整天裡的精神狀態任其怎麼自然的波動,高潮低潮,它都不應該太大的影響你對生命與苦的深刻認識。

從這個意義上講,認知上的洞見,也就是佛教說的「慧」,或許才是比什麼神秘的高潮境界更貼近核心的認識。

我見過很多佛學討論之所以越說越不清,就是因為沒有把這一部分的定義釐清。在討論「解脫感」的問題上,有些人從精神狀態切入,有些人則從思想維度切入。

我們要邏輯清晰、科學的去看待佛學,佛學是一門慧學,不是神秘學,雖然它在後期被很多人發展成了神秘學。

但我認為合理的佛學修行最終成果,應該更多是表現在一種看清生命煩惱的洞見、認識、認識、思想的成熟度。

而那些止觀的禪修狀態,其目的無非是輔助我們去獲取一種思想上的洞見和成熟度。倒不可捨本逐末,把工具當成目的。

說到工具,科學本身就是一種方法論,就是一種工具。前面提及了科學對佛學「去偽存真」的助益時我提到在「存真」這個問題上科學無法完全做到,它的問題就在這裡。

每個人因為意識覺醒程度的不同,所產生的智慧、解脫、思想的深度、開放的程度、包容度、對生命意義的體認維度都不同。

請問上述這些品質,怎麼用科學方法來檢驗?目前的科學甚至就無法解釋「意識」的本質是什麼。

我舉幾個例子。

從表面行為上看,一個同樣的行為,四個人可以基於完全不同的動機在做; A可能因為慈悲而去接納一個仇人,B可能因為想通了而去接納一個仇人,C可能因為正義感而去接納一個仇人,D可能因為害怕而放棄報仇。但科學觀測只能描述他們的客觀行為,卻不能描述後面主觀思想境界和精神。

如果目前沒有辦法用科學方法來定義意識和思維,那麼我們又如何能夠宣傳科學可以完全的去「存真」佛法裡面那些內涵呢?

另外,理性科學也無法回答類似「慈悲」是什麼?和「完美」是什麼之類的問題?或許它只能從演化學構成的人腦當中的化學反應去解釋慈悲的同理心,又或者解釋說「完美是一種幻覺」。

但這種解釋完整嗎? 它能解決人生的問題了嗎?理性怎麼回答慈、悲、喜、捨的差別?怎麼去測量一個人內心慈悲喜捨的「動機是什麼」?

看,這一切說明,科學,即便它是從可觀察的最微觀化學層面出發,它其實都無法從根本上解釋我們精神層面的現象。最多只能發展出一些用化學藥物,從外而入作為暫時改變精神狀態的補丁。並不觸及思想。

這當中其實就存在「兩個系統之間的鴻溝」,也是科學系統和信仰信仰的鴻溝。

[第三小節:那道跨維度的鴻溝]

1931年,當時奧匈帝國的數學家哥德爾就提出了一個直接動搖數學基礎的理論,後來被命名為「哥德爾不完備定理」。這裡我只丟一個最簡短的定義;

”包括算數體系在內的所有系統體系都是不完備的,每個公理體系裡,都總會存在一些沒法在這個體系之內判斷真假的命題,你怎麼補也補不全。“

我抽其簡單來說,沒有一個系統是能夠解決一切問題的,包括科學系統在內。很多時候一個系統都需要靠引入另一個系統的概念來才能解決問題。

舉個例子,如果你要用英語系統來翻譯什麼叫做「紅塵」,並且要翻譯到100% 讀的英國人在讀的時候跟華人產生同樣的認識和感覺,是需要幾十個英文單詞來堆砌,甚至都可能形容不出的。

這就是我在上一節說的,科學系統和信仰系統之間的那道鴻溝。

在討論信仰和宗教問題的時候,我們不宜忘記我們人類雖然是「物理性生物」,但同時也是一種「精神性生物」。而科學數據所能給我們的一切描述,都與我們精神世界實際的感知是有著巨大差異。

如果沒有了我們的意識和感官去感知和感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一切真理、真相,無論它多麼的宏偉,其實都與我們無關,都等同於「不存在」。

說到盡,我們的「意識」,才是這一切探索的主體。或許這就是佛陀說的「五蘊就是宇宙」。

另外,科學雖然能告訴你客觀世界的事實是什麼?它能回答What is?但科學不能回應什麼是對的、什麼好的、什麼是美的、什麼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義無反顧的。

科學不能幫你做決定、不能幫你去體驗、不能幫你承擔責任。再多的腦神經學科學指標,也不能去衡量你的價值體驗。

比如說佛教對真理的探索精神,有些人可以為了自由追求真理的精神、為了探索精神、為了某種美感、放棄一切,去冒很大的生命危險去冒險,去承受痛苦。站在理性利益最大化,和效率最大化的角度來看,是不合理的。

再比如說佛教的「犧牲精神」,有些人可以為族群犧牲,這個我們可以用演化心理學來解釋。但有些人,可以為根本不認識的人犧牲,可以為動物犧牲、可以為理念犧牲、可以為美學犧牲。可以割肉餵鷹。這些都是「非理性」的,但不代表他蠢,可能他很快樂。

佛教四聖諦裡苦、集、滅、道裡的「八正道」,實踐八正道給人生注入的價值感的快樂,我們怎麼用科學的數據去評估?

所以,人因為選擇和承擔選擇而偉大,這是我們作為有自由意志的人類,所獨有的尊嚴。

如果我們讓理性科學來幫助我們做選擇,理性或許可以計算得出哪一個選擇是最有效率,是利益最大化的,但什麼是「利益」?這就又很個人了,每個人重視的事情不同。

如果我們相信有一種理性,可以毫無紕漏,幫全部人決定同一個「正確」,那我們就失去了獨立性,就變成Martrix 系統裡面一個卑微的零件了。 這就是所謂「理性的僭妄」。

因此在我看來,這道理性與信仰之間所謂的鴻溝,它是存在的,它的存在必須被認識到。而它所代表的,卻並不是一種障礙,而更像是一到門,一道通往無限維度可能性的門。

這道門的存在,證明了生命並不卑微如一組冰冷冷的數據。生命的意義,還可以由每一個人不可預知的意識變化,主動的去賦予。而不是僅僅的被理性的,利益最大化的算法去決定。

[第四小節:所以,真相究竟是什麼?]

說到這裡或許還是會有較真的人要問,那麼真相是什麼?你怎麼還不說重點?

這麼重的話,我想我還是交給20世紀最重要的科學哲學家卡爾.波普爾(Karl popper)來回答。他正是提出科學問題必須符合「可證偽」標準的人。

波普爾就認為,科學得出的「正確」永遠都只是「暫時性的正確」。科學上每一個「正確」被確立的同時,又總會出現更多的疑問。

波普爾認為,一件事情可以被一千次證實是對的,但只要一次被「證偽」了,它就會被推翻。因此,證實和證偽之間是不對稱的。

我們現在所知的任何科學結論,都必須存在它可以被證偽的空間。這就是現代科學所謂「可證偽」的理論根源。

波普爾除了有力的批判人類的理性本身,他還是「科學至上論」的堅定反對者。

簡單的說,波普爾論證了科學永遠不可能獲得「絕對的正確」,因為我們這個宇宙從宏觀和微觀上看,可能性都是無限的。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科學永遠沒有辦法從絕對的意義上去定義什麼是「真」。我們的定義,只是我們設定的邊界,永遠可以往下再挖掘。

所以如果我們一廂情願的認為,科學絕對可以幫助我們證明佛教是真的,或者認為佛教結合科學就會獲得絕對真相,那麼很抱歉。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因為你首先就要接受科學「可證偽」的部分,去接受現存佛教各個派系裡大量的神通、神蹟、證悟現象很可能被證實是不實的。

再然後,用科學建立在「數據化」這個維度的各種觀測儀表,來描述人的精神和心理活動,那就好像用最高清的三維相機拍攝出一朵玫瑰, 將它用電腦模擬出來,精準的表達到幾乎用肉眼都分不出真偽的層度,但那始終不是花,沒有芳香、沒有生命的生滅能力、沒有根。

也就是前面說過的,再精密的科學觀測手段,都無法真正的去「定義」一個精神狀態,它只能觀測反應,並針對反應做出降維的「描述」。

即便說如果科學在一千年以後有可能替佛學來去證明真理,那也和現在的你無關。這就是當代學佛人的困境。

所以,認為科學手段在現在,在未來可以去「證實」佛教?抱著這個想法,很可能就會讓人失望。

這種思維陷阱,有時候會讓人的眼界跌入用數據化科學描述的角度,「降維」的去定義精神境界,這反而可能束縛了自己放開去體驗的契機。

更危險的是,有些人會因為以為科學所發現的宇宙的本質就是一系列無意義的物質能量活動,進而推導出消極的「斷見」和「頑空」境界。

所以是的,也就是說繞了這麼一大圈,關於真相問題的結論是;我們還沒有辦法回答那個所謂的「終極真相」是什麼。或許直到宇宙毀滅的那一天永遠也沒有人能回答。

但慶幸的是,原本的佛學所關注點,本來就不是什麼「宇宙的終極真相」,而是脫離內心困苦的一種智慧。因為五蘊感知道的,才是我們最真的世界。

佛學從專注內心轉而向外追求宇宙真理,那是佛滅後很多年之後的事情。佛陀不淌宇宙現象的混水,恰恰反映了他的智慧。

作為大整體一部分的我們,為什麼要這麼自大,大到認為我們必須掌握宇宙的絕對真理和真相,才願意解放?

至於真相,那可能就是無限的有待我們去探索的可能性。作為最後的總結我想說的是,當代的學佛者要有至少兩手功夫。

一邊,學習佛法要避免「結論先行」,別以為搞懂佛學就等於掌握絕對真理。應當抱著求真的精神,謙卑的利用科學方法去識別佛教組織內部的問題,和佛學內涵當中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原則上除了「漏盡通」當中最隱秘的精神和思想內涵之外,佛教其他的「五大神通」,科學方法都可以非常有力的幫助佛教去辨析真偽。

另一邊,在將科學工具運用在修行問題上時,要切記理性科學的侷限。它很能幫助你辨別什麼是「假的」,但是在認識什麼是「真的」這一塊,它是有限的。有些問題,科學不能僭越代解。

我們在利用理性來解決問題的時候,也不要忘了理性是為什麼而服務。就如同我們在用剃刀來整理自己的時候,也千萬不要把自己的肉也剃掉。

Photo credit: Raven Kw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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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九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悉達多的終極叛逆

文/李威霆

上週的《佛山論劍》,大家探討的是釋迦摩尼的「叛逆性」問題,開啟了一個非常有趣的腦洞窗口。本文為我當天所分享內容的整理。

說起叛逆,一般所指就是一個人的行為對既有文化、習俗、傳統和權力結構的反叛。簡單說,就是說對現有社會行為規範的反叛。

叛逆這個詞,和反叛、背叛,質感還不一樣。在當代這個講究個人主義,個性解放的時代,叛逆,更像的是一種褒義詞,是一種有主見,有性格的人格魅力。

既然是褒義詞,那就難免落入老子所說「智慧出,有大偽」的人性規律陷阱中,人們下意識在表現自我的時候,就有可能傾向將自己表現得有點叛逆。這點,作為現代人的我也未能免俗。

叛逆這個詞還有一個屬性,就是它的「迷惑性」,它可以將原本可能對社會而言是負面的事物,賦予一重高尚的獨立精神,成為自我開脫的好工具。

比如,迷因般的奧修被稱為“叛逆的靈魂”, 他的叛逆,具體表現就是反對一切的傳統誡條,無節制享受一切慾望。他可以擁有90多駕羅斯萊斯,每個月要過上當時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美元物欲橫流的生活。

這種人物如果只是一般富豪,人物評語顯然是不會很高的。偏偏他是一位靈性導師,這樣他越是偏激的顛倒行為,被灌上一句「叛逆」,無數人反而就被迷惑了。

再比如現在也存在一部分的出家人,以「叛逆」和「打破傳統」為榮。每日山珍海味、穿金戴銀、大房大車、私生活混亂。反正「叛逆即正確」嘛,在現在這個時代背景下,說得過去。

日本室町時代著名的一休禪師,他也很叛逆,活到老仍整日流連妓院,亦癲亦狂,迷戀歌姬,幾近到了老子所形容「遺聖絕智」的境界。同樣的,他的行為在被灌上「叛逆」一詞後,人們就覺得都是可以接受的了。那是一種境界嘛。

不可否認的是,當今佛教界有很多人會認為些行為,是一種所謂「維摩詰式」的超然境界的表現。

作為一個普通人類,我是看不出大師們示現這種放縱的身教,對於一般連慾望都還未能擺脫的群眾,究竟有什麼指導意義。只要有權有勢,還需要你們用身教來教導眾生怎樣放縱嗎?

說白了,這種表面上對傳統的「叛逆」,它實際上是在「隨順」你我販夫走卒的慾望而已,並沒有什麼叛逆性可言。

叛逆,就像文藝復興時期著名畫家卡拉瓦喬筆下那道迷人的酒窖光;朦朧、神秘、有性格、高尚、禪意、文藝範,還能為自己的一切的劣行開脫。也難怪許多大師們都很愛表現「叛逆」。

叛逆這個詞還有點像是科學概念裡的「演化論」,像一個政治沙發,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套詮釋它的方法,任誰坐下去,這個沙發就變成誰的屁股的形狀。

如果我們要透過「叛逆性」去認識佛陀,首先就要警惕叛逆這個概念的「迷惑屬性」。不能看到叛逆的大師就感覺是有性格的,反抗傳統的,好樣的。而是要看他透過叛逆,完成了什麼?建立起了什麼?

現在我們再回過頭來看一開始的問題;所謂佛陀的叛逆性,他究竟是在叛逆什麼?這種叛逆為什麼值得討論,它對我們又有什麼意義和啟發?

我們常說,佛陀的出離,是對當時社會所賦予他的身分的一種反叛。佛陀的中道,是反抗當時的極端苦樂修行的沙門主義。佛的平等,反抗的是當時印度社會根深蒂固的種姓制度,甚至後來讓「女性」也可以參與類似僧團的生活。

我們應當看到,這些都是釋迦摩尼這個人物,在面對當時印度婆羅門社會時的一種非常堅定,有魄力,可圈可點的反抗和突圍精神。

然而,我們也應當看到,這些對傳統婆羅門教的反抗,也不是當時沒有其他人在做。先發於佛教的「沙門思潮」,它的本質,就屬於當時印度新興崛起的各種宗教哲思派系對婆羅門信仰和傳統的反叛。

許多佛陀所做的叛逆行為,其他諸如尼乾子馬哈維拉等六師教派也在做。這是因為在同一個社會風氛圍下,所趨同演化出來的思潮會有的一些共性。就好比鳥類、蝙蝠和飛魚雖然都是不一樣的動物,但為了適應飛翔,都會趨同演化出類似的翅膀。

除了具體的叛逆行為,「叛逆」精神在不同教派的「理論」激烈競爭中,也很容易衰變成一種維度更低的「槓精文化」。

所謂槓精,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見解更高明,其他人無論說什麼,他本能的都要反對一下,來證明對方是錯的。這屬於是「為了反對而反對」。

你說「有」,她就要說「空」。你說「空」,他就一定要說「有」或其他。你講東的時候,他就談西,當你說你方教主的靈魂很老,轉世有幾十萬次,那他就要轉世幾百萬、幾千萬次,幾十億劫,乃至幾百億阿僧祇劫。結果就演化出三千大千世界的恆河沙數了。

不然你以為經典裡那些毫無現實意義的天文數字從哪裡來的?這是當時印度論師的壞習慣,不要被迷惑了。

這種情況,在辯論文化盛行的古印度「論師」激辯場景中。是很常見的事情。儘管很多時候所討論的的課題,是一些跟實際經驗完全無關的事情。

事實上,無論是當時的佛教還是其他哲學派系,一旦討論到超出在體驗上大家能夠產生共識的什麼本體論、形而上等等哲學命題,就是自說自話了。因為這一類討論,不僅不是建立在證據基礎上,還偏離了一個對自己的感覺真實的人所願意討論的範疇。

說到這裡,感覺好像要討論釋迦摩尼的叛逆,怎麼變得有點困難了是吧?

的卻,不過我還是得姑且一試,試著從釋迦摩尼當時除了隨沙門思潮的大溜,反對婆羅門之外,他還反對了主流沙門思潮裡的哪些內涵,並且,他又是如何給出建議?試著找出釋迦思想和其他派系之間的「不共性」。

我這裡主要挑出佛陀的兩大叛逆;第一,釋迦的無記。第二,釋迦對人類心理當中那個最根本,最究極的「生存焦慮」的叛逆。

先說第一個我認為的大叛逆,釋迦的無記。無紀,是不解釋,不回應,不重要。這個態度決定了釋迦摩尼他既不是哲學家,也不是宗教家。

很多人說,釋迦摩尼所提倡的學說是一種哲學,而佛陀是一位哲學家。私以為,用哲學家來形容佛陀,並不是太恰當。因為,釋迦摩尼對於哲學家最經典的三問;我從哪裡來?我是誰?我將去往哪裡?的回應,都是明顯規避、不具體回應的。

他說,你從因緣裡來(也就是自然裡來),你並不是誰(無我),你也沒有去哪裡 (熄滅、如來)。這顯然是超出自然哲學的維度的。

另外,釋迦摩尼的「十四無記」,或稱「聖默然」,可以說是「精準導向」的迴避了所有哲學上本體論的問題,什麼靈魂、物質本體、宇宙邊界、我是不是永恆,這一切形而上的問題,佛陀一概不回應。

而恰恰是從他所不回應的這些問題裡,我們看到了他的最亮眼的內在價值,即;絕對忠於自身體驗以內的真實,對體驗之外的「未知」,不打誑語。重感受,而輕思辨。

因為作為一個生活在古印度的古人,在單憑五蘊感官知覺,沒有現代實證科學的輔助下,去談那些大眾體驗之外的宇宙,對解脫是沒有意義的。釋迦能在談論這類問題時,做到這種節制,那是真誠的。

試想,我們頭殼裡就兩顆拳頭大的一課大腦,怎麼會妄想去窮盡外在宇宙的一切絕對真相,而且還敢妄議呢?

所以對於古希臘諸賢所討論的哲學問題,佛陀是明確、精準規避,不討論的。說他是哲學家?我看他不會認同。

另外也要說明的是,釋迦的「不回應」,和當時印度六師沙門其中一派散惹耶.毗多梨(Sañjaya Belaṭṭhiputta)的對一切事物都持「不可知論」、「懷疑論」在本質上是有區別的。

懷疑論和可以理解為一種哲學思想,比如科學科學主義就帶有懷疑論的元素。但釋迦的不予以回應,不是持懷疑態度,而更像是一種「沒興趣」,或與「解脫無關」強烈表態。

既然說釋迦摩尼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哲學家。那如果說他是宗教家呢?他也不提倡祈願、拜神、念咒、神學問題,反而說緣起和無常。

這就很奇怪了,正如馬克思.韋伯(Max Weber)所說的,在人類經歷理性主義洗禮「祛魅」之前在古時候,這一類關於宇宙鬼神,萬物聯繫的認知,是人們普遍認為理所當然的世界觀。一位精神領袖或祭司,給信徒一個萬物有靈的自然次序宇宙觀,試圖找到對自然萬物的控制感,進而獲得安全感,這是再自認不過的事情,信眾也不會去懷疑你。

但,釋迦摩尼偏偏就是有這種底氣,堅守「沈默」以回應。這說明他明確的知道,這些知識,和自己所提倡的「涅槃體驗」沒有直接關係。他也不希望追隨者崇拜外力。

所以說他是宗教家?也還真的說不上。他完全可以一拍腦袋編一個邏輯自洽的神話體系給你爽,但是他也沒有。所以,他真正駭俗的叛逆性,其實表現在這一處。

釋迦摩尼的學說,是對當時整個世界兩大認知體系;宗教體系與哲學體系的根本叛逆。

再說我認為的第二個叛逆; 是釋迦對人類根植於基因裡最根本的「生存焦慮」的挑戰。

用美國著名的宗教學者斯提芬.葛斯畢(Steven Gosby)在他的名著《民族主義》一書裡的觀念解釋,為什麼每個民族都本能的會有一種危機感,和無法抑制的想著要擴、繁衍的衝動?

為什麼我們無時無刻,都要擔心人類的生存,要害怕死亡,要害怕無法延續?可以說,人類從有歷史記載以來所做的一切事情,其底層的推動力,都來自同一個動力,即所謂的「生存焦慮」。

「生存焦慮」猶如每個人內心靈魂裡的宇宙背景噪音,無處不在的影響著我們,人與自己之間的關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乃至今天國與國之間的競爭,甚至,像伊隆馬斯克為什麼要討論移民火星這樣的問題? 這一切人類行為底層的驅動力,實質上都是我們的一種「生存焦慮」,在回應我們對所謂「自我消亡」和「亡國滅種」的焦慮。

「我」要存在,「我」要延續,「我」不可以消失,「我」的後代族群必須延續,這種無意識,深植於基因的本能精神反應,因為無時無刻都在反應,猶如魚在水中,以至於有些人甚至根本就不會去意識它的存在,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許多行為,本質上是在被這種焦慮所驅使,更不會去懷疑這個焦慮是不是合理。

而佛陀的第二大叛逆,正是在向這個人類精神結構當中,這個最隱晦的底層焦慮正式宣戰。他直接去懷疑人的這個情緒是不是合理,懷疑這個永恆的我是不是只是一種妄想。他說,「非我」。

可是,人如何能戰勝人性?葉子如何能戰勝根系?浪珠如何能戰勝海洋?向生存本能宣戰,是極其危險的。隨時就會滑向兩個極端;或因為絕望,而乾脆自我毀滅的形神俱滅「斷見」。或放任自流,也就類似順世派主張的「常見」。

面對著頭幾乎只有絕望才能戰勝祂的生命之獸,釋迦摩尼,在自己修煉中所培育出來的平衡和安穩精神內,找到了突破口。他所採取的方式並不像當時其他沙門的派系,以消極的隨順或完全否定生命意義,乃至通過放縱、自殺,這種。玉石俱焚的手段。

而是透過培養清醒的意識,突破自我,突破理性與感性兩腦的禁錮,反過來用「覺知」馴化了理性和生物本能。

這就頗具前瞻性了。用《自私的基因》的作者理查德·道金斯的話來說,我們人類雖然和其他動物一樣都只是住在我們身體裡面的基因的載體,都在被基因的意圖所驅使,但所幸的是,我們人類在漫長的演化中發展出自覺意識,而這種「意識」,容許我們比其他的動物更有能力去對抗我們那些最原始的、動物性的基因本能。

簡單說,就是透過培養覺知,我們比其它植物和動物有能力去反叛,去超越那深植於基因的枷鎖和行為模式,進而成為自己的主人。所以能制服人性之惡的良知,在英語當中叫做Conscience,從有意識Conscious 而來。

再看釋迦摩尼提出的「慧學」解決方案,主張透過培養覺知,再用覺知觀察苦、集、滅、道的緣起,追求他所相信的所謂終極涅槃。這個所謂涅槃所要突破的,不就是那個人類最隱晦,最深層的焦慮嗎?這點,才是我認為釋迦摩尼最深刻的叛逆。

如果叛逆只是為了叛逆,釋迦摩尼也不過一介槓精而已。

釋迦摩尼之所以是影響一個時代的人, 那是因為他的這種挑戰和突破所帶來的結果,並不是消極的隨波逐流。他也沒有用這種叛逆來合理化縱慾,來合理化惡行。

釋迦摩尼的叛逆,是對物質慾望主義的反叛。他並沒有叛逆人性的真、人性的善、人性的美。而是最後提出「八正道」的生活方式,積極的去實踐生活的意義。

這樣也就看得出,佛陀的叛逆,關鍵不在他對外如何反抗當時的社會和人文環境,而是一種對內的自我革命,自我突破。或者更好理解成 一種inner revolution。用「覺知」,也就是意識的觀察、觀行、觀照,反過來挑戰和馴化我們最深的恐懼和無名,也就是我剛才說的「生存焦慮」。

兩千五百多年前釋迦摩尼實際在做的事情,是透過提倡慧學,透過培育覺知,去重新認識我們本性裡最隱蔽的「生存焦慮」,乃至去重新定義我們人類的天職。這種叛逆,才夠逆天嘛,不是?

Art work by : Raven Kw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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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4 七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原教旨”本是中性詞

吼!趁著百年難得一見的衛塞節夜的月蝕正在發生,我這妖孽勢必要抓準時機作祟一下!在月蝕結束前談談那萬惡的「原教旨主義」。

話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敢輕易倡議釋迦摩尼原始思想的人,很容易就被貼上「原教旨主義者」的標籤。

不僅後期發展出來的「大乘」和「金剛乘」會如此形容原始教義的倡議者,連南傳上座部的法師和在家居士也會。過去十多年在許多場關於佛學的討論中我就總遇到類似的情形。

把試圖回歸原初信仰運動的人,或者把嚴格恪守基本教義的人稱為「原教旨主義者」原本並沒錯。

只不過在今天的語境下,「原教旨主義」由於太常被用在形容特定帶有暴力主張的宗教的原教主張上,導致了這個原本應該是「中性」的名詞被污名化,變成了帶有貶意的詞彙。舉個例子:

你說:“據說佛陀當年是不談超渡亡靈這件事情的。”

對方答:“你這是‘原教旨主義’!”

然後對話便可以在“你的這種想法有點極端”的意涵中結束了。

彷彿原本佛陀的思想就是“極端”的,也彷彿主張佛教的原始教義,就等同於主張亞伯拉罕諸教原始教義。

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大家好像沒有想過,在釋迦摩尼佛在世的時代,他本人就是一位「原教旨主義」。

當現在的佛教徒批評主張原教主義者時,他實際上批評的也是釋迦摩尼佛。當然,如果你不是佛教徒,也不把釋迦摩尼的哲理主張當成絕對正確的,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我這裡想帶出的只是一個值得被佛教徒檢視的觀念,即;不同教義的原教旨之間根據內容不同,是有根本性差異的,需要分別對待,不能混為一談。更不能直接把「原教旨」等同於「否定句」。

如果一種宗教的原教旨內容主張的是「以牙還牙」、「用石頭砸死通姦者和異教徒」、「血腥消滅消滅其他信仰者可上天堂」,那麼,經過文明發展後的修正主義,當然優於它的「原教旨主義」。

如果一種宗教的原教旨內容主張的是「不迷信」、「理性」、「慈悲」、「博愛」、「無我」,那麼如果後期發展出來的學說反而變成趨向迷信、過度感性、不容忍、唯我獨尊。那麼在這種情況下,顯然這個宗教的「原教旨主義」即便不是完美的,也優於「修正主義」。

這這種情況下,「修正主義」反而更有可能是錯誤的。

畢竟,歷史上各家學派的理論發展,不一定都是往更好的方向,有很多時候是往相反的方向潰敗。

再進一步來說,有時候固守原則不肯變通也是有合理性的。比如在什麼是「科學」這件事情上,所有科學家也是帶有原教旨精神的,比如必須講邏輯、必須講證據、必須可證偽、實驗必須符合特定規範、實驗結果必須可重複、科學結論必須闡明適用範圍、必須具有普遍性等等。

而堅持上訴這些看似頑固的原則,是唯一能區別「科學」與「偽科學」的方法。

因此,希望大家以後在習慣性用「原教旨主義」來形容一個主張時,可以想起這是一個「中性詞」,具體形容的是好教義或壞教義,要看內容,要比對變化前後的內容。

直接把「原教旨主義」等同極端和頑固,那是一種未經檢視的思維習慣,用佛學術語來說,人們不看手指指向的是月蝕還是圓月,而是盯著那手指看。

寫到這裡,目測天狗也將月亮歸還的差不多了。

就借這難得的月蝕來問問大家,在釋迦摩尼的「原教旨」中,他會把發生在衛塞節的月蝕當成一種月亮再自然不過的陰晴圓缺來看?當成緣起的無常來看?還是當成「大不吉利」的凶兆,然後杞人憂天?趕快拜佛熄災祈福一番?

祝大家,衛塞節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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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4 七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他那不說的才是真功夫

文/李威霆

這一次重讀印度佛教思想發展史,讀出了一個有趣的心得。如果要簡單的用一個公式來概括佛學思想史的發展脈絡,那便是:

「從追求解脫煩惱,到自尋煩惱,再到自圓其說的過程」

我知道這個描述有多粗魯、粗糙。但有些道理或許真就是這麼質樸無華。

原本,釋迦摩尼所追求的,是一種能平息內心煩惱,平衡的生活方式。後來經過多年的痛苦尋道,他說他找到了。我信嗎?聽其言再觀其行,有一定的可信度吧。

我可以肯定的是,在一件事情上,我是非常欣賞他的。

倒不是從他「說過了什麼」上去看,而是從他「堅持不說什麼」那裡看。有時候,這才是觀察一個人底色最好的方法。

話說尋得解脫之道的釋迦摩尼安詳入滅後,又過了幾百年,發展到了部派佛教時期。佛教各個僧團之間,開始為爭奪對真理的解釋權煩惱。佛教內部可以為了這個世界最小的物質結構究竟是「有形」還是「無形」這樣的問題各執一詞,進而爭論,導致了教派的分裂。

如果用今天的眼光來看,在沒有現代科學觀察手段的條件下,單憑肉眼,物質的本體這個客觀問題是根本沒有辦法討論的。一切純思辨的討論都只能是主觀「想像」和「信仰」。

或許有人會反駁,說在佛教禪定大師的境界中,微細的意識是可以觀察到物質的最底層實相的。

當然,訴諸神通,這也是唯一可選的解釋。但,你怎麼知道他們看到的就是實相,而不是幻覺呢?

如果禪觀所得即是真相,那當時不同部派僧團裡的「具解脫阿羅漢」們所觀察到的物質本體「真相」,怎麼會出現在描述上完全矛盾的分歧,而不是統一的呢?

這種現象要嘛說明他們看到的不是真相,要嘛說明他們看到的也只是「部分事實」。

如果回到釋迦摩尼還在世的原始佛教時代看,釋迦本人在面對這類問題的時候,態度就不一樣了,顯得睿智和誠懇得多。他採取的是完全不去分辨和討論的態度,這就是所謂的「十四無紀」。

十四個釋迦摩尼完全不予以回應的問題,主要是哲學和神學命題。估計有些問題的答案他是不知道。而有些主觀體驗,則是超越了「是」與「不是」之上,無法回答,答即錯。

為什麼說在這類問題上他的緘默,是一種睿智和誠懇呢?

第一,理智上,還沒有證據的事情不去瞎討論。因為沒有事實證依據的討論結果必然陷入個人主觀的觀點。而一旦將主觀當成事實,接下來就不可避免的陷入所謂的「常見」和「斷見」的認知偏差陷阱。

第二,態度上,釋迦摩尼沒有選擇故作神秘賣關子,或者利用古人對世界的認知侷限,就大肆渲染主見,顯露自己盡知,換取更多崇拜。他選擇的是靜默。而這種靜默,在相信宗教是無所不知全知全能的古印度,已經是一個宗教領袖所能表現的最大程度誠實了。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叫有限條件下的「最優解」。

我們也可以換個角度試想,作為創教始祖的釋迦,當時就算隨便胡扯一個答案,誰又能證明他錯呢?他是如何做到在這些問題面前克制自己,不像許多宗教大師一樣一逮到機會就大肆渲染,銷售真理的衝動?

須知,在宗派林立,競爭激烈的印度,爭奪對世界的解釋權,其重要性無異於爭奪戰略制高點。基督信仰用了兩千年時間,直到最近,教宗方濟各才公開承認了許多科學對世界的觀察,算是正式放棄了對世界的解釋權。但是他也因此遭來了激烈的非議。

我們可以想像,釋迦摩尼在他四十多年走遍印度的佈道生涯中,面對自己僧團內部和外道的質疑,想在這麼根本的宇宙人生問題上堅守緘默四十多年,那個難度可比應酬式的給出一個聽來模稜兩可,又可以自圓其說的玄論難得多得多。

是什麼在支撐他頂住教派內外的壓力,竟敢逆水行舟,選擇放棄對世界的解釋權?我想,這份孤絕於世的崇高,多少也反映了釋迦內審力度的深刻,也是釋迦相對於同時代其他哲學家突出的地方。

我認為正是在這一點上,釋迦摩尼透過行為,展現出了一種偉人所特有的克制、智慧和勇氣。

第三,從務實的角度來看,這些事情與解脫現世煩惱沒有直接關係,討論來除了爭奪話語權,製造分歧,還有何益處?

所以我才說,佛教思想演變的第二個階段,是佛學從解決切身的人生煩惱問題,轉移到試圖解決宇宙問題。這是佛學「自尋煩惱」的開始。

在部派佛教自我糾纏了五六百年後,大乘佛教橫空出世了。後期佛教理論的發展情形,就更基本不值得浪費筆墨去講述了。針對部派佛教剪不清,理還亂的空有之爭,融會百家的大乘乾脆來桶百家漿糊。

所謂空空有有、亦空亦有、非空非有、空中妙有,繞了一大圈,再飾以高深玄妙的宗教辭藻,賣的就是一個「深」字。總之,你有福了,我說與你聽的是百千萬劫難遭遇的無上甚深微妙法,我的境界你不懂沒關係,知道很「深」就好。

這種論調看似高深,可以滿足信徒的宗教情感,實則等於什麼也沒說。躲藏在這些自圓其說背後的,或許只是一群還沒勇氣單純承認自己「不知道」的人而已。

畢竟在佛教後來的發展中,來自內部和外部的競爭壓力極大,尤其佛滅後百年,強勁的希臘文明已抵印度的西北部。在論証上給不出比別人高分漂亮的答案,在人前也就意味著輸了。

尤其未親自嘗到解脫平靜之人,則在理論上更容易底氣不足。這種焦慮。也需要一個答案來填塞。

只是不知他們可曾想過,在佛教崛起的那個泛靈信仰氛圍濃厚的古印度的時代背景下,釋迦當初不也是不需要依賴回答這些問題,依然能在眾敵環伺中脫癮而出,他教義的傳播不也一樣獲得巨大的認同和發展嗎? 

另外,除了物質的本體究竟有沒有這個問題,這當中也同時反映出另一個命題,那就是,在釋迦摩尼的經驗和觀念中,修行不一定要先確認和強調有一個主體靈魂才能悟道。這種想證明「我」的靈魂真的存在的心理需求,恐怕在釋迦摩尼眼中並不是必要條件,而是障礙。

看完兩千多年佛學理論的演變史,再回看當年釋迦摩尼的緘默,不得不說,那是他透過畢生的無言身教,所發出的最響亮教示。此無聲之音能穿透千年的時間和一切理論雜音,如今細細品之,猶振聾發聵,迴盪心駭。

釋迦摩尼是否真的找到從煩惱裡究竟解脫的方法?我不知道,但抄底來看,他的這種「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真實坦蕩,則完全足以讓當今之世許多喜歡時刻鼓吹高音妙法的佛教大師們感到那一絲愧疚的警惕。

這至少意味著,在自我內心動機的察覺這一塊,他們比起釋迦摩尼,顯然是用功不到位。

也可惜的是,如今很多人只知道禪宗所說的「佛陀沾花,迦葉一笑」。那一霎那的不立文字,前者矯情,後者造作。卻見不到釋迦以身教持續展示了四十多年的真正無言之法。

人云「君子不一定什麼話都要說,但要說就得說真話」。類似的,有時候明擺在眼前他那不說的,才是他真正在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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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4 七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原子論的隨想

趁著馬來年假期,隨手抽來一本舊書複習,翻開一看是化學課本裡「阿基里斯與烏龜」的故事。不然怎麼說那些會不斷出現的夢境內容就是你的意識裡還沒順利消化的思緒與慾望?


我確實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看懂這個烏龜比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這個故事又程現在我眼前了?


不客氣的說,真的只有古希臘伊莉雅地區的哲學家芝諾(Zeno of Elea)臉皮這麼厚,會不揣冒昧的提出如此無稽的悖論。也只有德謨克拉特(Democritus of MIletus)這樣的死腦筋才會在這種問題上跟他較真,居然就此一本正經的提出「原子論」來回答這種問題了。


是的,科學思維的雛形竟誕生於如此的荒謬中!那是兩千四百年前的事情。


比莊子提出「一尺之椎,日取其半,萬世不竭」還早一百多年,也有人說這是來自印度的佛教思想的影響。我認為這種可能性太小,時間上也不合理。


在佛教可考的歷史中,最明確開始去討論心靈和萬物本質究竟「有沒有」的,當屬兩千兩百多年前的「說一切有部」,可當時連成文的佛教「論藏」都還沒出現。說佛教吸收了當時西北方傳來的思想,更合理。


濫觴於希臘半島上的「原子論哲學」和後來被佛教吸收的「有」和「空」論,兩者都極有可能受到來自更早的西亞文明的影響。


畢竟,三千年前當印歐人剛進入印度河流域、歐洲和希臘半島時,當時原有的兩河流域文明、閃米特、腓尼基和埃及等高度發達的古文明,人家都已經發展了三千多年。


浩浩三千年的文明積累是什麼概念?那三千年時間跨度裡的人們難道就不會去思考直覺上如此基本的「有」與「無」問題?


話說回來,我記得芝諾提出的這一類悖論還有什麼「空中的兩支箭」芸芸,反正就是為了他的老師巴門尼得(Parmenides of Elea)的理論洗地。


「芝諾悖論」真的就只是悖論嗎?有誰對「阿基里斯與烏龜」的故事邏輯有不一樣的見解可以分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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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4 七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佛山論劍》佛法與現代心理學探討之二

‘’有一天當科學家歷盡艱辛終於爬到山頂時才赫然發現,原來佛學大師們早已撫著鬚在山頂上靜候多時了。‘’

信不信由你,如果你不慎持有以上信念,那你或許是對佛學認知不足,或許是對科學認知不足,佛學與科學都不為滿足‘’掌握終極真理‘’這個目的而存在。

如果不是,那或許我們早已不自覺的被‘’我執‘’奪了舍,否則‘’我‘’的Knowing 又豈能如此絕頂?我如何知道我所在的山頂之外沒有無數更高的山?

先射箭,再畫靶,是自欺,是欺人。與其預設結果,總想著現代心理學能如何證明佛學有多正確,何不試著思考兩千年多年前的佛學能為今天的科學貢獻什麼?

今晚談佛學和現代心理學,我不知道這個課題我能貢獻什麼 ,或許就從我最熟悉的「演化心理學」和去年我在科普網站「新語絲」發表的一篇《科学的谦卑与宗教的傲慢》談起吧。

附錄《科学的谦卑与宗教的傲慢》

連結1 :https://tinyurl.com/8mavszj4

連結2 :http://www.xys.org/xys/ebooks/others/science/dajia21/science.txt

今晚8:15 線上討論連結:

https://www.facebook.com/DurianFM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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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4 七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對“靈性開悟”做消極定義

文/李威霆

【第一節】開悟這個話題,我這種凡夫本來是不太敢碰的。在宗教圈子裡稍有點資歷的都知道,開悟這頭“房間裡的大象” ,向來都是誰先拿出來討論就先踩死誰的猛獸。若非江魔等人的《佛山論劍》邀約,我可能也要再過幾年後才會計畫碰這個話題。

但這次眼看是難得的人多壯膽,何況參與討論的還有來自修行界及科學界(臨床心理學和醫學)不同領域的資深學著,和專業人士,所以真要被踩死也輪不到我先,就斗膽把這個話題聊開了。

本文會把我在三期討論中的要點整理出來,再做一些必要的補充。另外其他的講者對於開悟問題的精彩論述,我就放在文末的討論連結裡,強烈推薦大家有空也去看一看。

我認同主辦單位三位主講人(江建勇、王振威、梁澤宗)的觀點,靈性開悟問題對於任何修行者來說,都是一個必須被攤在陽光底下討論開的問題。

開悟作為很多行者畢生追尋的目標、同時又作為許多宗教和靈修派別的核心產品,它是一個未必談得明白,卻又萬萬不能不談的課題。

有多少人能在不知道目標去往哪裡,又或者不確定手上的地圖是否正確的情況下,在畢生漫長的靈修之路上最終抵達終點呢?即便有,也是鳳毛麟角。

在我看來,開悟問題在宗教圈子裡之所以總是諱莫如深,除了部分人士的故弄玄虛之外,它確實存在一些客觀討論上的難度。討論開悟有三難;定義難、論證實、人性難。

說“難”,那是說好聽的,實際情況是,要定義、證實,並對開悟這個現象達成各個派別較為統一的共識,那都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我想如果大家能夠用一種探索美學的心態來討論開悟,承認美是一種主觀,那已經是的最好情況了,可惜在開悟問題上往往牽涉到每一個人的信仰和三觀,因此也很難存在這種寬容度。

相信我,我們這種搞身心靈和佛學的人雖然經常將“大我”、“小我”、“無我”這些概念放在嘴邊,但這群人當中許多人往往就是最有“我執”的一群人,差異只是有些人自己察覺到並承認了,另一些則習慣將自己的我執投射到其他人身上,而渾然不覺。這是人性難。

要討論開悟,首先難在我們無法確定大家彼此之間所討論的“開悟”,在品質上是不是同一種品質,也不確定在所討論的開悟是不是同一種量值。

難在開悟原本就是一種極端主觀的自由心證體驗,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

難在如何盡量在不“群傷”聽者感受的情況下,將這個討論自由的發揮。

不過,難不難這種事情,它也是相對的。比起在宗教氛圍更為嚴肅封閉的古代世界,活在當前這個時代的我們還是比較幸運的。在全球化的情境下,在資訊和交流發達的現代世界語境之下,開悟這個問題至少是可以進行某種跨宗教,和跨文化討論的。

不過這種資訊充盈的紅利也不是沒有麻煩的,那就是在現今靈修文化傳播的語境下,各種各樣不品質和量值的心靈現象,都被籠而統之的稱之為“開悟”,這也成了當代靈修世界混亂的根源。

所以這裡所做的,就算是對開悟問題的一種分類和整理的工作吧。

先說第一個問題;我們大家彼此之間所討論的“開悟”,究竟是同一件事嗎?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問題,大家可以想像一下。

或許,人到暮年還整日流連忘返於青樓的一休禪師,和佛陀時代持戒第一的大弟子優婆離的“開悟”,壓根就是不同性質的東西。也或許,開悟僅僅是道路的起點,而不是終點,亞迪亞香提(Adyashanti)的開悟和阿姜曼(Ajahn Mun)的果位,差異也只是同一品質開悟裡的不同深度而已。

當然,還有些人或許會說,開悟就像有些人偶爾打開了那扇窗見到了一株蘭花,有些人打開了另一道窗卻見到了遠處的枇杷樹。其實窗外都是同一個終極的境界,或許所有這一切“品質”和“量值‘的差異,在某些維度上都是統一的。 

這一切都有可能。但我們一定要小心一個思維陷阱;無限大的可能性,和無限大的定義,就等同於沒有定義。這一通漿糊倒下來,說一切都是,那就成了一切都不是的頑空境界。

所以,儘管我們不知道這樣的討論會不會有結果,但,擱在眼前的路不走一趟,誰又知道沿途風光呢?

我自己在心理其實設立了這樣一個目標;如果最終我們不能把不同派別的開悟統合成一個概念來理解,那至少也能把夾雜不清的各種不同開悟進行抽離和區分,呈現出開悟真真偽為的多樣性。也就是我在前面說的,對開悟進行分類和整理,那應該也會是很有趣的事情吧?

在前面兩期的討論中,我分別談了一點自己過去的修煉經驗,和對一些開悟者所觀察得到的一些觀點,我簡短總結如下;

1. 對修練者而言,經歷那種連死亡都不是一個選項的“終極之苦”的體驗,對開悟的發生攸關重要。

2. 我更認同原始佛教當中對苦和苦的止息現象的形容,並在節目中粗略介紹了南傳佛教中對“四聖果”的基本觀念。

3. 提到了在原始佛教中,“阿羅漢”的境界和“佛陀”是基本一樣的,佛陀也稱呼自己為阿羅漢。他們的差異,只是阿羅漢是透過聽聞“四聖諦”佛法獲得解脫,而佛陀是透過自己觀察到“四聖諦”而解脫。

4. 提到在原本的佛教修行理念當中,所謂的修行成果是一個“分階段,可檢驗”的過程,不一定是某種一蹴而就的成效。

5. 我認為探究開悟問題,去除這個現象的“神聖性”,把開悟請下神壇,變成一種超越宗教和族群的普世體驗來討論是必要的。

6. 在討論不同佛教派系的開悟描述那一段,我特意討論了南傳佛教的“三果阿那含”,因為根據南傳佛教《雜阿含經》裡的說法,證得三果阿那含的行者是“斷五下分結盡”的,簡單說,就是對欲界的各種煩惱都基本去盡,或僅剩微乎其微的,這一點在去除“憎心”上面,表現得尤其明顯。

因為這個特質,南傳佛教裡“三果阿那含”裡的一些特質是一個很好用的硬指標。我們可以透過錨定三果阿那含的這個標準,用來觀察紛繁複雜的開悟描述,看看一些把自己境界吹捧得很高的佛教行者,看他在日常言行舉止當中是否有表現出私心和憎恨心,以此檢驗他是不是至少有所謂南傳佛教的三果阿那含成績。

如果,連被許多大乘和密乘佛教稱之為“小乘”佛教的三果境界指標都達不到,那麼再去討論什麼“十地菩薩”果位“五十二位”當中對應‘’阿那含“等級的”六信“以上等等幾十個大乘佛教更高的境界,或者密乘佛教的更高境界,那一切意義真的就不大了。

7. 在被問到我所認同的當世開悟者時,我提到某些我認為是開悟的人我不是很方便提出,但在比較公開不承認自己開悟的人物當中,我倒認為拜倫.凱蒂(Byron Katie)絕對是一個典範。我作為一個實用主義者,推崇她並不關乎她本人是不是真的開悟,而是因為她提出的“方法”對於消滅偏見和煩惱有實際的效益。

8. 在討論中提到,開悟或許不一定和宗教體驗相關,也可能只是一種歷經人生內心最終極的苦惱後,再回看日常苦難反而變的從容的一種 “曾經滄海難為水”。

以上的某些觀點和其他幾位講者的觀點在一定程度上是有些許共識的,所以我的觀點所幸也不會太怪異。

在第二期討論開悟問題的《佛山論劍》節目結束前,因為我也不確定往後會不會再繼續,其實已經做了一次總結,結語為一個給行者的自問句:

行者應當問自己;“如果事情到了最後我們都恍然大悟,發現其實我們一直所期待的那種“開悟”根本就不存在,那麼我們就選擇會放棄對真、善、美的堅持嗎? ”

這個問題本身的答案是什麼對我來說,可比開悟究竟是怎樣的重要多了。

【第二節】

這一節的內容主要是我在《佛山論劍》關於開悟問題的第三期討論和補充。如同前面所說的,在深入討論之前,我認為為了確保有效的討論這個問題,對“靈性開悟”進行定義是必須的。

由於開悟本身就是一種極其主觀的課題,所以下面我對開悟所做的定義也將會是非常主觀的,和其他討論嘉賓的觀點也或許會有許多不同,僅供參考。

在後面的討論中,我也會用嘗試用多種不同的角度,來描述我所知道的古今中外被當時的人所認為的開悟者。包括從基本概念性定義、描述性定義、消極定義、尋找共性和不共性,等等。

“靈性開悟”是什麼?如果僅從從“概念”的角度來定義。還是比較容易談的,

“靈性”指的是意識和某種帶有意識流的能量,我們精常會聽到某些人告訴我們 “這個動物很有靈性”或 “那件東西很有靈性”,如果你去細究,你就發現他們說的“有靈性”,其實指的就是某些動物很有意識,通曉人性,甚至某些物體也會“被人認”為有意識、有靈性、有能量、有靈力。

“開悟“簡單來說,就是“明心見性”、“了悟生死”,再簡單一點來說,就是臣服於現實,願意於活在當下,不再有憂愁苦惱了,是一個人內的苦的止息。就是怎麼簡單。

當然,”徹底止息苦“這個標準有點高,如果還要做更廣泛的討論,開悟的人之間,可能我們還要去分辨兩種;一種是已經究竟完全不再有苦的感受了,還有一種是依然在生活中有苦腦的感受,但是他已經成熟地掌握了一套平衡、穩定、熄苦的方法,必要的時候可以透過這一系列的方法(道)止息煩惱。

在下面的討論中我所提的開悟,就包含以上兩種人吧。

另外,我也認為開悟是一個人“精神”和“思想”雙向交互影響的成果。

精神,在這裡指的是一個人的意識狀態、情緒品質,和說的玄一點的“精神能量” (個別派別所說的“氣”和“靈”)

思想,在這裡指的是一個人的認知、思想、經驗智慧的成熟度。

有些開悟者,是精神上的漸變或突然躍升,導致心靈品質的提升,再導致思想的開竅成熟。

有些開悟者,是從由於所聞、所學和人生歷練,產生了成熟的思想領悟,再由本身思想的專注和引導,誘發了精神上的躍升。

兩種方向都可能導致靈修開悟,而且開悟必然是在“精神”和“思想”的交互在作用中提升,是肉體大腦和精神能量互助的結果。

這裡我要指出,有些行者會特別強調某種“精神上的不可言說神秘體驗” 對開悟發生的重要性,甚至認為開悟是一種“比思想更高級”的,純粹的精神上蛻變。

問題是,你怎麼知道你超然物外的“精神”感受就不是物理性大腦功能的一種副產品?癮君子不就是靠著藥物獲得精神上的高潮和愉悅嗎?你又怎麼知道“思想”活動是“低於”精神活動的呢?其實你並不會知道。

我們能感知道的只是;沒有精神就不會有思想,沒有思想的精神存在本身帶不出任何意義。那是能量與功能的關係。如果要說一定有“靈魂”,那祂必然是精神與思想的複合物。

雖然當代有許多所謂的開悟者都在形容一種經歷靈魂暗夜後“類頓悟”的精神體驗,我也本身也認同這種體驗。

在開悟這個問題上,精神的品質和思想的品質是兩根支柱,很難硬要去分辨哪一個比較重要。但是如果按照佛教是“慧學”的角度來看,可能很多人會很意外,我反而是認為透過各種精神上的訓練,最終所形成的思想(一種認識自己和生命的思維),或許才是開悟更核心的元素。

當然,精神突變連帶的也會造成所謂的靈性開悟者,對時間、空間、能量、有情感生命的感受會有質的改變。我們無法否定它們之間的相互性。

我們同樣不能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在大量原始佛教的記載裡,有許多在家和出家的修行人都是在現場聽聞佛陀所開示的「四聖諦」道理時,在那幾分鐘、幾個小時、或者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因為聽聞道理(聲聞),思考道理,就如同佛陀也有透過觀照因緣法,進而證得初果、二果、三果,乃至四果阿羅漢,道理是一樣的。

這種聽聞學習因緣觀,和實踐觀照緣起法的過程中,思維功能並沒有缺席。正因為思想沒有缺席,所不成熟的、錯誤的思想、偏見和妄念,都會可能會障礙觀照者。

要能夠做到觀照緣,除了要有飽滿和平穩的精神,也要有成熟的思想智慧。過度迷信精神境界高於思想,那是很多修行人的通病。

過度去區分“軟件”和“硬件”的那一個比較重要,過度去區分“物質的”和“精神的” 孰高孰低,都是一種失衡。有型的物質,和無形的能量,原本就是能夠相互轉換的一體。

【第三節】

定義了開悟的基本概念後,我們該怎樣更具體的去認識到一個開悟的人究竟是處在怎樣的狀態呢?要具體描述“開悟”是一種怎樣的狀態,這就屬於“描述性定義”的範圍了。

關於開悟現象可以給出的描述,太多了,一千個哈姆雷特絕不止,我們這裡再怎麼形容,那也只是三千弱水中的一瓢,大家姑且聽之吧。

其實關於如何去具體的認識開悟的表現?《佛山論劍》的講者們都從各自專業的角度,提出來許許多多有意思的觀點,還是真的要推薦有興趣的朋友自己去聽錄音。這裡我只分享我自己的觀點。

我的第一種建議是;與其定義開悟“是”什麼,倒不如我們換個角度去先定義開悟“不是”什麼?做所謂的“消極定義”。

如果我們要去討論開悟“有多好”,那顯然,每個教派都會認為自己的開悟最究竟。這些在市場競爭的驅動下,產生出來的開悟形容詞薈萃在一起,那真是有縱有千般好,總歸落入誇張、空談和臆想之中。

因為在描述這些“好”的過程中,難免產生比較。比較的過程中,難免又墮入個別無法驗證的主觀臆斷當中,是“大圓鏡智”更究竟?還是“無上秘”更究竟?是“合一覺醒”裡面所形容的狀態更究竟?還是原始佛教“四果阿羅漢”所描述的境界更究竟?你看,沒完沒了,到最後成了一桶漿糊。

與其討論各種各樣的花有多香,倒不如先討論哪些臭味不太可能屬於花香。透過討論哪些言行不太可能是開悟的狀態,來從外部試圖勾勒開悟這個定義的輪廓,縮小開悟這個定義的邊界。

再換一個說法,就是俗稱的“法律是道德的底線”。去猜測誰的內心道德動機更高,講不清。但去最低限度看他是否有守著基本法律,是比較容易的。與其去比較誰的學問更淵博,那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是沒有上限的,倒不如討論“正式入學了沒”?

因此在接下來的所有討論中,當提及開悟,談的都是從最低限度的那種“開悟”。那麼開悟不是怎樣的?又更可能是怎樣的呢?以下是我主觀的一些觀點:

1. 開悟不是完全的一勞永逸的突變;我見過很多追求開悟的修行人(包括我自己以前),會看不起追求往生淨土的修行人。然而真實的情況是, 如果他所期待的開悟,是一種精神上突變,然後一勞永逸的神秘體驗,那麼本質上他和淨土宗的信徒並沒有區別。

一者是希望在地球上直接大腦灌「八功德水」、一者是心想上天堂喝「八功德水」的差異而已。如果還硬要區分高低,那麼可能前者是無色界天境界,後者是慾界天境界而已。

開悟之人或許在某些精神層面會發生不可逆的質變,但這種質變還是可能被後續不恰當的思維和行為所污染。並非一勞永逸。

2. 開悟不是某種身理和精神上的快感的維持;雖然開悟可能會伴隨不可言喻的精神快感,但那些很可能也只是副產品。因為如果開悟就是快感本身,那麼快感和狂喜過後,是不是開悟就沒有了?如果開悟是某些教派所說的不間斷性高潮,那麼如果構成高潮的身體和化學反應沒有了,那麼開悟是不是也就跟著沒有了?

因此回到剛才說的,開悟的核心還是一種思想的成熟。

3. 開悟不是放大自我的重要性,不是放大一個永恆靈魂的重要性或者聖神性;開悟更可能是由於認識到自我和宇宙的一體性,和永恆性,進而放棄了(消融了)對一個永恆自我(小我)靈魂的幻象和執著,融於一。

因此,開悟的人不會太在意他人怎麼看自己,更不會覺得眾生需要尊重敬拜自己。

4. 開悟的人不是知道一切過去,或者知道一切未來。而是知道時間並不存在:時間只是我們標記物理運動的一種認知,的一種感覺,一種心理活動。

所以開悟者他不會把意識的能量浪費在對已經過去的記憶不斷反覆構建,或浪費在對還未發生的未來的幻象的構建之中。而是回到當下。

5. 開悟不是脫離現實、無視現實的、否定現實的;開悟者因為意識的越阡和提升,更可能是可以坦然而從容的面對現實。而不是變的越來越脫離現實,遠離常人的。用我道家老師的說法,“是成為一個普通人”。

6. 開悟的人所關注和強調的,不是一種意識形態上的道德、或某種真理崇拜。開悟者也對俗人的“罪惡”不會有強烈的厭惡感;開悟者更可能是會區去很務實關注生命中的「苦」,關注苦是怎麼形成的,和苦是怎麼消滅的。

所謂的“罪”,在開悟者眼中只不過是構成“苦”的客觀條件而已。

7. 開悟不是瞬間擺脫業系、偏見、情感障礙、從此無災無難;而是漸漸的學習改變。

8. 開悟不是變得麻木不仁,萬念俱灰,變成虛無主義。而是因為靈性的提升,意識的擴大,反而更能夠感受到眾生的苦難和無奈,產生同理心和慈悲心。

9. 開悟不是可以即刻消滅情緒的起伏和低潮;而是能夠面向自己,培養足夠的勇氣和智慧,去承接生命中的變化和無常。

10. 開悟可能不是抵達彼岸;尤其在佛教所謂“無餘涅槃”之前的開悟,或許只是看見彼岸的曙光,然後還需要從生活實踐中去深化,證量自己的悟境。

11. 開悟不是一種比其他人更正確,或掌握真理的一個牌照;開悟是一種對自己內心主觀問題處理的方式。

12. 開悟的人不是全知全能,也會有無能為力和認知偏差,更不保證他也可以引導他人開悟;現成的例子就是佛教中說的“闢支佛”,能夠自覺成為“阿羅漢”,卻未必有足夠的能力引導周圍的人悟道。

13. 開悟的人不會告訴你他本身已經不用再守戒律,什麼都可以做了。比如常說的什麼“獅子跳過的地方,兔子不能跟著跳過”; 開悟的人可能比一般人更能夠意識到,錯誤的思維和行為可能會帶來的痛苦。

開悟者應該也比一般人更有能力對抗慾望,有更好的自制力來表現“身教”的力量。何況,示範墮落和放縱這種事情其實任何人都能做到,根本也不需要開悟者來演示,也不能帶出任何教育示範的價值。

14. 開悟不是直接超脫人類的身心限制,從此煩惱永斷;開悟的狀態不僅精神上需要靠修煉方式來維持,思想上也要靠正確的生活方式來維持,以此積沙成塔積累正覺。

所以佛陀在他的“四聖諦”裡強調了脫離苦的道,還是在於實實在在的活出 ”八正道“。

15. 開悟者不再需要有特異強調“超自然的神通”的妄念;開悟者更可能是認清了萬物“一體性”的人,因而“超自然”和“自然”這個概念的分別心會被消融。

開悟者很可能會意識到,當下的‘’自然‘’就是神通,神通也是自然。一切未知的現象,包括靈修當中各種能量的體驗,都應該只是未知的一種自然,而非“超自然”,不會被特異拿來被神聖化,滿足信仰心理和精神的刺激。

16. 開悟者不是不會再犯錯;而是有一個最後的底線。

重要的事情再提一遍,以上的觀點是非常主觀的,並不是任何形式的事實或真理,或許只是對我們分辨開悟現象的真偽有所幫助的一種參考。

誠如道興法師在討論時所敏銳察覺到的,在我描述的這些特質中,其實也存在一些自相矛盾,這是非常好的一些觀察,畢竟做“消極性定義”有點像摸著石頭過河,矛盾是可能存在的。

接下來的討論中,我們甚至可以從這種矛盾當中,再去細分,看看古今中外各個教派的開悟者當中有哪些“共性”和“不共性”,有哪些特質是高度重合,又有哪些特質是相互矛盾的,以多維的角度探索開悟這個問題。

最後還是推薦大家從下面分享的連結也聽聽其他講者精彩的論述。

– 未完待續 –

附錄:《佛山論劍》連結
https://www.facebook.com/DurianFM2011/videos/254681993009825/

https://fb.watch/54QkmOE55Z/

Photo credit: Raven Kw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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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6 四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我與生靈共老

因為趕不上理解李敖的那個時代,所以一直對他存有奇怪的偏見。從前每天經過客廳都會看到他在電視上精神奕奕的罵人,以至於我總認為他是某種不會死的存在。二零一八年他死了,二零二零年我才知道。

這幾天看了很多介紹他生平的媒介,在他談胡因夢的一期節目裡,他提到他翻譯十七世紀英國玄學派詩人敦.約翰(John Donne)在世時不曾公布的一首詩《沒有人是孤島》。這首詩在敦.約翰死後兩百年才被後人發佈。那句著名的“別問喪鐘為誰而鳴”,便是出自這首詩。

孤句的“別問喪鐘為誰而鳴”,極美,也消極。誰想到它在原詩的語境裡竟是如此充滿靈性。讀到詩的後半段“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減少,作為人類的一員,我與生靈共老”,我醉了,連帶的也接納了李敖,接受了我們的減少。以下是我找來古英語版的原詩和李敖所翻譯的對照,願以此詩全貌再現給大家:

No man is an Iland, intire of itselfe; every man is a peece of the Continent, a part of the maine; if a Clod bee washed away by the Sea, Europe is the lesse, as well as if a Promontorie were, aswell as if a Manor of thy friends or of thine owne were; any mans death diminishes me, because I am involved in Mankinde;And therefore never send to know for whom the bell tolls; It tolls for thee.

沒有人能自全,沒有人是孤島,
每人都是大陸的一片,要為本土應卯那便是一塊土地,
那便是一方海角,那便是一座莊園,
不論是你的、還是朋友的,
一旦海水衝走,歐洲就要變小。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減少,
作為人類的一員,我與生靈共老。
喪鐘在為誰敲,我本茫然不曉,
不為幽明永隔,它正為你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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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2 三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白馬寺裡廓然無聖

文/李威霆

記得09年的春節前夕跟老爸到中國,我當時吵著要到白馬寺,他拗不過我,只好陪我從重慶一路逆著“春運”的大潮,搭上前往洛陽的火車。我爸是極其節省的人,那時代擠車鋪趕春運,又要最節省,實況場面有多恐怖?憑我生澀的文字功底實在很難形容,勉強寫給沒親身體驗過的本地人,總是有對三季人說雪的感覺。

我不算是佛教徒,只是對佛教思想史頗有興趣,所以老爸每次總要找機會抓住我辯論佛學問題。這次他沒有深究我為什麼非要去白馬寺,因此,我反倒窺知了他其實不知道原因。他肯去,可能是因為知道洛陽對面的嵩山裡有座少林寺,禪宗達摩那一掛他倒是懂。

佛學問題上,我們的見解向來差異很大,他認為六祖惠能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很究竟,我認為五祖弘忍後來對惠能說的‘’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才是他給六祖所稍稍陷入的頑空境界的一劑補丁,提醒六組跨步不要太大。

他認為六祖的‘’非風動,非帆動,只是汝心在動‘’ 道出宇宙真諦,我認為那是無視客觀存在,稍稍流於唯心論的空談。

古代和現代一樣,不是所有口碑好的大師都一定是真的,對各類大師我總是有所保留。釋迦摩尼在《卡瑪拉經》裡自己說的,不要因為某人是大師,是權威,就認為他說的話一定是對的。

這樣一聽很顯然,我更偏向原始教義中的實用主義,認為佛學的功能在解決內心的煩惱,而不是求仙或求聖。所以載錄自《阿含經》和《法句經》內容所編撰而成的《四十二章經》,我還是比較容易接受的。

它是東漢時期最早傳入中國的第一部佛經,也是第一部被翻譯成漢語的佛經。白馬寺正是為了翻譯《四十二章經》而建,是佛教在中國漢地的第一座寺廟。中文字裡的“寺”這個字,也是自白馬寺之後才成為佛寺的專用詞,“寺”這個詞從前是國家機構的名稱。

我當時想去白馬寺,也是因為很傻很天真,帶著虔敬的心以為就算經歷了文革,這種中國一級文化遺產多少能夠保存一點倖免於難的傳承,應該親身去感受一下。

千里迢迢來到白馬寺,我只用了15分鐘繞一圈就匆匆離開。這不是什麼近鄉情更怯,而是古剎的一紀棒喝把我敲醒了。幸好當時我們身上帶夠了現金,否則在還沒有支付寶的當時可能連寺門都進不了。

與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的開放寺廟不同,在中國,入名寺可謂一步一重天,入門先付買票錢,入殿再付一筆、上香一筆,求籤一筆、解籤一筆、拿平安符一筆。

走過迴廊時側耳傾聽寺裡僧人說的話,滿口官話、錢話。打量人時,是從鞋子掃描到頭頂,跟我在修內觀禪時有點像,只不過是逆練。

回想之前到過的幾座寺廟,我發現中國的寺廟還頗懂得市場規律,每家寺廟更對自己的身價評估抓得極其精準。名氣越大的,各種苛捐雜稅,所設關卡越多。名氣稍小的,也不敢自抬身份設太多關卡,免得市場反應冷淡。

這其中,少林寺的營運策略當屬成功,就連方丈釋永信本人大包二奶,在海內外廣置豪宅,大家也都能淡然接受。這些未來有機會再談。

話說在白馬寺剛繞一圈想離開,在出口處順手買個紀念小手信,轉身就被一個穿著道姑模樣的高大尼姑強拽著手腕拖進後堂,她揚著明顯是新紋上去的血腥濃眉,威迫利誘,要我必須將紀念品給她“開光”,否則不但沒有保護,可能遭來厄運。

我種連生辰八字、毛髮指甲都不在意給降頭師、道術師拿去隨便玩的俗人,哪裡吃她這非僧非道不倫不類的那一套?開光不必,耳光可以考慮,轉身就走,實在一刻都不想逗留。送我跨出白馬寺前門的是迴盪在耳後她的咒罵聲。

面對這巨大的反差,我是這樣對自己說的,你看,《西遊記》裡唐僧師徒歷經千山萬水去往西天取經,等到達天竺了最後一站,卻被兩尊羅漢討要“人事”那一回。看來在吳承恩的時代這廟觀裡的世道也不過是這番景象。又想起武則天曾經將她的面首薛懷義任命為這座白馬寺的主持,看來本來也這樣,心理好像平復了一點。

難怪在釋迦摩尼的時代,他會完全禁止自己僧團裡的僧人持有財物廟產,真有先見之明。不過隨著佛學東漸,也得跟著時代的潮流,融入不同文化中的人情世故。古時候佛學再怎麼變,裡外好歹還有真東西、還有真經和輩出的高僧。如今的白馬寺還剩什麼?

據說寺裡原有兩千多年前天竺僧人帶來的貝葉經、大量佛像、珍貴的歷史文物、寮代的大型泥塑羅漢雕像,全都盡毀於文革浩劫,白馬寺也差點被焚燬。這也就是幾十年前的事,可惜了數千年的文化傳承,還差那麼一小步就跨到現代了,卻渡不過這最後一劫。

其實我們都知道,蒙難的又何止白馬寺?中國文化思想的三大泉源儒、道、釋三家,哪一家倖免了?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朝代曾經對中華文化造成過如此深遠的破壞。

這種破壞是根本性的,是從“物質遺產”到“精神遺產”的連根拔起。從前日本史學界總說‘’崖山之後無中華‘’,說的是日本人認為宋末崖山海戰之後,蒙元帝國統治下的中華已經不再是中華,日本人自認繼承了真正中華文明的道統。我覺得這說法是日本人太誇大了,往自己臉上貼金。

元朝之後的明朝雖然在制度上很大程度繼承了元朝,與宋代和再之前的中華文明有斷層,但如果我們拿當時以明朝為宗主國的朝鮮文化去比對日本文化,他們在所繼承的儒家禮法、思想文化上差距並沒有太大。依此我們可以反推,一窺明代風華,知道那時期中國人的文化傳承還保留很多。

但文革後的今天,除了部分再造的文字,我們真的很難說當代中國人,和傳承數千年的華夏民族文化之間有多大的文化傳承關係。

或許有人會說那我們的文字、詩詞歌賦不是保留得好好的嗎?沒錯,但文字只是文化的載體,沒有了主體,文字是缺乏創造力的無主軀殼,只能不斷吸收、模仿外來的內涵。

每當我聽某些官媒史學家說“唯獨我中華五千年文化傳承沒有斷過“時,我總會想起德國博物學家亞歷山大·馮·亨伯特(Alexander von Humboldt)說過的一句話“最危險的世界觀,就是那些還未觀察過世界之人的世界觀。”

這句話放在史學界也一樣,最危險的史觀,總是哪些沒有認真學好歷史的人告訴我們的虛假史觀。

今天的西方依然繼承古希臘時代的人文主義精神,繼承拉丁文化。印度人依然保有自己的文化習俗和信仰,阿拉伯文化、伊朗、西藏等世界各地無數少數民族的文化也一樣傳承至今,何曾斷絕過了?

反過來看,如果一個文明,它的社會結構、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都顛覆了,那它究竟還是不是同一個文明?

還有信仰呢?一個一頭被斷了根,另一頭又迷失了信仰的族群,即使暫得一時的經濟成就,然後又該何去何從?我想這是當代中國人民最大的迷失與惆悵。

再來參一參這千年古剎白馬寺,裡頭沒有師父、沒有僧人、沒有佛法、甚至沒有真正的香客,只有芸芸眾生和買賣。你領悟了什麼?

喔,我懂了,這不正應達摩對武帝所說的,廓然無聖!不僅寺裡廓然無聖剩,不諳世道的人若進來走一圈出來,還落得個“四大皆空”,連人最內在的信仰也一併空了,豈不乾淨?

原文討論連結:https://www.facebook.com/photo?fbid=10158411610771225&set=a.8251765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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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1 三月, 202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身邊的普世之道

自以為對各宗教了解夠多的我在第一次聽見“尼布爾祈禱文”時才認識到自己的孤陋寡聞。我是去年在加德滿獨自旅行時,在酒店大廳和一位偶遇的年長退休自然科學教師論道,才聽了他分享這段祈禱文,他說那是作為我們兩晚討論的結語。我聽到的版本是:

“親愛的上帝,請賜我寧靜,去接受我不能改變的一切。請賜我勇氣,去改變我能改變的一切。並賜我智慧,去分辨兩者的不同。”

動機上如此純粹,精神上如此獨立的禱詞,如果不是前面那句“上帝”,我還以為自己在聽原始佛法呢。但是Who Cares, 上帝也好,自己也好,宇宙意識或滿天神佛都好,本質上都是一個信念,一口氣。

和尼泊爾無關,“尼布爾祈禱文”也叫“寧靜祈禱文”,1943年由一位美籍神學家尼布爾提出。據說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這份祈禱文在美國印刷超過四千萬份,每位出征的海軍都會被分發到一份隨著他們上戰場。

或許因為沒遇過戰亂,所以我向來不怎麼祈禱,但我這沈迷於三教九流之人聽過的祈禱文恐怕不算少。如果在最黑暗的苦難時刻只能選擇一個禱詞,我感覺“尼布爾祈禱文”是能夠隨著意識走到最遠最後的那一類禱詞。

這樣說不是要跑去信教了,只是年紀真的會將許多界線沖模糊了。記得前年,白天走在梵蒂岡的庭院,晚上看著電影《兩個教皇》,我解讀到的竟是佛法。等去年踏上天竺佛國,我卻遇見基督神學。也通,也通,其實很多深刻的道理都是人性,撇開了宗教性質,在一個個凡人裡尋找也能相遇。

這樣說是因為這實在不像是一個能透過講鬼神就將大道理講明白的時代,資訊的充盈已經夠讓每個平平凡凡卻肯用心去甄別的人在自己的生活中找到道,我猜我的花園裡或許就有道。

昨晚飯後如常在花園裡踱步,想起《斯卡布羅集市》前面悠揚淒美的那幾句詞:“妳正要去斯卡布羅集市嗎?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在西歐的文化裡,香葉的藥性是兼治身與心的。香芹,代表治癒與舒適。鼠尾草,代表力量。迷迭香,代表愛。百里香,代表勇氣。很好,寧靜禱詞裡該有的都有了,乾脆就將花園裡的香葉各剪幾節,用麻繩,綑成一束禮物。健康、力量、愛與勇氣,普世之道,誰不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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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4 十二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院子裡的眾神

文/李威霆

初入雨季的幾場大雨才下來,院子裡的花已經是開得一塌糊塗,這些花反正我也認不全,倒不如在落花之前貼出來供大家賞,免得花仙們徒勞燦爛了一場,卻被我這花盲糟蹋了。我對花不怎麼感冒,看我拍花的技術就知道了,今天只是想談談院子裡的兩位“生人大神”葫蘆和玉蜀黍,順便再扯一扯古希臘的眾神是如何被哲學之父泰勒斯趕下神殿的。

我是昨晚拿著手電筒追捕逃家的貓到後院的葫蘆架下時才發現,祂原來已經悄悄修煉成形的。記得兩個月前播種時見到種子包裝說明上說“葫蘆是一種出名的飄”,後來翻閱《人文草木》一書才知道,原來葫蘆在華夏地區除了是一種人文瓜果,還是“人類之祖”,是神級的存在。

早在中國新石器時代的文化層裡就曾經出土過各種模仿葫蘆造型的陶器。在漢民族和華夏地區各民族的遠古傳說裡,造人的伏羲和女媧就是從葫蘆裡誕生出來的,學者聞一考在他的著作《伏羲考》當中提到,中國至少有20個民族的49則故事裡提到葫蘆生出伏羲和女媧的故事。

其他民俗學者在他的研究之上也有整理出119則民間關於的“葫蘆生人”神話,另外,葫蘆在華夏民族的久遠記憶裡據說還曾經擔負類似《舊約》裡方舟的救生功能,各個族群神話裡的說法大致都是,洪水將眾神都淹沒了,唯有人類的一對男女童子躲在葫蘆裡躲過了天劫,然後劫後餘生的童男童女就成了華夏始祖。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葫蘆娃”故事的原型有上古神話作為根據。至於古人怎麼從用葫蘆做成綁在腰間的“腰舟”和結成筏子的葫蘆,演變成聯想到人類可以躲在葫蘆裡,從渡水工具,到葫蘆生人,最後演變成道教的法器,那故事太長了,我也說不清,反正我家後院現在就有這麼一位大神。嗯,看那花勢和雨勢,葫蘆神之後恐怕還會越來越多。

我要說的另一位大神就更厲害了,而且更具國際性,那就是我們生活中每天都要接觸的Jagung玉蜀黍了。我在原本就已經極其有限的後院土地裡種了三排,黃色、雜色,和白色各一排。雜色玉米,被很多極端反轉基因卻不怎麼了解科學的人認為是“轉基因怪物”,實際上原本就有許多原生玉米是雜色的。

玉米的發源地在墨西哥地區的中美洲,根據考古人員的考證,古代中美洲的原住民種植玉米已經有三千五百多年的歷史。最近考古學家們還發現七千到一萬年前,早於馬雅人的古美洲原住民就已經形成玉米文化。

玉米這種幾乎在任何環境都可以生長的無敵適應能力和高產量,和整個美洲文明的存亡是密不可分的,當然,今天玉米是地球上產量最大的農作物,地球上種植玉米所佔用的土地面積多過我們人類和其他馴化的物種。以物種繁衍做為演化競爭當中成功的標準來看的話,玉米絕對是目前最成功的“神”。

除了作為飼料和食物,以玉米為原料的食品近乎隱形地充斥著食品市場的貨價上。說他已經和全球人的存亡密不可分,一點也不為過。其實人家玉米早就封神了,美洲文明中有玉米之神“奇哥米哥阿托”,中美洲的馬雅人乾脆直接被叫作“玉米人”。根據瑪雅的傳說,人的身體是眾神用玉米捏成的。這樣看來,如果葫蘆是孕育人類的胎盤,那麼玉米就是構成我們的血肉了,難怪祂在1493年離開原生地中美洲後能夠迅速的發展遍及全球,取代許多地區的原生產糧。

與水稻、小麥等等人類的其他產糧相比,玉米神還有一大神通,那就是祂的“即食性”。一般糧食採收後從加工處理到可以進食需要短則三五天,長則一個多月的時間。玉米不僅生長週期快,而且採下來就可以馬上吃,這在欠收的荒年時景,是可以救命的。

說到這裡我還是忍不住要跳出人文的視角用科學的角度來看,這玉米神的大神通是怎麼練成的,在《雜食者的兩難》一書中就提到,比起其他作物,玉米有著超高校的碳轉換能力。和一般植物進行光合作用時會產生三個碳原子的分子不同,玉米產生的是四個碳原子的分子。所以祂是一種少見的“四碳植物”,天生就擁有極高的生存優勢,可以產生極高的經濟效益。

民間常說有機,有機。有機一詞幾乎已經變成了一種偽科學極端自然主義的迷信,很多人以為有幾就是“非化學”的。其實所謂有機物的原定義,就是‘’含有生命最主要的碳元素‘’,碳元素當然是化學的,萬物的構成都是化學性的,從這個意義上看,四碳玉米還真是有機食品中的大神。

對了,別忘了昨晚被我追捕到葫蘆架下的貓也曾經在幾千年的時間裡是尼羅河流域埃及文明當中的大神貝斯特(Bastet),人家早在距今四千八百年前就已經封神了,是古埃及家庭的守護神,這款神祇,我家也有兩隻。還有,側院的蓮花池裡好像是也能化生出漫天神佛。

看說我繞了這麼一大圈把眾神都兜進自家院子裡有什麼意思?當然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能扯?我先做個警告,接下來燒腦的部分來了,請酌情讀閱。其實我這滿院子的諸神也沒什麼,古希臘哲學之父泰勒斯(Thales)就直接在自己家裡的廚房門口貼上一行字寫著 “請進,神明也在裡頭”。

泰勒斯把眾神請下神壇送入廚房的意思是說,神的功能原本就該體現在我們人類的生活裡,我們可以透過生活見證神。但這裡的“神”要注意一下,古希臘人的世界觀跟我們很不一樣,他們並沒有把神刻畫得神聖不可及的傳統,反而直接說眾神和我們人類一樣,除了力量比我們巨大,可以開天闢地,呼風喚雨之外。

在心智上,我們人類的優缺點祂們都有,七情六慾、自大、嫉妒、好色、爭權奪利、爾虞我詐,彼此之間還纏鬥不休。以前我很難理解古希臘人的頭腦怎麼跟我們中國人那麼不一樣,我們認為只有符合上天之德的義仕,往往還都是捨身取義之人,才能封神,怎麼希臘眾神一個個都是渣男碧池之輩?

後來對西方哲學的認識加深了,才漸漸明白人家不同的立足點。我不想從巴爾幹半島的地理環境如何限制資源,又如何塑造希臘人的精神底色和文明這麼遠說起。簡單來說,古希臘做為現在人文主義的萌生地,各城邦因為都是以沿海貿易為生,所以特別重視公平的契約精神,特別重視公民與公民之間的平等貿易。希臘人的城邦生活關注於人的問題多過於神,把人性的特質投射到他們的眾神身上就一點也不奇怪了。翻開《舊約聖經》,耶和華不也自己承認是暴躁、嫉妒之神嗎?

我這樣說倒不是說古代中國人就更有道德,古希臘人就更落後野蠻,而是說中國古代的天人神仙觀更有可能只是把我們農業社會中“理想中”的價值觀投射到諸神身上而已,不代表我們真的就比古希臘人更做到了那個理想中的,由我們社會價值創造出來的“德”。

古希臘人對何謂美德,何謂榮耀也是有很苛刻的講究的,只是他們並不認為美德需要上達奧林匹斯山上的諸神,美德是人自己的事情,哲人可以從認真的沈思和哲學中獲得,是屬人的。這樣的一種精神面貌除了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那種為了換取好報或投資來世的幸福而做的虛假美德,其實也杜絕了人對神的依賴遐想,催生了古希臘人一種精神上的獨立性。既然眾神的品行都成這副德性了,那麼看來人開始需要靠自己的理性來克服弱點,自我成長。

我覺得站在中國人的視角要去理解這件事情,難就難在我們的文化底色是如此堅定地相信那個“天道”就是我們認為的那樣,我們說得好像我們作為渺小的人類真的已經完全懂得天道是什麼一樣。忠、孝、仁、義、智、禮、義、廉、恥,這些詡為天道的“德行”內涵,本身就來自各家不同的學說,互相之間也大有矛盾及難以兩全的地方。

如果天道真的是我們認為的道德神格化這樣,那麼我們又該如何去解釋真實世界中弱肉強食的自然界,如何去解釋“天地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的這個“天德“品質上的自相矛盾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反倒說明了在我們中國的神話系統裡,是一種“人對天的僭越”,人在假天之名“代天佈德”。反而古希臘的以人為本,是更誠實的認清了眾神(天地)的不仁,少些依靠神,先承認人性的弱點,然後從人出發去克服自己的弱點,進而改變世界。

當然,中國古人是意識到這個矛盾的存在的,中國古代的百家思想中也有荀子、墨子這樣以人為本的思想家,只是因為在更多時候我們思考的方式依然是集體的,鮮有重視個體的理性思考和質疑精神,因此就很難催生出類似西方這種純理性,哲學性的思維,也因此我們沒有找到一種方法可以系統性的去整合這些思想,反而最後演化(退化?)回了民間信仰中2.0版的萬物有靈有德的神話模式。

希臘神話和中國神話最戲劇性的反轉在於,希臘諸神太像人了,分界太模糊了,以至於最終被哲學家們消化了,從神壇走向人間,成了哲學、人文主義、理性主義和自然科學。 而中國從自古講究大道自然,天人合一的意象模式,到最後卻走向物化的神靈,繁生出整個道教系統的漫天仙佛,最後遇上唯物共產主義,再然後個人的思想自由、知情自由權、言論自由權,也瀕危了,現在,我也說不清那是什麼。

還是回到泰勒絲的重點吧,簡單來說,泰勒斯將諸神請下神壇,送入廚房的意思是說。萬物皆充滿神明。比如,我們對自然現象的理解能力,比如我們對人與人之間社會協作關係的理解,再比如我們對自身慾望的了解。之所以說泰勒斯是西方哲學之父,正是因為他是第一位將四元素概念引入希臘的哲學家,並提出水是萬物的根源的思想的人。

泰勒斯用一種元素作為起源繁生萬物,用一來統合萬物,有點像我們中國道生一,一生萬物的概念。

泰勒斯的神在廚房論,神無處不在論,是在以哲學方式,用人類的實際經驗觀察和理性,來嘗試解釋萬物,再透過萬事萬物的內在邏輯去認識神,而不是靠編撰神話故事來認識神。雖然有點類似我們中國古代莊子說的“道”就在螞蟻裡、在雜草裡、在瓦礫裡、在茅廁裡,也像佛教說的“佛性”無所不在論。

但坦白的說,“道”、“佛性”,這種玄談概念給我們的理解都太抽象,就算給你聽懂了,產生某種一時性精神上的通透感,但也好像等於什麼都沒懂,難以產生實質作用。“道可道,非常道”了兩千多年,還是那一樣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些人生悟境,縱使能讓你更深的遁入精神世界,逍遙解脫,但卻實在難有在認知上的推進。

就拿玉米為什麼能夠征服世界來說,我們可以用幾百種不同的玉米神話來做解釋。也可以用基於證據的生物學、化學、演化論來解釋。前者的解釋給你一個孤立浪漫的世界觀,而後者的解釋,是可以從無數種觀察和證據中得到證實,並以同一種邏輯連結萬物的。

我個人覺得,玄學和哲學的差別在於;玄學思維很容易陷入一種虛無悖論,認為人類感覺體驗到的客觀世界現象都是假的,認為眼下的現實無法觸及終極的真實,只有某種主觀的精神境界可以,只有切換到某種(虛)的狀態才能見到神。而這種“虛”當中,又可以什麼都是,也可以都什麼都不是。

反之,哲學則認為,神所昭示的真相早就呈現在我們眼前可感的客觀世界,我們無需去蔑視眼前的世界,反而是因該接納人人可以體驗,觀察到的現實世界,透過各種邏輯和科技深入發掘其中的邏輯,從中去認識神。

在哲學之後出現的科學則除了邏輯之外,還更重視證據的力量。當《自私的基因》和《盲眼的鐘錶匠》作者理查德 .道金斯說:“自然科學是最具靈性的學問”,許多宗教人士聞此大吃一驚,我倒認為他說得一點也不誇張,因為科學的靈性是不避現世的。

我說這些並不是在說玄學不好,那畢竟是古人在有限的手段下認識世界的方法。只是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認識到這種方式儘管再美,卻有其極限。我們認識世界的方法除了談玄論道,是不是也有空間允許自己去承認有其他更高效的探索方式的存在。

當我們看著眼前的葫蘆和玉蜀黍,我們可以選擇透過它的實在性去看到它的神性,又或者,用一種文化性的故事先攀附在它們之上,再去看它的所謂“神性”。這是睜著眼睛看世界和閉著眼睛看世界的差別,怎樣看更舒服,就看你們願意從哪一個立足點去看這個問題了。

對於眼下的我來說最重要的是,這場疫情不知還要維持多久,既然不能去旅行,那何不把旅行帶回家。既然不能去朝聖,那何不把眾神請回家。任你是葫蘆或新冠病毒,終有瓜熟蒂落的那天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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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8 十一月, 2020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嘖!避不開的奧修

文/ 李威霆

(第一章)從一次麵談說起

不知道是不是氣候異常的關係,感覺今年的雨季來得特別早,古晉市連續多個月幾乎每天都有雨下,加上熱帶雨林的潮濕氣候,連日家裡的花園和育苗盆都很潮濕,什麼都做不了。這種潮濕讓我想起很多年前一段很值得自嘲的事。猶記17年前的一個下午,也是雨天,當時我和老爸在他經常光顧的一家麵檔吃興化麵,我們談起了自由主義的,談起了政治制度問題。當年的我雖然受的是現代教育,屬於每晚抱著《百科全書》入眠的那類人。但私下裡,我把知識暗暗分為兩個維度;所謂理性科學,那是屬於低維度的知識。學學就好,不要認真。而宗教靈性之類,則是高維度的“智慧”。每當我聽到人家說“要相信科學”,我心中的OS總是一聲冷笑“又一個迷信科學的”。

那些年的我,絕對稱得上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奧修控”。除了活躍於各種宗教、靈修團體,對於書架上那百多本奧修、克利希納 .穆提等當代靈性主義者的書籍內容可謂是倒背如流,而且深以為然。想是因為受到東方神秘主義思潮的影響,我對“西方”的政治、哲學、經濟、科學、乃至進化論等等學說,都是有學,沒有懂。至於沒學懂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天然對這些自己沒辦法真正搞懂的複雜學說有著看底一眼的偏見,不願深入,鄙之足以。

在那時候的我看來,所謂西方文明,就是一群可憐的、自以為是,雖有頭腦,卻沒靈魂的庸人所搞出來的物質文明。他們總是有意無意的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他們所謂的哲學思辨亦然。還有,他們那幼稚的“邏輯辯證”,就如同作繭自縛,死腦經,把自己綁死在庸俗瑣碎的是非真假上堪不破,哪裡能理解我們深邃的,超然物外的東方靈性哲學內涵?

什麼叫超然物外,他們懂嗎?所謂,“形而下之謂之器,形而上之謂之道”,所謂“心外求法謂之外道”,真理必須向內求,那些西方蠻子,四方腦子,膚淺心,不過無知外道耳。因此連帶的,西方的所謂文明與科學成就,在我平時的學習路徑裡是自動被屏蔽的,反正不過都是膚淺的唯物主義和“耍小聰明”,追逐短暫眼前利益的奇技淫巧罷了,是不值得參考的。

我當時想著,總有一天,當他們的科技足夠發達,他們會發現他們文明的救贖早已在我們古老的東方恭候多時。現在細細回想起來,當年的這種偏見與傲慢和一百多年前乾隆爺對外面世界的閉目塞聽還挺像的。

當然,會有這種思想,除了本身的淺薄與幼稚,另一個主要原因,也是因為受到那些年中文意見市場上大量對現代文明弊端的反思與批判的書籍的影響。尤其,奧修等所謂靈性大師們對“西方”文明的批評就更是激烈與不留餘地。

也就是在這種背景之下,那個下午我和老爸的話題觸及了政治。談到政治理念,我開始向老爸滔滔不絕的“開示”了一番奧修的無政府主義,同時列舉了一大堆現代政治的弊端。我的核心思想只有一個;所有的政治家和政客都是沒智慧的,他們需要放下對政治的執著,他們需要“靈性”上的啟發。

老爸邊吃邊聽,最後放下筷子,不知是真是假,一臉茫然的問了一句“喔~,自由這麼容易?那如果我問你,現在要是沒有了政府和警察,馬上到處都會出現各種大小地頭流氓,社會馬上就會陷入動盪與分裂。那該怎麼辦?”

當年這一問也是當場把我問傻了,我雖然即刻意識到這是一個事實,但幾乎也是在同一個瞬間,我心理上已經本能的將問題合理化,解釋成“人家享譽世界的思想家和靈性大師提出來的是高層次,高緯度的智慧,當然不是你一個普通人能理解的,你提出的這種問題就是抬槓!”,又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他好像也被我這一說搞的自我懷疑了,頓了頓沒說什麼,只是繼續吃麵。

話雖如此,但從那一次開始,我就對奧修的教義產生了警惕。其實面對具體的事情,我原本骨子裡原本就不認同用一種說不清、搞不懂的高深概念來胡混過關,所以我開始對奧修和他的團體做相關的考證。當時網際網絡尚未普及,很多藏書都是我從國外帶回來的,對於這個被出版社重新包裝成當代靈性大師的奧修“巴關·希瑞·羅傑尼希” (Bhagwan Shree Rajneesh)的真實過去,所知不多。

稍微資深的奧修追隨者如果聽到我前面的自介“奧修控”,很可能就猜得出我屬於“那件事情”之後才知道奧修的一代。沒錯, 在瑪.安娜.席拉(Ma Anand Sheela )畏罪潛逃之前,世上確實沒有奧修,只有羅傑尼希,巴關。

搞清這一點可重要了,過去華人書局的書架上羅傑尼希,或巴關的事蹟早已被有規劃的,周詳的隱瞞起來。出版社只希望我們這一代認識後來的奧修。直至今日,華人的宗教與身心靈輿論界還有一些文化上的陋習沒有改變,那就是嚴重缺乏批評精神。由於內斂脆弱的自我認同,華人文化群總是害怕被批評,所以也養成盡量不批評他人,以免陷入互懟的局面。如果彼此做不到惺惺相惜、互相標榜、互相收買、甚至為虎作倀,那麼至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在這種把健康合理的質疑及批評精神當成惡意挑戰的集體共識下,當然也就形成了給了很多騙子滋長空間的一種姑息養奸的文化氛圍。這種鄉愿的情緒表現在出版界和網路上就是;你會見到同一個課題,在英語書架和網絡搜索欄上出現褒貶相當的資料比率更接近,而在中文圈中,即便是聲名狼藉的惡徒和騙局,只要形成了利益圈子,那麼除了媒體經常會為了不得罪該團體而刻意隱瞞問題,久而久之,群眾一般也就變得“不習慣”看問題時也看看反面素材,更不會太積極地去懷疑和調查眼前的文字。

有一句諺語說,你將成為你所吃的 (you become what you eat)。我覺得更貼切的是,你將成為你所吸收的資訊(you become what you’ve learned)。我們會怎麼認知一件事情,進而相信那就是事實,取決於我們吸收到了哪些資訊。只要控制餵養給特定群眾的資訊內容,假以時日你就能夠製造出一批你想要的人。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這個道理華人不是不懂,只是不喜歡、不受用。在我那個時代,如果你只讀中文的奧修出版物,你恐怕就是那個“暗”,你只是”以為你很懂奧修“。如果轉場在英文網路上稍微扒一扒,你會會像我一樣被那個時代畫面斑駁的影像資料片活活壓死。隨著我對他的挖掘和了解越來越深入,就越來越感覺哪裡不對頭。不說他對性自由的過度強調有點驚世駭俗,但就一個人需要擁有接近 一百輛勞斯萊斯和各種名貴首飾的這個行為來看,無處不是透著一股腥。

當時我想,奧修非常強調“內在的解放”、“內在的自由”,一個內在真的自由的人,難道不是更不需要這些外在的浮誇,難道不是應該能夠更孑然一身,自若的示範外在的自我約束力嗎?要說這種解放、豪放、乃至極端放縱的表演,不是任何有錢的暴發戶都自然懂的範嗎?究竟有何靈性上的“身教意義”?難道放縱還需要人來教嗎?

再往後到幾年裡,我陸續不斷在各論壇當中到處挖掘更多讓我覺得難以置信的真相。尤其後來當我知道,原來奧修當年曾經在美國競選總統失敗,並曾在俄勒冈州高地買下一大塊土地實驗創造他心目中的理想的“無政府主義”,最後又是以一種怎樣慘烈失序的情況下收場後,這更是催化我對這個問題的不斷反思;“靈性的,真的就代表真理嗎?”、“只要冠上一句靈性的,就代表是對的,是有深度的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所謂“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是實踐”, 想要證明一件事情是否行得通,除了聽起來很有道理,還很有邏輯是不夠的。必須能夠在事實層面上實踐,證明行得通才行,否則再高深玄深的理論,總歸是華而不實的空中樓閣。如果沒有辦法兌現承諾,那麼,“靈性大師“和善於修辭術的“政客”之間,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

從歷史上看也是這樣,所謂”國之大事,為祀與戎“,各個古文明的君王基本上都是肩負祭祀的巫王和軍事領袖的雙重角色。宗教與政治,自古以來都是一回事,宗教發起的各種農民起義和政治鬥爭從來就沒有間斷過,同樣是那些成王敗寇的老生常談。有成功者成了王侯如穆罕默德,也有失敗者如張角、洪秀全之類多不勝數。但這一次,奧修在美國俄勒冈州的建國實驗和歷史上那些傳統的宗教起義有很大的不同。

我接下來將說的內容,是個人經過很多年內心醞釀的感受,再加上最近幾年回許多當年的紀錄所形成觀點,純屬主觀性。坦白說,像奧修這樣一位奇人,是複雜的、是兩面的、是矛盾的,他有他真誠深刻的一面,也有他虛偽狡詐的一面。在很多年的時間裡,我只用單純的“是非對錯”去評價他,但除了失望,誠實一無所獲。直到某天,我突然願意接受他的一切,才盼到了收穫。

我這一篇長文對於奧修的探討,意在帶出一些我認為值得去思考的點,重點不在於他的對或錯。就像項飆所說的,他所做的,不是提供確定工具,而是讓自己成為思考的孵化器。

我心中的奧修是可以被討論、被批評、也不需要是絕對正確、神聖不可侵的智者。如果看到此處的讀者屬於那類覺得奧修必須是正確的,批評奧修是一種冒犯,或者覺得奧修必須無條件被接受的,那麼以下內容就請您別讀下去。同樣的,如果已經認定奧修不過就是一個宗教騙子,那麼也請不用繼續讀下去,因為它同樣對你沒有幫助。

我不想像一部分奧修信徒一樣,為了合理化或美化那場災難, 而把那些年發生在美國的事情解釋成一種”奧修刻意展示來開啟世人靈性的偉大示現“,類似”神的意圖“這一類的解釋,我覺得這種解釋,不僅是不誠實的,更是自欺欺人。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

奧修和我們每一個人一樣,是人,有侷限、盲點、和無奈。如果你只能愛一個完美無瑕的奧修,而無法接受一個會犯錯、有缺陷、甚至虛偽的奧修。那麼或許,你還未讀從自己的內心去懂奧修。

(第二章)奧修的西方極樂實驗

關於奧修為什麼離開印度普納去了美國這個問題,有幾種說法。一邊的說法是,奧修起初並不願意去美國,但後來在席拉的屢屢勸說下他才終於答應。而席拉一方的說法則是 “一切都是奧修授意下的安排”。 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確定的,當時的奧修,在印度全社會已經擁有極大的聲譽和影響力,也樹立了許多敵人,宗教上的和政治上的。同時,奧修在普納的中心當時正面臨大面額逃稅的指控,和假火險欺詐指控。

奧修離開印度,應該是一種逃離。他在一個毫無預警的清晨秘密乘搭私人飛機逃離印度。而奧修選擇美國是有他的原因,直至四年後奧修在美國被捕,法庭上奧修依然堅稱他相信美國的憲法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憲法。這些話應該是奧修的真心話,他原本寄希望的確實是美國的憲法予以信仰自由的保障。

在美國,每個人都可以在不觸犯法律的情況下按照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生活和去信仰,有不少印地安原住民保留區的土著選擇了拒絕現代化,在自己的社區繼續使用馬車、煤油燈,按傳統的方式來生活。信仰自由與民主憲政制度,為各種新興宗教提供了一個近乎完美的教理實驗空間(同時也是很多社會學研究者的研究對象)。理論上只要不犯罪,不侵犯其他人的人權自由,各種宗教學說的言論與思想是完全自由的。甚至只要教徒願意相信,教主即便是宣稱一個小時後就是世界末日,宣稱自己就是救世主就是神,要求教眾交出全部家產,也不會觸犯法律,更不會有國王派官兵來打壓。

在這種憲法的保障下,不僅創建一個新的宗教沒有外在的政治壓力,就算意圖拿下整個美國的政權也有合法途徑可循。在當年美國這種成熟的選舉制度下,“得人心者得天下”這種理念,可以很存粹的透過公民的選票來實現,不需要發動戰爭。奧修可以完全放開手發揮他的雄辯天賦去影響民意,參政贏得選票成為美國總統,去實踐他理想中的烏托邦。事實上,他也確實這麼做了,奧修團體在美國俄勒岡州高地一個只有40人居民的小鎮羚羊谷(Antelope)附近(19里外)的山谷裡建立了羅傑尼希社區(Rajneeshpuram),後面我們簡稱“奧修莊園城”,全面的落實了他們理想中的“靈性生活”, 只是任誰也沒想到竟在短短幾年內,這個極樂之地會以那種方式收場。

根據奧修自己的說法,他要在美國創建一個自由、平等、超宗教、超政府、充滿歡樂、狂喜,以及意識覺醒的新人類所組成的世界。奧修認為,過去所有的宗教面對慾望的做法都是“過時的”、“製造問題多於解決問題的”,而現有的教育和政治制度都是倒施逆行,他將會從這裡開始改變這一切。所以他真的做了,而且是以當時美國民眾難以置信的效率建起了第一座城市。

“奧修莊園城”真的是一個完整的城市,也是一個“合法”的城市。根據美國法律,只要有150人的地方就可以申請成為一座城市。我對此很是好奇,所以在網上搜了搜才發現,原來這是美國一百年多前“西進運動”時所遺留下的特殊法規。為的是鼓勵分散各地區的拓荒公民能夠更積極的組建社會功能完整的城市。

就這樣,奧修手下來自世界各地的菁英前仆後繼的來到俄勒岡州荒野裡的這一片六萬三千畝(面積相等於曼哈頓)的谷地興建他們夢想的烏托邦。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們就建起了自己的行政機構、獨立的發電站、水壩、機場、車站、醫院、學校、購物中心、民居,甚至還有自己的航空公司、武器庫和生化武器實驗室,還有他們最主要的“產品”,可以容納一萬人的靜坐中心。

“產品”這話可不是我說的,而是這整個社區的總負責人,奧修的私人助理瑪.阿南德.席拉(Ma Anand Sheela )說的。她在後來的訪談中很直白的說,“靜坐”和“開悟”只是他們的產品,是一個非常聰明的“非實體”產品。

根據原本的計劃,奧修的住處是要建在“奧修莊園城”旁邊的一座山上,居高臨下,如君王一般俯視著他的門徒,然後由此為據點,開始擴大他們的國。這感覺就如同四百多年前乘著五月花號而來的基督教清教徒一般,他們厭倦了歐洲大陸上的混亂,希望能在這片新大陸建立一個屬於上帝的“山巔之城”。他們都是帶著崇高的理念而來,但奧修教和基督教清教有一個根本上的不同,甚至是完全的相反價值觀;那就是奧修的教義主張無自律的自由放縱、主張上帝就是你自己、主張性高潮就是開悟。

你能想像這種差異嗎?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衝突,何況突然來了這麼一班和當地居民價值觀差距這麼大、行為這麼怪異、不僅不斷挑戰原有信仰體系,而且還激進的試圖從政治上擴大的團體?奧修的“新人類運動”,對當地居民寧靜安詳的生活而言,是一場為時四年的惡夢。細節我就不談了,總之站在當地居民的立場來看,他們顯然是被入侵的、受干擾、受迫害的少數群體。衝突就此不可避免的爆發。

而在後來一系列與周邊居民發生的衝突後,奧修莊園城為了自衛,也“合法的”採購起了自己的武裝力量。入口處的三重哨站、還有內部無處不在,手持半自動武器的維和部隊、還有四時盤旋哨查的直升機。奧修組織內部為了因應這種外在威脅,居然也形成了等級森嚴的管理體系,席拉自己也常說,這裡有王、還有王后。根據俄勒岡州地方軍警處的報導,奧修莊園城裡後期所裝備的槍枝和彈藥總數,比整個俄勒岡州的警力武裝還多。

寫到這裡,我不禁想到那句著名的古希臘格言“當年的屠龍少年,如今手上也長出鱗來了”。不是說好了要構建一個全民自覺的“無政府社會”嗎?怎麼才剛區區七千人的一個鄉,就需要配備如此高強度的武裝政府機器,和高度集權的管理結構呢?

這種反差是不是和奧修的極端自由主義有某種詭異的關聯?有些人最終會變成自己所反對的對象,往往是因為矯枉過正,自己倒成了他。我又想起起尼采那句話“當你凝視著深遠,深淵也在凝視著妳”。這時候想起來,感覺有點毛骨悚然,或許這件事當年太讓我驚訝了,以至於我從來沒有仔細的好好去感受過,現在這種感覺是後怕。

據當年從奧修莊園城出來的人員描述,奧修莊園城裡的信徒,在那裡被要求無償或低薪工作,被要求一個星期七天,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以上,被要求不可以對現狀有負面情緒,還被要求遠離外界的人,不允許有私人的電話溝通,行動和思想也受到嚴格的控制。


雖然奧修和席拉在許多演講中一再的說,錢不重要,“只要能量對了,錢自然就有”。然而現實中,奧修莊園城裡組織的高層人員實際上是掌控了大量的資源,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

奧修本人接受了大量有錢信徒所送的豪宅,擁有92輛勞斯萊斯,大量的金錶和現金。根據席拉的說法,單單奧修個人的每月用度就高達25萬美金。此外,奧修莊園城的組織裡,社會階級鮮明,有錢、有權、有勢力、有捐贈的金主有著各種特殊待遇。而組織下層的人群,也就是那些在精神上和經濟上沒有能力離開這個地方的人群,很多都是被長期洗腦,被當作無償勞作的奴隸。他們被要求交出信用卡資料,他們和他們的孩子可以隨意被性侵,甚至被指示替組織非法的轉運逃稅所得的現金。

最極端的例子,為了控制那些他們從各地載回來幫助增加選票的流民,他們甚至可以在他們每天喝的水和啤酒裡下鎮靜劑。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說到這裡,我都總會想起傳說中西方極樂世界的“八功德水”。真是可笑。

不少人持有這種論調,認為奧修曾在印度被暗殺,後在美國被基督教會排擠打壓,最後被驅逐出境,這些都是一種宗教迫害的證據。這話只對了一小部分,公平的來說,這件事情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們知道奧修本人對印度傳統宗教統治階級的批評,和對基督教會的批評嘲笑從來沒有中斷。因此這些來自外界這些組織的反抗,本來應該是預料中的事。

在美國民間,“奧修莊嚴城” 裡面的修行內容原本一直是大家所關注的話題,後來一位潛入奧修莊園城裡的秘密記者所拍攝的影片內容被流傳出來後,震撼了當時整個美國的社會。數千名信徒貌似在強催眠下的集體狂舞,群聚在密閉空間內的瘋狂裸體互撲“療程”,還有鋪天席地完全的性開放景象。這些畫面不僅挑戰了當時美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還引起了周圍保守基督信仰居民們的極度恐慌和激烈反彈。

那些視頻的內容是瘋狂的,即便在四十年後今天的我看來,也有點怵目驚心,讓人消化不了。這些畫面大家可以在油管上自己搜一搜。看著那些視像資料,我能夠理解當初俄勒岡州當地當地普通市民的恐慌和反應。但是我也又不得不佩服美國的自由和法治精神,這些來自外界的反彈,都不是奧修想在美國構建一個改變世界的烏托邦模範國的實驗失敗的原因。

因為除了奧修的宗教團體,直到今天,美國依然還有著其他各種也在批評傳統教會的新興宗教基地受到憲法的保護。除非是發生類似人民聖殿教(The Peoples Temple of the Disciples of Christ)在南美洲圭亞那的那種嚴重集體死亡的嚴重刑事罪,否則美國政府並無權干預宗教言論自由。只是很不幸的,就在人民聖殿教大屠殺發生6年後的1984年,發生了的罗杰尼希教生物恐怖攻击(1984 Rajneeshee bioterror attack),一起被認為是美国历史上的第一次,也是最大规模的一次生物恐怖攻击事件。

(第三章)被荼毒的樂土

事情大致是這樣的,奧修莊園城的管理團體為了阻止選區內的反對者參與投票,贏得選舉,居然在沃斯科县达尔斯 (Wasco County)居民的食物和水源中投毒,導致包括當地警長、縣委員、法官、市民在內總共751人中毒,45人入院。根據當時的紀錄,受害者當中年齡最小的只有兩天大,年齡最大者87歲。這場恐怖攻击其中還有太多令人髮指的細節我就不贅述了,細節在最近奈(Netflex)飛推出的這部紀錄片裡都解釋了。

這部紀錄片,我想很多人都跟我一樣等了近二十年,只是等得久了,等得淡了。等來的結果坦白說沒有讓我感到太意外。除了因為許多內容我已經斷斷續續有所聞,也因為這個覆滅的模式與許多新興宗教的覆滅模式很像。

人類的組織結構很微妙,有時候一個組織面對外界越是激烈的打擊和壓迫,那反而會讓他們越團結,越是同仇敵愾。但如果是來自內部的質變,那往往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組織脆斷。奧修莊園城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例子,腐蝕從外人見不到的內部開始,從高層內鬥、接著鬥爭走向極端、最後引發嚴重刑事事件。

Wild Wild Country 這部六集的紀錄片完整的紀錄了奧修莊園城基地從建成到崩潰的始末,大家可以自己在奈飛上找來看,事實的還原度很高,都是第一手資料,沒有借助一句旁白。從各種當時的資料內容中看,無論我們怎樣用“陰謀論”去假設整件事情都是美國政府的計劃都好,無可否認的事實是,最先做出一系列暴力和犯罪行為的,是奧修莊園城一方,事件首先變成威脅美國社會的嚴重刑事案件,最終才被奧修莊園谷外的美國司法權力介入,新手村遊戲清場。

奧修在俄勒岡州的新世界次序實驗,其毀滅無關外界壓力,而始自內部,始於一位靈性主義者對社會本質的誤判。雖然,奧修在回到印度後曾經公開的宣稱美國雷根總統下過密旨毒害他,還宣稱美國政權極度害怕他的影響力,但是這種說法我覺得是完全經不起推敲的。

因為第一,奧修在美國俄勒岡州荒野中那7000人的團體勢力並沒有大到足以威脅當權者,甚至不足以贏得當地市級的選舉,所以也才有後來試圖毒害選區市民骯髒手段的發生。

第二,美國總統對其他許多更有影響力的政敵,或者敵對政黨的大量更有影響力的菁英尚且用不上這種手段,又何必對一個已經被美國社會普遍視為恐怖份子的奧修多此一舉?在這件事情中借助司法程序對付奧修,才更能符合雷根總統的利益。

第三,如果真的要對奧修下毒,又何必“毒不死”奧修,落得一個沒必要的壞名聲?這件事情如果說是當時美國逮捕,轉運奧修途中的官員出於歧視所為,這倒是很有可能的。但就算有,這是發生在罗杰尼希教生物恐怖攻击之後的事情。事有先後。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我們不能排除,那就是後來回到印度普納之後,奧修身上的症狀和他所宣稱的體內遺毒,極有可能原本就是他在突然被迫離開奧修莊園城住處後,所產生的戒斷反應和之前的體內藥物殘留。

罗杰尼希教生物恐怖攻击發生後的一段時間,奧修和席拉曾在一個澳洲的訪談節目中隔空喊話。奧修稱,席拉是在硬性毒品的影響下語無倫次,而席拉則稱,奧修本人沈溺於各種藥物的濫用,極度迷戀物質,並對靈性之類的事情一點興趣也沒有。

接著奧修說了一段我所能想像到一個男人能夠對女人所說的最惡毒的話,奧修的原話是:“事實證明,席拉是一隻完美的母狗。可以肯定的是,我沒有跟她做過愛,她一直想要跟我做愛,但我堅守一個原則,永遠別和你的私人秘書發生關係” ,接著現場信眾一陣爆笑。記得當年我第一次看到這一個訪談時,我對奧修的尊敬也在這一片如豺狽的嗤笑聲中消亡了。總之,奧修和席拉在那一段分裂後的“熱戰”時期,彼此都說了不少過格的話。

有趣的是,奧修莊園城的後期事件都與“毒”有關;投毒、毒針暗殺、毒品、互相放毒。樂土已成毒土。更有趣的是,發生了一系列這麼嚴重的大規模互相毒殺,竟沒有一人是官方上認可因此致死的。這還包括被席拉的女助理瑪.珊蒂(Ma Shanti B)以整支毒針注入臀部試圖暗殺的對象,也就是原要幫奧修舉行秘密安樂死注射的奧修的私人醫生,他也沒死成。

有人說,這太神了。但是,須知奧修莊園城裡可是有著獨立的生化武器研究室和專家的。我更願意相信這一系列的毒害事件之所以沒有致死,也有可能是席拉在計劃階段所設計的劑量,原本都不是為了殺害對方而設計。我覺得席拉不至於這麼做。

另外,在整個恐怖襲擊事件當中,美國政府應該說是被動的,而非預謀的,整個衝突的燃點起自罗杰尼希教與美國民間價值觀的矛盾。另外,奧修本人做為組織的實際領導,做為組織最宗教的最高精神領導,他有責任制約手下的犯罪。然而無論從個人行為上,和教義的思想上看,他不僅沒有節制或規範門徒的一切犯罪行為,甚至有鼓勵之嫌。

何況,根據奧修自己的交代,在他自己進入不與大眾直接接觸溝通的“靜默期間”,他的私人祕書席拉將全權代表他,奧修也只透過席拉做為媒介與外界通訊,因此對於這整件事情的發生,奧修本人無論如何負有不可推脫的“間接責任”。

雖然如此,根據我的看法,奧修本人在這件事情上,應該說是沒有“直接參與犯罪策劃”的。原因很簡單,美國政府有一千個理由希望能挖出奧修的犯罪證據。而在席拉逃離美國後,是奧修主動要求美國政府介入調查,並聲稱希望席拉能盡快被繩之以法。後來美國聯邦調查局FBI曾多次深入奧修莊園城做地毯式的搜查,甚至翻出了席拉數年來在奧修的住處和房間裡的所偷錄的竊聽磁帶紀錄,在所有的內容經過仔細檢視後,美國政府也沒有辦法找到奧修直接指使的犯罪紀錄,不僅沒有一點證據,連一個指控奧修的證人也沒有。所有的事件相關證人都指出席拉才是犯罪指使人。

就連當時和奧修已經徹底鬧翻,互相指控對方不是的席拉,在後來被引渡回到俄勒岡州,在法庭上時,也並沒有指控奧修。而是對各種針對自己的指控直認不諱。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實在沒有理由認為奧修本人曾經參與了上述的犯罪計劃。奧修唯一的罪狀或許真的是 “逾期逗留”。

(第四章)奧修是否真的那麼無辜?

“犯罪”和“犯錯”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有些人犯了罪卻未必有犯錯,有些人犯錯了卻未必犯罪。既然我們已經可以合理的假設了奧修在整個“罗杰尼希教生物恐怖攻击”事件當中沒有主動犯罪,那麼,奧修是不是像他自己在後期所說的那樣,自己並沒有做錯,做錯的全是希拉,是美國政治,和其他“餘孽”所為?我看未必。
我說做錯,並不僅是指那些有這邪惡意圖的犯錯,還包括因為“缺乏認識”、“不了解”所造成的錯誤。有幾件事情我們倒是可以放在一起考慮。

第一,奧修在“罗杰尼希教生物恐怖攻击”事件之前確實不斷公開強調的1990年將會是世界末日,這個世界急需一個新靈性人類領導的政府。同時他也給了席拉極大的壓力要求她必須要讓組織贏得選舉。根據席拉的說法,奧修是在受到一群來自好萊塢的富商們的蠱惑下,才開始了濫用藥物和提倡末日論。席拉害怕自己被這群好萊塢紈褲子弟架空,所以才不得已劍走偏鋒,試圖用“非正常手段”贏得選舉。

第二,席拉曾說,他自己從竊聽奧修和他的私人醫生的對話中確定,奧修已經從他的醫生那邊獲得了安樂死的注射劑,為自己能夠“有尊嚴的死去”而做準備。而後奧修曾不只一次告訴希拉,如果席拉不能做好他希望希拉做的事情,或者讓他太為難,他就會坐在他的沙發上為自己注射,然後安靜的死去。席拉也曾不只一次的說過,奧修很擅長利用人們的心理情緒弱點來操縱他人。奧修對此的回應是:“沒錯,我最擅長濫用他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幫助他們走上靈性醒悟的道路”。

第三,奧修選擇在奧修莊園城組織與當地社會衝突最激烈的時間點突然將自己與人群半隔離,退居幕後,宣布禁語兩年,並由得席拉等代表和助手去應付。這個行動本身,就有刻意製造不擔當第一責任人的嫌疑。雖然奧修宣稱這種靜默是為了不讓人們為了“滿足頭腦的學識”來接近他,但根據席拉的說法,奧修實際上並非真正的靜默,他還是會在自己屋裡接見各種”他感興趣的人“。

第四, 席拉與多位奧修身邊的門徒曾公開說,奧修長期依賴一氧二化氮(nitrous oxide)及安定(valium),且有三本著作是在一氧二化氮的影響下完成。我也記得奧修本人曾公開的說過大麻對靈性修練是有幫助的。濫用藥物雖然在70-80年代的靈性主義著當中是很普遍的現象,但這也提高了奧修和組織成員在藥物作用下走向極端的可能性。

第五,奧修出關後曾多次情緒崩潰,當眾爆粗,咒罵席拉和其黨羽,同時還連夜架起篝火焚毀數百本自己的著作和席拉的衣物,並宣傳這些著作是席拉的杜撰。然後奧修在美國執法人員面前又矢口否定自己是“宗教導師”。這些行為不僅反常,不誠實,而且有著明顯試圖滅跡脫罪的意圖。另外,如果那些書真的完全是席拉杜撰的,那他怎麼不早說,非得要等到事發之後才來扮諸葛?

第六,奧修在“罗杰尼希教生物恐怖攻击”事件發生後指責席拉盜竊了組織內數百萬美元的資金,並指責所有觸犯美國法律的行為都是席拉所為。但實際上他自己也犯了蓄意逾期逗留在美國的移民法律。可見他在“觸犯法律”這件事情上,帶有明顯的雙重標準。

第七,奧修在被驅逐出美國後,從未對發生在美國达尔斯及奧修莊園城的事情表示自己有責任,反而指控原本被他早期極力推崇的美國政府,儘管整件事情美國政府只是依法執行,首先突破底線犯下滔天大罪的是奧修手下的人。從美國政府後來對奧修及席拉本人的判決來說,應該是說是非常從寬了。奧修被遣送出境,而希臘只被關了39個月就因為表現良好被提早釋放了。

我以上所說的這些,都是奧修在這件事情當中,具體行為上不那麼straight,形跡可疑,並有可能構成後來悲劇發生的部分因素,讓大家去感受一下事情的不同向度。如果我們接受奧修他只是一個和你我一樣的人類,不是先知。那他就有誤判、信錯人、被陷害、陷害人、逃避責任、說謊等等行為出現的可能。而不會是像他自己表現的那樣,自己是由始至終沒有做錯的。

想要更完整的了解奧修,我們或許有必要放寬我們認識世界的眼界,用一種“非二元”的,多元的角度來看待人性。這個世上的人很複雜,有很多人確實是智者,但也是某種程度上的騙子。這兩種特質在同一個人身上並不衝突。奧修在很多場訪談當中都曾說過,他是“開悟者”,也說了“所謂的開悟,只是認識了自己,而不是無所不知,更不會知道有人在他房間裡安裝了竊聽器”。他也從來沒有說過他口中的世界末日是一種神通預見,他的說法更像是他自己的推理。從這點上來說,他的話還是比較實在的,至少是敬鬼神而遠之。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一頭藏起來的尾巴總又從另一頭露了出來,他在哲學層面上,可就不那麼真誠了。羚羊谷居民就曾經指出,和奧修組織的人員共事,最大的挑戰就是他們從來不說真話,不誠實。奧修曾經說過“要我真誠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根本不相信任何事情,也不相信有真相”,好吧,我們不去討論這句話的水究竟有多深。但在這種思想的加持下,說謊、欺騙、不反映事實、甚至欺詐作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就成了奧修組織裡的常態。至於這種“不誠實”是否也有“對內”和“對外”的不同標準,那就另當別論了。

(第五章)奧修思想當中的危險因子

或許讀到這裡有人會認為我對奧修對指控,早就圖窮匕見了。但事情真的不能這麼表面的來看,我長篇論述了奧修莊園城問題的始末,只是希望能夠藉此潛入問題的根部去探討一個人性與修行上的命題,不是為了批評。

罗杰尼希教生物恐怖攻击,只是問題的表象,是結果。從主觀因素來說,這件事情會發生,和其組織的指導思想內容脫不了關係。我們不妨設想一下,一個行為不需要負責任,說真話或假話完全“隨方便”來說,做任何事情都滑著肩膀,無擔當,絕不認錯的社會會是怎麼行進的?這裡我想更進一步去探討,這個教派的核心思想,是否有潛在的,導致整個“奧修莊園城”最終走向失敗的思想上的根基。這就要討論到奧修的思想了,雖然他不承認自己有過什麼思想,也不承認自己是宗教導師,有過什麼教義。甚至在信眾感到困擾時,奧修會乾脆承認他就是來混淆你的(i am here to confuse you)。

誠如俄勒岡州的一位指控律師說的,“在現實生活中,你不能即是有繳稅的,又是沒繳稅的”。 事實就是事實,非事實就是非事實。這種虛無主義應對社會所帶來的矛盾,顯然就是一個潛在的地雷。

在社會責任面前,在法律面前,幡動了就是動了。究竟是風動還是心動導致幡動,那是另一回事。我們不能跟法官和陪審團說我之所以會搶劫銀行,那是因為貧窮和一時的腦袋迷糊所導致。更不能說因為我的精神境界很高,搶劫銀行就是沒有搶劫銀行,沒有搶劫銀行也是搶劫銀行。所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異色,色不異空。”

任何把自身的主觀境界強加在世俗(俗諦)規範上的行為,都是一種詭辯行為。如果境界真的高,那麼就更應該能夠自主什麼時候應該空,什麼時候應該色。而非反其道而行,自尋煩惱。

相較於一般“純經驗主義”的神秘主義者而言,奧修是博學的,從紀錄片裡他早期在印度的書房書架上的藏書量來看,他也讀過非常多的書,有一定的哲學功底和宗教知識。而且,奧修有著非凡的口才,極其擅長從各種不同的教派當中抽取符合他教義所需要的概念和故事,來支撐自己的論調。他也擅長各種排外性、煽動性的修辭術。他的影響力絕非空穴來風,我自己也從他的教導當中獲益良多。但是在很多情況下,他也會歪著嘴巴唸經,按自己的解釋來斷章取義,曲解許多宗教的思想和哲學概念,或對各種龐大敘事的哲學體系進行“貌似相容”的雜糅。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將禪宗、老莊與存在主義(existentialism)當中的相似性揉合在一起,又將性力派的性高潮體驗詮釋成一種通往當下存在的”無念“狀態。沒有一般沒有哲學功底的宗教界讀者和民間老百姓,初次碰見奧修的思想時很難不被他的”博學與深奧“所震攝。但是如果對存在主義和宗教學有基礎認識的人,其實很容易就看出奧修思想當中有著強烈的存在主義內涵,雖然他又同時不承認自己持有某種“主義”,但明顯的,他受到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薩特(Jean-Paul Sartre)、基爾克果(Søren Aabye Kierkegaard)、海德格爾 (Martin Heidegger)等人的思想影響頗深。

存在主義本來是無害、積極,帶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種深邃人性體驗的哲學思想。以代表人物薩特(Jean-Paul Sartre)和加繆 (Albert Camus)的思想來看,存在主義的核心命題是死亡、孤獨、自由和無意義。思想的內容大意是:“這個世界本身沒有意義,人要接受現實本身就是荒謬的,而我們的存在本身需要為自己賦予意義,以此來實現自由”。薩特更說:“存在主義就是一種人性啟發”、‘’存在本身必須比本質或意義更重要‘’。另外,存在主義還強調“非理性”的重要性。

以上那些思想,熟悉奧修的朋友是不是覺得異常的熟悉?奧修一再地強調存在的意義和人的非理性體驗,他說,“不要太邏輯” 、“如果你認為必須依靠尋找某種意義而存在,那就意味這個「意義」大於你的存在本身,你就錯過了”、“存在,就是一切都意義”、“你必須無知,自由從此開始”,等等這些我們耳熟能詳的很有智慧的“教示”,實際上都是存在主義當中典型的論調。

另外,熟悉尼采的思想的朋友一定會發現,奧修對基督信仰當中禁慾主義的抨擊內容,幾乎是完完全全的承襲了尼采的論調,即認為那些教士對世俗慾望的怨憎與抗拒,源自他們不敢直視自己的慾望,又因為得不到,而產生的妒忌(Envy)。

雖然奧修的一根吸管插在存在主義的內涵裡,但不同的是,奧修對這些存在主義的觀點往後推導出不同的主張,比如,存在主義當中所說的 “接受現實的荒謬並試圖從中創造價值” 是帶有對現實進行深刻反思,然後從當下出發創造的積極思想,被奧修詮釋成“成為無知你就自由了” (否定知識與思考)、詮釋成“毫無節制的享樂主義“、詮釋成”頭腦和精神是分裂的兩種性質“。

奧修也將存在主義當中的“非理性”偷換概念成“神秘主義”。人的精神活動在奧修這裡,也被神秘化為”心靈“。他經常在演講中表示”不要用腦,要心靈去全然的感受“。彷彿人類心裡活動和精神活動是分離的一般,一者形而上、一者形而下,這種將人的整體”二元化“的闡述法,誤導了無數後代的靈修者。然而在現實中,沒有人,也沒有一種實驗能夠證明思考和意識是可以分開獨立存在的。一個沒有意識的人不會思考,一個能深入思考的人也不會是無意識的。

一旦這種粗糙的心智二元論的思想被信眾接受了,奧修的理論就順理成章找到一個依據,將一切自己言語和行為當中矛盾的、說不清楚的、晦澀與曖昧的全部歸咎於一種叫做“心靈的”,不可說明的,神秘境界。這種境界當中沒有是非真假,超然萬物。然後,一切你能想像的惡,都被包裝在這華麗的靈性詞藻裡,肆意的滋生。

喔對了,奧修還很樂於討論老子和莊子的自然和簡樸之道!老子的“歸隱田園”、莊子的“對現實世界不抱期望,認為只有單純的精神世界當是唯一的尋自由出路”,這些思想,都被奧修做了一番“獨到的”詮釋。不同是,他並沒有真的像老子和莊子一樣消遙於野,又相忘於江湖,那麼的瀟灑。

前面我們提到的席拉的助手,也是奧修的資深門徒瑪.珊蒂 (Ma Shanti B),她在離開奧修的教團後態度可就不像席拉那樣,對奧修的教義還保留那一定的認同,而是痛定思痛的徹底反思過去數十年那一場癲狂的魔咒,在她後期出版的書《破除魔咒:從罗杰尼希教徒的漫長回歸自由之路 》(Breaking the Spell: My Life as a Rajneeshee and the Long Journey Back to Freedom)” 一書當中就提到,奧修很像一種黑白相間,喜歡收集閃亮物件的鳥,他對物質的執著程度讓人感動困惑。

希拉儘管還認同奧修的教義,但對於奧修的物質主義,她更是直接在訪問中說她不覺得奧修對這個世界或信徒感興趣,他更喜歡鑽石手錶和勞斯萊斯。

如果一個組織,在構建社會次序的思想上存在先天不足,用一種傲慢的態度來歧視所有人類幾千內來積累的政治經驗和教訓,一概予以否定,但憑一種未經證實的理想去構建世界。那麼這種政治上的無知不會帶來自由,而是災難。這個邏輯,用在在政治上通,用在人的內心世界也通。人能獲得多少的內心自由,取決於他對自身心裡運作機制的了解程度。用佛教的術語來說,痛苦是因為無明,無明是指對自身心裡運作的不了解和錯誤認知而導致的一系列連鎖反應,所以佛教追求的是“明”。

如果奧修真實的內心體驗是“必須無知,才能獲得自由”。那麼很大可能是他之前所獲取的知識並非正知正見,所以他才會感覺到放棄這些“知識”,反而自由了。而這種釋然的自由感覺,給了他自信。

只不過這種自信的來路是可疑的,所謂“黑暗不能驅逐黑暗,只有光明可以” ,心理學上有一個概念叫鄧寧-克魯格效應(Dunning-Kruger effect),是一種認知偏差,形容一個人因為認知上缺乏周全的思考而活在自己虛妄的優勢上,形成所謂的謎之自信。而這種封閉的自信會加深傲慢,傲慢又會反饋加深無知。

這一點我們可以很明顯的在許多外界對奧修的訪談錄影中看到;當外界對奧修團體提出一些具體的質疑的時候,在訪談現場,奧修的信徒們在奧修無論做出什麼樣的回應之後(儘管是再明顯不合理),都會很有默契的,不斷地,集體發出哄堂大笑,彷彿提問者的任何一個問題都是極其膚淺和幼稚的。而己方的答案是多麼顯而易見的偉大、光明、正確,處於絕對優勢,只是對方看不清“真相”。這種“別人笑我太瘋癲 我笑他人看不清”的認知狀態,就很能體現鄧寧-克魯格效應。在這種狀態下,人是很難察覺到自己的認知缺失的。

這裡我們可以再深入一層去思考這個問題,我認為這種因為認知偏差而產生的“自信”是人類演化進程中一種攸關生死的心理防禦機制。面對錯從複雜的世間萬物,我們不可能全知全能,我們的理性也是有限的,但我們又必須構建一個信念來支撐自己走下去,不至於陷入無止無休的徬徨與慌亂,丟了生機。伏爾泰不是說了嗎?“即使沒有上帝也要創造一個出來”,信念是人類在最惡劣無望的情況下時的唯一“剛需”。

所以其實所謂“謎之自信”如果運用得當,反而是許多人得以成功的動因。關鍵是,這種自信不能是完全排外、封閉、否定一切他人的。奧修教之所以也被叫“唯一教”據說也是因為他是否定一切不符合他論調的,他是絕對不會錯的。但我覺得這種指控放在奧修一個人身上有點太重了,試問自古哪一位教主不是如此呢?這就是宗教這個系統的本質貢獻;有的提供信念,有的販售信仰。

既然席拉可以把奧修的教義當成一種產品來看,那我們就延續她的思路來看信念的問題。貨品有良莠之別,信念其實也一樣。完全脫離現實的信仰會讓人做出叛離現實人倫的瘋狂行徑。我想好的信念,或許更應該像一副變焦望遠鏡,在讓人眺望遠方希望的同時也能聚焦眼下的現實,不能一味的活在自己高深的境界裡無視覺當前的實際現狀。如果我們回望歷史,但凡能薪火相傳,保持興旺的宗教,無論其教義內在的思想境界有多高深,它總是需要搭配一個能夠契合,甚至引導其所處社會的行為規範,也就是所謂的戒律。

這裡在我們陷入“為批評而批評的陷阱之前”再提醒一聲,以上所說的,目的都是要退一步的來探討一個問題;“在這整件事情當中,我們假設奧修是完全無罪的,而且他還是抱著純粹的善意在推行他的教理,那麼他是否有在教義思想上的問題,是導致這場悲劇發生的,是值得我們審思的?”

(第六章)奧修的無戒之戒哲學

我前面提到,整個奧修莊園城的悲劇之所以會發生,原因很大程度來自奧修“對社會現象本質的誤判”,而這個誤判背後更深層的原因是,奧修“對人性的誤判”。奧修過度樂觀地高估了所謂“發生自內在覺知的自發性道德規範”,而忽略,或者說極端地否定了過程中外在約束的必要性。

撇開神秘主義的部分,我會把奧修定性為一位“極端的靈性理想主義改革家”。改革家不危險,極端理想主義很危險,即便這種理想是百分百出自善意的。

而說他極端,是因為他從一頭直接盪到另一頭,把“節制”當敵人,直接臣服於無節制的放縱,認為所謂當下唯一的意義就是放縱。就拿自我規範這件事情來說,奧修選擇了從靈性的高度來教導門徒,他有一組開玩笑式的“十戒”,其第一條戒律的大意是“不要去遵守任何戒律,除非戒律來自你的內在”。他希望教育門徒能基於覺知來產生自制力,而不是基於外在的,宗教所給予到戒律來約束自己。這種做法在理想層面很超時代,但在實踐層面等同災難。

他考慮到了精神解放後的疏通感,但卻忽略了那些還需要透過“戒律”來守護自己的身心,進而產生定力,然後才能產生自覺的門徒。他貌似忘了,從原有規範解放出來的人有兩條路,可能走向覺知,也可能走向無法回頭的放縱與沈淪。

再回到存在主義思潮的角度來分析,近代法國哲學家西蒙.德.波娃 (Simone de Beauvoir )是女權主義的存在主義代表人物(Feminist existentialism)。她說 A freedom which is interested only in denying freedom must be denied,翻譯過來有點拗口,大意是:一種只對否定自由有興趣的自由必須被否定。這種思想來到奧修這裡就成了一切阻止自由的規範都應該被否定。(西蒙.德.波娃 並不是這個意思)

在奧修被中文翻譯的許多書裡,都出現過一句鏗鏘有力的名言;“唯一的戒律,就是沒有戒律”。我在他的英文演講稿裡沒有見過這句話,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因為他的演講總是穿插著許多帶有啟發到笑話,而且從他極盡奢華的生活方式來看,他本人似乎貫徹了這個原則。自由,是不是就必須用穿金戴玉、和用各種極端的反社會言論來表達,我不知道。

但是如果沒有事情是 不應該做的,除非它“來自你內在的戒律”。那麼如果“不欺詐”不是當前來自你的內在的戒律,你可以盡情欺詐?不需要考慮後果嗎?如果“不殺人”不是來自你當前內在的戒律,那你可以肆無忌憚的殺人,不需要考慮後果嗎?

如果,門徒中有人,本來有這強烈性暴力傾向,卻不至於強姦婦女的門徒因為聽到“不要去遵守任何戒律”後,真的自我解放,進而去強姦婦女,那怎麼辦?不得不說,這種教義是給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席拉,開了綠燈,讓她在競選手法中極盡“頭腦”狡猾之所能,終至失控。席拉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也是受害者。

如果“唯一的戒律,就是沒有戒律”是奧修交給弟子們的教義,那麼始於美國俄勒岡州奧修莊園城的建國大業會早早地胎死腹中,實在是早已成了定局的一件事,是從開始那一刻就計劃了的失敗。我們怎麼能指望一群刻意被教導成毫無自律精神、不願意負擔社會責任的遁世主義孩子們去構建一個安全和諧的全球規模性的社會呢?

據說,奧修莊園城到了後期,已經成為美國各地流浪罪犯者的首選天堂。為了增加選票,席拉從美國各地招攬了上千名流浪漢進駐奧修莊園城。除了斂財、販毒、私藏武器、Wild Wild Country 這部紀錄片,其實還紕漏了一些婦女,甚至有母女雙雙在奧修莊園城被性侵的報導。這些都是已被揭露的,我想當年的奧修莊園城,或許還有更多我們所不知的細節正在滋長,但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應該怎樣去看待這一個教訓。

我依然記得當年當我見到那句“唯一的戒律,就是沒有戒律”時所感受到的思維禁錮被解放的震撼,多麼解脫超然的境界,多麼正確。彷彿一瞬間歷史上所有的政治家和宗教思想家都成了傻瓜,應該全部被推倒,他們怎麼就不懂無政府主義這麼簡單的解藥呢?我想,這也是一種“憤青病”吧。

幸好,最近我在德國的一位朋友提供了我一個完美的藉口,他說“別擔心!在德國我們有一種說法,如果一個人20歲以前不相信共產主義,那這人準是沒心沒肺(Heartless),如果一個人到了30歲了還相信共產主義,那他準是沒腦的(Brainless)。這句格言雖是德國人的幽默,後面隱藏著他們民族深刻的歷史教訓。我算是慶幸的知道了原來我的心和腦原來還在。扯遠了,回到正題。說回規範和制度。

一個沒有次序的社會,當然就等於人人可以為所欲為,做任何事情都不用負責,那不就是混亂狀態嗎?崩塌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我想起我的一位道家禪修導師白眉私下就曾說過一句話,整日習慣性的談隨緣、隨喜、隨心、隨順,到最後,必然是成了“隨便”、“隨慾”。人性如此。

雖然每個人都是一個生物個體,都應該要考慮自己的利益,要有一定 程度的私心。但人類也是群體動物,遇上難度系數更高的自然生存挑戰,想要結群打怪的優勢,個體就得願意放棄部分的私心,讓渡部分眼前的利益,形成人與人之間彼此可以信任及長期互利的契約,這種契約在古代就是族規、戒律,經過不斷的完善和發展,在現代就是司法和政治。

我剛剛說奧修是一位“極端的靈性理想主義改革家”其實還有一重意思;他並不是政治哲學家、不是政治家、不是社會學家、不是法學家、不是教育家,不是歷史學家、卻越界做了他們範圍內的極其專業化的工作,並且天真地認為自己能做得更好,這顯然也是問題之一。如果奧修對歷史有足夠的認識,那他肯定會知悉歷史上所有得以形成規模,並發展茁壯的氏族社會和宗教團體,無不有一套嚴格的組織規矩。

摩西帶領希伯來人走出埃及後,還在半道上第一件做的大事就是急忙在西奈山上“降下”了十戒,也就是後來猶太教、基督教、回教各自版本的十戒。佛陀本人及其同時代的阿羅哈和弟子們至死都在強調堅守戒律,即便是向來強調“道法自然,無為而為”的道家也是在道教組織的形成後才開始發展起來。

即便回到國家還沒有形成,人類最原始的社會狀態,住在山洞裡還在茹毛飲血的人類都有自己的社會規範,有族規,有政治。現代靈長類研究就發現,連黑猩猩都懂得用階級政治來形成族群內的次序。尤其年長的黑猩猩,更是善於透過各種手段,來平衡自己所在社群內的政治平衡,因為連黑猩猩都知道,一旦沒有了次序,整個族群即刻就會陷入無盡的混亂和血腥暴力當中,最終誰也得不到好處。

人類從幾萬年前還是數十人一個聚落的社會,發展到後來幾十萬人規模的國家,上千萬人規模的帝國,到現在全球化同時又多元化的國際社會,是一個不可避免的趨勢,也是極其複雜的課題。每一個階段的發展都會帶來新的挑戰,稍有不慎就會導致無法調和的嚴重衝突與混亂,最後陷入無止盡的內亂與戰爭。

而要想要把這麼大一個規模的人類連結起來正常的運作,還要構建一個更穩定和諧的新次序,不能靠一種崇高的理想和直覺,而是在構建的每一個環節都必須不斷的回去吸收已經被檢驗過的歷史的教訓,用前車之鑑來審視所有新的政治提議,然後小心翼翼的做調整,這是一個極其複雜及艱鉅的過程。

我們今天習以為常的公權力,持社會安全的警察,司法結構,還有可以監督公權力的自由媒體,都是在無數次血與淚的歷史中摸索出來的昂貴教訓。這當中當然也還存在很多有待改善的弊端,必須不斷的試錯和改進,但不等同於像奧修所說的那麼容易,一切“放任自流“就好了。

如果“完全無規矩的自由”就是他回答給那個時代的解藥,那麼他其實什麼也沒回答,一句自由,誰的天性不是崇尚自由?如果我們生命裡的所有”需要“和”想要“都不需要代價,那麼我們可以完全的自由,只是無需努力就可以獲得的自由,也很容易腐敗成空虛,接著,慾望就接手了。

我想自由的可貴,只有在我們曾經用不自由的自我規範去換取時才能體現。而奧修口中的”自由“,更像是他對印度舊社會公權力及宗教制度的反抗,這種反抗源於他叛逆的性格,據說連他的靈魂都是叛逆的。考慮到奧修所處的年代和舊印度社會,敢於一人對抗全印度宗教階級,指出弊端,他的叛逆精神顯得尤為珍貴。叛逆精神是自由主義的主要內涵之一,但單純的反叛不會自動升級成自由。

當然以上說的這些我只不過是借題發揮,調侃一下奧修,我們都知道在現實中,他自己也不相信他自己說的那一套。看看奧修莊園城一個小小的數千人社團有著多麼嚴格的社會分層就知道,他說的是一套,做的其實是另一套。或者說,他說的這一套‘’無需戒律“法則只適用在他自己身上,對於追隨者他實際上是採取了從精神上到肉體上高壓控制的手段。但這個不能只怪奧修言行不一,而是說至少在實踐層面他是懂得修正錯誤思路的。

畢竟,我們人類依然是大自然中的一員,無論我們願意與否,依舊會遵循我們自然演化出來的社會性本能去發展。一個沒有辦法產生次序,處於混亂的集體會被淘汰。能產生協作優勢而存留下來的集體肯定有自發的各種社會規範或戒律。這種次序就連在動物界也會形成。而奧修為反對而反對的同時,他似乎沒有了解到我們現在這個現實世界各國現有的法律及法規,原本就是數千年社會經驗的積累,經過不斷改善、優化,演變出來的幾種社會制度。

用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態度去一次過推倒所有現有制度就自動解決了問題?這種作法在極端的同時,也顯得尤為天真可愛。十八世紀的法國大革命就給過我們全人類一個重大教訓,讓我們清楚的認識到,單純的激烈反叛,即便成功推倒了原有的社會結構,不僅不會帶來次序與幸福,反而是社會結構崩塌後接二連三更多的血腥反叛,四十多萬人在大革命反覆不斷的內戰中喪命,雅各賓派和後續上來的反叛者之間反覆的傾軋,每天都有數千人被斬首,只因為過度執迷一直還未被實踐過的理念。

簡單粗暴的打破一切從來的做法從來沒有成功的例子, 無論是在西方還是近代中國的太平天國和共產主義理想主義,最終都是以犧牲成千山萬無辜者的代價,走向破產。即便是今天我們所熟知的所謂民主制度,其實也用了數千年的時間,從希臘走向羅馬,走向美國,一步步演化,逐漸優化,搭配兩黨制、代議制、三權分立等等、媒體言論自由等等系統,形成目前所知“最不壞的一種政治體制”。它也不是從天而降的簡單理念。自由從來是昂貴的,不是僅憑空想就能摘得。

自由,不是推翻原有次序後的為所欲為,而是在認清自由的代價後,在與外界和自我的相互認帳與妥協中,取得的一種次序感。不僅在社會關係中如此,在心靈的維度也有類似的規律。我也是很多年後才稍懂這個道理,越是自由的心靈,越是來自能自律的意志,而不是各種“酒肉穿腸過”的狡辯。

如果我們活在一種存粹的精神世界,那麼或許自由會更便宜一點,又或許我們根本就不需要自由這個概念。但是活在有時空現象的物質緯度,那麼形體行為上的自由這個需求則必然尾隨代價。

也就是說,無節制的隨心所欲,並把隨心所欲當成一種“高境界”的任運、自在來想,想起來固然很自由。但人們往往忘了一個道理,自由也是有代價的。如果一種自由是沒有代價的,很可能這種自由本身正是另一件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的代價。說白了,奧修對自由的認識,存在問題,並且在實踐上狠狠的觸了礁。

用近代德國最具影響力的哲學家伊曼努爾.康德(Immanuel Kant)的話來說,“自由不是你想做什麼都可以,自由是你可以不被迫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這才叫自由”。

或許這樣說會讓許多信仰奧修的人感覺不舒服,但請諒解我並不是站在一種討論教義優劣的宗教討論語境下去討論奧修。而是把奧修還原成和我們每一個人一樣的普通人去探討。奧修當然是一位偉大的思想家、靈修家,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犯錯。尤其是在政治理念問題上,從來就需要實踐後才能知道真章,奧修的理想實驗的失敗並不可恥,即便當年柏拉圖所提出的哲學王理想國也沒有保證成功,馬克思社會主義在實踐之前聽起來也是完美的烏托邦理想世界。但即便社會主義已經破產了,也無損馬克思在人類思想史上的貢獻,他所指出資本主義社會所存在的弊端依然成立,只不過他開出的處方無效而已。奧修的實驗,畢竟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寶貴的經驗教訓。

說到這裡,感覺又好像通篇都在站在世俗和各種教條的角度去指責奧修的謬誤和不合理處。那我們是否有可能用一種超世俗的角度去看到奧修的另一重內在呢?我想是可以的,也是必須的。否則這通篇的探討,總歸是又一番比較深入的八卦炒作而已。如果今天大自然一場災害把人類的世界毀掉,回到在大自然的萬物之中,卻又哪來的是非對錯,人情世故呢?用奧修的話來說,“你不會在自然的山野中見到一朵花或一株草上面標籤著“對” 或 “錯”,”這一切世俗煩惱,只存在於人類的腦子。

(第七章)奧修的靈性觀與藥物

用一種超出人類的角度看奧修並不是要替奧修開脫,這裡無意袒護奧修,他也不需要誰來替他袒護。入世就得遵循世間的規律,受到社會規範的束縛,這是為了社會的周全。南泉斬貓可以把境界說得很高,但放在今天這就是犯了虐畜罪,可以被拘捕。放在佛陀時代就是殺生重戒,理應被驅逐出僧團。奧修的教義的確存在不可狡辯的問題,但這不代表他在精神上就絕對沒有超脫性。

如果我們不從一種靈性上的精神境界去討論奧修,我們就只能夠止步於此。 很難看到事情的另一種面貌。但是討論靈性開悟這種自由心證的問題,這就好比在華人的圈子裡討論去“中醫”和“轉基因”問題一樣困難。

其實說到靈性,靈魂,靈修這道崁,就沒有什麼客觀性可言了。我們前面所說的一切認知全部都將顛覆。從靈性的角度來看,直至目前為止我們的討論都是膚淺的。

奧修有沒有開悟?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因為這是典型的”偽問題“。我們對於什麼是”開悟“根本就不會有一個客觀的標準。當然也就無從討論奧修究竟“是不是開悟”了這樣一個問題。但是,對於什麼是”靈性“這個問題,我們倒是有可能給出一個比較容易理解的描述性定義,我們先來描述性的定義所謂的“靈性”吧。

靈性主義當中的“靈性”,是一個在不同派別之間定義非常混亂的描述。往高了說,靈是一種原力,是本我、是一、是梵、是佛性,我們所感知到的一切精神活動都不過是靈性的一種表面呈現。往低了從感覺層面說,那就是一種意識得到,卻無法形容的主觀“感覺”和“感受”。至於是怎樣的感受才叫“靈性”?那是各個派別各自表述了,但它必須是現世當中一種可以被我們感受到的感覺,否則你怎麼知道它存在對吧?

不要嫌棄“感覺”、“感受”、“感知”這些樸實的現代詞彙不夠高大上,配不上靈性。實際上我們對時間、空間、以及自我存在的感知,都要透過感覺得到的經驗裡去獲得。我們有必要在探討靈性問題時抑制住自己試圖講靈性變成一種不可逾越的神聖代碼。否則任何針對靈性的討論都是雞同鴨講,不會有所推進。

我們從假設開始吧,我個人是願意“相信”奧修確實曾經達到某種特殊的精神狀態,我就姑且稱之為“合一”吧。你要理解成見“佛性”也無不可。奧修說他在21歲開悟,然後在經歷了這一種特殊精神狀態之後,他就深深的活進了他的開悟境界裡,漸漸脫離(偏離)了世道倫常。

在奧修定義的“開悟者“眼中,一切都是愛,一切皆可為,哪有什麼對與錯?也因此,我在這裡想插一句對奧修的信仰者說,這一篇文章的討論,我並不認為這些針對奧修的討論對他而言是一種指控。如果一切都是愛,一切都沒有對與錯,哪又何處惹塵埃?哪裡來的指控?或許奧修莊園城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真的都不重要,他的旅途只是完成了一次對世界的啟發。

對一個活在精神世界的人去進行誅心,顯然是不適合的。打個非常不恰當的比喻,法庭如果能夠證明某個罪犯有著精神疾病,那麼這個罪犯之前所犯下的罪行就可以被論證為不是他當前這個主觀人格的所為,而當前這個人格則無須為精神疾病所引發的不自主行為負全責。我當然不是要說靈修和精神疾病有關,而是說,從精神層面看這個社會當中我們認為應該很被當真的議題,其意義是不同的。

對同一件事情的觀感,人在不同的精神狀態下是會產生不同觀感的。酒精前的意識和酒精作用下的意識也是不同的。說白了,對於某些已經深深的“遁入”自己精神世界的人來說,塵世種種,凡間一切,都是如夢亦如幻,“不重要”。再打一個也不怎麼恰當的比方,對於一個瀕死之人,即將回歸於一的心靈,我們怎麼能期待他對現世的一切,有著和我們一樣的觀感和評斷呢?

因此我們無法從凡俗的道德倫理角度去評論一個人的精神境界,這裡我們需要完全放下所有批評,我純粹只是在做一種對不同靈性觀念描述性的自由聯想和探討。大家權當遊戲看看就算。

我在前面留了一個扣子,那就是關於奧修濫用藥物的問題。這同樣是一個難以迴避的課題,討論“特殊精神狀態”這件事,本來就離不開天才、瘋子、修煉者、精神藥物作用,當然,還有騙子,這幾樣有時候獨立,有時候同時作用的因素。事實上,有太多證據指向奧修受到藥物的影響,除了前面我們提到的那些,他自己也未曾否認這些事實。再有就是他曾要求自己的私人醫生為他準備安樂死注射,一種無痛自殺的藥。

我不知道讀者用現代的道德眼光去看奧修這一系列的自殺操作時會怎麼去想。但我看到的是,他和我們凡人和一切有情眾生一樣值得同情,也在追逐生理上的愉悅、規避痛苦。我一直懷疑,奧修希望自己能死得有尊嚴這個想法,同樣是受到存在主義哲學家加繆在《薛西弗斯的神話》中稱“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就是自殺”這句話的影響。宗教靈修者自殺並不是一件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即使在原始佛教的記載中也不難見到已經了脫生死執著的阿羅漢為了斷絕生理上的痛苦,而選擇自殺的例子。

我們會覺得這個說法很衝擊,往往只是因為現代社會對“自殺”這件事所灌上的道德觀念強力膠所致。在另一個時空裡,聖戰的自殺可以被理解為道德高尚的,行為。在未來,安樂死也可能被理解為對人性尊嚴的一種關懷。

另外關於奧修與藥物的問題,我認為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社會道德語境去一句話概括“奧修藥物上癮”,並不是一個很公允的指責。因為自從人類社會在大約三萬年前演化出宗教這個文明產物開始(我以史前雕塑“獅首人身”Löwenmensch 在德國Hohlenstein 洞穴被發現作為起點),人類想像力、鬼神的信仰、哲理、催眠、精神藥物的歷史就算開始了。當然,這個歷史還可能更早。

從非洲到歐亞大陸,再到古美洲,幾乎在古代世界各地區人類部落中的宗教祭祀活動中我們都可以看到精神藥物的影子,酒精、菸草、罌粟、大麻、咖啡果、毒蘑菇,還有各種更強大的致幻劑、啟靈劑、精神游離藥都普遍存在於人類的集體祭祀活動中。宗教、神秘體驗和精神藥物原本就是孿生物。當然,我這麼說不是說精神藥物無害,而是客觀的指出宗教與藥物的淵源。

到了後期許多比較成熟的宗教發展起來的時期,許多宗教的創始人都對精神藥物的危害和上癮性有一定的認識。但即便如此,不同宗教間對何謂有害精神藥物還是所有出入。比如佛教與回教認為酒精有害必須迴避,主流基督教則把紅酒當成宗教活動中的聖血來流通。中國古代道教的煉丹和修仙者的煙筒也同樣是一種精神藥物的使用。

說了這麼多我是想還原一個視角;奧修作為一古印度神秘主義宣揚者,他對精神藥物的這種毫不避諱的探索和最終的失控,是有其歷史傳承性的。加之,在他所活躍的那個七十、八十年代,對於究竟什麼是有害藥物,在社會上也還沒有形成很清楚的共識。對於奧修的這個問題,我們無法單純的用現代道德的視角來看,否則難免形成先入為主的道德屏障。

我們同樣也無法因為這點而去論證說奧修的一切精神境界都是藥物作用下的產物,因為根據他自己說法,他早在21歲時就經歷了“開悟”狀態。這個“開悟”是經歷很多世的修煉,他這一世用了21年才完成的“開悟”只不過是走完了他上一世在最後一步修煉完成前被刺殺後的那臨門一腳。

好吧,隨他怎麼說,我們也不排除奧修是在所謂的真正“開悟”後,又因為過度自信而陷入現代強烈化學精神藥物的陷阱,畢竟這種案例在靈修界也不是沒有前例。開悟只不過是一種精神層次的超越,並不代表開悟者就能違背物理、化學、腦神經系統的運行規律。精神世界和物質世界本質上都是能量,存在其一體性,不應被割裂看待。

即便是佛陀和耶穌,你給他注射一劑高濃度的純酒精,他們也會爛醉如泥。開悟者是人,沒必要把他們逼成神。

我想起在《魔戒》系列的原著裡,作者托爾金(J.R.R. Tolkien)用了一個很有趣的手法來譏諷白袍巫師。他寫道中土世界的巫師之首白袍沙魯曼總是在調侃灰袍甘道夫被菸草麻痺了神經,不夠清醒。結果是沙魯曼自己在好奇心驅使下偷偷嘗試了產自夏爾的菸草後,自己卻不可自拔的上癮了。反被甘道夫在聖白議會上譏諷了一番。托爾金故事中的這番設計,一舉完成了對菸草上癮的警戒和開釋兩項深意。擁有人類軀體的甘道夫和沙魯曼雖然都沒能擺脫物理肉體的束縛,對菸草上癮,欲罷不能,不過這依舊沒有改變兩人各自走向光明與黑暗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第八章)妄談奧修的精神境界

奧修的特殊精神狀態究竟是靠修煉,還是靠精神藥物引發的這個問題,就如前面我們說的,從宗教與靈修發展的歷史來看,這兩個途徑實際上都是常態。關鍵在於,透過特殊的精神狀態這個途徑,奧修修證了什麼?如果最終他所獲得的所謂超脫是可以不再需要不斷餵食精神藥物,而獨立生長,那麼透過什麼途徑也就不再重要。否則如果到了最後,這個“證悟”居然是還需要靠精神藥物來維持的,那麼也只能說他是修證成了一位藥物依賴者而已。

既然說到要從境界具體的表現來看,我們不妨回看奧修所談及的精神內涵表現有哪些特徵。以下僅僅是我個人對奧修的分析,歡迎用批評性的角度來看待這些分析。

奧修的靈性主義內涵,是複合式的,雜糅了東西方許多哲學和靈修派系的思想,在修煉這一面最突出的特徵,我認為是婆羅門教的“梵我合一”、密教的 “性力派”、回教“蘇菲派” 、基督教的“寬恕”。這些修煉的觀念之間有很多是可以相互呼應的,比如蘇菲旋轉和性力派的練習目標是達到“活在當下”的狀態,專注於當下,擴大覺知意識,感知存在。這取向也恰和前面提到的 “存在主義”思想所有相應,是什麼在感受當下?那就是一種存粹的意識,就是一種存粹的存在嘛。

當人類的意識在專注於當下的練習中茁壯,對現實周遭的感知度擴大了。那些平時浪費在創造虛假時間感與空間感的精神能量,也就回流歸於眼前的一切,讓生活中的感知變得鮮活,而那些造成我們心理大部分憂苦的對過去無意義的回放,和對未來的想像投放,也就被削弱了。人的滿足感自然獲得一些充盈。

而當一個人能夠從更安住於當下中獲得滿足感,他的意識就能更多的用於感受周遭的生命,對一切有情眾生更加感同身受,產生強烈的同理心共振,產生一種對生命與存在的接納與連結。這種與整體的連結一旦形成,哪怕只是一點點,一個人對世界的冷漠感、疏離感、孤獨感、與寂寞,這些一般人因為活在如潮水般顛倒妄想中所形成的不間斷,無法滿足的那種精神痛苦,就會被進一步削弱。取而代之的是對現狀的滿足感與融入感。

如果一股意識能維持在這種正反饋的方向不斷前進提煉,加深對你時間與空間錯覺的突破,那麼產生一種更深層的所謂“交融”與“合一”的感受,完全是可以達至的。簡單說,這是一個生命能量從“躲活在大腦編織的故事中“轉移到“勇敢的活在自然現實中”的過程,沒有什麼太神秘的。這一切都是一種培養慣性感受的技巧。

我以上所描述的,只是一般內觀實習者都會出現的心路歷程,並無意真的深入討論究竟東方各神秘主義教派所說的“合一”與“開悟”、“開竅”、“覺醒”等等這些概念的實質是什麼,又或者討論這些概念之間孰是孰非、哪一種開悟“比較究竟”之類的問題。對於這些主觀上的感受,每個人會因為不同文化和宗教背景,而產生不同的觀感。對一種主觀感覺去做一錘定音的形容和定義,就如火中取栗,結果只會導致無盡的紛爭和誤導。

雖然我們無法從高的標準去了解奧修的境界究竟有多高深,但我覺得從最低標準來檢測一個人的境界,是做得到的。這就像我們普通人無法去衡量一個人的學識淵博究竟到程度什麼程度,但要知道他是不是有小學畢業的水平,還是比較容易衡量的。對於衡量一個修行者的底線那把尺,就是他面對慾望和煩惱時所會出現的反應。用佛教的用語來說,就是從渡越煩惱的程度來看。

我個人是這樣看待奧修式修行的。在教義上,儘管奧修的每一次演講,每一句話都極具說服力及渲染力,彷彿一種高深的魔咒。但如果把它才分開來分析,就如我們前面探討過的一樣,這些對當代人心理需求如此應景的,具有震撼力的思想是其來有自,原本就取材自對近代社會最有影響力的哲學思潮和與之相聯繫的古代宗教思想。

奧修作為一位哲學系教授能夠將這種古今思想做梳理整合,做輔以神秘主義式宗教性發揮,對一般群眾產生這種腦力激盪式的頓悟體驗,並不是一件太值得令人稱奇的事情。

當年的洪秀全也不過就是從廣州的基督徒梁發處拿到一本薄薄的《勸世良言》基督教宣傳小冊子,那些思想被他稍做演繹,杜撰一套天兄天弟家譜,帶回廣西鄉下就足以發動打下大清半壁江山,傷亡近一億人的太平天國大戰。奧修作為擁有哲學教授功底的宗教家,他的發揮比起洪秀全並不能說有多突出。

因此在我的觀點裡是這樣認為的,“談境界而不看實際行為修養就等同於耍流氓”。高境界的話在網上扒一扒誰都會說,判斷一個人的境界還是得從他的實際行為上去來看,而不是去聽他怎麼詮釋那些行為。這個標準也可以用在衡量自己的實際境界。

禪師那些形容自己境界有多高的機鋒,和成功者的雞湯文一樣,帶有一定的啟發性,總是能給你一種突然頓悟真相的解脫快感,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如大腦風暴一般刺激的精神特效藥會產生抗藥性,用著用著,就漸漸無感了。

打比喻,我從一顆薄荷樹上摘下串薄荷葉給你,剛拿在手上的時候的確實陣陣清香,但沒有根系的枝葉終將枯萎,他也經不起暴雨狂風的試煉。根系的發展,總是需要經受時間的歷練,或者在最硬核的髒土裡經得起各種黴菌侵蝕的腐蝕才能煉成。同理,精神上的實質境界,也不會隨著最容易腐朽的慾望漂泊和妙語連珠就能煉就。

玄言妙語雖然在思想境界上能帶給人陣陣啟發,但卻在面對內心真正的常駐煩惱時,很難起到穩定,實質的幫助。在這個階段我學習到的是,思想層面的腦修,和精神層面的修煉,是兩個不同維度的事物。腦修和精神上的修煉在正確的比率下,是可以互補的,如同植物的根與葉。反過來說,如果只有一心一意的精神修煉,卻沒有透過正思維與外界客觀世界之間的不斷校正,同樣也會走上歪路。

奧修本人的”腦修“成就是毋庸置疑的,從他雄辯的才能上看,絕對是一口頭上究竟的天才。至於他在精神上的修煉如何,我不清楚。然而我相信任何在精神層面上達到能夠初步渡脫煩惱的人,在面對慾望時是比一般人更有基礎抵抗力的,而不是非得往縱慾的方向瘋狂的衝刺,溺求依靠某種不間斷的狂喜狀態來擺脫苦惱。

因此,我一般判斷一位修煉者是否真實有證量,首先看他的戒行。我對能真正在行為身教上做到受戒的人,是格外尊重的。因為用同樣的觀察來檢視自己,我就能看到自己做不到很牢固的戒行,自制力多有不足之處。對於那些無所不為,卻能在口頭上非常維摩詰式”酒肉穿腸過‘’的人,我心裡鮮有敬意,更多的是同理心。從這一點上來說,奧修並不過關,我無法排除對他實證境界的疑慮。

何況,如果我們用佛教的角度來看,“狂喜的維持”,顯然佛教的四諦思想有所違背。佛教講的是寂滅。講的是承認苦、接受苦、了解苦、遠離苦的根源、遠離慾望、滅苦,進而獲得安寧與平靜。我再能詭辯,也很難把無限性高潮與坐在菩提樹下透過內觀獲得解脫的佛陀,和終身堅守戒律直至生命最後一刻的眾阿羅漢弟子劃上等號。

要高潮就說高潮,何必非得往解脫上扯呢?難道說沒了性高潮,那份開悟就跟著沒了嗎?難道開悟的是你的身體與感官?如果非要說奧修的開悟是一種開悟,那我只能說,那不是佛教的開悟。

如果過我們把佛教概念中的開悟狀態形容成一個人初步通了水性,不用再在水中手忙腳亂的瞎掙扎,並能夠開始靜下來見到遠處的彼岸。那麼學會游泳只是通往彼岸的第一步。懂得游泳固然可以慢慢,謹慎的遊往彼岸,但懂得游泳的人同樣也不會選擇游過佈滿危機的鱷魚潭抵達彼岸,更不會傻到帶領一群還未通曉水性的人跟著自己躍下鱷魚潭。這點算是我對奧修教法的一點控訴吧。

自己感覺到比較諷刺的是,有時候這些所謂的靈性思想所扮演的角色,恰恰是它們最喜歡調侃的“頭腦的遊戲”而已,和硬核的內觀禪修對精神與意識的實質改變相比,那些玄妙言語堆砌而成的靈性話語,有時候更像是適合拿來送禮的高級雞湯。

容我囉嗦的再一次澄清,我不是說這些思想對於智慧的增長沒用,而是說它們和人類世界的許多普世知識一樣,有其啟發作用,並且也有適用範圍,而不應該被信仰為一種超然、神聖、不可質疑的絕對智慧。否則這種對智慧的認知與執著,終會在我執的催化下癌變成最頑固,且隱蔽的愚昧。

畢竟,如果剝掉信仰的光環來看,就算是大乘佛經(我的觀點為大乘非佛說)裡所謂“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所謂“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些被宗教灌上“大智慧”的思想,在現代的眼光看來,也不過是一些物理常識。這類在古希臘和古印度哲學當中都可以見到類似的對世界本質和心理現象的辯證法,沒必要被拔高到成為我們去平等認知其他知識和思想的障礙。

當然,奧修所在的時代比過去的世界更複雜 ,我們除了用“思想境界”和“精神境界”的維度來看他的問題,還有一種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我們前面說到的,奧修確實有過精神上開悟的體驗,但最終敗給了現代藥物,如果他活在20世紀之前,情況或許會好點。但這也沒有什麼好稀奇的,如果你用鐵器在佛陀的大腦上狠狠一錘,恐怕也會大腦失常?佛陀既然是人類,當然也受到肉身大腦限制。至少,在物質世界是如此。

誤以為練就超然的精神可以脫離肉身限制無所不為,或許是奧修和許多當代修煉者的最大的陷阱,尤其在這個化學精神藥物昌盛的時代。如果第三種假設是事實,那是奧修的悲哀,也是時代的悲哀。我將為我們的世界因此又走失了一位偉大的精神導師而感到嘆息。但我相信他在脫離崩壞的肉體和大腦後,依然能回到他的本來面目。

(第九章)結語

奧修問題本不應該有什麼結語,他莫名其妙的一生旅程為無數的尋道者帶了無盡的疑惑和想像空間,沒有一個單獨的人能為他的存在做一份結語,恐怕他自己也做不到。但我的文章總是要結束的。我想提出那件在奧修莊園谷發生的事作為我對奧修問題最後的示意。那一天正是奧修的私人醫生被席拉指使的瑪.珊蒂在臀部扎上一針差點死亡的案發日。

憑良心說,瑪.珊蒂和席拉的這一動作,是護師心切。因為當天原本就是奧修宣布要進入圓寂儀式的大典日。席拉是透過竊聽獲悉奧修和他私人醫生的對話得知此計畫。我不清楚奧修有沒有誠實的對徒眾們承認他將是透過注射藥物進入圓寂,抑或是打算藉此表演最後的滅度神蹟。雖然最終因為席拉等人的阻撓奧修沒有走成。

不過無論如何,他在那個時間點原本選擇了離開,至少說明了幾點;奧修對世間權力與物質享受的眷戀並不如表面上那麼膠著,他或許控制不到自己的精神與身體,但他願意選擇有尊嚴的撤離。這種神秘的驟然離開,也可能是他想留給世人的最後鼓勵。

看在這個點上,我不同意一些現代的靈修者將奧修視為單純的邪教頭目。畢竟他沒有走上的經典邪教大屠殺路線,畢竟他還有到適可而止的覺悟。至於他最後玩的是“化學升仙”還是“靈魂升仙”,現在看來意義不大。

回顧奧修的一切,或許他帶給那一代靈修者最大的啟示,正是在於他讓世人看到了一位開悟者並不是全知全能,萬般皆是的。他會犯錯,會迷失,會無助,這才是更貼近你我每一個人實境的訓示。我們沒有必要過度苛責奧修的過錯,畢竟他不過是和所有人一樣,渴望離苦得樂的芸芸眾生之一。但我們絕對有必要從奧修身上吸取教訓。我自己從他身上學到的最寶貴教訓,就是懂得不迷信聖人,懂得合理懷疑,學會把主觀境界的事,和客觀世界的現實分清,並去尋找其中的平衡。

中國有句諺語:“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心轉”。修行是“轉心”的功夫,是去優化自己的主觀世界。心若轉成了,收著就好。心轉了不代表路就會因我轉,更不代表山會因我轉。獲得了境界就以為世界會為自己的意志而改變,那顯然是妄念。既然要繞過眼前那座山,還得老老實實帶著優化的心境,遵循外在的客觀規律,踏上那條崎嶇山路去前行。

如果修行是“心”,社會現象是那崎嶇複雜的“路”,而自然法則是“山”,那麼奧修用自己主觀的境界來過度簡單的解讀外在的客觀社會現象、並意圖透過一種烏托邦的理念徹底解決社會問題,那就如同希望山路能為自己改變一樣不可能。耶穌對法利賽人說過這麼一句話:“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或許對許多修道者而言最難的功課,就在於分清那心、路、與山之間的重重轉換。

最後再表達一次,本文的落筆初衷不在於批評任何上述提到的“人”,甚至不是在批評個別的“事”,因為站在今天已經知道結果的角度去批評當初那些誰也無法知道結果的人與事,這都屬於一種事後諸葛的風涼話。我倒希望本文能的內容夠透過用不同的角度檢視整個事件當中每個人的盲點、失誤、無奈,和時代的侷限,讓我們能夠寬釋包括奧修、席拉、瑪.珊蒂、奧修的好萊塢追隨者、其他信徒、羚羊谷居民和美國政府。讓整個事件至少可以為知道奧修的你貢獻一份不一樣的視角來認識奧修及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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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31 十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伯樂的策略》



文/李威霆

戰國末期的思想家韓非子有一篇散文《說林下》,裡面記載了一段話“伯樂教其所憎者相千里馬,教其所愛者相馭馬”。翻譯成今天的白話意思是,“伯樂會教他討厭的人如何鑑別千里寶馬,而會教導他喜歡的人怎樣去鑑別一般的馬”。這話咋聽之下很反常識,文中伯樂接著解釋,“千里馬時一有,其利緩,馭馬日售,其利急”。大意是說千里馬本來就很少見,就算學會了如何鑑別千里馬,實踐的機會也不多,獲利慢。而一般市場上的普通馬或劣馬是每天都有流通交易的,因此鑑別普通馬和劣馬的技術,其實踐性和實用性是更高的,每天都能發揮,獲利快。

伯樂的這個策略帶有明顯的實用主義色彩,不僅用在相馬上合理,即便套用在今天絕大部分其他商品上也合理。我們很難去界定怎樣才是一個“最好”的產品,但我們總要有能力區分有瑕疵的偽劣產品。在現實中,我們絕大部分人也不會對每日買賣的商品有“千里馬”般的追求,能確保實操耐用就很好了。

至於說伯樂為什麼要教他討厭的人相千里馬,我覺得這裡的含義是很值得玩味的。要嘛千里馬真的罕見到一輩子也沒有機會遇到幾匹,學來不但沒有,反而還會讓相馬人因為追求一種虛妄的目標而變得不切實際。要嘛伯樂從骨子裡就不相信傳聞中的千里馬有什麼實際價值,可能只是極少數王公貴族所追的一種虛榮玩物。

我覺得伯樂的這套思想用在資訊大爆炸的今天,其實還有著另一重指導意義,那就是當資訊太多,資料太雜的時候,我們其實很難去分辨什麼是對的,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好的,或者最好的。還有很多事情我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真相是什麼。如果我們心中已經預設了一個‘’真相‘’我們就會把注意力聚焦在哪些符合自己預設的內容上,資訊生產者們當然也都懂得對我們投其所好的生產各種偽科學、假資訊,讓我們越陷越深。

因此更合理的策略不是先預設一個‘’對的‘’千里馬,而是懂得分辨無所不在的偽劣品。很多人窮其一生都沒有見過千里馬,而沒有見過千里馬的人單憑想像中的標準去尋找,結果必然謬之千里。

伯樂和他的兒子之間還有一個很著名的故事很可以反映這種現象。話說伯樂的兒子沒有繼承他老爸的天賦,他總懷疑老爸沒有把相馬技術的精髓傳授給他。終於有一天伯樂完成了自己的著作《相馬經》,他的兒子迫不及待的拿過來一睹為快,頃刻之間覺得自己的相馬技術進步了一萬倍,興沖沖的就出門去找千里馬了。過了一會伯樂的兒子就興奮的趕回家告訴伯樂他找到了一批好馬,結果出門一看,居然是一隻癩蛤蟆。伯樂很驚訝的問兒子怎麼會錯把癩蛤蟆當成千里馬。他兒子很認真的說,您的書裡明明說“額頭隆起、眼睛明亮、有四個大蹄子的就是好馬”啊,怎麼會錯呢?

這就是“按圖索驥”典故的來源,這個故事也從側面的說明了,僅憑一種概念上預設的“完美標準”要去求證一個不在自己經驗之內的低概率事物是不靠譜的。不僅不靠譜,這些認知還可能成為我們看清眼前的真相阻礙。與其把眼光盯在虛妄的“絕對完美正確”的目標上,還不如聚焦在分辨攤在你眼前的資訊有什麼是不實的、不靠譜的、矛盾的、邏輯混亂的、證據不確鑿的、不嚴謹的論證。這個世界上“對”與“錯‘總是比”真“與”假“還難說得清,但這不代表我們就沒有辦法了。

很多時候我們未必知道什麼是對的,但我們卻可以培養嚴謹較真的態度,先把眼前不實、虛假的事物區分出來。唯有遠離了虛妄,剩餘下來那些的才更有可能接近你在尋找的真相。就算是一趟渾水,我們也可以透過過濾的方式把污泥濾掉,當水清了,我們自然會知道什麼叫清澈。

因此培養自己的”批判性思維“能力,是幫助自己釐清事實與真相,少走彎路的關鍵技能。不僅僅是對待商業產品和社會問題上,當我們面對世界上數千種新興宗教和身心靈學派五花八門的教義和學說時,就與戰國時代伯樂面對市場上大量品質參差不齊的馬市一樣,快速的甄別其中的可疑和不合理,比起預設他們全都是‘’真的‘’,然後陷進去思考,聽他們說自己有多好有多究竟來的重要。我們尤其應該謹慎的戴上“批判性思維”的眼鏡去審視它們。

選擇一個思想信仰和上街買一把電風扇不同,不是每個人都有盲信的本錢,選錯了,很可能就是徒耗一生。不要以為質疑一種信仰是大不敬,信仰學說比任何其他學說都具有迷惑性,在漫漫長夜裡,只有懂得懷疑的人,才能從夢中醒來。合理的質疑與思辨,才是當代人真正的修煉。即便僅從字意上來看,又有什麼比“”去偽存真“更接近”修煉“這個字的本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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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十月, 2020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真實的Ho’oponopono 可能比你所知道的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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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威霆

據說,Ho’oponopono 是夏威夷土著島民之間解決部族糾紛的一種傳統社會共識,我們也可以理解為島上居民之間共同認可的一種社會價值觀。夏威夷島上的原住民在很早很早的史前時代就已經來到這裡,可以想見,在資源有限的群島上要生存繁衍那麼多年,除了要確保島上生態的可延續性,不至於步復活節島因為過度砍伐而導致自然資源枯竭的後塵,也需要確保島上有限的資源能夠被合理的分配,不至於引發部族之間不必要的衝突。

於是,Ho’oponopono 這種有助於部族之間有效達成溝通的技巧,便在夏威夷島上衍生,並長期被島民們認可為一種重要價值傳承下來。

Ho’oponopono 的原意,是“使事情正確”,也帶有寬恕彼此、修復人際關係的意思。一般是當出現社會糾紛時,由社團的長老們出來,透過連續幾天的交流、商討,最得出一個能夠獲得大家認同的解決方法。Ho’oponopono 含義當中島民們所共同認可的這種價值觀和溝通方式,除了可以確保島民之間的糾紛不會擴大,還能夠加深部族之間的了解。可以說這種古老的方法,是島民從他們真實的生活文化環境中歸納和總結出來的一種生存智慧。

以上,是我對Ho’oponopono最早的形式的了解。而Ho’oponopono 被譯為“大我意識療法” 是後來的事,所謂“大我意識”和“療法”,都不在夏威夷語Ho’oponopono的字根裡。很明顯,“大我意識”帶有強烈的東方靈修思想的色彩,至於 Ho’oponopono 是不是一種“療法”? 要這樣理解也無不可,但我們需要知道的是,Ho’oponopono本質上是一個具體的,解決社會問題的方案。

心理學界有一種說法:“人類所有的心理問題本質上都是社會認同問題”。我們絕大部分心理問題的出現,都是對“別人怎麼看我”、“我要怎樣獲得他人和自己的認同”時的一種自我保護調適。

如果一個人獨自的生活在一座無人孤島上,他不需要道德,因為沒有可以被他傷害的對象。如果一個瘋子生活在一座無人的孤島上,他就不再是個瘋子,因為他不需要符合社會賦予他的“正常人規範”,他就是那座島上自然生態的一部分。

如果按照上訴意義來看,Ho’oponopono 是透過一種集體的深度交流,來獲得個社會之間的諒解,那麼既然是敞開了交流,解決社會糾紛的同時,個體對於社會認同不滿的問題自然也就在表達和交流之間被諒解、被消弭了。所以要說它是一個心理療法也沒錯,但這種對於“個體”在心裡上的療效,應該說只是Ho’oponopono 的附加功能。

我們可以借鑑這個附加功能,但卻不應該忘記這個療效真正的來源,是透過交流、表達、諒解、和願意解決具體問題後,所帶來的一種和解與和諧,而不僅僅是躲在自己行為責任背後的一種喃喃自語和某種咒語。

Ho’oponopono 的這種對社會關係和對個人心理的正面效果,自然會引發不同的觀點,不同領域的人就會有不同的理解,被靈性主義席捲的那一代美國人和靈性大師們很自然的就會用‘’靈性‘’的角度來理解Ho’oponopono 對於社會和個體的驚人療效。

當然,靈性嘛,看不見、摸不著、講不清,是唯心的,解釋一件事情的結果就是唯心的,意念的。沿著這個思路,各種靈性理論就被引入來解釋這個療效是如何發生的。“大我”、“意識“ 這些詞,甚至量子力學這些詞就被套用上了。就像《零極限》這本書中所說的那樣,在僅憑內心默念,“透過意念”就可以解決自己和他人的問題。

這些,都是解釋了等於沒有解釋,但卻可以給到靈性主義者一種理論支撐的假設。當然,我並不會完全否定隔空意識療法的可能性,但這一層意義並不比透過真實交流與溝通解決問題來得重要。你能想像如果島民們長期遇到誤會,和具體的資源糾紛時,不是真正的一起走出來溝通,而是躲在茅屋裡互相‘’想像‘’愛對方、原諒對方嗎?沒有真實溝通層面的‘’愛‘’或‘’寬恕‘’,有時候只是一種隱忍,阻礙不了內心積怨的發生。

如果像《零極限》書中修.藍博士所說的,他只是透過那幾年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閱讀病人的病例,就治癒了整個夏威夷州屬醫院裡嚴重暴力精神科裡的所有病人那樣,都是在強調僅僅透過自己心裡的默念,不用面對自己難以面對的真實對象,就解決了外在客觀的問題,多方便?

可惜修.藍博士所闡述的故事並沒有真實發生過,或者說,事情並不完全像他所描述的那樣發生。大家用英文在谷歌上搜索,或者在網絡書商亞馬遜上搜《Zero limits》這本書,然後看看底下的留言就可以看到許多該醫院的相關人士曾出面指出,所謂治癒整個夏威夷州屬精神病院的事情並未發生。

如果在油管上搜一搜修藍博士的視頻,你還會看到他一再強調,要學習他所辦的課程,才能得到此法的精髓。顯然,那是一個商業宣傳。如果這麼簡易的方法有效,那麼世界上所有的精神病院、監獄、醫院都早該在《零極限》這本書出版後那幾年關閉了,不再有病人。這種課程何必還需要宣傳呢?

何況,所謂“孤例不證”,就算我們退一步假設,修.藍博士所說的故事就算是真的,但這種現象在其他地方是否能夠重複?如果不能,那麼我們如何排除故事中夏威夷州際精神病院裡那些病人,不是因為其他原因被治癒的?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好了,這些真真假假的問題,我在這裡就不深入討論了,大家可以自己網上搜一搜。關鍵是,就算修.藍博士的這個故事不是完全真實的,但它至少也對Ho’oponopono的傳播起到很大的作用。我姑且把他對Ho‘oponopono的這種信念,當作這個技巧發展史的一個分支吧。

在Ho’oponopono 這個技巧普及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產生流變,也會摻入新的元素,就和世界上所有的技藝一樣。流變的過程中總會出現糟粕,也會出現“被精煉”的情況。撇開超自然的部分先不談,在Ho’oponopono 傳播與發展的過程中, 把傳統的Ho’oponopono 歸納成四個詞“我愛你”、“謝謝你”、“對不起”、“請你原諒我”這個心訣,就是一個比較有意思的例子。

如果一個人時時刻刻有意識的提醒自己去愛人、愛周圍,去反省和修正自己的錯誤,一切事情自然會變得和諧與通暢,無論從內心的健康和人際關係上看,這個心訣都有著積極正面的意義。別看這幾個詞很簡單,但卻是我們在生活處事中最容易被忘記的事情。說得更大一點,如果世界上每個人的內心都時刻能裝著“我愛你”、“謝謝你”、“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就不會有戰爭和苦難。

如果說原始的Ho‘oponopono目標是是解決糾紛,達成集體共識。那麼它的方式就是敞開心胸,真心誠意的溝通。而溝通的原則心訣,可以理解為那四字訣。

在《零極限》這本書裡, “我愛你”、“謝謝你”、“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這四個字被稱為Ho’oponopono 的清理工具。據說,如果你對一人、對一個場所、對一件事情、對自己、對世界用這個字時時刻刻的進行清理,一切問題都會得到解決。怎麼會就解決了呢?如果要用靈性的角度來解釋,那很簡單,還是那個解釋,你的意識和宇宙意識會解決。

好吧,這種解釋不是沒有可能。但是生活經驗告訴我們,在更多的情況下,宇宙會告訴你:“腳踏實地,自己的功課自己做,該給你的早就給了你,因果規律的遊戲規則也幫你設計好了,休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來試圖走Shortcut。”

用一種所謂靈性上的“能量黑箱”的概念來解釋這四個字如何具體改變現狀的作用,我覺得是一種降級解釋,也是缺乏觀察所導致。

更有意義的解釋可能是,當你對一個人用這四個字進行清理後,你自然看這個人就順眼了,溝通就成為可能。當你對自己進行清理,你就更能能接受自己,完成內在的和解。當你對一個場所、一件事件進行清理,你對那個場所和事件的情緒就改變了,感覺就美好了,原本禁錮於想法和情緒的侷限就被打破了,事情就能夠推進,原本的極限也就歸零了。

如果要說有另外的宇宙力量在當中起作用,那也是Bonus,不應該成為我們試圖解決問題的主要著力點,否則那會成為一種”無能的詛咒”。先要有意願改變自己的心和行為,再來談能量,人才不會變的虛偽。

我聽過很多人習慣把Ho’oponopono 和“吸引力法則” 相提並論,這點我不敢苟同。‘’吸引力法則‘’的源頭是一個功利主義者,這個技術的驅動力是存粹的慾望,而大我意識療法的源頭來自一個社會、一個集體從生活實踐中、從資源競爭中摸索出的糾紛解決之道。如果,吸引力法則如果是真實的,它會為這個世界帶來無數的土豪。但是如果Ho’oponopono可以被實踐,它可以為社會帶來和諧,為人生帶來心裡的富足。它們的內涵是完全不同的。

雖然四字訣版本的Ho’oponopono 和原版的有出入,但是把一個需要集體操作, 也比較難傳播普及的Ho’oponopono “ U盤化”,形成一種可攜式心訣,雖然有點快餐文化的意味,但做出這一步發展的人,我是佩服的。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這四個字,應該是一種心訣,而不是一種心呪。

當一個人遇到任何問題都急著唸誦“我愛你”、“謝謝你”、“對不完”、“請你原諒我” 試圖把責任推給宇宙幫他解決問題時,他錯過這個心訣的真意、錯過了洞察問題根源的能力、也錯過了當下那一刻的有意識。嚴重時,還會成為一種逃避現實和麻痺自我的障礙。別忘了在真實的夏威夷傳統裡,這四個字是要透過實踐活出來,而不是唸出來的。

就拿活出來來說吧,在《零極限》書中也反覆提到,Ho’oponopono 當中的另一重含義“我完全的負起責任”,這句話可謂意味深長,它似乎在勸戒著後來的使用者們,不要忘了“實踐”你的責任,不是嗎?否則空口對著一件事情說“我對這件事情負起完全的責任”,請問,你究竟負起了什麼責任?恐怕你也說不清楚 ,又有哪一種責任是如此廉價,如此蒼白,但憑空口說了就算的?責任,只有在實際行動下才有意義,那還是要活出來。

對於我來說,Ho’oponopono 對於改善一個人的內心素質、改善身心健康和人際關係上的正面價值是再怎麼評論都不為過的。但是要把它的功效衍生到可以越過自然規律,直接改變外在的客觀現實,且不說能不能,但退一萬步來說,如果這是真的,那它也是以空想來架空了“我愛你”、“謝謝你”、“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這四個字的真實價值,這四個字也和我們前面提到的“責任”一樣,是要活出來的。

或許有些人會比較在意 Ho’oponopono 究竟是不是一種“靈性”上的療法,我覺得這個問題並不重要,靈不靈性只是部分人對自己思想境界的自我標榜,這個詞早已經被ego所綁架,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當人們談論“靈性”的時候,潛在意思是想表達說“我説的這個比你有深度”、“我說的這個更高尚”,對於什麼是“靈性”你永遠找不到一個明確的定義,但做一個“更有意識”的人,我們是做得到的。一個真正活在靈性當中的人,就跟生活在空氣中的人一樣,並不會覺得空氣是需要總是被強調的。

說Ho’oponopono 偉大,不在於它可以提供一個靈性上的捷徑,讓我們去用意念改變世界。修.藍博士的故事那叫“開外掛”,沒聽說過開外掛還值得偉大的。它更有意義的價值,在於它根植於現實生活中夏威夷島上那些活生生的島民和他們的生活經驗,而這種生活經驗是可以借鑑,並在實踐後確實能改善自己的內心和社會和諧的。

在人類成為人類數百萬年的演化史中,面對異族和資源的爭奪,暴力、血腥和滅族是主調。一個族群的意識程度能發展到懂得用寧聽和溝通,甚至懂得共同承擔生存的責任,和有意識的發展共情能力來取代之前低效的野蠻征服,可能需要很多代血腥的,慘痛經驗的積累。

這只有發展到這一步,也才會有和諧的人文環境。有了和諧的社會,討論靈性才有意義,而這種需要數百萬年演化出來的人文價值能夠給予我們的指導,實際上超其某種異想天開的療效能夠給予我們的價值。

如果我們沒有意識到Ho’oponopono背後真正的實踐意義,而把重點放在它的附加價值和表面形式上,那無疑是買櫝還珠。

最後,這裡有一個很有趣的“靈性”問題大家可以問問自己,假設 Ho’oponopono並不像許多人所期望的那樣,有著某種神奇的超自然的療效,它在你心裡會少一分價值嗎?究竟是“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愛你”、“謝謝你”這四個字本身的靈性意義更真切,還是那個神奇隔空治療效果的“功率” 對你而言更重要?看看自己內心怎麼感受這個問題,或許也可以幫助自己更了解自己的“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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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1 八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悉達多是“不計真偽”的詭辯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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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威霆

在我們許多華人的印象中,歷史上的釋迦摩尼是一位慈悲為懷,心懷一切眾生的慈祥老人。所以佛教的教義思想自然是萬法歸宗,走的是懷柔種種方便法的修行路線,所謂十萬八千法門終歸於一。隨著這個認知所衍生的思路就是:修行要懂得包容一切不同的法門、包容一切是、非、真、偽,體諒一切有情眾生的心識造作、迷失錯誤、和各種業習情境下的身不由己。

慈悲與包容,當然是佛教的核心思想之一。尤其是站在世間“入世法”的角度來看,我們都基本可以認同上訴的思維傾向,是一種對人生、對修養、對交際,都是有著正向指導意義的“正思惟”。

然而,萬事萬物皆有其過猶不及的臨界點。當這種思路無限展延,並上升到對事物本質的哲學討論、並越界到“出世”範疇的討論時,事情很容易就變了味。

簡單來說,我們可以認為很多事情並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很多道德判斷上的問題,如果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從不同文化背景來看、從不同動機來看,都會有不同結果的。我們不能太執著於是非和對錯,因為那是一個因人而異,而且很主觀的問題。在這些“人事”問題上,我們需要彈性、需要諒解、需要包容。

但是,如果面對一件事情關係到的不是人情是非,而是確切的“真”、“偽”,“事實” 與 “非事實” (True or False)的時候呢?我們是應該選擇儘量的去還原和分辨“真實”和“虛假”,認清“事實”和“非事實”,還是我們應該對是、非、真、假,抱持一種刻意不予以分辨的態度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這裡且不各抒己見,且直接參考歷史上有據可考的釋迦摩尼本人的態度。從忠於史實的記述來看,釋迦摩尼,那可從來都不是一位說什麼都好,談什麼都對的易予之輩。他也從來沒有說過所謂“十萬八千法門殊途同歸”的話。反之,從佛教早期的所有紀錄來看,釋迦摩尼是一個有著強烈反叛精神,對事實與究竟真相的追究近乎潔癖的思想家。

根據釋迦摩尼傳記裡的說法,還是王子時期的悉達多,首先是對自己所處的宗族社會義務做出最讓人難以理解的對抗,為了追尋真相,他背棄了生來的權力、責任與榮華富貴,選擇斷髮出家。接著從他四處尋訪名師,和修習修苦行的過程中我們可以見到,他並不盲信導師,盲信教義,反而是以一強烈的“批判性主義”態度,來對待眼前每一次修行嘗試。遇上不認同的方向,他先後主動地離開自己跟隨幾位老師和修行團體,並沒有採取 “別問那麼多,別想那麼多,乖乖一路修下去就對了”的態度。

從釋迦摩尼的這些行動中我們可以很明確看得出,他根本就不認為隨便跟隨哪個十萬八千法門,結果都一樣最終都是可以抵達他所要抵達的終點的。面對哪些是不合理、不靠譜的修行,釋迦摩尼是分辨得很清楚,而且非常決絕的。

不僅是去“分辨”那麼簡單,從他創教之處,直至團體逐漸擴大,乃至他入滅後整個佛教團體的發展,從來都對不認同的外教觀點是採取貶斥的態度。用詞彙的都是“不正見”、“邪見”、“外道” 之類沒有很包容的詞句。在釋迦摩尼還在世的時代,被認為的“外道”就最少有6種之多。他對古印度傳統的婆羅門教和沙門思潮都是持明確否定態度的,而佛教發展到後期,所謂外道就有數十種,上百種之多。

所以我們很容易去理解為什麼在佛教的故事裡,佛陀本身和會弟子不斷被其他教派的人加害,甚至殺害。目犍連被石頭砸死,佛陀被對手放醉象,派殺手迫害的故事都在告訴我們當時的競爭有多激烈。

不僅對其他的宗教(外教)佛教是採取“真理越辯越明”的姿態,透過傳道者到處與外教徒辯論的方式傳教。在佛教內部也有對內”辯經“的傳統,透過類似邏輯學的”因明學“,針對教理的合理性做辯論,以求去處不正確的觀點。因此‘’分辨真偽‘’本身就是修行核心。

這些故事裡的佛陀和弟子,顯然和目前部分佛教徒認為的所謂”大包容“,什麼法門都是殊途同歸的學佛態度是完全不同的。面對以上這些歷史事實,我們當然不能鄉愿的地去否定佛教自釋迦摩尼之始的這種“排外性”,而非要說佛教是什麼法門都接受,而針對什麼是事實去進行爭辯就是錯的。

我們剛剛提到,包容一切有情眾生是佛教”慈悲“的一面。但佛教的核心實際上是”慧學“。所謂”慧“,的內容就包括了去分辨真假,產生識別真相的智慧。智慧在佛教內部也常常被形容成一把”智慧劍“,劍當然是鋒利的,可以斬斷無知謬見的又豈是無爭的呢?

那麼怎麼到了後期,又會出現這類所謂的萬法歸宗、什麼都是真的、什麼又都是假的、什麼都可以是什麼的,這種給人一種感覺境界很高,卻實質上是在繞圈圈的”鬼打牆“思想呢?

剛剛我們提到,佛教不僅對外有所競爭。在釋迦摩尼入滅後,佛教僧團在繼續發展壯大的過程中從內部也出現了不同的派系,彼此之間也有對各種法義理解上不同的爭論。在佛滅後數百年時光的派系爭論中,舊的思想有所流變,同時也冒出了許多新的思想。

我認為其中最關鍵導致我們前面提到的問題出現的癥結在於;佛教核心思想從最初的“我無法有”,演變到了後期佛教中“我無法無”的過程。從那之後,一切似乎都亂了套,進入一個死循環。

如前所訴,當佛教思想發展到了後期。出現了所謂“無我法無”的空宗思潮。各派系的論師們為了競爭誰的修行境界更高,誰對佛法的領悟更深,於是在釋迦摩尼入滅後數百年間,引入了各種其他哲學學派的思想和「修辭術」,對一些釋迦摩尼在世時不討論的問題做了大量、個別的詮釋和定義。

其中一個影響最大的思想變化在於;在原始佛教中,佛陀認為我們的情緒和想法,還有對自我和事物的認知和看法,是時時刻刻,隨著條件的變化,也在不斷在變化的。所以不存在一個所謂絕對恆長、真實、不變的“自我”,因此有“無我”的觀念。在另一頭,佛陀卻認為,雖然“我”不是真實的,但這個世界卻存在一些真實的規律,比如,自然的規律、因果的規律、緣法的規律 、心識作用的規律。這些規律是真實的。

即便是佛陀本人,和所有他宣傳已經趨向解脫、和確定獲得究竟解脫的弟子們,無論是初果須陀洹、二果斯陀含、三果阿那含、還是和佛陀一樣已經獲得究竟解脫的四果阿羅漢,都不能違背所謂的緣起的規律、也不能無視因果規律。即便成佛或成就阿羅漢後,還是必須以特定的形式來承擔因果規律。

而佛教所謂的解脫,就是透過培養足夠的覺知力,去如實地洞見內心苦惱形成的條件和原因,以認清煩惱的構成的條件原因,這種看透事物本質的智慧,來達到分解構成煩惱的條件(十二緣法),並達到熄滅煩惱的目的。這就是所謂的“四聖諦”思想。

從這裡我們可以和清楚的認識到,在根本佛教時期,“我” 雖然是條件合成的,非真實永恆的。但,世界和心靈的規律和法則,即是所謂的“法”,卻是真實存在,而不能違逆的。實際上,佛陀更認識到,我們人生大部分的痛苦和煩惱之所以會形成,正是因為我們不認識這個自然的法則,妄想違逆自然的規律,所以自尋煩惱。 因此佛陀提出的思想和行為準則“八正道” 修行,正是為了能夠契合、順應自然緣起的規律,在思想和行為上遠離痛苦達的根源,達到寂靜涅槃的境界。

相對於根本佛教時代佛陀提出的“我無法有”,後來的派系鬥爭中出現了一個比較極端的思想派別,其思想即“我無法無”。也就是說,連緣法、自然規律、世界、全部也都是空的。 注意,這時候的主張實質上是已經演化到,認為可以用一種“高深”的想法,去覆蓋現實“存在”的五蘊身心感受,和客觀物質世界的規律。說好聽是空,說難聽就是駝鳥把頭塞進泥土裡。

說起來大家可能會覺得很熟悉,“一切都是空,空、空、空、無、無、無、空就是有、有又是空,所以不要執著”,再進一步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菩提道的修行是“空”、五蘊心識是“空”、什麼都是“空”,(這樣說修行是多餘的?)這種說起來很奧妙,想起來很究竟的心智遊戲,在第一次接觸時,確實會給人驚鴻一睹的頓悟感。 這種和現實脫離的“思想”,也會給我們一時的“解脫感”。

這裡我舉幾個例子,譬如,你現在口渴,是因為你沒喝水。喝了水,口就不渴了。這就是符合現實的緣法。這種“現實”法則斷然不會因為你去想“口渴的感覺是空”的,口渴就消失了,你從此不用喝水。

譬如,你正在路上駕駛,眼前的交通燈剛剛轉紅,這時候你是不是可以用“境界”去想,眼前的交通燈是“空”的,是“假”的,其他車都是“空”的,是“假”的,進而繼續踩油門而不會撞上其他通道急衝出來的車?

再譬如,你昨晚喝高了,砍殺了A君。怨恨的因緣已經構成,事情會不會因為你去想,這一切都是“空”的、“假”的,而對方就不會報警或來尋仇,自己不用負法律責任?

顯然這都是不可能的,我們所能夠轉變的,只有自己的心,但不是外在的現實和規律。更不可能透過“想”的境界,把真實的自然規律、因果規律“想”成“空”的、“假”的。所以就不用去實際面對真實存在的問題,進行實踐上的解決。把一切想成空,是一種妄念。

由於這種“空無”思想脫離現實的本質,在面對真正的內心痛苦時,任何有內觀經驗的人都知道,它是無法幫你實際渡越煩惱的。不僅不能,這種思維還會導致一個很嚴重的錯亂,即陷入所謂的“頑空”境界而不自覺。所謂頑空,就是頑固的認為什麼都是空的,不僅認為主觀上的“是”與“非”是不存在的,連一切事情的“真”與“假”都是空的。

而這種思想上的混亂還有另一種很狡譎的表現,就是當我們立場上需要它是真的時候,就說它是真,而立場上需要它是假的時候,就說它是假的,不用去執著。比如我們需要他人服從規矩時,戒律就是真的,而且必須非常認真嚴格遵守。而但我們不想被戒律束縛時,就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所謂”獅子能夠跳過懸崖峭,兔子不能跟著跳“。戒律與我心中究竟就是”空“的,不需執著。

又或者,我們在跟人談論一件事情時,當對方說到對自己不利的事實,我們就以“空”來否定對方提出的事實。當我需要攻擊對方的時候 ,我們卻又以對方“執著”、“愚昧”為事實進行攻擊。這時候,試問,對方的“執著”與“愚昧”,為何就不是空的?既然是空的,我們又何須執著地去指責?這種鬼打牆、自相矛盾的邏輯在佛教徒的討論中是非常非常常見的。

所以我們很常見一些禪師說起話來顯得既圓滑,又分裂。說什麼都似是而非,而且自己永遠是對的,你不認同,是因為你境界不夠。你再追問,大師要嘛打啞謎,要嘛玩棒喝,故弄玄虛。

另外還有一些修行人,一方面嘴裡說認為“一切都是對”的,但是對其他人的見解又總是看不過眼,認為是“不究竟”的,總感覺要去“糾正”他人,處處要求他人“別執著”。卻沒發現如果一切真的在自己心中都已經是“無是無非”,那自己又何必“執著”於他人的問題是問題呢?這其中矛盾與邏輯混亂往往修行人本人是察覺不到的。

這類問題的根源,就出在於我們前面說的,受到佛教發展後期論師們運用的「修辭學」和各種哲學詭辯思想的混淆。我們把沒有絕對的”對錯是非“,這個主觀問題的概念過渡地衍生,衍生到連客觀規律的存在都否定了。而且還一併否定了‘’真‘’與‘’假‘’的實質性。當思維到了不以事實基礎做討論的階段,也就不存在所謂的理性智慧思辨。剩下的只有詭辯和空話。

回顧佛陀的時代,我們去想一想 。佛陀和他的弟子們在面對他們不認為合理、合法的思想時,究他們竟是採取“一切都是對的,一切也都是假的,什麼都可以”的態度,還是實事求是,該是什麼,說什麼,該批什麼,就批什麼呢?

如果我們跳脫佛教的視角,去看看古希臘的政治。當時尚未成熟的民主制度被希臘城邦主要的大哲學家所鄙視,包括柏拉圖和蘇格拉底都認為民主是一種壞政治。其原因正是我們前面提到的,不論國家的現狀實際的需要什麼,政客們都可以透過“修辭術”的詭辯,去把輿論導向自己的一番,而罔顧事實。

什麼是“修辭術”?亞里士多德說,修辭術就是“一種能在任何一個問題上找出可能的說服方式的功能。”修辭術不關心什麼是真正的對與錯、好與壞、善與惡,它只關心有效的說服方式,也就是如何用語言的力量來操縱人心。一般的平民百姓,普通信徒根本就無法分辨其中真相。

這就是為什麼,蘇格拉底對‘’修辭術‘’深惡痛絕,決心用‘’辯證法‘‘來對抗修辭術,用邏輯和知識來檢驗意見的真偽。從這一點上回看佛教思想的流變,我們是不是感覺到很熟悉?無論’‘我無法無’‘或’‘修辭術’‘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脫離現實、脫離邏輯在說話。歷史總是以同樣是形式在重複,思想爭辯史亦然。

說了這麼多,其實我想我可以做以下的總結。歷史上的釋迦摩尼既然有著目標清晰的教說和主張,也有清晰討論真偽的邊界,那他自然不是一位立場模糊的詭辯家。

他的目標不在說服你他是‘’對‘’的。在《卡瑪拉經》中釋迦摩尼明確表示,不要因為一句話是他本身或任何權威人士所說,我們就去接受。而是要懂得懷疑、思考、求證。釋迦摩尼的教法是‘’慧學‘’,目的是讓人們掌握自己思考“緣起”的能力,懂得自己去分辨煩惱的根源,這即是‘’慧‘’的內容。

而佛教的慈悲,是對人和一起有感知,有感受的生命。生命的痛苦來自對自身和世界錯誤的認知,要擺脫痛苦,就是要去分辨清楚,是要分別的,而不是把對“人”的態度用在對“事”之上,以慈悲之名把水攪渾,去刻意包容虛假和錯誤。

佛教認為自我是不實的,但世界的規律是存在的,並非不實的,而且是必須去認識的,所以才有修行的必要。至於那“未知”的?何不參考“十四無紀”裡釋迦摩尼的態度?

“對有情眾生寬慈,對虛假事物較真,對未知萬物則保持緘默 ”。即便我不是佛教徒,也能從此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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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30 七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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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病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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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威霆

記得幾年前讀到的某篇文章,內容大致是說根據目前國際醫學界對各地古文明傳統草藥驗藥的結果,已知的、確鑿有療效的約有500種,其中絕大部分的來自古印度、古埃及、古蘇美爾、古希臘和古美洲文明。而來自中國的傳統草藥被認為確鑿有效的居然不超過5種。

而且這些寥寥可數所謂有療效的中國傳統草藥,還必須是同類草藥中特定地區的特定品種,在經過現代科學手法加工提取控制劑量後,才能達到預期的療效。劑量太少無效,劑量太高有毒。換言之這些草藥如果用傳統中藥的度量法,所謂抓一把幾斤、幾兩、文火、武火這些手段,是根本控制不到所要達至的預期療效的。

這在當時就引起我腦子裡邏輯響鐘高度的警戒了,因爲中華草藥博大精深,《神農本草經》、《本草綱目》、《備急千金要方》等等大量的傳統中草藥典籍所記載的“有效草藥”就不下數千種。雖然其中很大部分還未經過現代醫學的臨床檢驗,但就現有國際上草藥研究的結果而言, 有效的居然僅有世界各國傳統草藥的百分之一?而且所謂‘’有效‘’還必須是在科學方法精準控制劑量的提取下才有效果?這太可疑了。

何況按照這個說法,就是說傳統上一直採用的手法很大概率基本是無效,甚至有害的。這未免太欺負人了吧?更氣人是,許多中醫藥界公認有效的藥物在被研究後,居然被認為是對治療該疾病本身沒效,而只不過起到某種神經麻痺的止痛作用,而且還潛藏著危險的慢性毒副作用。這可比“治標不治本”可怕得多了,肯定是全世界的醫學界妒忌我中華醫藥的博學,有意杯葛所致。

後來經過幾年陸陸續續在中國國內和國外的各大學術論壇上爬文的探究,對於這個問題,我總算獲得一個比較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之所以中草藥記載中記載了那麼多藥,而真實有效的卻又寥寥無幾,最根本的原因,在於中醫學從中華醫學文明的開端就走錯了路,走入純理論醫學和巫術玄思理論的岔道。

這話怎麼說呢?一般其他古文明地區的人民對一種藥物和疾病之間有效性的認識是很樸素的。發現不舒服,試試不同的飲食方案,透過樸實的因果思維去思考前因後果,然後得出某些草本或礦物原料是有效性的來源。

這種建立在實踐上的經驗主義和本能行為,甚至連貓貓狗狗等動物都會。雖然單純用這種方法面對複雜的藥理和病理之間的關係也是無法做出精準的描述,更精準的研究還要等現代科學方法出現後才被實現,但終歸人家還是僅憑實踐經驗來做出推斷。

唯獨我們中華文明從一開始在思考草藥與疾病關係之間的問題時,不僅僅是老實地依實踐經驗為指導,而是還參入了一個嚴重脫離現實的致命的“理論雜音”,即所謂的“陰陽五行理論”,而後從這個理論上更是衍生出了所謂的“風寒暑濕燥火”和相生相剋等等理論。

此後整個中醫藥體系的發展便開始脫離了現實,醫者們不用再面向現實,而是可以心安理得地從文化認同上不可撼動的老祖宗理論上去臆想及推演各種病理與草藥的關係,最終發展出整個龐大的,構建在形而上思維遊戲上的中醫藥理論體系,以及荒謬的“以型補型”理論。

試問,在這種不可質疑的文化價值觀的思想指導下所發展出來的知識體系,就算看起來再勃大莖深,又怎麼不會偏離現實,錯漏百出呢?在這種理論氛圍下,再怎麼出錯都是個別病人和醫師的疏忽。而老祖宗古籍裡的理論是完美的,具有整體性的,是永遠不會錯的,不可以被修正的。

當一種理論可以無視現實的證據,而獨立地在腦子里無所限制地自由發揮和發展起來時,就不可避免的會墮入各種自圓其說,‘’不可證偽‘’的理論深淵,成為進步最大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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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30 七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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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疑等同於挑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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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威霆

很多年前在一次討論會中某大德花了好幾分鐘引經據典的分析佛教中的“涅槃”是怎麼回事。接著又有幾位聽眾補充了一些更玄妙的概念,對涅槃境界的形容,是越形容離當下和現實越來越遠了。

我是好奇之人,針對這個問題沒有提出觀點,我只有問題,於是就問:“請問涅槃和形神俱滅有什麼不同?可以闡述當中的差異嗎?如果不能,那麼我們可以允許這兩個概念是一樣的嗎?”,大家聽完後很有智慧地裝作沒聽見,接著話題的風向很有技巧的瞬間無縫切換,就轉移了。事後友人對我說我這問題是找碴,於是我懵了。這類實在且具體的問題,我在好幾個場合問過,結果類似。

記得從前在奧克蘭中區讀初中,班主任講課每當帶出一個概念後,常都會問:“還有問題嗎?怎麼沒有疑問和挑戰?你們有在認真思考嗎?如果找不出問題你們這個House (House of Marlborough) 扣一分!”或許是繼承古希臘哲人蘇格拉底詰問法的傳統,“質疑” 和 “批評性思維” 在西方世界的論壇裡是受到鼓勵的,對邏輯漏洞要敏感,能提出好問題比接受一個爛答案重要得多。

另外,每週校際集會,校長開始演說之前都會先讀一段《聖經》裡的文字,然後才正式開始演說。轉過頭,私下如果同學對聖經的內容有疑惑,提出無法回答的質疑,校長會直接說:“Honestly I don’t know, perhaps god will know,have faith”。或許是因為經歷了宗教壟斷思想的中世紀時代和後來的理性啟蒙時代的劇變,西方知識界多少都掌握了信仰與理性之間可切換的平衡。

那些年的教育,我得到的啟蒙是“不解釋好過亂解釋。懷疑不代表疑惑。有答案,也不代表真的知道”。“質疑”和“信念”是能夠相容並行的。面對未知,保持警覺,在持續批評中前行才是健康的心智。

後來回國讀書,發現這裡的討論環境大不相同,文化精神面貌也很不相同。知識圈更像是外國的宗教圈,人們傾向形容很多,希望你不要想太多,接受就好,不喜歡被質疑。人們容易把不同意見演繹成“挑戰”和情緒對立,把合理批評形容成思想偏執。如果有問題?那就將錯就錯一路走到黑。如果你在他的邏輯上戳了個洞,他會送你很多頂“帽子”。

當然,這是整個文化風氣的特質,不是個別人士的問題。其實用理性的態度來看待,如果某種東西是無法形容清楚,或者形容了反而會導致更多疑惑和妄念的,那就設定一個可以理解的框架,別過度詮釋。不知道的、或不在自己體驗內的,也可以直接說‘’不知道‘’,這才是一種坦承的心胸和修為,不是?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對於涅槃的清晰標準和定義,在佛教初期教義裡是有的,而且沒有脫離正常人的感知體驗(五蘊),並且必須是在當下可以體驗的才叫涅槃(有餘涅槃),與來世無關。只不過後來這概念傳遞更廣了,許多沒有親身體驗的人就憑各種“過度詮釋”和各種“神話想像”來進行補丁。除了信仰傳播上的需要,或許還有那麼一點要把水攪渾的意思。雖然我也不明白,又不方便承認,那麼最好大家都搞不明白,一起隔岸眺望。偶爾我心中都在想,比起我們一般普通、理性的正常人,這樣算修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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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30 七月, 2020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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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引力法則的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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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威霆

記得我聽過最精彩關於“吸引力法則”的故事,是十多年前在一堂號稱研究“前世回溯溝通”的進階課堂裡,來自台灣的溝通技法創始人林先生說的。他提到在古北美洲印地安部落文化中,當發生乾旱時,印地安部落就會請來周遊於各部落之間,專司祈求作物豐收和祈雨的祭司。據說北美洲印地安祭司在祈雨儀式中會跳一種祈雨舞。但那支舞並不是祈雨的秘密,祈雨的“秘密”,是那篇祈禱文。祈禱文的內容不是常規地向老天祈雨,倒是開篇就先感激、讚美蒼天這些日子來“已經”降予了這塊大地甘霖,百物豐收。據說,在這樣的一片歡愉祈禱中,大雨往往就降臨了,屢試屢驗。

我相信嗎?我相不相信不重要,大家自己可以試試。重點是,這個故事確實很傳神地把“吸引力法則”理論的精髓帶了出來,即,吸引力的源動力不在“求”, 而在發出已經擁有目標後的擁有感、滿足感、感恩感,再以這種滿足的正向情緒向宇宙發出邀請,吸引同類質的能量回饋,讓願望成真。

林先生還舉了個反例來進一步說明為什麼傳統的宮廟祈禱常常收效甚微,甚至我們也常見到去各處宮廟求財、求號碼的信眾往往反而“越求越窮”,適得其反。他說,其中秘密就在於,一般跪在佛菩薩前祈求的信眾在祈求時所散發的能量性質實際上是“我需要錢,我好窮”、“我需要愛,我匱乏”、“請幫我逃離病痛,我好苦”、“請幫我避開災難、我害怕”。於是,如你所料的,吸引來了更多的窮、匱乏、痛苦、和恐懼。

挺有說服力的吧?無論從正向或反向來看,“吸引力法則”理論的邏輯自洽也是沒有問題的。它比傳統祈禱理論高明的地方在於,傳統祈禱理論專注在“念頭”,而吸引力法則發動了“好情緒”,用一種情緒的感受作為“元素誘餌”,引發同類相吸的效應,吸引同樣性質的好事發生在你周圍。對了,如果你願意的話,這裡可以很完美的插入各種量子效應理論,作為支撐理論。讓整個理論聽起來更合理、更“炫”、更“科學”一點。

“吸引力法則” 的操作方式極其簡單,現在當然不是什麼秘密了;

你一直想要那輛跑車嗎?那就想像自己已經擁有了那輛跑車,可以的話,盡量在腦海中視覺化自己擁有那輛汽車後的情景。利用所謂的觀想,虛擬即視感來激發自己的滿足感和喜悅感,讓自己完全相信已經有偶有了那輛跑車,然後不斷重複這種滿足的情緒,一段時間後,不知怎麼鬼使神差下,你擁有那輛跑車的想像就會被吸引過來成了現實。

你想要銀行帳戶裡有一千萬美金嗎? 也是同樣的道理,想像你已經在帳戶裡看到一千萬美金的數目,讓自己完全相信這是事實,然後讓這欣喜若狂的情緒維持蔓延,如此這般一段時間,就有了。

你想要升職成為總經理嗎?那就想像你已經晉升了,坐在總經理房間裡那種驕傲和意氣風發的快感,讓那個情緒蔓持續延,如此這般一段時間,就有了。

你羨慕隔壁老王家的嬌妻嗎?那就想像你怎樣已經擁有了她,然後讓那個苟且香豔的幸福情緒持續蔓延,如此這般一段時間,就有了。

你想要考試獲得這一屆的全校第一名嗎?那就想像你已經榜上第一,別擔心你現在是全校最後一名,且讓那個快樂的情緒持續蔓延,稍微努力,就第一了!

“吸引力法則”就是這麼容易,它主要的技術門檻在於;如何有效的誘導一種情緒的生成。那些一輩子匱乏慣了的心理素質,有沒有辦法突然產生,並維持這個擁有後的“滿足情緒”?這部分的技巧市場上有各種的培訓課程,我就避諱一點,不談了。

至於看不懂考卷問題如何能夠考獲第一、原本的總經理去哪兒了、還有隔壁家老王會怎樣,家庭會破裂嗎?這些不在我們的考量之內。事情將會是怎麼實現的,我們也不用操心,反正理論上只要我們用念頭向宇宙下了訂單,宇宙就會回應我們。根據超級暢銷書《秘密》那幾本書裡的描述,歷史上大有世界名人是掌握了吸引力法則的秘密而成功的,當然,書裡只會紀錄那些使用了”秘密‘而成功的人,不會紀錄那些使用了“秘密”卻失敗了的名人,更不會紀錄那些數量更為龐大,不使用會“秘密” ,但卻同樣超級成功的名人。 這就是《秘密》這本書的 “秘密”。

說了這麼多,吸引力法則究竟有效嗎?去宮廟祈禱的人就必定越求越慘嗎?見仁見智吧。反正只要你不懂得統計學思維,要說服你相信什麼都是很容易的。你總會聽到兩邊信誓旦旦的各種見證。說有效,也可以找到很多有效的例子。說無效,也同樣可以找到很多無效的例子,對吧?無論有效、無效,都總能夠找到邏輯自洽的解釋。見效時就是”吸引力法則“ 真有效,失效時想必是你還不夠努力,或者你以為自己已經散發出正面的情緒,但其實你散發出證明情緒裡面隱藏著連你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潛在負面情緒,所以你要花錢來上課讓導師告訴你你內心的缺失在哪裡。

如果你非要較真“吸引力法則” 究竟有沒有效?你也可以在網上募資一個義務實驗,找來好幾位掌握“吸引力法則”的導師,讓他們同時針對一個貧苦待濟的癌末病人發動“吸引力法則”,想像病人完全痊癒了。如果一個實驗失敗了,再試試下一位癌末病人,一直試驗十到二十位。在看成功率有多少的同時,還可以救人,很道德,沒什麼理由無效,何樂而不為呢?

還有一個更直接的“吸引力法則”練習實驗,就是找一個沒什麼風的晴天,選定天上一朵中型的雲,然後一人或多人對著那朵雲發送“吸引力法則”念力,想像那朵雲已經散去了,看看雲朵會不會散去,多久才散去。同時也觀察其他同樣大小的幾朵雲在同樣的風速下又需要多少時間才會散去。很簡單的試驗就能知道“吸引力法則” 是真是假。

說到這裡,估計不少人心裡又要嘀咕了,說我這是在試圖否定“吸引力法則” 的真實性。我當然沒有,我只是根據吸引力法則的邏輯,提供一套合理的檢驗思路。有效還是無效,大家完全可以自行試驗裁決。我這裡想從另一個視角來探索”吸引力法則“ 的優缺點。

我們常說三觀三觀,所謂的“三觀”,普遍指的是一個人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 這三者之間是相互影響的。我們如何去理解“吸引力法則”, 實際上也和我們的三觀有關。我們可以選擇用一種“相信念頭可以改變事實”的角度來看世界,或者選擇相信“努力克服困難人才會成長、才有機會自我實現”的方式看世界。如果我們換一個佛學的術語來說,就是你相信“願力”可以改變世界,還是“業力”可以改變世界?

如果我每天早午晚三時都用力地“發願” 希望世界和平沒有苦難,用力地想像世界上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然後感覺心裡很和悅很平靜。但走上街去,還是看任何人都不順眼,對於自己的各種惡習也不願意改變,偶爾還會傷害其他人。那麼這個世界會因我“強大的願力” 而變好嗎?

如果我是一個國家航天局的領導,而我們的願景是希望2025年可以登上火星。那我是應該集全國科學家和民間之力,一天花三小時以“吸引力法則” 集體發功讓上火星和願望自動實現?還是應該具體的攻克上火星所需要的各種高難度且複雜的問題呢?如果這些問題不被我攻克,難道上火星的事實會自動發生嗎?難到,我應該期待下屬或外國將解決方案送上門嗎?

我們再做一個反過來的“思想實驗”,就更清楚了。如果我們不使用“吸引力法則”,但是卻很努力,甚至痛苦地克服了所有技術難關,將所有航道和軌道的數學運算做到絕對精準,將所有要上火星的技術條件都準備妥善。難得我會因為不使用“吸引力法則” 而失敗嗎? 如果我高度正確地使用“吸引力法則”,但是在實踐層面卻始終不達標,難道成功就會“自動”發生嗎?

顯然不太可能,也不太合理,對吧?也就是說,如果我希望能成功,無論我使不使“吸引力法則”,我都必須毫不含糊地將實踐方面需要做足的把它做足。換言之,要實現願望,“吸引力法則” 不是必要條件,而“實踐” 才是必要條件。“吸引力法則”則是某種個人主觀意願上的附加物。這點其實很多使用過“吸引力法則”的人都很清楚,只不過大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再說得露骨一點,所謂“願力” 最大的價值,只在初始啟動階段。事情最後要成,靠的還是後續由實際行動構成的“業力”所推動。認為單靠無敵的“願力” 就能心想事成,本身就是一種妄念。

我們再解剖得深入一點,設想,如果單靠“吸引力法則”就能讓人心想事成,那麼這個世界會變好嗎?有效的“吸引力法則”能為我們帶來幸福嗎?當然不能!為什麼呢?道理大家都知道,人心的不滿是永遠無法被慾望所滿足的,一個慾望實現的同時,就是下一個更大的失落湧現的時候,下一個慾望又需要被滿足,否則當下就是痛苦。也就是說,如果“吸引力法則” 能夠改變客觀世界的事實是真的,每個人只要正確掌握了“吸引力法則” 的方法就能心想事成,那麼世界將會陷入巨大的災難。人類的慾望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慾望大了,就沒有不邪惡的。你能想像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願望” ,無論多邪惡的,都能成真,而每一個人都在一波又一波追蹤下一個高潮的情況會是怎樣的嗎?

因此,我們可以認識到,“願力”為主導的世界其結果必然是悲慘的。問題不在“吸引力法則” 本身,而在我們的人性對永遠無法“滿足”的這個“滿足”想法,有著毒癮般的需求。面對這點深植在我們人性基因裡的性徵,我們是無奈的。所以我們要慶幸這個世界不是如此運作的。這個世界的運作的方式,走的是一種由一種實際行動,一步一腳印推動影響的進程模式。

假設我袋子裡有一個饅頭,我再收集一個饅頭我就有兩個饅頭。接著我再努力收集五個饅頭我就有七個饅頭。如果我不規劃好未來,每天空吃一個饅頭,三天後我就只剩下四個饅頭。我努力改變想法,並做出的“實際行動”,將決定我的境遇,而不是我的意願,這就是“業力”的邏輯。

假設我很想要瘦身,而我知道我的身體每天需要消耗兩千大卡的熱能,但我偏偏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慾,每天非得進食四千大卡的食物不可,那麼我只能一天天變得更肥,直到我願意改變自己,減少熱量的攝入,或運動燃燒更多熱量。我的體重當然不會因為我整天很亢奮地想著自己已經變瘦,然後在每天攝入四千大卡的情況下自動減輕。

比起單純的“心想”,事就“成”。要走出去付諸實踐當然會遇到許多現實中艱苦的挑戰和挫折,實踐過程也當然會面對世間百態的各種人際摩擦和衝突。但這正是這些和現實磨合的挫折,我們的心智才會成長,也正是因為這些人際間醜陋的衝突,我們學會體諒和慈悲。這些過程中所收穫的成果,或許遠比那水月鏡花的幸福目標來得更真實。

聽到這裡,我們不禁要問了,那麼“吸引力法則” 有用嗎? 當然有!如果這一刻你正在生活中使用“吸引力法則” 這個秘密,你也沒必要放棄。因為吸引力法則雖然不一定會把你的願望吸引過來,但卻絕對會把你“推”往你想去的方向。如果你整日裡很開心地想著成為一位成功的商人,你在生活中很自然就會特別注意與商業相關的資訊與知識,更有可能主動去認識和參與更多的商業活動,你正在被商業的世界“吸引”過去。你成為成功商人的機率是會變高的。

如果你整日裡想著向某人報仇,那你很自然的就會在生活中注意各種陷害的人方法,也會接觸更多有這類想法的社會群體。你正在被仇恨的世界“吸引”過去,你成功報仇的機會,自然也會更高。當然,也會有代價。

如果歷史上那麼多成功的名人都有這種秘密的正向心態,那麼無論“吸引力法則”實際上是他們成功的“因”,還是“果”,只要認清行動還是必要的,用一種認為自己必定會成功,或著“已經成功”的正面心情去追逐夢想。結果無論是成或敗,至少在過程中,你是比較快樂的。相對於沈浸在絕望中前進,“吸引力法則”不是很好嗎?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選擇相信念想可以改變現實,和選擇相信實際行動可以改變現實,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觀,而怎麼看世界,就決定了我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最後,許多人都知道,心想事成除了“吸引力法則”,還有一種更高維度的型態,我相信大家都聽說過,那就是我們下一章將要深入解剖的,零極限,“大我意識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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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8 六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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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神通之五 《那是一個概念》

文/李威霆

聖徒:「既然這是我們最後一期的討論,我堅持,你今天必須具體地指出一件你自己也相信的『神通現象』,讓我相信這整場討論不僅僅是你的一種『科學陰謀論』的反轉話術,藉一系列心理暗示來動搖我們宗教界的神通現象。如果你沒有辦法具體指出在你的思考當中神通現象和現實世界存在任何真實的連結,那我必須基於立場的底線現在就終止討論,拒絕聽你這些缺乏真誠的語言。」

凡人:「賢者有這個必要嗎?憑什麼無論我如何辯解說我真的相信世上確有許多未知現象,卻總有人覺得我是在反諷?」

聖徒:「因為你的談話由始至終帶有明顯的傾向性,況且你自己在對神通現象的定義當中已經說了,什麼神通是一個『概念』,不是一個『現象』,那還不是否定神通現象的真實性?」

凡人:「唉,既然您非從這個角度切入話題,我們就談一談吧。。。賢者聽過『暗物質』吧?您知道組成這個我們可以觀測得到、感知得到的物質世界的物質,其實只佔了物質宇宙的極小部分,而宇宙間還充斥著總量更多的暗物質吧?暗物質實際上是撐起整個宇宙和其中星系運行規律的隱形存在。這點可有所聞?」

聖徒:「前段時間有看到新聞說什麼恐龍的滅絕和暗物質、反物質的有關。說什麼暗物質佔了我們宇宙90%的空間,而我們的物質世界只佔了10%之類的。難道你想說什麼暗物質和反物質就是另一個世界的證據?你這樣一說倒讓我聯想起。。」

凡人:「慢,我們先別急著聯想。 第一,暗物質不是反物質,雖然兩者在科學事實上已經沒有疑問是存在的。第二,暗物質在每一個星系中的總量是不同的,沒有人可以切確的說它的總量是多少。第三,暗物質目前只能非常非常隱晦的透過宇宙間四種力當中的『引力』存在被察覺,所有其他可視、可觸、可感受的電磁觀測手段都無法察覺暗物質的存在。」

聖徒:「我懂!我剛剛只是要提醒你,這些依然還是某種物質吧?」

凡人:「哦?什麼是物質?何必被名相所縛呢?您真要嚴格討論起來,所謂物質、非物質、有形、無形,從更高緯度的角度來看,也只不過是能量在不同振幅下不同階段的表現而已,無形的能量和有形的物質是能互相轉換的。您若還要更嚴格地來說,連『空間』也是一種物質,所謂的『引力』只是空間被質量所扭曲產生的現象。這些愛因斯坦的理論包括「引力波」的存在已經是被科學觀測所證實的,是一個事實,沒有爭議性了。我甚至可以這樣說,沒有形質就沒有孤立存在的精神,而沒有精神,物質就不存在意義。所以對我們來說重要的與我們有關的影響,而不必去糾結那個影響究竟是物質、非物質、反物質之類的名相概念。」

聖徒:「這些話原本該是我對你說的吧!既然你都懂這些道理就好,很好,很好。你接著說,我看你在不談物質和精神的基礎上要怎麼繼續討論」

凡人:「賢者修行資歷之深這是不用說的,我沒疑慮。只不過,我想,我們別泛泛的去分辨什麼物質的或精神的,重點是,它們都是我們可以感知到的,談論了才有意義,我們只談那些我們能夠感受到、感知到的體驗。因為如果沒了感受,那麼管他是物質或非物質,那對我們而言是完全毫無意義、並等同於不存在的。所以佛陀不是說了嗎?一切從五蘊身心說起嘛。」

聖徒:「當然,如果要從佛學的角度來看,所謂的世界,就是色、受、想、行、識,五蘊身心的世界。要解脫的苦,也在五蘊身心的範疇。你要這樣說也是沒錯,你繼續。」

凡人:「嗯嗯,那賢者對於修煉當中所出現的精神統一、平靜、專注、氣感、穩固、能量、感受到身上能量的磁場之間相互吸引、排斥之類的基本感受肯定有體驗咯?」

聖徒:「那當然!初禪出現前、感知到呼吸的韻律消失前,你說的這些當然都有。」

凡人:「喔, 初不初禪這些沾染了太多概念的舊有的名相我權且們不談,只談切確可以感知到的感受。那麼以賢者這麼深厚的功夫,引導自身內部能量的『性質』調節到跟外面大能量產生交融現象,感受源源不絕能量注入、交替、進而改變精神狀態,接著感受到自己與其他所有生命之間產生某種交融感、接著對時間和空間的『意義』感逐漸消退的感受、放下、歸於當下,這些一般修煉者開始步入正軌常會出現的狀態,對賢者而言也是真真實實可以體驗到的小菜一碟吧?」

聖徒:「這。。這當然!那又跟我們討論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凡人:「當然有,我們今天的主題不就是要探討神通究竟是什麼嗎?我只是好奇,在剛剛提到的這種情況下,什麼是『凡通』什麼是『神通』還有差別嘛?什麼是『自然』,什麼是『超自然』居然還有差別嗎? 神通或超自然比起正常當下的自然,在你眼中居然有差別嗎?這個偽概念的邊界還沒有消融嗎?您的內心還有對神通這個概念的需要嗎? 」

聖徒:「你這話。。我需要消化。。你剛剛不是說什麼『暗物質』只有引力,好像又說我們修煉者感受到的引力。。無法被探測到的。。」

凡人:「那我就開門見山好了,『暗物質』也好、『量子效應』也好、『多維宇宙』也好、『弦理論』也好,這些都是透過實證科學對大自然現象深入的發掘,讓我們看到原來修煉者的主觀感受當中那些原本只能自由心證的體驗,和客觀世界的事實之間是有很多潛在『相關性』的,除了用一種解釋了等於沒有解釋的『神通』概念來看待,還有非常非常多的可能性。而我必須再一次強調,這種『相關性』雖然可以讓我們聯想到很多與身心靈關係之間理論,甚至讓人感到非常振奮,產生一種自己的理論已經得到證實的感覺。但我們一定要非常小心自己跟古人將自己的神話理解攀附在彩虹之上一樣,『自動』的對號入座,將自己還未證實的觀點直接當成『事實』,然後固執著這個主觀事實。『觀點』和『事實』之間的相關性再高都好,當中還有一個很漫長的遙遙實證之路要走。除非你的觀點實施起來能夠像你切確地掌握製造一道彩虹的原理一樣,經得起客觀的嚴格檢驗、重複檢驗,否則,還是Keep it open 。這樣對自己、對他人、對科學界才是更負責任的做法。」

聖徒:「唔。。。我來梳理一下你的意思,你是承認神通現象確實存在,但覺得我們不應憑感覺跟想法,就急著攀附某種科學理論在這些現象之上,或者去否定神通與自然科學之間有任何關聯。而且你認為隨著越來越多的科學事實的發現,有很多潛在可以合理解釋神通現象的可能性。。。」

凡人:「神通?一旦一種現象能被解釋了、現象的箇中原理被認識了,神通就不再是神通、超自然也不再是超自然了,而是回歸到合乎自然的現象而已。因此,哪有什麼神通?只有自自然然的『已知』和『未知』而已。

聖徒:「按這樣說,就算是那些我們永遠無法了解的事物。。它也必然是符合自然規律的現象,而非超自然現象。。只是我還未認識到其中原理而已。而超自然這個概念會出現,只是因為我們的思維侷限在我們自己有限認識的『自然』上,而把自己還未認識的自然當作『非自然』和『超自然』的。。這一切都是我們思維侷限造成的概念錯覺。而修行人常常把這種不過是未知的普通現象,這種距離的錯覺造成的美,當成信念的泉源。。」(沈思狀)

凡人:「賢者果然大智慧,其實,『超自然』本來就是一個近現代被新造出來的詞彙,古人從來不覺得他們各自認識世界的方法有什麼超自然的,在他們心中一切都是自然的。而所謂神通也只是對還無法解釋的未知的一個『概念』,而不能夠被理解為一種真實存在的『超自然現象』,因為說一件事情的發生是「超自然」的,那就等於什麼都沒解釋一樣。這也是為何我一直不願意直接地去談論這個世界上究竟是有神通或沒神通這個問題,因為一談就會跌入人們各自預設的概念當中,講也講不清。」

聖徒:「嗯。。嗯,我記得以前在那裡讀過類似的思想,讓我想想。」

凡人:「我繼續舉例,就說文字或符號這種東西好了。在上古時候的社會裡,只有很少數的統治菁英,比如酋長和祭司階級有條件掌握閱讀與書寫的能力。當一般普通平民見到高高在上,神秘又睿智的祭司階級能夠在樹上、石頭、貝克、羊皮上聚精會神的書寫他看不懂的神秘符號,而其他祭司們居然可以透過這些圖形進行溝通、協作、做到他們自己無法理解甚至做不到的事情,人們很自然就會對文字、符咒產生神秘的聯想,認為那是一種神通現象。在古代世界各地都是一樣的。神秘感來自不了解。」

凡人:「我們再想像,假如賢者您拿著一台可聯通現在網路的智慧型手機回到古時候,您豈不成了大神通者?白天可以發出各種曼妙的天樂、夜裡可發光,能預知天氣,能知九州四海的地理、能開啟一切知識,而且就算古人拿走了你手機也不能用,這法器還懂認主人。但是如果你把當您有大神通的古人帶來現代,經過一段時間對現代世界的熟悉,也搞懂了智能手機的原理,請問他還會當你有什麼深奧、不可思議的大神通嗎?還會對您升起猶如對神仙一般的敬畏之心嗎?」

聖徒:「自然不會。人性如此,可望不可及的我們敬畏羨慕,距離一旦拉近了,我們就開始覺得可以採下來,吾欲取而代之。」

凡人:「是這個道理!另外,我們換個角度再看,宇宙之大、空間維度之多、從概率的角度來看,宇宙間確實可能存在著很多高智慧、高型態多生命,或您可以理解為境界很高的仙佛世界,您覺得祂們會將自己下意識無時無刻都在用的基本功能,比如什麼遙視、透視、千里耳、騰雲駕霧當作是一種神通?還是跟你平時駕車、喝汽水、在家蹺腳吃爆米花看電影一樣普通的自然現象?」

聖徒:「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說魚在水中,是感覺不到水的存在的。」

凡人:「每錯,反過來說。您如果真的要說神通,那當下我們身上每時每刻都在運作的幾千種生理機能、心裡機能、互動機能,還有自然界從微生物到海洋、陸地、天上萬億生物的生滅循環造化、大地星辰規律地運行、所有自然界的每一樣細節,哪一種不是極盡大自然奧妙鬼斧神工的『大神通』?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生命就是最大的神通現象,我們用自身的存在證明了大自然的神通,我們就活在神通之內,我們還需要什麼神通?只不過因為我們習慣了、麻木了、而無視了這一切奧秘。。。人們呼吸著真神通,卻在追求著假神通。」

聖徒:「我想起來剛剛要說什麼了!難怪你的這個說法如此耳熟。依稀記得基督教裡有一個寓言大概是這樣的,說有某個稻農非常的虔誠,他每日都向很努力地向上帝祈禱,祈禱讓他的稻子能夠加速的成熟。一天夜裡,上帝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這位稻農的祈禱中,跟他說會實現他的願望,稻農大喜謝恩。隔天早上,當稻農打開家門時果然見到田地裡滿園熟成的稻子閃爍在金黃色的晨光中。他喜出望外地衝進田裡開始驗收他祈禱的成果,結果當他用手指碾開稻殼時卻發現裡面居然都是空的。」

凡人:「這故事真有意思。。」

聖徒:「我們都會藉此故事告訴信徒們說,你要改變什麼,就要做出改變。你要成就什麼,就應該踏出門的把成就做出來。這些不會在祈禱中發生。想要抄捷徑,結果終究會是一場空。」

凡人:「所以即使是神的意旨,祂還是要遵循自然規律,踏實的去。。」

聖徒:「或許就如你之前說的,神就是自然規律!所以人們不活在當下,沒辦法睹見當下的完整性。反而轉向不斷追求某種能夠滿足神秘感、新鮮感、刺激感、自我強化感的,反自然規律的妄念神通,就像我們永遠站在這個山頭卻覺得對面那個山頭更美的道理一樣?所以你認為神通是一種虛妄的心理需求?」

凡人:「虛妄的心理需求。。。也。。不完全是這樣,人因有夢想而偉大嘛。我們不應該否認世上尚有很多很多未知的精神現象,實際上很多對大自然未知現象發掘的起點,都是從一些微不足道的好奇心和妄想開始的。我個人覺得,保持開放、保持懷疑、嚴謹求證,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保有好奇心和探索精神是進步的根本。」

聖徒:「好啦,我覺得這個討論到這裡也該結業了。不過如果你不介意我再多問一句重複的話,難到截止目前為止,國際上就沒有一份關於人體特異功能的研究得到證實嗎?」

凡人:「有很多阿,非常的多。唯一的問題是這些研究無論是民間大學裡組織的研究或國家級的研究,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它們都無法被重複試驗。換言之,我們無法排除那些證據是偶然性的結果,或者有其他潛在變因,又或者試驗設計上有偏差,甚至是實驗做假。再加上這些年許多聲名顯赫的特異功能人士和通靈人連續在實驗中被抓包作弊作假。導致整個超心理學實驗界逐漸失去學術信譽。那些民間組織的半調子研究就不多說了,就拿其中最著名的就中國國家級氣功大師為例,您那天提到的哪幾位。。」

聖徒:「嘿嘿,說起來,當年那場氣功熱可真是席捲了整個中國政壇、從醫學界、科學界、宗教界知、識界、文學界、演藝界一直燃燒到民間。一時間神州大地數億人都在練功。當時的海燈法師、嚴新、王林、張弘寶、燄芳等人的大神通甚至得到我國泰斗級的科學家錢學森的支持,還發起國家組建什麼人體科學學科。」

凡人:「我得先說喔,氣功可是好東西,佛家道家內修當中也有不少有益身心的好東西。只不過這些特殊的現象常被有心人士過度詮釋、曲意濫用了。這就有點像有些人掌握了製造彩虹的手法,卻把彩虹這種自然現象在不明究理的從眾前面包裝成自己的一種神通現象。喔對了,我沒記錯的話,剛剛您提到那一班氣功神仙們,後來都被一個叫司馬南的傢伙出山踢爆了,揭穿他們搞的實際上都是些魔術話術之類的東西對吧?司馬南當時據說還懸賞一百萬人民幣,號稱只要有特異功能人士能夠通過實驗檢測,就可以當場領走那一百萬。結果我們也知道了,千千萬萬被駁倒的氣功大師們除了敢躲在弟子群裡打嘴砲,居然沒有一個人敢出來接受檢驗。而司馬南這做法的低氣顯然是來自美國詹姆斯.藍迪 James Randy的美金一百萬懸賞計畫。這位詹姆斯.藍迪大家都知道,美國和國際上無數靈媒和神通大師的殺手。不僅那一百萬美金特異功能挑戰從來沒有人能通過實驗,而且還引來不少著名的超能力者去接受檢驗,結果紛紛落馬被抓包作弊。有趣的是,被當場抓包作弊的人士當中還包括了近些年一直在出書大談量子和靈魂的前臺大校長李嗣涔的高徒,號稱能手指識字的高橋舞小姐。」

聖徒:「唉,真是,怎麼會是這樣子?這些年書市上還出現不少針對心靈感應的很正式的科學研究報告和書籍。難道這些研究都沒有辦法證明什麼?這難免讓我想起我那個年代正值冷戰時期,歐美陣營和俄羅斯陣營動用國家的力量在世界各地投入大量的資金,研究各種超心裡能力和特異功能,希望藉此發展軍事優勢,當時中國也不甘人後,世界上許多大學都設有超心裡研究中心。幾十年過去,結果卻是毫無成果。」

凡人:「我不會說那是毫無成果,須知在科學方式裡,不如期待的成果也是一種成果。科研之路就是要不斷嘗試,走錯路的成果就是知道了這條路是錯的,進而幫助我們重新思考可能的對路在哪裡。賢者何必覺得氣餒?我倒覺得這是一個前景很樂觀的研究方向,畢竟就如我們之前討論的,現在有更多新的方向讓我們跟深入地去了解生命的奧妙。在我看來,最大的問題反而是每次科學發現一份希望,都會引來一百倍的騙子,假借科學之名,弄一堆『科學詞彙』欲將這些還未搞明白的事物換上自己商品服務的標籤混淆視聽。所以去偽存真的思考能力和動機是非常重要的」

凡人:「另外,賢者剛剛提到最近幾年許多在超心理學領域的研究其實都頗有有成績,但為什麼不為主流科學界接受,這就牽涉到一個所謂嚴謹科學態度的問題。我們一般人如果做一個研究得到自己預期的成果,就會迫不及待將這個『成果』公之於眾,甚至會認為實驗結果就是證據,認為這就是『事實』。然而在一貫嚴禁的科學共同體圈子內,每一項研究成果出來,要收到主流承認,是不能只靠某個專業機構自己出報告、出書、為自己的研究成果背書的。」

聖徒:「那我們應該如何判斷這些所謂科學研究成果的公信力呢?」

凡人:「我還是拿彩虹舉例,假設今天賢者您是第一個發現彩虹的原理的科學家,您在自己的實驗室裡做了大量的實驗,也創造出彩虹,然後您出了一份科學成果報告公布您的研究成果。您如果希望這一個研究成果受到全球主流科學界的承認,它就必須先被刊登在國際頂尖的一些科學期刊,比如《科學》、《自然》、《細胞》、《柳葉刀》和他們旗下的各種子期刊。又或者至少刊在科學引文引索SCI上的期刊。讓全世界的科學同行根據您的彩虹實驗來重複實驗,檢驗您的研究成果是不是真的如您所說,無法辯駁的科研事實。如果您的實驗結論能夠經得起重複檢驗、而且證據明確充分、因果鏈還能環環相扣,證據之間還能夠相互印證。那麼大家就只能夠承認您的研究成果是一個科研事實,成為主流科學界無法不承認的結果,不會有爭議。這就是科學圈子相互監督的過程。」

聖徒:「這過程居然這麼嚴格,不是說幾個權威科學人士說了就算。」

凡人:「沒錯,須知,科學圈子裡可都是一群最具有探索精神、最具好奇心的人,果一個驚天大發現的成果是確鑿的,即刻就會在全球炸開鍋,傳得沸沸揚揚。而那些『有爭議性』的成果,往往就是研究方法有明顯的漏洞、實驗無法重複的個別研究成果。所以在他們經過同行評議前,這些科研成果無論有多聳聽,無論出了多少暢銷書,都還不能當成一件既定事實來看待。」

聖徒:「這樣說來確實也在理。。科學方式講究的是求真求實,倒跟中國古代道家裡說修真、真人這種精髓有點殊途同歸的感覺。好吧,我想我們的討論這真的要結業於此了。這番討論也讓我感觸良多阿。」

凡人:「是阿,感恩賢者這些日子以來陪我所做的一系列探討。讓我來做個總結吧。無論是科學上的求真,抑或是修行者的修真,都應該是一種可以實證的目標,而不該是一種玄不可及、眾口紛紜、自由心證的空談,終歸,要有一個檢驗的指標。而神通現象卻是在整個修煉過程最撲朔迷離,卻又繞不開的議題,甚至也可以說,是最容易滋生疑惑、妄念、邪見、恐懼、心魔和藏污納垢的一個區塊。而我們的整個討論,從究竟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神通現象該不該被較真,有沒有實際的方法可以檢驗,神通的本質是什麼,從多個角度的去深入反思修煉者心中對神通這個概念形成的心理潛在需求,希望能為充滿神怪亂象的修煉界帶來一絲清流。」

凡人:「我們討論的目的也絕不是要否定神通現象或宗教神蹟,而是希望透過邏輯的論證,和實證檢驗來破斥各種站不住腳的偽神通謊言,剔除虛假的神通現象,進而開拓出一個健康、理性探索未知現象的心懷。願我們能繼續在對自己內心的動機和需求洞若觀火的清醒中,以一種開放、不輕信和較真的精神繼續探索這個存在的永恆奧秘。」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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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6 六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論神通之四 《神通與通神》

文/李威霆

凡人:假設賢者您遇到一個人據說天生就有某種神奇的感應能力,又或者他透過修煉已獲得了某種神通,而且還有無數見證,你該如何知道他說的究竟是「事實」或「非事實」?

聖徒:最常見的情況嗎?除了聽他自己說,當然還要了解一下他的背景,再向他周圍的人打聽一下看看他的那些所謂神通有多神。所謂市場口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沒兩下真道行,又豈能混得名堂?

凡人:賢者此言差矣,真道行可分兩種。一種是真正的道行,經得起考驗和重覆實驗,就和我們之前論證彩虹真相的過程一樣,放諸四海皆一致。檢驗的結果必須一目了然。而另一種真道行,則是真正的「江湖道行」,透過各種心理暗示和話術,沒有的可以說成有的,騙術師、魔術師和催眠師都可以輕易以此混出大名聲。但這類「道行」卻永遠經不起「即時即場」的嚴格檢驗。

聖徒:唔。。這樣一說也是,遙想當年我經歷十年氣功熱,各路國家級的特異功能人士各顯神通,海燈法師、嚴新、王林、張弘寶、哪個不是號稱有通天徹底之能?信眾數千萬,還有數百人萬見證其神功。結果到最後卻都紛紛被揭穿其神功不過魔術、騙局爾,這些人如今安在?按你這麼說,為了切確地區別真假,一個江湖高人的傳聞無論有多神都不能當真,也屬合理。

凡人:不僅不能當真,恰恰我們首先應該在心理上要做的,就是先要將他和他周圍人口中所有過去的神通紀錄全部歸零,當做不曾發生過,完全不予以參考。因為這些他們口中的案例都不是在嚴格的試驗條件下呈現的結果。如果一件事實真的是事實,那麼這件事實必需是可重複驗證的,我們不需要知道他過去玩轉的有多靈驗,我們需要的是當即檢驗他話中的真偽,如此而已。

聖徒:你是說要當場檢驗?這。。這貌似不太符合我們華人的人際規範吧?

凡人:賢者請記住一句真言,「真的不應該怕你、假的你不應該怕他」,如果我今天來到一個場合宣稱我是某某公司總裁,很自然的你向我討要一張名片,我會覺得很被冒犯嗎?當然不會,我還樂得雙手奉上名片呢。如果我希望你認同我是某某公司總裁,你客客氣氣地試探性問我一些公司內部動向的公開細節,我答不出來卻大發脾氣,顧左右而言他,那問題肯定不是出在您那邊對吧賢者?

聖徒:是沒錯,可是,總是覺得不敬。你說說具體檢驗方法吧,我先聽聽合不合理。

凡人:你需要問受試者的第一個問題是,請問您具足的是「神通」,還是「通神」?最好在他還不確定你有意圖檢驗他的情況下讓他自述。「神通」與「通神」的區別我們在前一篇已經說過了。「神通」者的超自然能力來自自身的修煉,是他個人自身的功能,於仙佛無關。而「通神」者則是透過與靈界或高緯度空間溝通獲得信息,施展「神通」,有外力條件的介入。

聖徒:如果他說兩者兼有呢?

凡人:這時候您可以進一步縮小範圍問清楚,受試者的哪些功能是「神通」?哪些功能又是「通神」?我們先要切確的鎖定他「神通」的部分。如果受試者宣稱他本身具有遙視、透視、天耳通、隔空取物、意念控制物體、讀心術、宿命通、預見能力等可以由他「主動」發起的功能,是他自身的功能,那就是「神通」了。在這個情況下,你基本上可以當場就弄清楚他在說的是「事實」與否。神通的可證偽性最高,基本上直接可以被「證實」或「證偽」。當場一試也就知道了。

聖徒:當場一試?如何試?不是說什麼必須設計有效的實驗條件才能夠真確的檢驗神通嗎?難道現場搞一個搞一個實驗室?

凡人:當場也行、再約個時間也行。實驗很容易,連小孩子都設計得出來,只要您能堅守您的嚴謹。而我們剛剛那一確認「神通」與「通神」的過程,其實就是在縮小實驗框架。將你的試驗目標鎖定在受試者個人的「神通」能力上。

聖徒:原來如此,以我對你的了解,這麼做是為了框住鎖定可證偽的部分,他失敗後無法再推託給「不可證偽」的神仙?

凡人:哈哈,我可沒那麼說。假設受試者號稱有天眼、透視眼、隔空取物。那你就直接從你的錢包裡取出兩張鈔票,將鈔票分別放進身上另一個獨立口袋或包包裡蓋嚴了,接著讓受試者透過他的天眼或透視功能看看那兩張錢幣上的序號為何?測試過程確保你藏起來的鈔票沒有被偷龍轉鳳或被偷看去就行了。 當然,你也可以預先準備其他密封起來的一組數字或圖文。

聖徒:那如果對方不是視覺型神通,而是可以讀心、隔空取物、意念移物呢?

凡人:可以讀心嗎?那您就先背下鈔票序號的最後面四個號碼,並在腦海中「持明念誦」(默念)那四個簡單的號碼、接著要求對方讀出你腦海中的號碼。

凡人:可以隔空取物?那就先用手機拍下其中一張鈔票的序號,將錢藏在密封的袋子或身上某處,要求對方隔空取出來。但凡對方說只能取他自己指定的物件,那基本上可以百分百確定對方玩的不過就是魔術的一種。想想看,既然都能隔空超越了空間的界線了,取什麼又有什麼區別?何況目標就在身前。

凡人:可以意念移物?那就由您現場選一張沒蓋桌布的桌子,要求對方和桌子保持距離,由你親手講一枚錢幣或杯子放在桌上,別讓受試者動或接近桌子。並要求受試者用意念讓桌上的錢幣或杯子移動。記住,任何遮蓋的過程沒有必要的。事實的呈現原本就該應運條件而生。如果我讓您現場用水管在符合條件的陽光下呈現一道彩虹,您需要預先遮蓋嗎?

聖徒:真的是連小學生都想得出來的測試,為什麼這麼直接簡單的測試,在心理上感覺如此遙不可及地困難。

凡人:因為難的從來都不是測試,而是直視真相。對方既然敢當眾宣稱自己的能力,就應該做好被測試的準備。這不是一個不僅合理,也很合禮的要求嗎?而且相對他通天徹底的異能而言,這種測試難度已經是最容易的。真實的神通理應可以當眾顯現,而無需躲躲藏藏。如果需要躲躲藏藏,一開始又何必宣稱是真實的神通呢?

聖徒:是有理,照你這麼說,所有魔術手法和障眼法都需要暗地做好準備和機關,如果現場所以試驗條件都是由我們主導安置的,那就很難出現造假的情形了。那麼。。如果受試者突然說當天他的狀態不好,或者說人多緊張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無法施展神通呢?

凡人:如果對方變不出來時當然只能這麼說,因為他所宣稱的是自身的「神通」,而不是和神佛溝通的「通神」,所以他也不能說什麼因為您有心測試,所以神靈被冒犯了,覺得你沒誠意,又或者說什麼靈界有規矩讓他看不到等等。因為個試驗的目標是他本身的能力。當然,如果他要約改天也行,地點由你敲定,實驗用具依然由你準備,他只管放鬆來發功就是。沒理由他的透視或隔空取物都只能影響他自己預先準備的東西吧?那不是魔術是什麼?

聖徒:如果受試者說他的能力有時候能夠、有時候不能夠呢?

凡人:那就實驗十次、一百次、看看有幾次是能成功的,有幾次是失敗的,算個「成功率」出來嘛。務實的科學實驗就是要不懈地做啊。坦白說,如果受試者的神通是一個事實,而不是一些偶然性事件、心理作用、或「其他」的。那麼這個神通當然應該可以被重複實驗所檢驗不是嗎? 如果我確定彩虹形成的條件是那幾種,那麼只要這些條件具備了,我可以在一百次實驗裡理應都能復現一百次彩虹。這才叫驗證「事實」。難道您覺得如此簡單直接的試驗有不合理處嗎?

聖徒:如果對方說他的能力是不能顯示的,不能洩漏天機呢?

凡人:那他一開始又何必宣傳自己有神通,那不已經是洩漏到亂了嗎?所謂的天機,就是他想蒙你而已。

聖徒:如果對方屢試屢驗,變得出來呢?

凡人:那就恭喜您,您比我還早找到一位或許有真神通的人,請把他介紹給我。 他的出現可以幫我們證明給那些死硬派不相信有神通現象的人看,經得起試驗的神通是真實不虛的,不僅可以教化人心,也可以啟蒙整個科學界。

聖徒:那麼如果對方測試到最後,神通施展不出來呢。。。

凡人:賢者您或許不相信,許多宣稱自己有神通的人其實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神通,很多所謂通靈人的體驗是在一系列重複的「自證預言」錯覺中和反覆加深的「自我催眠」的狀態下不自覺行程的。您的甄別試驗幫助他一把,讓他清醒過來豈不好事一樁?有何不好?往壞一點說,如果對方只不過是胡說八道的話,那麼請問,對于一個有意圖愚弄你,並操弄你的人,您又何必顧慮他的顏面呢?或許被當眾揭穿才是他人生最需要的靈性一課呢?

聖徒:聽你說這麼簡單直接的試驗,居然聽得我汗流浹背。那麼,對方如果是「通神」者呢?

凡人:通神者就比較複雜。因為測驗對象除了受試者本人,還多出一位或多位「無法證偽」的無形存在。受試者是透過祂來施展神通的。所以這時候您就要記住一個心訣了,如果這位指導靈和受試者之間一直是以一種合作關係來指導世人的,尤其有提供各種指點迷津的問事服務,那麼,他在邏輯上就絕對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你的測試要求。為什麼呢? 因為既然這位指導靈每一次透過通神者轉達給問事者指示的過程,都是一次承認了指導靈對這個世界有意圖施加影響的證據。而且每一次這一位指導靈透過通神者對問事者溝通,都是一次證明自己的存在,對嗎?

聖徒:對,這是相對透明的三方面的共識。

凡人:既然這位指導靈都經常這麼露眼,公開將手伸向凡間,通常還會公開通報了自己在的靈界的名諱了。這時候我們要求一個見面式的身分鑑別會很無禮嗎?

聖徒:怎樣的見面式身分鑑別?

凡人:我們肉眼凡胎哪裡分辨得出降靈的是上仙還是邪靈?所以您可以這樣說「既然您是來幫助我們去憂解惑的善仙,可否悲憫我們凡人無法確認您的身分,以您的神通告訴我口袋裡鈔票的序號為何?」。賢者,您要是嫌用鈔票來會試上仙會顯得既俗氣又無禮的話,您也可以準備一些該上仙的留世詩詞歌賦,但要多準備幾首,密封在信封裡。如果真是這位仙人自己的作品,祂斷無背誦不出來的理由吧?

聖徒:那麼如果這位通神者無法通過檢驗。。。

凡人:那就是最「真實」的一刻了。如果一個就在祂眼前的號碼和詩詞,他的天眼、慧眼、法眼都看不到,我們有什麼道理去相信祂能看穿三界六道、洞見過去、未來、和千里之外的人事物?道理真的就是這麼簡單不是?

聖徒:我倒是曾遇過說靈界有法規禁忌,說不能洩漏天機,不可說?

凡人:這是絕對說不過去的,他們都明擺著透過通靈人降靈顯靈,公開地是靈界透過神通要來普渡眾生了,哪裡差看穿您那一信封?禁忌什麼?何況,如果連過去和未來,未知的事情他都能夠大大地洩漏天機來指點你了,那麼眼前一信封內之數,又如何是「天機」? 怎麼是「天機」? 很顯然,這不是不可洩漏,而是「洩不出來」而已。須知,眼前信封裡的答案就是最合理,最有效,可以即刻「論偽」的檢測,對於大仙能洞徹天地的法眼來說,看穿這個信封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為何動作多多,遲遲就是不能說出這麼簡單的一個答案呢?

聖徒:這。。話是沒錯,但是如果這位高靈認為我們的問題是對他大大的不敬,不願回答呢?

凡人:您不覺得奇怪嗎?世間之人環肥燕瘦各個不同,我們提出一個要求遇上不同的人都會有不同的人給予不同的態度回應。但世間通靈者之多,所通之靈境界各個不同,三界六道之內外,滿天神佛乃至幽冥間的各種精靈鬼魅,竟個個都如此性格一致,被問及任何其他的都可以回答,唯有對眼前信封裡的小小真相如此懼恨?眾仙佛鬼神的心量怎會如此相像?如此狹隘?真正心懷廣闊的高靈,又豈會對「被我們人類敬畏」有如此無法渡越的需求?

聖徒:這樣看來,無論如何如果我們真心想要弄清楚何謂「事實」,這個檢驗的合理性是無庸置疑的了。整個過程看起來感覺很像拔河比賽。一方不斷的要將自己的大神通往「不可證偽」的方向、也就是無論怎麼說你都沒辦法證明祂是錯的方向去拉。而另一方則是儘量要往鎖定確鑿的證據、得出「可證偽」的答覆的方向去拉。

凡人:賢者總結得很好,難的部分根本都不在檢驗,而在如何擺脫施術者的各種精心安排的各種心理口碑光暈效應,在如何擺脫

我們習慣性給予自己和撒謊者藉口的這種鄉愿文化。無論我們檢驗的是「神通」者,或者「通神」者,我們都是很公平的予以檢驗,更不應該先入為主的認為神通就一定是假的。而是應該抱著「開放的」、「探索的」、「求真的」務實精神去執行。所謂首先分辨「神通」或「通神」這一步的技巧,無非也就是一步步鎖緊實驗條件,將一灘渾水中「可證偽」得部分先鎖定、萃取出來,進行「事實」的檢驗。所謂,真金不怕紅爐火,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普世道理對嗎?

聖徒:我實話實說,無論你這頭是說得在情在理,但我此刻捫心自問深深地去感受這整件事,這層道理始終在感覺上讓人難以消化。我真的不覺得有多少人會買你的帳。你當知很多事情是非理性的。

凡人:這就是一個我們東方人長期以來在某種特殊的宗教思維和文化氛圍下所形成的某種共識和默契。我們把維持人際關係看得比真相更重要,我們害怕尷尬卻不怕被騙。我們被教導假的也是真的,真的也是假的,只有這樣想才是人生的超然。我們被要求對未知要敬畏,不可以窺視,不可以有一點懷疑,我們甚至因此在內心不經檢視地就厭惡那些敢於質疑的人。我們允許各種「靈性式詭辯」蠶食著我們的心智。就是這一重複雜的東方式心理障礙,讓大量裝神弄鬼的騙子有機可乘。他們明著來愚弄我們,要求我們無條件地相信他們的任何鬼話,並在思想和精神上極力打壓和羞辱有獨立理性思維能力的個體。

凡人:要說事故人情,試問騙子在向你施騙時可有顧及人情?我們應當把人情留給真誠者。

聖徒:你這種做法勢必形成尖銳的人際衝突,你很難要求大家都去做這種破壞人際和諧的事情。

凡人:「真的不應該怕你、假的你不應該怕他」,我也無意鼓吹大家去做這件事情。其實從某種層度上來說,在大家害怕去檢驗的背後,是他們內心或多或少都早已知道檢驗結果會是什麼, 這已經是某種民間與通靈界之間約定俗成的受騙默契。畢竟和我們在前一篇討論的一樣,有些信仰還是有很大的社會和心理寄託價值。但有些偽神通則是極其危險的,會形成邪教,侵蝕社會和諧的騙局,我們不可不防。我只是希望透過這個論證的過程,種下一支理性的心理疫苗。哪天在他們真正需要檢驗的時候,知道是有一個切確的、不可推脫的檢驗方式可以執行的。

聖徒:從某種層度上來說,這是事實吧。但你這話這樣說下來,感覺就是要否定神通和神蹟,還是給人一種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感覺,就算你檢測過一萬個神通或通神現象是假的,也不能說明不存在一個真的神通現象吧?這樣的定論會不會有井底之蛙之嫌。

凡人:賢者這句話就不甚公道了,我說了無數遍,我絕對相信世界上還有太多事情是我們需要開放去探索的。我只不過是提出能夠確鑿驗證神通的方法論,卻又怎麼會是在否定神通現象呢?我在過去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不僅曾長時間地進行各家各派的冥想、閉關、氣功、靈修的實踐,還曾嘗試參與無數的降靈試驗、接觸過不少號稱有神通的高人、考取過不同的國際催眠協會認證、用了好幾年實習不同學派的催眠實驗和前世回溯催眠研究,我也長期追蹤國際上各機構的「超自然現象」和「超心理現象」的各種研究成果。恐怕但凡您能說出來的試驗我都能從頭到尾釐一遍給您聽,這又怎能說我不相信神通與神蹟呢?

凡人:我只不過秉持一個基本原則,「任何經不起第三方檢驗,經不起重複檢驗的超自然現象就不應該被當作既定事實。」我們應該繼續保持開放和懷疑。

聖徒:好吧,就算我大致明白了你的邏輯,但你相信嗎?很多通靈者還是會告訴你,許多東西是「無型」的,豈能用你的「有形」的標準來檢驗?你給人的感覺始終是不信鬼神而已。

凡人:哈哈哈,容我也故弄高深地說一句真言;「信與不信都是信。有形與無形都是有形」。一個人「相信鬼魂」存在,和「相信鬼魂不存在」,都是一種「相信」而已,其實是同一塊銅板的兩面,因為他始終並不真的知道「事實」是什麼。而說一樣東西是「有形的」或是「無形的」都好,它都必然自證其存的實質性才有意義,所謂「無形」依舊是一種「有」,否則「無形」這句話就與根本就「無」,沒差別,是徹底多餘的廢話了。賢者還需堤防無處不在的「靈性式詭辯」思維。

聖徒:唉,這些真得容我回去仔細玩味。既然你自稱經歷那麼過多超自然現象的探究,不如你乾脆告訴我,你可曾證實世上真有「超自然現象」或「神通」現象吧。

凡人:賢者還記得我一開始對神通現象的定義嗎?「原理尚未被認識的自然現象就是『神通』,而運作原理已然被知曉的自然規現象就不是『神通』。神通是一個『概念』,不是一個『現象』。」

凡人:下一章就讓我們透過各國的超心理學研究、特異功能研究案例來徹底深入的去探究「超自然現象」和「神通」現象的本質究竟是什麼吧。

聖徒:現在再回過頭來看這個定義,貌似是是有點意思了。

凡人:我會解釋清楚的。上篇我們討論的是Why, 為什麼我們有必要知道什麼是真實的。這一篇我們討論的是How,怎麼樣以事實為依據,避開騙術去區分真假神通。而下一篇,我們要討論的是What,神通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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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 六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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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神通之三 《對神通的較真》

文/李威霆

聖徒: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今天的論題一看就又有陷阱的感覺,你自首吧!我知道你來來去去也就那幾招,又要先定義討論框架是吧?那就先單刀直入地告訴我,你題目裡的「神通」和「通神」有何區別?給它們個別的定義又是什麼?別又把話題拖得長長的,累死人有木有?

凡人:賢者果然有慧根,數日之內貌似已經摸透了我的路數,還知道這一篇要用三期的篇幅來談,原本還想賣一下關子的。 那好,我就開宗明義吧;「神通」者其五眼六通功能源於自身修煉,而「通神」者則是透過與靈界或高維度空間溝通獲得信息與施加影響,甚至施展「神蹟」者。比如故事中摩西劈開紅海帶領猶太人走出埃及,這就是摩西與上帝之間的契約上帝配合摩西所施展的神蹟。

聖徒:三期!?你,真是越老越囉嗦油膩了,你最好言之有物,不要浪費我修行的時間。那麼分辨這兩者有什麼這麼重要?

凡人:重要,您也知道我但凡劍出了鞘就必會見血,前面鋪排了那麼多篇的功課就是為了在這一題能夠對神通問題做深入的解剖。而劍鋒,就在神通與通神這個關隘上。弄懂了當即省下您一半的功夫,省下您一輩子的愚人稅。

聖徒:浮誇的傢伙,凡夫俗子居然敢高談闊論起神通。你還沒定義你的「神通」所指為何,先定義清楚吧,免得一會你又偷換概念。

凡人:原理尚未被認識的自然現象就是「神通」,而運作原理已然被知曉的自然規現象就不是「神通」。神通是一個「概念」,不是一個「現象」。

聖徒:唉。。跟你這種患有「哲學性腦殘」的人說話真的很痛苦,你平時究竟是怎麼生活的?我問你具體什麼是神通,比如佛家的天眼通現象、宿命通現象、神足通現象,或者像耶穌在水面上行走,令死者復活。還有比如佛教的五眼六通,基督教的先知們所行使的神蹟等等。

凡人:賢者會不會有一點out了?人家現在都玩到用手指可以捏爆一個宇宙,用氣功可以擋住原子彈,用意念可以推遲世界末日直接改變全人類的命運了,還佛教的神通?誰還表演什麼水上行走這麼low的東西喔?最近市場上據說連那位自稱是佛的主人的主人都已經走到要過氣了。所以我要討論的神通就是所有人為主動行使的超自然力量。也就不包括求神問卦、星相、命理、鬼神、世界未解之謎之類的問題,這些未來會另外找機會探討。

聖徒:這樣一說,倒是讓我想了起從前兩位認識的通靈者。。。慢著,我估計像你這種科學信徒,到最後是要告訴我神通現象是根本不存在的?像你如此固執,先入為主地否認未知現象的人,我這些年見多了。就算我告訴你再多的神秘體驗和親眼見過的神通現象,你也只會最終一一否認而已,可不是?

凡人:別先入為主嘛,我絕對沒有要否定神通現象。要說宇宙之大,天外有天,如果以為只有我們能夠感知到的一切才是唯一真實,那才叫不科學呢。只是我二十多年內也接觸過許多的偽「神通者」,許多還是名滿天下的大仙。也見證了許多國際上冒起的一些頂尖特異功能人士、活佛、大師、靈性主義者如何從創業到被揭發詐騙的起起落落經歷。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不先懂得如果檢驗一種神通是不是「真的」的,不把各種「偽神通」的那尾巴都一一揪出來曬給大家看,如果沒有一種很切確的科學檢驗的方法,大家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催眠、被洗腦、或者被話術、障眼法、心理技巧、陰謀論所騙了呢?賢者須知我前面講的這些技法,每一種都是發展了幾百年的成熟技法,一般人沒有受過嚴格的批判性思維訓練,是極其容易被忽悠而渾然不知的。

聖徒:嗯嗯。。你說的這個現象,大乘佛法當中就有預言,當今之世是所謂的「末法時期」,邪師說法如恆河沙數。假神通、假神蹟充斥,世界各地各種邪教教主也利用展示各種騙術神通來騙取信徒的信任。而附佛外道們知道利用神蹟又是最容易獲取信眾的手段,所以你要說對於神通這件事我們應該很認真的去甄別,我倒是認同的。在我們正信宗教裡,神通現象都是很個人的,是信徒與神之間的專屬關係、是很隱諱的信仰體驗。而我觀現在許多新興宗教,主要因為創教教主大都尚在世,而這些教主們個個都是浮誇能噴之輩,所以傳出特別多教主大顯神通的傳奇案例也就不為怪了。只是能不能像你想的那麼天真,用物質科學方法就能什麼去「證偽」神通,這一點,我是大有保留。

凡人:還是一句老話阿,你不試試我怎麼知道呢? 另外,關於賢者所說的,「活著的教主多神通」這個說法無比真確,正因如此要討論神通問題,甚至說要檢驗神通的真偽,我們不能只談傳統宗教那些無法求證的案例,總要有活著的樣本才能進行實時檢驗吧? 要論正統宗教知識,我確實不如賢者,但是要論各種民間宗教、氣功、催眠學、符咒、身心靈學派和靈修組織。喔對了,還有對抗和甄別邪教偽神通的資歷,那可就難說了。

聖徒:嘖~ 難怪你的路數裡處處透著邪氣,真是正路不走。

凡人:有時候多走十幾年冤枉路,看到的風光和積累的經驗分分鐘比你們在莊嚴的聖殿裡豐富多彩多了。

聖徒:那麼這些年你用你所謂的方法破除了多少「偽神通」的謊言?又喚醒過多少人?

凡人:不知,或許一個也沒有。

聖徒:(沈默良久)這和我在外頭聽到的不一樣。

凡人:問賢者一句,您覺得世上有多少人會在內心明知自己可能受騙的情況下依舊鄉愿地自我合理化內心的疑惑,粉飾真相?又有多少人希望自己相信的神蹟被證實是假的?

聖徒:你這一問,不好說,真的不好說。考慮到最近數十年發生在世界各地的末日邪教事件,比如日本的薩姆真理教、美國的人民聖殿教、大衛教派、飛碟會、中國的全能神和呼喊派、還有韓國最近很紅的新天地教。即便是在他們所深信的的末日謊言最後沒有如期實現後、即便是教主謀殺和詐財騙色的確鑿證據爆光後、甚至在教主自己公開承認欺詐後、甚至在發生了教內大屠殺後、甚至在被認為是神,是刀槍不入的教主被處決後,都依然有一大票信徒寧死不願覺醒。按照這樣說,那你現在談的用什麼理性科學方式來「證偽」邪教的「偽神通」,又有多少作用?又有什麼意義?第一,一般人不需要。第二,在信仰圈子內只會樹敵眾多而已。

凡人:只是本能的推己及人而已,如果我不想被「偽神通」欺騙,那我也相信有其他人跟我一樣,不願意受「偽神通」欺騙。至於得不得罪人?這不在我的考量之內。至於有沒有作用,我且反問賢者。如果讓你選擇,你會選擇在已經發現一個神通明顯是假的之後,還繼續壓抑自己的疑惑,為了捍衛心理始終相信世上有神蹟的信念嗎?

聖徒:如果不談基督信仰,如果嚴格按照佛學的標準,佛教談的是「信解行證」,相信、了解、實行、證明。迷信顯然是一種無明。何謂正信宗教?合理的信仰謂之正信。我們完全沒有必要為了證明世界上有神通而故意選擇被騙。這是自欺。

凡人:賢者您也是正直且有學養的人才會這麼想,我也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要讓自己用「被人騙」的方法來證明世界上真的有神蹟。如果我真的有需要透過「見證神蹟」的方式來鞏固我的信仰,那我需要的也是確鑿的神蹟。只是世界上也確實有更多的人,是明明可以看穿各種大師仙家的假神通,明明有所懷疑,卻為了維護內心所依賴的某種宗教信念,選擇了迷信。甚至有些人內心深處其實是知道很多被告知的神蹟是有疑點的。但特別不願意去深入思考,而且對此還變得特別敏感,任何懷疑,都被直接理解為敵意,只要聽說有人要檢驗、測試神通或特異功能,就以為對方是要全盤的推翻世界上有神蹟這件事,甚至直接破口大罵。我就遇過很多次這樣的情況。實際上,用有效的甄別方式把假的「偽神通」去掉,不才是能夠讓真正的神通不會被魚目混珠的最好方法嗎?

聖徒:嗯。。今天換我來語重心長的跟你說一句吧,人性比你想像的複雜得多。你說的這些倒讓我想起多年前我讀「宗教學」那一課的時候,裡面有一句讓我印象很深刻的話,說「人們之所以對宗教教義深信不疑,多是受到部落意識的驅使,其次才是對靈性的需求。宗教的社會性價值遠大於其所提供的教義價值。」對我們人來說,去相信一個集體想像力共同創造的神或自然力量,可以很有力的拉近和鞏固一個群體成員之間的團聚力,讓部族團體內的每一個成員都有一種被愛、被接受的歸宿感。這種族群意識在危難時,可以引發同仇敵愾的強大凝聚力和戰鬥力,有利於整個族群的生存。這樣一想,某種層度上說人類集體的自欺欺人行為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是有有利於生存的實質意義的。

凡人:咦!賢者不愧是根正苗紅學院派出身的。這句話沒記錯是出自曾經連獲兩次普利策獎的社會生物學大神愛德華.威爾森說的吧,算來他今年也有90歲了。其實,您說的這個道理不但有社會學上的基礎,甚至目前不少「宗教神經科學學科」的研究結果都指向宗教行為很可能是人類的本能之一。就和音樂與性一樣,會導致大腦紋狀體中的神經遞質分子多巴胺的釋放。因此宗教信仰的本能很可能是hard wired的人性,而不單純是一種後天由文化薰陶出來的人文現象。如果用「演化心理學」的角度來看,一種行為性徵能夠在數十萬年智人的演化歷史長河中出現,並存留下來, 這種機能必然有其有利於集體生存的作用。或許也有利於個體身心健康的保護與塑造。

聖徒:這點我看沒什麼好懷疑的。你去想像古人在面對無法理解的大自然、死亡和未知的種種恐懼、和各種戰爭、瘟疫的巨大的苦難時,如果沒有這種宗教所給予的終極答案、部落意識、祭師、信仰、精神共同體的支撐,他們如何能堅韌地活得下來?因此信仰的價值是一直伴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而存在的。你現在要談的破除宗教神通,這也就打擊到了有價值的信仰本身。

凡人:我們要談的是鑑別「偽神通」,並以此認出哪一些才是真實的正信信仰不是嗎?並不是要破除信仰。回到剛剛已經討論過了,難道為了維護信仰,我們就要飢不擇食地連同真神通和假神通都全盤接受嗎?這樣的思維合理嗎?

聖徒:是不合理,但合於人情,合於信仰的本質。

凡人:這點我無異義。站在古人的角度看,見到無法理解的自然現象時,用一種想像出來的神話因果關係去理解疾病、天災、各種自然現象,也根本不能稱之為「迷信」,而是一種本能需要。因為在當時並沒有像「自然科學」這樣更有效能夠認識自然現象的方法。但是,就跟我們在《天上的彩虹是真是假?》裡面討論的一樣,就如同彩虹現象的本質究竟是什麼已經可以被科學「證實」了,在事實面前,我們是要繼續維持舊有的、過時的、經不起事實檢驗的「信念」,還是Move on去接受一個相對更合理的科學解釋?

聖徒:這就見仁見智了,我還是贈你一句話,你別用一種太扁平化的角度去看人性。很多時候合乎人情世故比事實更重要。就像我剛剛說的一樣,如果一個信仰在古時候能讓部落因為團結而生存,而一個科學「事實」卻可能讓部落失去信念,離心離德,那麼那個更有實際價值?有些時候,虛假比事實更有價值。這重道理,終有一天你會懂的。

凡人:這點我不是不同意賢者的說法,只是,我們現在已經生活在一個不同的全球化社會環境,人們不再需要面對大草原上的獅子猛獸的攻擊,或者面對敵對部落隨時的襲擊。這是一個溝通與協作的時代。現在的我們,已經有條件去選擇自己是要相信虛假的故事,或者選擇去正視事實。我還想指出的是,宗教行為作為一種比較原始的社會功能,固然有它不可否認的價值。但這種簡單的,建立在「部族意識」上的產物,也存在著巨大的缺陷和隱患。那就是具有「強烈的自我正確意識」和絕對的「排他性」。因此歷史上因為宗教而發動的戰爭往往也是所有戰爭形式當中最血腥野蠻,以徹底消滅異教徒為目標的戰爭。這種宗教心理放到如何看待神通這個問題上就表現得很明顯了。雖然世界上五千多個大大小小的宗教,但是每個宗教的信徒們都相信自己的宗教有神蹟,教主有神通,但大都同時也都認為其他所有異教徒的神通都是假的、比較低級的,不然就是惡魔的奇技淫巧而已。用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其他人都是錯的,我才是最對的。這是幾乎所有傳統宗教和新興宗教的教主的共同特質,不是嗎?

聖徒:等等!你這樣說雖然有些部分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但也很片面!你別忘了很多正信的宗教即使到了今天還擔當起人類社會道德教化的工作。所以宗教還是有分好和壞的宗教,不能一概而論,各教的教主也一樣。

凡人:實話實說,從歷史上看,擔負社會道德教化功能的也絕對不是宗教一家壟斷的。古希臘的大哲學家們,中國孔子的儒家思想都曾經在很長很長的歷史時段裡產生過教育道德效果絕對不亞於宗教的功能,而且也沒有宗教裡那種強烈的排他性。反之,古時候在世界各大文明地區,包括古代的美洲原住民之間,宗教差異都是爆發最血腥屠城戰爭的主要原因,這還不包括古印度、東南亞和美洲的各種階級壓迫和血腥祭祀。

聖徒:唉,這個問題確實複雜。好了,言歸正傳!所以你對「神通」的定義就是廣意上的,包括傳統宗教和新興宗教裡人為發起的神通,或者說「超自然力量」就對了?

凡人:沒錯,很精確。

聖徒:你所謂的檢測神通真偽的方式需要當面檢驗嗎?

凡人:當然需要當面檢驗,而且檢驗結果絕對是以事實證據為依據,沒有異義的。

聖徒:那麼在此之前,我想先提一提我從前認識的兩位通靈人士。一位是號稱能調整太陽與地球之間的距離以達到降低溫室效應的大活佛。還有另一個傢伙宣稱自己曾乘坐飛碟到太陽上,發現原來太陽是由一億個太陽星君在駕駛的超級宇宙飛船,人家也各有不少信徒,這裡我就不點名道姓了。這些荒謬的話我當然是不信的。類似這些不在場的,你又會如何在見不到他們情況下用所謂邏輯和科學思維來判斷他們神通的真偽?

凡人:這些大家一聽都知道是胡扯吧?賢者您恐怕還沒遇過真正的「上仙級別」的高人吧?您剛剛提的那些都是功力比較一般的仙家,不懂得施展神通一定要盡量往「不可證偽」的方向去發揮才不容易破功。但,真要認真說起來,這兩位大神發揮的方式也很能代表世界上絕大部分仙家都在用的其中兩種路數,而且嚴格說起來,這兩個假神通事故之間還是有高低之分的。甚至可以說,活佛提出的那一道還是一個合理的科學問題咧。

聖徒:喔?兩個都這樣荒謬了,居然還分高低?你這話怎麼說?

凡人:我先說 這位low 爆了的大活佛吧。有句話叫「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小孩都知道,只要把太陽和地球的距離拉開一丁點,地球繞太陽軌道變大了,那麼繞太陽一圈的時間就不會是三百六十五點二四天,而會更長吧?怎麼現在一年還是三百六十五天呢?在現實中,太陽和地球的距離哪怕只有一度的變化差距,那可是就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動作,何況是要把太陽和地球的距離拉到可以改變全球氣溫的層度,那必然會引起太陽系全局性引力場的改變,整個太陽系內所有行星的運行軌道都會改變,所有行星的引力也會改變,所有行星上的整個生態鏈都會被影響。結果可能是災難性的。而這種巨大的全局性變化馬上就波及全世界範圍內所有人、所有生物。這種劇烈變化也會即刻被世界各國的民間與科學界發現,而且這種改變的連鎖反應還會留下大量的痕跡。

聖徒:咦!此言大大有理!這麼明顯的錯誤當年大家怎麼都沒想到?

凡人:不奇怪,信徒嘛。容我再分析。用自然科學的角度來看,自然界所有萬事萬物之間的關係都是緊密相連、息息相關、互相影響、互相作用的。賢者想必聽過「蝴蝶效應」這個詞。所以有太多種辦法可以證明它的真偽。比如只需要觀測一次太陽與地球的距離是否有變化,或者觀察地球和各大行星運行的軌道有沒有變化,再或者觀察地球上磁級的變化,等等無數的觀察指標都可以直接證明太陽和地球的距離有沒有改變。只要發現上訴任何一個條件實際上沒有改變,那就證明這位活佛的話是錯的。有趣的部分來了,既然他的神通是可以有很多角度可以被證實是錯的,也就具備了「可證偽性」。那麼其實這位活佛所提出的,就是一個合理的、可以檢驗真偽的科學問題。只不過他最後被證偽了而已。像拉開太陽和地球距離這種獨立於自然法則之外的幼稚「妄想」,只能發生在不懂自然運行規律的教主和信徒的頭殼裡。

聖徒:這樣一想,他施展這一手的動作是太大了,所以遺留下太多填補不上的窟窿。

凡人:沒錯啊,就算只是地球本身的軌道挪一挪,引力的改變都會連鎖地影響太陽系其他所有行星的運行軌道,這不是小學生都懂的道理嗎?也正是因為自然界萬物之間這種緊密相連、相互影響的關係,一切現狀的運行才變得有規律 、可預期、可檢驗。討論神通的問題才變得有可能。因此我才說您這位活佛朋友屬於級數很低的怪,基本上他在開口的那一刻就已經破功了,這種怪你打再多也不會升級。

聖徒:那麼另一位乘坐飛碟到太陽裡的通靈人士呢?難道是因為他的動作比較小所以難以檢驗真偽?

凡人:也不是,而是他的故事沒有在現實中可以觀測的事實基礎,比較難證明他是錯的,也就是說比較難證偽。你總不能也飛進太陽裡檢查看看是不是有一億位太陽星君吧?就算你飛得進去,算星君都算死你啦賢者。

聖徒:哈哈哈,確實不能,那你又要如何分辨呢?

凡人:坦白說我真的很懷疑世界上會不會真有人相信這種故事。這位神人其實就將道教裡的太陽星君結合了現代科學和科幻用語的外衣來發揮。比如飛碟、駕駛、宇宙飛船等等。只是他不知道,銀河系裡就有兩千億個太陽系,而在宇宙中又有一千億個像銀河系這樣的星系。它們之間的都依照自然的力學規律來運行,我們的太陽也不例外,和所有其他數不盡的恆星都是正常的繞著銀河系的軌道運行。

凡人:所以,你可以說「自然的引力學規律」在一視同仁的駕駛著太陽,根本就無需多餘的神仙去駕駛,現實中也完全看不出太陽的運行規律和其他恆星有什麼不同,完全沒有人為有意識操縱的痕跡。何況,順著軌道這個單一路線去駕駛,不是連一個會騎三輪單車的小孩都會做的簡單動作嗎?那一億位呆坐駕駛的太陽星君是吃飽閒著還是患有嚴重的自閉症?神仙不會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情嗎?這一類違反自然規律和完全沒有合理性的論點,當然是不值一駁。賢者還記得我之前提到的「奧卡姆剃刀」原則嗎?一件事情明明可以有合理的可以計算出來的力學公式去解釋和證實時。其他付諸之上的多餘「假設」就應該被剔除。

聖徒:我記得從前讀過,是十四世紀聖方濟各會修士奧卡姆威廉提出的一種簡約法則的邏輯。但我沒想過還能這樣用。你能否再舉一例如何運用奧卡姆剃刀?

凡人:嗯。。奧卡姆剃刀說的就是在判斷一件事情時,如果同時有幾個選項,那你應該選擇那最有事實依據,使用到最少假設來解釋的那一個選項。將多餘假設剔除掉。

聖徒:你舉例吧。

凡人:比如,今天賢者您帶了釣具和孩子們駕駛兩個小時的路程來到海邊垂釣。抵達海邊後卻見烏雲密佈,這時您才猛然想起,前天看天氣預報預測了今天下午會有暴風雨。這時候海邊經過一位老漁夫向你們走來,告訴你,本地的海域可是由龍王廟裡的龍王所管轄,早上有龍王廟的獻祭廟會,所以一般午後就會下雨。你反問老漁夫,你確定每次獻祭後都會下雨?是否有獻祭後沒下雨的情況?老人一想,說好像也有不少次。接著你再問,那麼是否有早上沒獻祭,但是下午依舊下暴風雨的?老漁人再一想,好像也常有。這時候你再問老漁夫說,你們這些年出海打漁之前是否有參考天氣預報。老漁夫說當然有,近年國家氣象局的天氣預報準確度接近75%呢!

凡人:這時候你就可以分析了,天氣預報是氣象局根據逐年進步,逐年更準確的氣象變化模型來推演的,有一定的事實根據和準確度。你也知道暴風雨是一種自然的氣候現象。而龍王的存在是一個假設,龍王能降雨又是一個假設、獻祭後才會降雨又是第三個假設。再經過和老漁夫的一番問訊後,你確認了這種假設的實現紀錄也不足以佐證這個假設的成立。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就應該選擇有事實依據,使用假設最少的選項,也就相信這場兩天前就已經預報了的暴風雨就是一個自然氣候現象。並且直接剔除龍王接受獻祭降雨的這三個「假設」。當一個假設無論存不存在,都不影響客觀事實的時候,這個假設就等同於「不存在」。這就跟我們之前討論的彩虹現象一樣。 只要條件具足了,彩虹就出現。條件不具足,彩虹就斷然不會出現,這是確定的「事實」。那麼任何其他附加在這個事實之上的假設,無論是神龍、仙女、彩虹精靈都好,這些假設都無法改變彩虹出現和消失的條件。這時候,這些多餘的假設基本上就和「不存在」是等價的。都應該揮動奧卡姆剃刀將之剔除。

聖徒:好,這樣說很好理解。我想我們今天暫且談到這裡,感覺與太多需要消化的。

凡人:既然檢驗神通現象的必要性已經有了共識,下一期我們就要具體討論「神通」與「通神」的檢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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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 六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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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神通之二 《天上的彩虹是真是假》

文/李威霆

凡人(我): 請教賢者,我聽說在『猶太諸教』裡面,末日審判之後上了天堂的人其等級是高於眾天使的,因為義人承接了基督在人間救贖工作的榮耀(林前六3)。而且和天使不同,人在天堂是擁有肉體的是嗎?

聖徒:真不專業!基督出現後的說法又豈可等同於基督前摩西時代的說法,什麼「摩西諸教」?叫「亞伯拉罕諸教」人家比較願意聽吧。《舊約》裡的思想大都強調肉體的重生,而後期的思潮經歷了幾個階段的流變,很多原本遊牧民族比較樸實的觀念受“形而上”思潮影響,慢慢從有形過渡到無形,很複雜,總之人上了天堂你會獲得一種形質層次更高的軀體, 既然人是按照神的樣子創造的,當然會有形體。

凡人:嗯嗯,有些道理。只是認為來世要透過肉體復活的這個觀點,也需要考證一下,我覺得猶太教會有「肉體復活」這個觀念受古埃及宗教影響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根據《聖經》,在天國有肉體的人比無形的天使高等,而無形體的上帝又比有肉體的人高是嗎?可上帝不也是有形體的嗎?我們是按照他的樣子被創造出來的不是?這個真真假假有點難判斷。

聖徒:你忘了還有聖靈,何況,我已經說了,這個問題很複雜。上帝的形體是靈,也是肉體。早跟你說了,不要執著於只有看得見的、摸得著的肉體是真的,無形的靈體也是真的 ,你問這麼多幹嘛?真要跟我討論基督教義?

凡人:沒,沒有,我只是想鬆一鬆土, (囔囔自語)不然種子怎麼能。。

聖徒:什麼意思?

凡人:沒,沒有 ,Freudian slip.. 對了我們今天要討論的是,「什麼是真的」,我想討論一下天上彩虹的問題。

聖徒:已經告訴了你,雖然你昨天用邏輯證明了什麼是「假的」是可以透過邏輯確定的。但什麼是「真的」這個問題沒這麼簡單。很多東西你根本看不到,你怎麼證明他們的真假?你這種阿。。我稱之為「迷信邏輯的愚昧」,是智慧障的一種喔。

凡人:賢者別急,說不定我能呢? 你不試試我,如何知道?何況我昨天在《樓下尼姑的鬼魂》裡關於什麼是「假的」辯證,從哲學上來說硬要掰,還是可以撼動的。我們還是談回彩虹好了。

聖徒:談彩虹可以,但別跟我談什麼光學的科學原理,這些規律只是你們物質世界的呈相。不適用於更高層次的靈學。

凡人:好,好,不談科學,只談邏輯。所以聖經裡有提到上帝將彩虹放在雲彩中,以此來和人類立約對嗎?(創19:11 – 13)

聖徒:沒錯

凡人:嗯,我在《賽德克.巴萊》的電影裡看到,台灣島上原住民賽德克族相信彩虹的另一端是他們族人祖先的安息地。而在我所居住的婆羅洲島上,部分土著相信彩虹是古代王子降靈的徵兆,部分土著也相信彩虹是通往仙境的橋樑。他們許多是崇拜萬物有靈的和各種森林裡的精靈的,這些在基督教裡叫做「假神」對嗎?

聖徒:對。

凡人:還有喔,還有喔, 在澳洲原住民的信仰中彩虹是一種司掌降雨的神秘生物‘彩虹蛇’。在美洲古瑪雅文明中,彩虹是哪些追求精神層次的戰士的象徵。在希臘神話中,彩虹是伊里斯的化身。在愛爾蘭神話當中,彩虹盡頭的地裡是精靈們將裝滿金幣的罐藏起來的秘址。所以是說,上帝到處放彩虹,有故意不告訴地球上幾千個其他族群讓他憑自然的感覺去信「假神」?

聖徒:你不用設陷阱給我,那些彩虹跟上帝無關。那些是當地原住民,看到天上自然現象的彩虹,所以透過文化想像附會上去的神話而已。

凡人:哪。。我們怎麼知道《聖經》裡先知們看到關於彩虹的說法不是附會上去的。只不過紀錄流了下來被當成真理而已?

聖徒:因為整部《聖經》都是在神的意志和聖靈的影響下完成的。

凡人:既然是那麼絕對的,那賢者不介意我問的話,《聖經》裡也說,彩虹是永約(創9:12),還說以虹為立約的記號(13 節),並且神每次看見虹在雲彩出現,便紀念他與人類和動物所立的約(十六節)。怎麼賢者剛剛又說有些彩虹和上帝無關?還是說撒旦也能利用本來是上帝才能「放在雲彩中的彩虹」,來迷惑世人?可是那不是上帝的永約嗎?這間中矛盾總要分出真偽吧?

聖徒:撒旦本來就善於扭曲神的話語,所以我們要懂得分辨。

凡人:所以上帝是希望我們要確切的分辨出真假!對吧!?相信假的話上帝會很生氣,事情很嚴重對吧? 既然確認了,我們就先把猶太諸教這一大塊對真與假的結論cross掉,放一邊。

聖徒:算是吧。。順帶一提,在穆斯林教義裡,所謂真理的天國世界也是有形體,有肉體的天堂。這點是很切確的。說到這裡。。為什麼此刻我總是有一種被迂迴包抄的不舒服感覺。

凡人:沒有!一切都是幻覺。以賢者之智我又哪可能有什麼事情能瞞過您呢? 穆斯林的來世有肉體很容易理解,不然又怎麼會有72個岳母這麼恐怖的傳說呢。

聖徒:不要拿人家的宗教來開玩笑!72個處女只是「阿薩辛」教派的說法,《可蘭經》裡可沒有這麼說。剛剛我只是從基督教義的角度解釋給你聽。不談你的什麼「猶太諸教」了,這一塊你明顯是半桶水。說真假問題,如果我切換到東方神秘主義的境界來看這個問題,那麼就沒那麼簡單了。比如在佛教的修行境界「無分別智」的眼中,一切是無有差別的。在「無分別智」的五種相當中,其中一項就很清楚的提到「於真實義離開有分別之計度」。就是在更高維度世界裡看,你們凡塵俗世的真與假都不重要。

凡人:咦!可是「於真實義離開有分別之計度」這一句您仔細推敲一下,還是是強調有一種叫「真實義」的狀態,他也沒說真與假不存在,只是說「遠離」真與假而已。所以真假還是有吧?我看古人口中的「無分別智」指的就是一種能夠抽離主觀意願,用客觀的角度來看待問題的能力吧?

聖徒:這,好,我不否認真與假是真實的存在。但我不覺得「無分別智」就是「客觀」這麼淺。無分別智是很高,很深的境界。是要進入二禪以上才能參透的。

凡人:我只是想釐清討論的邊界。事實歸事實,想法境界再高也只是想法。而分辨事實不代表就要執著於事實。現今不少高人「腦修」境界太高,高到將分不清主觀和客觀事實當成一種圓滿。你跟他說東,他跟你說西。你給他看一個事實,他跟你說一切都是虛妄,實則是根據自己立場的需要來說話。如果不用清晰的邏輯將辯題釐清,那麼討論真實與虛妄就如鬼打牆,沒完沒了。而且實話說,我們每個人畢竟是個體,都侷限在自己身體、環境、文化、當中,賢者真的覺得一個人坐著修煉就能超越時空界限看到宇宙的一切,進而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是什麼嗎?

聖徒:這個我可不敢說,但是古今中外很多修煉者都說他們能夠神遊世外,去到不同的境界。這種記載是很多的,你總不會說這些祖師們都在撒謊吧?

凡人:我不否認他們透過修煉或許可以「去到」不同的世界,但我們怎麼知道他們去的、看到的世界不是只是他們腦海裡的世界?

聖徒:你是說他們在幻想!?

凡人:我沒有這樣說。人類大腦的是一個演化了好幾億年,極其發達的機制,大腦要一瞬間編制出一個像夢一樣的真實情境和故事給你體驗也只需要零點幾秒的時間。並不是說你主動的去幻想。我說的是大腦的一種機能。你怎麼知道他們看到的、聽到的、以為的一切不會隨著生理大腦死亡後都消失?

聖徒:我不知道,那你又怎麼知道人死後沒有切換到另一個維度的靈魂世界。

凡人: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任何客觀世界的證據表明那個世界和我們這個世界有任何聯繫,所有的描述都來自自稱有神秘體驗的人群。而在現有世界運行的規律上,目前也還看不出有什麼不可知的神秘力量非自然地在影響著這個宇宙。一切還是按照自然規律運行。那天不是說了嗎?一種東西如果沒有辦法被觀測到,甚至連它如何「間接」影響這個世界的軌跡都沒有留下,那麼我們就可以權且當它不存在嗎?

聖徒:我不同意你這個說法,如果那個世界透過影響人類來影響世界呢?

凡人:那變成了一種「主觀」的存在,而不是「客觀」的存在。除非那個世界的力量可以直接影響這個世界的物理或能量運作來給人類看,否則我們怎麼知道這種透過人的「主觀」的影響是來自這個人有意識,無意識的行為,還是來自那個世界?如果沒辦法分辨,那我們不能自動把這些主觀描述變成「事實」。一件事實是需要全部人都看得到、感知得到、領略得到,並且相互之間的描述是一致的。

聖徒:所以你繞這麼一大圈就是要告訴我腦海裡發生的體驗是「主觀」的,不是事實?

凡人:你腦海中發生的是你事實上體驗到的主觀體驗,是你的事實。但是你如果要整明這件事情不只是你自己腦海中發生的,而是客觀世界的事實,那就要有客觀世界的證據,而這種證據不能透過你自己講,而且這個證據需要大家都看得到。我論證這點只是為了避免在後面的討論我們不會把「想法」當作「事實」。知道為什麼我要討論彩虹嗎?

聖徒:先是跟我說亞伯拉罕諸教,再把我兜到佛學,兜到禪境體驗裡,一步步包抄,非要逼我承認要討論什麼是「真實」就必須要接受這個「真實」必須是客觀存在的物質現象。你真的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小心反誤了卿卿性命。

凡人:我沒說「真實」必須是物理現象。存在也可以是看不到的能量,可以是規律,但必須「有跡可循」。對這個世界沒有影響的事情想來有何實際意義?說不定他們隱蔽起來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跡就是告訴我們活在當下就講當下的規則。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遵循的是這個世界的規律,要行善要做有意義的事情也應該是為這個世界,而不是為來世吧?否則我們的意圖不是變得很不單純?善就不在是善了,也就不是活在當下了不是?

聖徒:你這個說法有一點道理,你繼續,看你還能透過彩虹變出什麼把戲。

凡人:回到彩虹吧,剛剛我舉了那麼多不同文明針對彩虹究竟是什麼所編製的各種美麗故事,我們到底應該怎麼知道什麼是真實,哪些只是想法和故事呢?

聖徒:不能同時有幾個事實嗎?

凡人:觀點可以有很多,事實卻只能有一個。

聖徒:話說到這麼絕對,是要吃虧的年輕人!

凡人:三乘以七等於二十一,不是一個簡單的事實嗎?雖然我們可以透過不同的算法計算,但求出的結果必然是二十一,否則就是算法有誤。賢者讀中小學時不也每天要做數學題,每一題正確的答案不就一個嗎? 不就是這麼絕對嗎?我們討論的是客觀事實的問題,不是人文觀感或文學創作,不應該一直受主觀觀感上的態度、價值觀、人生觀所影響吧。

聖徒:說重點吧,彩虹能證明什麼?記得別談什麼乾癟癟的科學光學理論。

凡人:簡單來說,當空氣中水氣的密度分佈到某個適合的條件,加上充足的陽光和光線折射的角度,彩虹就產生了。

聖徒:你這是小學知識吧!我們要談的是有哲學高度的事實和真相是什麼。你這種解釋誰不知道?

凡人:一件事實不會因為我們人主觀上覺得它「高級」還是「低級」而有所改變。關於彩虹,這些解釋就夠了。既然已經知道形成彩虹後面的原理,我們就能抓住這個原理來檢驗。是不是任何人在任何地點和環境下,只要上訴的條件具足了就能夠行成彩虹?是不是拿掉其中一個條件,比如光線,彩虹也就會跟著消失,是否也是屢試不爽?如果是話,那麼基本上就能說這是一個「事實」了。

聖徒:就這麼簡單?

凡人:噢,除了水珠還有玻璃之類可透視的物體。事實本來就很簡單,複雜的是人心裡的各種主觀價值判斷。

聖徒:就算科學有一種方式可以解釋彩虹,也不代表其他宗教和文明對彩虹的看法就是錯的。

凡人:在主觀意願裡他們可以覺得自己相信的是真實的,但不能吧這種主觀當成客觀事實真相。難道我今天洗車時心血來潮將花灑噴向陽光處形成彩虹,靈界就要漏洞?王子就要降臨?精靈、彩虹蛇、瑪雅戰士的英魂也要配合我玩水管上上下下忙活?聽說有些膀胱很強的人可以在陽光下撒尿形成彩虹,那這些神話世界的生物豈不。。不。。。

聖徒:或許一般的氣象彩虹是自然形成的,而有時候靈界在特定的情境裡透過製造彩虹來向他們的族人傳遞訊息也是有可能的。

凡人:賢者注意您現在提出的是一個想法,一個假設。要證明這個假設需要證據。

聖徒:反過來問你,你怎麼證明我說的是錯的,你有什麼證據?

凡人:阿,原來賢者也深諳古希臘狡辯家的那一套。很簡單。提出假設的是您,而找出可以證明自己假設的證據的這個「重擔」,應該由您來負擔。不是我。 否則我也可以隨口提出一萬種假設,然後要你證明我是錯的。比如我可以說賢者您可能只是一個提線木偶,你自己也不知道在宇宙的深處有隻小蜥蜴正在操縱你。要證明我錯嗎?拿出證據來。對於本來就不存在的事物你怎麼拿出證據去證明他們不存在呢?這可是正宗的邏輯思辨喔。

聖徒:你有你的邏輯,我有我的的因明學。剛剛只是檢驗你而已。所以你所謂彩虹的事實還是很唯物阿。

凡人:嘿嘿,知道我選擇彩虹的第二重心機嗎?請問彩虹是物質嗎?是光耶,看得見摸不著。還是說賢者您概念中的非物質,比如能量啦,靈啦一定要是看不見、摸不著、科學家檢測不到、在自然界也看不到祂行跡,必須是無形的。但卻又只能由修煉者憑「主觀」形容出來那種?這樣豈不又偏離了「客觀」事實層面?

聖徒:你今天這是下了套給我,我總之感覺你這些都是歪理。

凡人:賢者您能在少了陽光或水珠的條件下透過向各種古文明的神明精靈祈禱創造出彩虹嗎?退一步說就算神明要顯示一道彩虹跟您打個招呼,祂也需要遵循自然規律,透過陽光和水份來製造吧? 這就是彩虹不可逾越的事實。知道賢者喜歡複雜高深的問題,我這裡也提出一道讓賢者回家參一參。假設有一位修行寧瑪派大圓滿法的成就者正要飛昇,賢者通曉顯密,你也知道虹光化身嘛。那麼是那位行者需要等有日光月光又潮濕,具備形成彩虹的氣象條件時才飛昇,還是他化身為虹的那一刻光線和水氣都要配合他,否則沒有虹光不是很囧嗎?阿對了,如果化身虹光到一半,突然光線被雲遮住,彩虹沒了。那麼行者豈不沒了?如果沒出現虹光那是否成就就沒了?大圓滿成就是不是也要遵循自然法則?

聖徒:你這根本就是在刁難!反正你今天講的一大套這在佛教裡面屬於「俗諦」,就是一般世俗意義上的道理。不是「聖諦」究竟法。我才不會回應你這種問題。

凡人:別這麼快起分別心嘛。去聖乃得真道嘛。我這個問題後面其實蘊含深意的。 佛家雲「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此有故彼有。彩虹是條件集合下的產物,是緣生法」。科學方法摒除心識造作,摒除主觀附會到彩虹上的各種意義和故事,還原到真實的條件下去證明彩虹是怎樣的一種因緣生法,不是和佛學完全相應嗎?不就是「無分別智」嗎?

凡人:另外,確定了一切現象都是自然界各種條件相互作用下的產物,也就說明了每件事實上存在的事物必然不會「孤立」的存在,它一定會和周圍其他自然萬物相護作用,它的存在也和自然萬物一樣有跡可循。

聖徒:好吧,我且讓你總結,我雖然不認同你,但我倒要看你囉囉唆唆把什麼是「虛假」的,什麼是「真實」的定義框架卯得滴水不漏死死的,是想變什麼把戲!

凡人:首先,我們釐清了我們討論「真」與「假」必須建立在可觀察的客觀證據上,不能夾纏不清把主觀的觀點當成事實。而一個客觀事實是可以被證實,也可以被反證的。比如只要具備某4個條件,彩虹就出現了,在哪裡實驗,由誰實驗結果都一樣。要證明這個科學結論是錯的也很容易,您只要能改變其中一個條件,而彩虹依然存在就夠了。

聖徒:搞清楚真與假,主觀與客觀,然後又怎樣?

凡人:場地清乾淨了,然後我們就能討論神通了!

聖徒:需要這樣嗎?

凡人:當然需要,如果我們要去追捕一隻有三個備窟的狡兔有多難阿。不把其中兩個假窟的洞口封死,這麼能抓到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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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 六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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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神通之一 《樓下尼姑的鬼魂》

文/李威霆

【如何知道什麼是假的?】

聖徒:「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三千大千世界何其廣闊,你可知佛經裡佛陀以正法眼藏看見恆河沙數世界的比喻,和對時間『劫』與『剎那』這些概念精闢的說法嗎?你知道佛學的宇宙觀有多宏大嗎?」

凡人(我):「嗯嗯。不才聽過很多版本,其實不只佛教,這是古印度的普遍習慣。古印度不少經典裡習慣用大數字來形容世界的模式,而後期佛教也只是引用了古婆羅門教從梵天境界的一天等於人間八十四億年的算法。。。」

聖徒:「嗯!你知道宇宙之大、時間之無垠就好了,很好,不用算得那麼仔細,這種是死讀書小聰明的做法。」

凡人:「其實中國也有類似這種描述無限大數的《孫子算經》,裡面記載:「凡大數之法,萬萬曰億,萬萬億曰兆,萬萬兆曰京,萬萬京曰垓。。。」

聖徒:「行了,我今天來不是要聽你背死書。你懂的這些我能不懂嗎?我是來繼續啟蒙你關於『真實』世界的多元性的,以免你把這個如夢亦如露的人世間當成真實,而不知還有無限多法界,還有終極的 『一真法界』。」

凡人:「賢者真不簡單,以為您是神學院畢業的,沒想到也通華嚴。那麼賢者可知道為什麼我們的世界在古印度被形容為須彌山南部的『南閻浮提洲』嗎?」

聖徒:「有很多版本的說法,你不要去理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有些是隱喻,有些是需要具備法眼才能觀見的細節。」

凡人:「隱喻。。。所以是說,我們該如何分辨哪一部分是隱喻,哪些版本是假的,哪一版本是真實的?」

聖徒:「你太執著了,所謂『亦真亦假,亦假亦真,真假一如』。就像太極魚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白相濟。只是你的心太狹隘,非要分出真假,所以參不破。難道它們不能都是真的?只是在不同的維度法界的示現不同型態而已,所謂平行宇宙。」

凡人:「聽到這些高境界的言論還真的有一種被醍醐灌頂的剎那頓悟感呢。 真好,感覺心很輕鬆,怎樣都可以,真自在。可是,賢者,平行宇宙還是一個科學假說,八字沒有一撇的假說怎麼能自動對號入座變成你一花一世界的依據呢?它們之間只有最低程度的關聯性— 『相似性』而已阿。。這樣吧,我們來談談邏輯。雖然我沒有辦法知道哪一些是真的,但在有些情況下,一些事情『必定』是假的。」

聖徒:「嘖!原本才剛要讚你有慧根頓悟了。唉,沒想到你始終是放不下真假。贈你一言,don’t be too logic, 你怎麼就能這麼確定哪些事情是『假的』那麼絕對呢?」

凡人:「是有辦法滴,透過正確的邏輯,我們不僅能『絕對』篩出假的事物,還能在一定範疇內肯定某些事情是『真實』的。我來示範,賢者不介意我分享一段往事?」

聖徒:「但說無妨,我倒要看你怎麼卡在自己的大腦裡。」

凡人:「嗯,故事還得從二十多年前當我還住在古晉市區某處半山腰的舊居說起。 那一年我應該正就讀高一,有一段時間放學午後在家二樓的房間裡,大約兩點多時間,我就會聽到樓下車房裡傳出『咚』『咚』聲,有時兩聲,有時好幾聲清脆響亮的木魚聲。」

聖徒:「你家當時有供奉神壇?可有木魚?」

凡人:「有喔,碰巧當時我家裡底樓的廚房旁邊設有一個密宗法壇,法壇上是有一副檀木制木魚的。但是,好我幾次聽到聲響後沖下一樓的法壇也沒人,走出廳外的車房,也見不到任何人,如此反覆好幾天。」

聖徒:「那還真蹊蹺!說不定有些靈異狀況。」

凡人:「可不是嗎!當時家裡就有人去問了本地最著名、據說最靈驗的乩童。祂說,祂看到這是因為我們當時住的那間房子,從前曾經住過一位老尼姑,後來她去世了偶爾還會在家裡敲木魚念佛。對我們有保佑, 要我們不用擔心。」

聖徒:「這樣聽起來也是有可能的,畢竟靈界非常的複雜,有可能是良性的地縛靈。」

凡人:「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一個好奇心爆棚的傢伙,除了乩童的答案,我和同學們還問了學校的筆仙、家裡的碟仙、還有到本地最靈驗的廟宇求籤。結果有的說是外靈入侵,有的說是舊屋主的情人,有的說是有動物靈每天趁神壇主神在那個時間出門辦事不在,上桌子偷吃貢品時習慣性左右搖擺尾巴不小心敲到木魚。」

凡人:「可是我很疑惑,這麼多不同的版本,那一個才是真的呢? 如果其中一個版本是真的,那麼其他的神仙廟宇就是假的咯? 」

聖徒:「嗯,嗯,嗯。。這樣說吧,碟仙筆仙那些低級靈的說詞我們先放一邊。就拿神靈的說法作參考好了,每個神仙的靈驗度不同,境界也不同,祂們看到的層次就不同。也有可能就是我跟你說的,平行世界,不同的版本。」

凡人:「阿。。這樣阿,所以原本住這裡的尼姑鬼魂同時也是外靈,同時也是舊屋主的情人?那個動物靈。」

聖徒:「是!在不同維度的呈現。所以不同的神靈看到不同的角度。還有一個更大的可能性,你已經問了乩童,知道是尼姑的鬼魂了,還故意去問其他神靈,你有疑心,所以心念不純,影響了觀察結果。還記得我上次提點過你什麼量子效應的理論嗎?」

凡人:「賢者是說量子理論裡的『測不準理論』?這可和您那天談的『量子糾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啊。」

聖徒:「沒錯!我剛剛都還沒說完。」

凡人:「可是,『測不準理論』不是這樣解釋的。這種用法是典型市面上偽科學很喜歡誤用的說法。撇開 『薛定諤的貓』這個比較複雜的理論不說,比較常見的測不準效應解釋是指因為量子的世界極其微小,為了能夠觀測到量子尺度的現象,量子科學家必須對觀察對象先打出一束波光子作為觀察媒介,而因為光子本身對觀察目標的影響。。。」

聖徒:「我懂, 但這些不重要,只要抓大概那個意思就好了。 我只是要透過這個概念讓你明白,這些神仙對你舊家木魚聲的說法,都有可能同時是真的,你怎麼判斷他們是『假』的呢?看到嗎?你要打開你的思路 Think out of box。不要抓住概念不放,不要死腦筋抓住真假。」

凡人:「你說的沒錯,邏輯上要去證明一件事情不存在,是比證明一件事情存在難得多,得多,得多。可是這次的案例我算是踩到一等獎了。」

聖徒:「說重點,別談什麼邏輯學,那是你們局限性頭腦的自縛遊戲。」

凡人:「是,是。舊居木魚聲的故事還沒有完喔。」

聖徒:「喔??難道你又去問其他的仙佛?你這種做法很輕浮,是對靈界的大不敬。」

凡人:「不。。不是。是有一天下午我因為當天的課外活動,所以回家遲了,結果就在我開鎖進入家門那一刻,隔壁鄰居家的男主人正好要出門,跟我打了一個照面,接著他按下他新車門鎖的遙控,那輛在當時最新款的馬來西亞國產車霎時發出『咚』『咚』聲兩聲木魚巨響。」

聖徒:「什麼!?」

凡人:「沒錯,完全就是我近期聽到的木魚聲。原來那是新型的車子警報系統鈴聲。而且在哪之後,這個遙控聲幾乎經常在下午都會聽見。」

凡人:「現在輪到我請問賢者。。是不是每次當隔壁鄰居按下車子的遙控器,我們家的鬼尼姑就要對準他的車子警報鈴聲的節奏敲木魚?然後,動物靈就要馬上偷吃神壇上的食物然後不小心尾巴『故意』碰到我家的檀木製木魚,而且外靈就要配合現身?也就是說隔壁鄰居每次要按車子警報鈴聲之前,我們家這些神仙鬼魂都要預先站位好?」

聖徒:「這樣看來,確實很難說這次鬼魂的說法不是假的。」

凡人:「沒錯,剛剛我說這算是踩到試驗條件上的一等獎了,因為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事實是什麼,隔壁鄰居也不知道,所以基本上是鬼斧神工天然造成的『三盲』試驗環境。 當所有證據都指向一件事情必然是『假的』,而無論如何沒辦法解釋成『真的』時候,那他就是假的。就是這個邏輯」

聖徒:(沈思)

凡人:「我只是想說,世上什麼事情是『假』的。是可以很清楚辨別出來的,並不是『假作真時真亦假』那麼混屯不清。真假不清只是因為有人要把水攪渾,混淆是非而已,賢者您是智者,何須被這些心智遊戲所欺呢?基督教義裡不也有魔鬼扮成的『假神』,佛教裡不也有清楚的分辨各種『非法』外道嗎? 何嘗要真假不分了」

聖徒:「容我回去靜思其中玄機。」

凡人:「說完什麼是『假的』,下期我們再來說什麼是『真實的』的好嗎?邏輯上也有是有辦法從真假參半的情況下很切確地甄別出『真實』的事物。絕對不會飆到境界太高真真假假一鍋粥分不清。說不定也符合您剛剛說的『一真法界』也未可知?」

聖徒:「行,我且看你如何自證。」

凡人:「那事情得從美麗的彩虹說起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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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2 五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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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的謙卑與宗教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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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威霆 (本文刊於「新語絲」2020年6月21日版)

隔離在家的這兩個月期間除了死磕書,也因為時間寬裕,我開始會注意手機裡每個朋友群組裡轉發的各種資訊。真新聞、假消息固然不少,倒是其中有一類信息最引起我的注意。內容的大意都是先分享一些科學對微觀世界、對量子現象、對宇宙有多大的新發現,然後突然話鋒一轉,把矛頭指向科學家,說:「科學現在才發現。。。存在芸芸」,或者「看看宇宙有多大,科學不應該阻礙真相的發現」。前者大都是未經科學同行評議的偽科學類的新聞,不值一駁。而後者的解讀傾向則讓人頗感擔憂。

為什麼這麼說呢, 請容我我分成幾點來做說明:

【第一點,被誤解的科學】

自然科學原本叫做自然哲學,是一種認識自然的方法,是一種甄別真偽的方法論,再加上對世界保持開放探索的精神。所謂「開放的精神」也包含了對不合理的事物保持質疑(而不是接受)的精神。科學方法以觀察、提出假設模型、然後對假設進行「證實」和「證偽」的一個過程,達到去偽存真的目的。

科學精神從來不會無視存在的證據,去否定事實。反而是以證據和事實為基礎進行探討。因此,任何科學所得出的結論,除了必須是能夠被反覆證實的,還必須能夠被證明是錯的(證偽)。因此,科學裡沒有絕對的真理,也從來不曾自詡為真理。(這點和宗教的封閉性相反)

當一件事情,科學無法證實的時候,(也就是完全找不到證據和合理性的時候)科學的態度是「保持開放,保持懷疑,繼續等待新的證據。」而不是需要即刻臣服於某個宗教的觀點。

當遇見一件事情還沒有被研究清楚就自動插入某些宗教的世界觀,且不容置疑。這種封閉探索,並假設某個教義就是真理的做法叫作 Close Minded。

另外,很多人見到今天科技昌明,就以為科技就是科學。進而將對科技的偏見和厭惡推導到科學上。事實上,科技不是科學。科學思維是民智開啟和理性思想啟蒙最重要的內涵。

【第二點,為什麼宗教總覺得科學阻礙了他們的(真相)?】

這些年我在各個不同宗教圈和身心靈圈子裡的觀察驗證了這一現象的普遍性。在幾乎所有我所知道的教派裡,教士們對科學的態度可謂真正的「其愛也深,其恨也炙」。

每個宗教其實都‘極度渴望’自己的教理可以被科學所證實,你不難看到每當某個科學上的發現碰巧可以支撐一個宗教裡某些說法時,該教派一定會對此感到的無上光榮,迫不及待地對此大肆宣揚。也不會去理會該「科學發現」的可性度如何、是否經過同行評議。 常見的附加評語還有:「看!我們古聖賢經典裡早就說了,現在科學才終於發現!」言下之意你們科學再努力的探索,也只是我們的 ‘Leng’(馬仔),「我們早知道是這樣」 。

然而,當宗教發現一個科學結論不利於己方的教理或玄理時,比如發現地球是圓形時、比如用平實有據的心理學來解釋他們的超心裡神蹟時,在古代,那就是火刑伺候。但如果本教勢力不足以在物理上霸凌異見者,那就只能轉而在思想上進行壓迫。典型的詞句是:「科學未窺全貌就對他們不知的事物加以否定,真無知!」,「低級的唯物科學以為只有物質世界,對看不到、摸不到的能量世界一無所知,它哪能來評論靈的現象!」

但尷尬的現實是,科學所發現的事實不同於宗教裡模稜兩可的說法,是難以被忽視的。以至於宗教雖然覺得自己掌握的才是真理,但在解釋問題時卻離不開科學。你總不能硬開示說「地球不是圓的」吧?你總不能說「這個污水喝下去沒事!沒病菌這回事,待老衲加持一下就好」吧?你總不能說「來場萬人集體祈禱就可以消滅病毒,別聽科學的,我們是不會被感染的」吧?

當這種對世界的解釋權,對心理機制的解釋權慢慢被實證科學以無法辯駁的各種有力研究証據侵佔後, 習慣以絕對真理思維自居的宗教,就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被動感。形成積怨。

當科學考究不小心揭露出宗教裡的一些世界觀不符實時,大部分宗教是不可能跟科學一樣謙卑地去修正自己對世界的認知的(天主教做到了),因為那顯然會貶低先知、和祖師爺們「全知全能」的神聖性,讓自己變得很尷尬。 於是基於反射本能,宗教當然只能說:「科學還沒能力證明我是對的就懷疑我!否認我,科學真Low」。

話雖如此, 但一旦某些可以證實自己宗教理論有點合理的「科學結論」(對偽科學他們也是照單全收)被發布時,他們又將這種平時認為很Low的科學證據當成最有力的依據來自我證明。這當然不是一種很健康的心態。

其實每當宗教指責「科學阻礙真相」時,我們需要知道他們所指的所謂「真相」實際上是每個宗教個別相信的各種「假想」。而這些版本千差萬別的「假想」之間又經常是互相矛盾,並且各自都自視為絕對真理的。

所以每當科學發現的真相碰巧與他們傳統相信的「假想」不符合時,宗教就認為科學阻礙了「真相」(實際上都是還未被證實的假想)。

當然無法「證偽」的宗教圈子除了正信宗教,目前世界各地還存在大量(數千種)小型信仰團體。還有各種異端邪教、騙子之類的宗教團體。你說騙子最討厭什麼?當然是那些會揭穿他們的力量。而科學無疑是對虛假最有力的打擊方式,也是對事實真相最有效的證實方式,科學自然會被攻擊。

請注意,我這裡說的「事實真相」可不是什麼「真理」。 而僅僅是類似水在特定環境下,在攝氏0度就會結冰,在攝氏一百度就會凍結,這樣的事實而已。科學從來是有一分證據,就說一分話,知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會傲慢到去談什麼還未證實的終極「真理」。

【第三點, 是科學阻礙了真相,還是宗教阻礙了向真相的探索?】

事實上,嚴重缺乏想像力,嚴重缺乏探索精神,並且經常阻礙真相發掘的,恰恰是宗教性思維。雖然宗教常宣稱他們知道更高的真相,但實際情況是,科學不知道的,宗教其實也不知道,不認同嗎?且看下去。

在科學出現前,沒有一個宗教知道地球是圓的,大家來來去去就是大象、蓮花、龜背、天圓地方。

在科學出現前,沒有一個宗教知道宇宙有多浩瀚,也不知道星辰的實際形狀和運行模式。大都認為自己所在的就是中心,來來去去就是普通人經驗以內的情境,比如雲上天堂的門,雲上上帝的聖殿、須彌、三界、六道、月宮。東方所謂須彌戒子,還有三千大千世界的恆河沙數這些只是籠統表示很多的哲學概念,小學生自發地想像也很容易想出這些無限大的世界觀概念,這些都並沒有比今天天文學所實際勘測到的宇宙大!更沒有建立在實際觀察上的宇宙天體運行概念。

在科學出現前,宗教對存在量龐大,並深刻影響世界的微觀世界和微生物、細胞、真菌、細菌、病毒可以說完全一無所知。

在科學出現前,宗教對人類的來源說法紛雜,卻沒有一種經得起考證,直到「演化論」和「遺傳基因學」數不盡鐵證如山的依據出現後,我們才真實的知道人和自然界其他物種的關係。

在科學出現前,宗教對世界上七百多萬種物種所知甚少,來來去去不外乎生活周遭的十二生肖里的動物,然後獅子、老虎、大象、孔雀、烏龜,再加上一大堆類似《山海經》的想像出來的天龍八部、人獸合體類的怪物。而目前生物分類學界還在以每年發現上萬種物種的速度發掘生命的多樣性,甚至對其他星體可能存在的生命形式也在積極探索中。

在科學出現前,宗教對深海裡的生物幾乎一無所知,不是龍就是蛟,然後其他全是魚。

在科學出現前,宗教界對看不見的力籠統稱之為能量,反正就是一種力,對宇宙實際存在四種主要作用力一無所知。

在科學出現前,宗教只知道所謂四元素、五元素、最多十元素,再加「以太」,這些概念籠統、混雜、相互矛盾、而且無法檢驗。(還是從哲學處借來的概念)對具體的一百多種構成世界的元素一無所知。別傻傻以為化學元素都是「物質」的,事實上所有化學元素都是原子間質子、電子、各種夸克層面這些無形能量的複合形式。

在科學醫學出現前,宗教對人體與疾病的認識,來來去去就是邪氣、正氣、平衡、符咒、液體芸芸,而且相互間對這些概念還經常是相互矛盾的。對複雜的人體分泌、疾病、免於學是一無所知的。

在科學心理科學和腦神經學出現前,宗教對人類心理活動的分析離不開純思辨的心、靈、意識這些粗糙的分法,再厲害的有「十二緣法」、「阿畢達磨」裡的細分,卻少有可實際檢驗實施的技術。始終是自由心證。

時至今日仍有不少修練界的人士是非常看不起發展成熟的「科學心理學」的,他們以為心理學家們都是一群死腦筋。並認為全世界曆代數十萬優秀的心理學家們嘔心瀝血的實操研究成果都不如他們一屁股坐在家裡臆想出來的高大上「靈性」成果,即便這些「成果」都是主觀的,而且無法被檢驗。何其傲慢?

上訴這種對比還可以無限展延下去,我們可以看到古人和神仙們所謂的「發現」無非是侷限在他們生活環境中原本就有的元素,無論是人頭蛇神、牛頭馬面、蝦兵蟹將、頭長在肚子上的「刑天」,或者洪秀全看到的白鬍子背著寶劍在天上飛的上帝。這些舒服坐在家就能想出來事物。這些根本不叫「發現」,而是「想像」。因此他們見不到的東西,比如星體、微生物、海底生物,他們也想像不出來。

而科學的每一個發現卻都是實實在在的,走入窮山惡水、付出實際觀察代價,很多時候還需要獻身和犧牲精神才能得出的「實在發現」。

這就說明科學不僅不阻礙真相的發掘,而且還是發掘世界的主力軍。反觀宗教,除了發明一些觀念,和偶爾做一些哲學想像,對世界的發掘可謂毫無貢獻。並且在很多情況下還試圖否定、扼殺科學發現。

說到這裡就已經夠讓人感覺非常詫異了。許多宗教人士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會認為他們本來知道的就比科學多。而且覺得科學是傲慢的,宗教是謙卑的。

今天仍然有不少人拿著科學所發現的微觀世界、宇宙空間、量子現象,反過來數落科學,說:「你看宇宙多大,科學多渺小,如何能解釋一切?你們怎麼可以阻礙真相?」但他們卻沒發現,他們口中這些世界觀全是實證科學貢獻給他們的。開放探索的從來就是科學,阻礙的從來都是宗教。如果不是有科學這個充滿好奇心、開放、不斷探求的精神,宗教還在天堂地獄、上帝魔鬼之間磨蹭,又哪有概念宇宙空間有多大、星體、宇宙長什麼樣?

凡此種種,都讓人擔憂這種普遍存在的不健康宗教心理為什麼存在。讀到這裡,或許有人會說:「不對啊,我怎麼曾經聽過人說。唯物主義科學是很封閉的,經常否認神秘現象的存在。怎麼感覺你的說法這麼黑白顛倒呢? 」

我想最關鍵的問題除了在於宗教圈子裡的人對科學思維的認識不足之外,還有一個重大誤解,就是對科學上「質疑」和「否定」態度的誤解。

【第四點,科學的「質疑」和「否定」其實是一種開放態度】

事實上,宗教指責科學說「科學會對無法證實的事物會表示質疑,甚至表示否定!」這個說法是沒錯的。我們不該忘了,實證科學原本就是講究事實和證據的。去「質疑」和「證偽」原本就是科學的核心內涵。我反過來問了,如果一件事情還沒有辦法被證實,難道我們不可以保持懷疑嗎?如果一件事情明顯存在矛盾和謬誤,難道我們不可「先」予以否定嗎? 如果連保持懷疑都不允許,請問這不叫霸道嗎?

須知在科學研究的領域裡,要求證一件事情,是要反覆做大量試驗的。在這一次試驗被否定的結果,不代表在下一次試驗中也會被否則。科學上的「否認」永遠是臨時性的、開放性的。和宗教那種教條式「否認」但意義是完全不同的。科學永遠等待被推翻,這就是科學的謙遜。

舉例,在某宗教裡鬱金香代表邪惡,那麼對他們對鬱金香的否定就是絕對的,不容討論的。所以當一個信徒用這種封閉性的宗教性思維看待科學問題時就會,覺得當科學保持開放的「否定」一件事情,就跟他們宗教否定一件事情一樣封閉、絕對、和暴力。因此產生了排斥的情緒。

事實上這就是宗教將自己的封閉與傲慢,投射在科學上所導致的誤解。如今許多宗教對待科學的態度是;「科學懷疑和否定我,所以科學很阻礙,很封閉。」換言之,就算我的教理現在看來在不合理、再荒謬,你都不准質疑、否定。否則你就是阻礙「真理」(實際上是他們自己相信的假說)。這就是宗教的傲慢。

我再拿自己舉個例子,在多年的修練過程中,我自然曾經體驗過各種所謂的「氣」、「靈」、「交融」、「寂靜」、「光」等等的狀態,這是很多不同教派的人都有的體驗,沒什麼大不了的。在正確的思想指導下,這些精神力量確實可以有益身心。

但這不表示我們就一定需要將這種主觀體驗貼上特定宗教希望你相信的標籤。這些現象在不同宗教裡就和彩虹一樣,可以有截然不同的解釋,但它也完全有可能只是一種心理作用,那又有何不好呢?宗教為什麼非要對一件自己還沒有完全搞懂、證實的事情搶奪解釋權呢? 為什麼不能如科學一般,在不了解的事物面前謙卑承認的自己「不知道」。而永遠都要表現出一副全知全能,「早知道」的傲慢呢?

想想看;如果一件宗教所宣稱的神秘「能量」或「力」只能被教眾所主觀地感知,卻不能在客觀的物質世界里展現其物理影響,又不能在所有已知方法裡測量到這個所謂「能量」和「力」的存在,也不能觀測到這個所謂的「力」如何有意圖的影響物理世界,進而對這個現實施加影響。在沒有證據證明它是客觀存在前,我們「暫且」將其歸納為心理上的某種效應、心理現象,不合理嗎?

再進一步想想看,如果一件宗教宣稱的「能量」或「力」不能在客觀的物質世界里被實驗,展現其物理影響,又不能在所有已知方法裡測量到它的存在,也不能觀測到這個所謂的「力」如何對這個現實施加影響。那麼請問,這個所謂的「能量」和「力」還有實質意義嗎?它和根本「不存在」又什麼差別?

這時候我們不是應該揮動奧卡姆剃刀,將這個多餘的概念去除掉嗎?在一件事物無法被證實的情況下,我們合理的去懷疑它,不也是合理的做法嗎?我們又何必對此而感到被冒犯?

科學界對一件事情的看法永遠存在正反兩派的良性競爭,從來不是一言堂。如果一件事情真的存在,自然界自然會積累大量證據,當證據確鑿了,科學界自然會將一個事實呈現出來。阻礙真相、掩蓋事實原本就事和科學內涵相違背。

當一件事情尚有疑點,被科學所懷疑、否定,那必然他的合理性還存在問題,宗教又何必總習慣性的強迫性的對這種合理的中立態度進行冷嘲熱諷呢?不是說真金不怕紅爐火嗎?怕什麼呢? 再說了,世界上那麼多宗教,各有不同的世界觀,沒有了較真的科學方法論,我們又該如何確認誰的世界觀才是真實呢? 聽了就信嗎?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們甚至可以說,科學的自信與謙卑容得下任何質疑、而宗教的自卑與傲慢這兩種矛盾的情緒決定了他們容不下他人的質疑。

因為一件事實是不需要用情緒去捍衛的。如果籃球是圓的,而你確定這是大家都會認同的事實,沒有「疑點」,那你還需要不斷去排擊那些「質疑」和「否定」籃球是圓的人嗎?你只會一笑而過。宗教對科學的過激情緒,很大程度上其實就來自他們自己內心某部分也知道,自己的許多觀點其實是站不住腳的。當然,有這種潛在的自覺是好事。

【第五點,新時代宗教的功課】

關於宗教與科學,我聽過的最好說法依然是「科學隨時準備根據新的證據來調整認知,而宗教總會不斷扭曲事實來貼合自己固化的教義」。這種謙卑與傲慢的對比是強烈的,我們能否認嗎?

一個宗教如果到了今天這個時代,對於自身教理不符事實的內容還不能做修正和調整,甚至明知某些教條是錯誤和荒謬的卻依舊堅持。那麼這種宗教不僅本身就在阻礙真相的探索,其違背常理的教條也必然對社會和人心造成傷害。

一個正派的宗教需要學會接受被懷疑、被否定。並有能力對自身教義進行反思。並且在被懷疑、被否定的情況下依然能夠發揮起教化社會的功能。

此文的目的不在否認宗教的人文價值和對社會的教育和指導意義。但一碼事歸一碼事。宗教對科學的傲慢與偏見,是一個事實上存在的問題,應該被深入的從新思考。

最後我願再分享今天聽到的一段在德國科學共同體內共同奉行的一套學術倫理作為結尾:人在自然科學裡,必須完全脫離主觀立場,脫離個人利益,這是道義上的責任。科學家絕對不能做兩件事情:第一是不欺騙他人,不欺騙自己。第二不做任何違反倫理原則之事。

平心而論,科學精神裡這種「不自欺,不欺人」,今天又有多少宗教做到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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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0 五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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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即囚牢 (下)

文/李威霆

【迷信科學更是病】

聖徒:「好,讓我來接你上一篇的話,既然你提到信神不理性,又說激進的《無神論》態度也不那麼科學,那麼既不主張《有神論》又不接受《無神論》,你這話曖昧不清,故弄玄虛!」

凡人(我):「你沒聽過一個詞叫 Open Minded 嗎?」

聖徒: 「既然Open Minded, 那你為什麼不聽我說,這個宇宙間真的有一種更高的力量存在。其實你根本就很Closed Minded。」

凡人:「我有聽阿,我只是不信而已。為什麼我不認同《無神論》就一定要信你呢?如果今天來了幾十位不同宗教的傳教士,我每一個教都要信?信了就不是Open 阿。」

聖徒:「唉,為什麼你就是看不出這個繽紛奧妙的宇宙間有種偉大的力量在主持呢?」

凡人:「我也覺得這個宇宙間的規律很奧妙,我也覺得有股力量在主持,只是我不覺得跟你所相信的神有半毛錢關係,你怎麼知道那就是神?如果祂是神,那麼誰創造了你的神? 你怎麼知道你所談論的『神』或『梵』之上不會還有無數多重的更高的『神』?你怎麼知道你的神不會是另一個更高維度的境界裡某池塘裡荷花上億萬只青蛙裡的其中一隻?你怎麼知道?究竟什麼是神?你怎麼定義神?」。

聖徒:「神。。經典裡說的!好既然你說你也相信那股力量的存在,那你告訴我那股力量是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固執不肯接受我昭示給你的真理?」

凡人:「我為什麼一定要選擇去『相信』或『不信』還沒有辦法證實的事情呢?我為什麼非得要對自己那麼不真實呢? 相比起你矛盾百出的玄學說詞,科學方式得出的宇宙自然規律也很合理,為什麼自然存在就一定是你的意義上的『神』呢?難道不能我們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或者我們都是你所以為的『神』的一部分嗎?科學所發現的規律就是神的規律不行嗎?」

聖徒:「那你就是相信有神咯!」

凡人:「不是你的神。。。」

聖徒:「那叫宇宙意識可以嗎!?」

凡人:「那又怎麼會是你的小意識所理解的意識?你確定你知道何謂意識? Window 介面上的一個遊戲角色能完整的理解DOS 代碼嗎?能理解支撐起他存在的硬體嗎?如果一個單細胞有意識,你覺得它能認識到你的意識水平嗎?浪花能了解海洋嗎? 不能的話你憑什麼告訴我什麼是『神』?你不覺得把自己的有限體驗當作絕對真理來推銷,是對『神』的猥褻?」

聖徒:「好!就算我不能,那你前一句科學後一句不科學,難道科學就能解釋一切嗎?那科學不也就成了一種信仰嗎?」

凡人:「咦!你還真別說,世界上迷信科學的人可多了,『喜歡用科學這個名頭來唬人、以為科學可以解釋一切、以為科學結論就是真理、不曾理性地了解科學就全盤接受科學結論』,這些都是『迷信科學』,本質上就是把迷信宗教的感性模式轉移到科學上而已。」

聖徒:「怎麼說」?

凡人:「你把我上一句和下面這句對比一下,『喜歡用經典對名頭來唬人、以為經典可以解釋一切、以為經典教義就是真理、未經考證就全盤接受經典是真理。』是不是同一種模式?他只不過把『宗教』的標籤換成『科學』,感覺比較高級,再有了各種科學和偽科學結論背書,更有話語權,這種信念更是死死的。所以迷信科學要比迷信宗教可怕得多」。

聖徒:「那你還信科學?」

凡人:「科學從來不是拿來信的,而是讓你懷疑它,帶著不輕信、懷疑、實事求是的求證態度去拷問一切。科學也懷疑自己,任何現有的科學結論都準備被質疑,被解釋力更強、證據鏈條更完整的新科學結論所取代。因此我們認知世界的方式才能夠不斷地進步。」

聖徒:「你看!所以說科學不可靠,不斷被推翻,何來確定性?何來一體性?」

凡人:「你搞錯了,一個『科學結論』往往是由多種證據支撐起來的事實,極少極少會被推翻,絕大部分的是被後續發展出來的更有解釋力的理論所『推進』。這不代表原本的理論被顛覆了,而是更完善了,更穩固,更確切了。」

聖徒:「舉例!為什麼我聽到的都是什麼什麼研究又被推翻了,翻來翻去。」

凡人:「好吧,比如從前的天文學家發現太陽系有6顆行星,後來的天文學家發現原來土星之外還有一顆天王星。如此之前的整個星體架構並沒有被推翻,而是在原來的基礎上被推進了。而那些你聽說被『推翻』的,本身都是還沒有經過檢驗的『科學假說』而已。更多的情況下是傳媒根本搞不清『推翻』與『推進』多差別,但是『推翻』感覺更抓眼球更聳動一些,所以任何科學發現都被說成是『推翻』之前的結論。」

聖徒:「所以科學不是拿來信的?」

我:「科學只是教導我們,去選擇暫時接受所有的證據指向的『可能性』更高的結論,而不要輕易接受哪些還有很多疑點、矛盾、無法證實的事物。

我傾向認同一個科學結論,是因為我『知道』這個結論比起其他更不合理的結論更可靠,而且我也『知道』現在這個結論是可以被挑戰的,絕對不是什麼真理。『知道』和『相信』可不一樣。」

【真理即囚牢】

聖徒:「好Q複雜!那麼科學何時才能知道世界終極的真理啊?」

凡人:「中!這就是問題的關隘!『真理』。你一直在預設你可以認清真理,而真理『必須』被你認清。真的是這樣嗎?如果我和你說,我們人類只是真理的一部分,不要妄求在有生之年採獲真理,你能接受嗎」?

聖徒:「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凡人:「如果妳認為你必須為一個你自己永遠也講不清楚是什麼的『真理』而活。那麼這個『真理』就是你的『囚牢』。就像你以血肉之軀去追逐想像中的水中的月亮,和天上的月亮,就算給你得到了,那也將只是滿目瘡痍的一片荒蕪。 因為真理絕對不會是你腦子裡能期待的樣子。祂為什麼一定要符合你想像的樣子呢?」

聖徒:「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真理?」

凡人:「那你告訴我,此刻我正在想什麼?」

聖徒:「我知道的是真理,不是你。」

凡人:「我只是一站在你面前的平凡人,而真理必然是通達過去、現在、未來,包含所有時空,意識的。自然包含了我,你知道真理的怎麼能不知道區區的我呢?」

聖徒:「。。。。。」

凡人:「噢,忘了告訴你,科學還教我們學會把自己的『小我』從經驗當中敞開來。不要太把自己聽到、看到、感覺到、想到、領悟到的就當成絕對事實,當成不可挑戰的證據。 要確定一件『事實』,我們還要學會去關注其他更多人的同類型經歷和感受,甚至去看看,對於其他不同類型的生命而言,在同一件事情上,跟你看到的、聽到的、體驗到的、是不是一回事。 所以有所謂大數據的統計調查。」

聖徒:「我自己確確實實經驗到,體驗到的,還不夠真實? 還不算證據?」

凡人:「你知道,有時候一個瞎子摸象,基於自己的定位,自己思維習慣的限制,摸來摸去都只摸到大象的尾巴。這種情況下摸得越久,越多次,就越確信大象長得像一條繩。你若找多幾個瞎子一起來摸索,個別摸完不同部位後再交換位置相互確定,然後根據大家的經驗繪製一份仔細的紀錄圖,不是比自己摸到的更貼近真實中的大象嗎?」

聖徒:「所以你不相信我看的的事實?」

凡人:「我相信,但我相信世界比你我大得多,如果你的內心相信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能給到你安寧和喜樂,那就是你的真實,信又有何不好?但是如果你要因為自己內心的信念而去改變外在客觀的世界,那你千萬別去相信你的真理就是全世界人的真理,否則你必然會為這個世界帶來禍害。別忘了你我畢竟只是其中一兩個瞎子,不要妄談『真理』。但凡把自己的經驗放得太大,凌駕於其他人之上的,不可挑戰的,必成禍害。你沒見到那許多邪教都很喜歡『真理』嗎? 天理教、奧姆真理教、真X宗。皆為此類」

【科學地認識自然規律】

聖徒:「所以對於外在的客觀世界,我們不需要相信有一個真理嗎?」

凡人:「我們可以相信自己將會慢慢認識更多的真理,但要做到這一點,我們需要合理的方法。我自己覺得保持懷疑、保持開放、保持嚴謹的科學方法就是能讓我們『如實』認識這個現實的最好方法。當然,當科學所發現的『事實』和我們內心『想像』中的期望不同的時候,我們會很撕裂,但這時候我們就需要很有意識的去做選擇。究竟是我的『想法』真實恆長,還是『事實』真實恆長。我應該去適應那一方才能順勢而為?」

聖徒:「我再問一次,我在專注的祈禱中領收到的啟示,在甚深的禪定中明明領悟,開悟,感受到的真實感受,難道就不是真理?」

凡人:「是你自己的真理,但是如果你發現你內心『悟』到的『真理』和外在的世界現實不相符,相互矛盾時,你該怎麼辦?你恐怕只有兩條路可走;一,否定外在的事實,不斷曲解事實來符合自己的真理。二,調整自己的認知。但是如果真理可以被調整,祂還是真理嗎?你將如何說服你自己? 那只會讓你陷入深深的失落和矛盾感當中。這時候如果你又很不幸,是屬於Ego習性很重的人,那你將跌入你將跌回選項一,扭曲現實。。。但,和現實作對,我們永遠是輸家。」

聖徒:「那麼。。」

凡人:「如果你一開始就別把自己的體驗,當成什麼神聖的『真理』。那麼自然就不會有後續的所有矛盾和問題。因為開放的思維允許你隨著更多發現的現實,來做調整。你知道。宗教世界最大的災難就在對『真理』這個原本就是妄念的解釋權的爭奪上。」

聖徒:「說到最後,你就是要我放棄信仰!」

凡人:「開放的信仰不也是信仰嗎?其實,外在的事實無論如何都不會因為你『信』或『不信』而改變,改變只能透過行動,而所有行動必定是符合科學規律的。如果你信錯了一個『真理』,它將困住你一輩子,讓你變蠢,思維永遠被綑縛。但是,如果你因此而開心,只要不愚化其他人,不妨礙其他人選擇的自由,不逼迫其他人接受你的信念為真理,那倒也無妨。畢竟人的一生,真理遙不可及,能找到平安喜悅才是最大的幸福。」

凡人:「所以我並沒有要你放棄信仰,別忘了我們的話題是,我究竟是不是《無神論》者。我只想告訴你,我是『開放思想者』Open Minded,有神論或無神論對我而言根本就是一個偽命題。」

聖徒:「我仍然覺得你很有問題,你膚淺地以為科學觀察到的『有形』世界的規律才是真相。根本不了解歷代禪修大師們透過禪境,天眼通,看到的另一個更高維度的世界領域。」

凡人:「我沒否認這些可能性啊,只是這些大師的禪境對我們沒有實質意義,也不能證實,更不能解釋現在自然界宇宙空間和微觀世界的現象。比如『物理科學』告訴我們各種力學定律,幫助你我在生活中安全,高校地行動。比如如果你要了解宇宙的時空和引力現象,『相對論』是一個已經證實的理論框架,如果你要認識微觀世界的現象,『量子物理學』的方法也是一個有依據的科學方法。你要了解人心,『科學心理學』、『腦神經學』、『人類學』和『社會學』都可以從很多研究的數據裡給我們大量可靠的啟示和方向,讓我們得更和諧更好。」

聖徒:「你所謂的科學地認識自然規律,聽來都是冷冰冰的死知識,沒有境界,毫無靈性,沒有七彩靈力飛來飛去、沒有漫天神佛天使、毫無道德可言。」

凡人:「可是孔子、老子、蘇格拉底、釋迦摩尼、古今中外,許多不搞禪境、宗教、真理的偉人也很多阿,人家也很偉大吧?」

聖徒:「誰告訴你佛陀不搞宗教和真理?」

凡人:「在原始佛教的教義裡,佛陀從來也沒說他自己知道宇宙真理、死後怎樣,人家明明只是提出一套在五蘊體驗之內『離苦』的哲理和生活法則而已啊。他也只是人阿。。」

聖徒:「我學神學之前在佛門十多年,我看你連《大乘》佛法都沒聽過,你的宗教觀實在太膚淺。我不跟你談宗教。」

凡人:「我研究佛學和參禪雖然只有二十多年。。。」

聖徒:「別說了,修煉是不講資歷的。你那都是野狐禪。 你一直說科學『事實』,什麼『事實』?你顯然不知道禪宗裡說『非風動,非帆動,只是汝心在動』,什麼物質事實?那只是你的『心』 有塵埃,所謂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你哪裡懂得這個境界?你知道現在什麼『涼子酒場』也印證了佛學嗎?你懂嗎?」

凡人:「我們不談佛學好嗎?你太深奧了。。你剛剛是說『量子糾纏』嗎?不知道你和我一樣也對量子效應有興趣耶,失敬,失敬!我這幾年倒是遇見很多高人很愛談量子力學,但是真懂的很少耶,我們來談談量子芝诺效应與現實的問題好嗎?」

聖徒:「別。。別跟我說什麼量子,什麼科學的,我就談現實。你說,你以為這個世界就是你的『科學現實』,你不知道無形的神通世界。那你憑什麼談真理?」

凡人:「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什麼是真理,我也不相信誰知道什麼是真理,科學只是一個實事求是,慢慢摸索真相的工具。」

聖徒:「摸索什麼?你們探索到的根本就不是真實的。」

凡人:「是嗎?又風,又帆,又無一物的,還有神通。好吧,那麼我接下來兩篇就討論你的『何謂真實義』和『神通與通神』好了。」

聖徒:「你且寫下來,我有空才看。給你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如果有一天去到那個世界了你才發現我所說的神是真的,你不怕懲罰嗎?」

凡人:「那也請讓我問回你一個問題,如果,神告訴你做壞事會上天堂,做好事會下地獄,你還會行善做嗎?。。。。。」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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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0 五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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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即囚牢 (上)

文/李威霆

“你究竟是「有神論」還是「無神論」者”?或許因為這一年多來分享關於科學思維的話題多了,開始有幾位早年靈修圈子內的老朋友有点坐不住了,私下試探性的問我。說的也是,自己泡在身心靈圈子裡算來不知不覺也有二十多年的時間,這個問題擱置起來好像也不怎麼合適。但要怎麼答呢?

“你是「無神論」者嗎?” 這實在是一個燙手的問題。如實的回答本身不難,難在無論是‘相信鬼神’之人,或‘相信無神‘之人,兩端都很難意識到自己其實正處在一種Closed minded(封閉思維)的狀態中。在這種狀態中其實很難去理解在「有神」和「無神」兩種可能性之外,還有千千萬萬種可能性。因此無論你怎麼答,你的答案終將被誤解。

實際的情況是,當我們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在乎的並不真的是對方究竟是「有神論」還是「無神論」,我們更在乎的是此刻站在我們面前的人,究竟是站在和自己同一個立場的同路人,還是對立面?這是人的社會性本能。

在面對陌生人和不確定性的時候,我們的心智需要的往往只是一個只是一個 quick fix,一個這麼簡單,方便我們再次快速的陷入敵我二元關係的答案。這是我們智人在數十萬年演化中適應出來的本能反應。在險惡的東非草原上,複雜的真相不會比在零點幾秒內即刻分辨出敵我,然後拔腿就逃離獅子的本能讓你有更大的生存機率和繁衍機率。對我們人類的而已,有助於生存的快速反應可比真相重要的多。

話雖如此,但劍既然出了鞘總要見血,既然把話捅破了,我就有責任把事情解釋清楚。本文實際上是《信仰的試煉》的姊妹篇,但這一篇會潛得很深,也會很燒腦。我將會分成上下兩篇來談。

「所謂有神論」

所謂「有神論」者,一般指心中早已有了奉為真理的某種信仰。無論那種信仰被稱為「宗教」或「靈性」本質上沒有太大差別,指的都是相信宇宙裡有某種‘終極意識’, 或者相信‘存在本身就是這個意識’,而只要開通了這個連結,自己就能聯通真理獲得救贖,或成為真理。

在《有神論》和《泛神論》的群體裡,也常會見到一部分「靈性」主義者認為自己走身心靈路線的,境界比「宗教」高級,實則,那只不過是Ego 在另一頭的呈現而已。我所知道的一些修為較深的靈修者,他們很少會有對自己的見解和體驗抱持那麼強大的確定性,一般都比較謙卑。

在不少《有神論》者的世界裡,萬物都是有意圖的。如果你不相信他們各自的神或宇宙觀,那你要嘛是膚淺的物質主義無神論者,再不然就是其他‘不究竟’的低級神、假神的異端信仰者。當然,這不代表他們一定會抵制你,因為Ego 有時候也會偽裝成一種叫做慈悲的情緒,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你的同時,滿足了自我的優越感。

在不少「有神論」者的二元世界觀裡,他們往往會認為「天使」和「惡魔」是對立的、以為「頭腦」和「心靈」是對立的、以為「知識」和「智慧」是對立的、以為「人類」和「自然」是對立的、以為「天然」和「人造」是對立的、以為「有型」和「無形」是對立的、以為「物質」和「能量」是對立的,或至少,是一體兩面的。

你這樣說,他們或許會否定,甚至告訴你說它們不是‘對立’的,只是‘分裂’或‘未整合’而已。他們也可能背誦“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大道理給你聽。但我還是偷偷的告訴你,在我所認識的大部分說這些話的人心裡,他們總還是有其中一種更貼近自己當前「需要」的傾向,是被「暗喻」為比較‘高級’的、比較‘根本’的、比較‘本質’的、比較‘究竟、的、比較、智慧、的。而他們絕對就在「那」一端。

這當然又是ego的另一個偽裝而已。在幾乎所有想像二元相對的「有神論」或「靈性主義」者內心深處,他們潛在都會認為自己頭殼中相信的靈性世界觀是比實作的「科學」層次更高,更有智慧的。而所謂「有智慧」,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它必須依賴一個「無知」的對比才能存在。所謂智慧的意思是說,它比你的選擇更高尚,繞一圈又回到「二元對立」,我們的心智這位老朋友的狐狸尾巴也就落在此。

其實存在本來就是一體,沒有什麼‘分裂’和‘需要整合’的。分裂它們的,和需要整合的恰恰是我們心中的那個二元對立的世界觀,那才是問題之所在。世界當然不是「二元性」的非此即彼,即便只是在‘左’和‘右’的同一個維度之內,也至少還有其他363種角度不是嗎?更別提其他維度的可能性。

「所謂無神論」

而「無神論」者分為兩類,第一類是開放的「無神論」者。他們認為既然還沒有證據證明神的存在,我們 Keep it open ,繼續觀察,等待新證據,並以新證據來調整自己對「有神」、「無神」這個問題的認知。這類人我們暫不討論。而第二類比較常見的「無神論」者我們姑且稱之為激進無神論者。

在激進「無神論」者的世界觀裡,世界是在宇宙最初的大爆炸之後,大自然隨機形成的規律下構成的現象。在人類目前已能觀察到的時空裡,小至量子,大至星雲的運作,都看遵循著某種可預測的自然規律,而這種規律是無動機的,也看不出被某種刻意的意識參與的痕跡,因此沒有理由去相信有神的存在。

在激進「無神論」者的眼中,「有神論」者都是一群無法單純接受現實的人、心靈脆弱的人、愚昧盲從的人、和期待救贖的人。他們的所謂的神蹟無非是‘自然現象’、‘個人心理現象’和‘集體心理現象’ 雜糅的產物。任何所謂神蹟只要進入被控制好條件的實驗室裡時,都要破功,都可以用自然現象和心理現象來解釋。因此根本並不需要一個神秘的「神」,或宇宙智慧來解釋這一切。

激進「無神論」者的問題是,他們將自己生命存在的‘有限時間’尺度裡所能觀察到的‘局部現實’當成絕對的定論,將自己的‘有限經驗’奉為圭臬。在這點上,他們陷入的誤區和「有神論」者其實一樣。誰也好不到哪去,「有神論」者也往往將自己主觀體驗到的各種境界和神秘體驗當成絕對真相,容不得其它與自己主觀意願相左的解釋。各自都認為自己掌握了真理,而敗,就敗在這裡。

冷靜下來想想? 宇宙之大,其大無外,其小無內。而生命短暫,如白駒過兮,人之一身區區數十載,又豈能窮盡這個存在的全貌?就算你把科學史上數百年曆代學者的全部觀察數據壓上來,所得到的資訊別說對宇宙的觀測和所知不及冰山一角,恐怕對我們大腦和意識的關係也還未有辦法說清。更別說在這個有形世界和可探測的能量世界之外還有暗物質、反物質、多維空間和各種量子效應,這些目前的科學對其所知僅是鳳毛麟角的現象。

因此,既然在客觀上你還沒有窮盡,你又豈知天外不會有天?

從「空間」這個維度上說,你如何知道你現在所觀察到的一切宇宙空間和「規律」不會是某個維度更高,更大的高能生命身上或腦中的一部分機能?你怎麼排除這個可能性?

從「時間」這個維度上說,這個宇宙一百三十八億年的歷史或許只是故事開端的初始動態,並不足以看清它的意圖。有可能當你觀察這個宇宙的時間跨度是上兆年的時候,你就會察覺到原來宇宙是有意識、有意圖的,只是目前觀察數據累積不夠,還看不出而已。

既然還無法排除這個大概率存在的可能性,你「無神」定論的根基顯然就有問題,你至少至少還有一半的機率可能是錯的。這就好比你只勘探了大象腳踝上的一個毛孔,就宣佈這不是一個生命體一樣。這個「無神」的定論就變得很不科學了。

說到這裡,「有神論」支持者說不定正要開始點頭稱是,鼓舞雀躍了,我勸你先別。如果這就是本文所要探討得到的結論,那就太沒沒意思了!我們要的可不是又一場和稀泥的陳腔濫調,戲肉才正要開始呢。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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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9 五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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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的試煉

文/李威霆

大家其實都知道,這次新冠肺炎的疫情不僅在馬國國內傷亡最慘重的人群大都來自最虔誠的一撮宗教團體,在許多國家情況也差不多。韓國新天地教主因為自己的妄信導致60%信徒感染新冠病毒、美國激進基督教牧師盲目的信仰導致自己染病身亡、教宗方濟各呼籲神父們此時應該走入醫院關愛病人導致一百多位神父染病身亡、印尼的宗教聚會導致信眾紛紛染病等等慘痛的悲劇,都在告訴我們一件事實;這群最具有「心靈力量」的虔信者,並無免疫,疾病的事情還是交給科學醫學,傳統信仰切莫越俎代庖,更不要在全世界連病理都還沒有研究透徹時就急忙抄捷徑,直接飛升到萬法唯心、能量、量子糾纏去試圖解釋一切。

這些高深莫測的精神活動不會並比平實的洗手、戴口罩、隔離、實際的疫苗研究、甚至只努力加強醫療系統、增加呼吸器盡量減低傷亡人數,這些務實的科學更能幫你阻斷病毒。

因為即使神要幫你,那祂也只會經由那些透過一步一腳印從實證研究裡去了解病理之人的手治癒你。拒絕自然科學這門神所賜予我們的更進一步認識自然規律的方法論,受傷害的只會是我們自己。

我們的信仰有多虔誠、思維境界有多高深這回事,它都不會改變一種病毒的傳播力,也不會改變一件天災的發生,君不見死傷最慘烈的都是最虔誠的那群?如何真正有效防疫、抗疫、還是得回到實事求是的科學上。

而信仰和祈禱之美,在於它可以給我們力量和勇氣自己去面對事實,思考解決之道,但它不會「自動」幫我們解決所有問題。信仰與祈禱之美,更在於它可以給我們智慧去接受那些即使我們永遠都沒有辦法改變的現實,而不應是帶我們去鑽牛角,挑戰既成事實。我們大可不必非把科學和信仰對立起來,證明自己所堅信的就是真理,就是對的。

這次Covic-19 疫情對全球宗教的衝擊,儼然就是中世紀黑死病的再版。當年因為沒有細菌學和流行病學的知識,黑死病導致當時全歐洲三分之一人口死亡(包括大量虔誠的神職人員和主教),這場天災引發了當時人們對信仰產生了巨大的懷疑。只不過當年黑死病所引發的對教會的質疑,終結了政教合一的中世紀,催生了代表理性的文藝復興運動。而這一次帶來的,很可能是進一步的生命科學革命。

我這是在鼓吹大家放棄信仰嗎?不,恰恰相反。在充滿不可知的疫情面前,人們其實更需要信念的支撐來走下去。科學上也早已證實健康的信仰有助於人的身心健康,也會提升人在生活中的快樂感。更別說透過信念產生的暗示作用,或者安慰劑效應也對人體健康有著實際的正面作用。

我倒覺得這次疫情實則上是大家對自己的信仰進行檢視、調整和提煉的絕佳契機。

作為一種必須活在故事意義中的集體動物,人,不能沒有信念。無論我們信的是神、是梵、是因果、是緣法、是自然、是宿命、是涅槃、是科學、是關係、是愛、是某種價值、某種哲理、是理性、是宇宙間的真善美,甚至相信錢、權、名、利、性都好,本質上都是一種信念,一種人類心理最珍貴的力量泉源。

雖然有信仰的人很愛動不動就把自己的觀點上升到所謂「真理」的高度,然則沒有人真能窮盡所謂的真理,每個人都活在某種未必和真相有關的信念當中,這點只是我們願不願意承認而已。當然,有些信念更貼近現實,有些則是存粹的妄念。不同的信念也會帶我們到不同的境地。

和認為可以一法通,萬法通,解釋一切的信仰系統相對應的是科學。科學本著的是一種懷疑精神,去對一切現象做論真和論偽的鑒定工作。它從來不會說它代表的就是終極真理,而是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在不斷發現的新證據面前慢慢疊加所知,推進對事實的認知,是一種務實精神。

從人類心智演化的角度來看,那些有利於我們個體生存,有利於團結集體的故事和信仰對我們的生存而言,比去認識所謂的真相來得重要和實際得多。因此宗教徒不可理喻的狂熱有其演化生理的依據,有其合理性。不能以一句愚昧概括之。

一個沒了信念的人,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如同失去了燭光的燈籠,勢必沈淪在凡世的紙醉金迷和人情之爭當中痛苦地迷失自我。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不能否認對某些人來說,能夠在給他生命意義的盲目信仰中殉道或許是他最大的幸福。畢竟在充實的信念中死去總好過苟且的在名利場中沈淪消散。

每個人有著不同的心智結構和情感需求,所需的信仰模式也不相同,我們實在沒必要批評他人的信念。只要他的信念能給他指導,只要他的信念不會蒙蔽或阻礙其他人的選擇自由。

我想當代人修煉的重點,在於我們能否克服那份掌握絕對真理的衝動,接受作為人的局限,並在培養理性科學思維的同時,去構建一個健康的內心信仰。我們內心有沒有這個量,可以同時容得下兩個性質徹底矛盾的「信仰」和「懷疑」精神和諧並存,且在兩者的平衡間匍匐前行,而非早早的搶占山頂,髯著鬚,一副‘’老僧早已知道終極答案,科學你怎麼才爬上來呀‘’ 的態勢。傲慢的信仰,是心魔、是心病,更是對真理終極的猥褻。行者宜慎之。

Photo:Hofkirche St. Leodegar, Luze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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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5 五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是誰馴化了貓?

夜讀時手癢,在訂閱的「得到」電子書搜索欄裡輸入“古晉”兩個字,居然搜出了66個相關條目。頗為驚訝。掃了一眼居然發現2018年蔡瀾曾經出了一本《隨心隨意去生活》。坦白說,書名忒不吸引人了,連雞湯都說不上,但裡面提到貓,提到古晉,然後蔡瀾還是蔡瀾,總得看一看。

蔡瀾在書裡說馬來人愛貓不愛狗,“甚至把一個城市以貓稱之(Kucing馬來語為貓)。說古晉市中心的地標貓為什麼不建馬來貓而立日本貓呢?”原來愛貓之人是不分國籍的。說的也有道理。讀蔡瀾的書跟讀蔣勳的美學一樣,你別較真,讀的是一種感覺、一種人生意境,硬傷你且讓他過。

記得以前讀蔡瀾的書都是在房間陽台外邊品世界各地的單品菸草邊讀。後來家裡的貓“發育”得好了,總開關陽台的門會讓貓兒逃出去,外面又適逢狂犬症高峰期,索性就不抽菸草,改抽機場免稅店的蘇門答臘小雪茄,所以一讀蔡瀾的文字就彷彿聞到維吉尼亞菸草、拉塔基亞菸草的味道。

說起貓和人的關係,一般認為貓在大約一萬年前人類進入農業時代有了集中收藏過冬糧食的糧倉後就和偷糧的鼠輩一起出現在人類的集聚地。換言之,從那時候開始它們的生產空間從農業時代就與人類重疊。古人漸漸的發現可愛的貓不僅可以幫助人類捕鼠,守護糧倉,還可以當作陪伴,所以就馴化了貓。

後來還有研究表明,貓的捕鼠意圖實在有限,在很多情況下貓不僅不捕鼠,還願意與鼠為伍。人之所以對貓愛不釋手,那是因為貓的眼睛和臉的比例大小和人類嬰兒一樣,能直接催動人類無法抑制的護幼之心。還有生物學家研究指出貓在某個演化的歷史節點曾經“調整”過自己的叫聲,讓自己叫聲的響亮度和頻率更接近人類的嬰兒,以獲得更高的生存機率。因此人類被貓征服這件事情算是 hard wired了。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更同意另一種說法,人和萬物的關係不是“馴化者”和“被馴化者”的關係,而是一個‘’相互馴化‘’的過程。歐亞人和稻穀相互馴化、美洲原住民和玉米相互馴化、人和狗相護馴化、人和貓相互馴化。彼此獲得更大的繁衍性。

別聽我說得好像這麼有道,以前我就覺得狗很忠誠,貓很不忠,難以馴服,大學時期甚至曾經為了好玩把蕉賴組屋下的一隻野貓染成紫色。後來才發現其實養貓是需要一定成熟度的。貓能教會我們降伏人類最大的心魔,如何允許萬物成為他們本來的樣子,卸下“牠必須按照我設計的條件被我操縱,滿足我的期望”的內心需要,讓牠隨心隨意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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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4 二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怎樣叫「有療效」?

之前分享的文章裡說在醫藥界「有療效」這三個字是不能隨便用的。事後有西馬的老朋友善意私訊我,說:”你不知道醫藥界的秘密,全球製藥廠和FDA(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合謀封殺很多更有效的藥物,為了掙錢,每年害死幾千萬人,這是真相“。

我沒有反駁人家善意的解釋,只是嗯嗯謝過,也沒有跟他說這個論點我十幾年來已經聽了無數次,在我生活的地區彷彿這是一個流傳已久,人盡皆知的「真相」,所以有很多神醫和神藥恨透了FDA。不知道國外有沒有這種現象。

加上電影《我不是藥神》裡眾神醫束手無策的白血病製藥權被外國專利權壟斷(奇怪中國那麼多號稱包治百病的神藥怎麼沒一種有效?),導致有效治療白血病的西藥昂貴到一般人買不起。更多人就把這種對專利權忿忿不平的情緒轉嫁到不關事到FDA 和所有「西藥」上。

我是沒有資格討論藥物的真偽,但我基本還有能力以批判性思維對兩邊的論點進行分析,看看那一種說法更合理。

找到了科普人卓克在《科學思維課》節目裡的一篇深刻的分析,道出了天機。至少我是完全被說服了。

這是一篇關乎性命和金錢的文章,值得我們花10分鐘來細讀。

以下內容轉載自科普人卓克的《可信賴的FDA》音頻內容:

在医药领域中,有这么一个超级话语权的代表,那就是 FDA,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虽然它只是一个国家的药监部门,但现状是,世界上所有的药企,都以自己的产品通过 FDA 审核为荣。为什么 FDA 这么值得信赖呢?

在2015年的时候,《美国医学会会刊》曾经统计过:

2001年到2010年,这整整10年当中,FDA 批准的所有的新药一共是222款。

也就是说,全世界那么多的药企,平均每年只有22个药能够通过他们的审核。我们可以换一个行业对比一下,比如像互联网行业,那一样也都是巨头林立,全世界所有的互联网巨头,你想他们一年推出的新的App大概有多少呢?

虽然没有统计,但是我估计上千是肯定有了。而药企最终选出来的只有22个,所以这个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这222款药物在上市之后5到15年持续的监控中有71款出现了安全性事件。什么叫安全性事件呢?

简单说,就是 FDA 发现这些已经考试及格的药,后续在使用中存在没有发现的风险,但是这个风险级别有高有低的,因为安全问题强制要求退市,不许卖了,这个是最严重的。次一级的就是,FDA 要求药企在药物上添加黑框的警告语,这些警告是上市以后才发现的风险,只不过尽管又发现了一些风险,但是跟药效比起来,吃它的收益还是远远多于风险的,所以没有要求退市。其实到这一步,已经不太严重了。

最最不严重的安全性事件,是 FDA 发布的安全性通告,这些通告是专门给医生看的。

什么目的呢?就是让医生在用药的时候,需要留意一些细节。其实对一般人来说,只会关注第一种,就是本来都已经上市了,后来因为问题严重不得不退市。

但这样的药在222款里头有多少呢?就3款。

这篇统计性的研究发表之后,曾经一度被其他赚流量的媒体起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标题,恶性传播之后,当时这个标题大概就是这样的,说《FDA 批准的药物中有1/3上市之后发生过危险》。

这个标题初一看好像是 FDA 太不靠譜了,批准上市的药净出问题。可是实际关注细节,你就会发现,情况正好相反,因为被通告的公司,那都是上市的药企,一个政府机构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公开指出一个上市公司赖以生存的爆款产品有安全性问题,这个东西得下市。

这事可不是随便发发微信公众号,被举报了再删,再扣分就能搞定的,这样做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大概率说,如果弄错了,还要赔偿巨额的损失。

但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呢?10年里,通告了总数1/3的药存在大大小小的安全隐患,而且没发现错误。这些风险咱们按常理来判断,一定是药企不愿公开的。但仍然可以这样大面积地有根有据地抓出来、晒出来,它不但不能说明 FDA 是不可靠的,恰恰相反,它正好说明 FDA 在药物上市之后的监管是非常非常严格而系统的,而且上市之后的监管肯定是有一套完善的流程的,有法律的授权,它才能查得这么细致。

细想一下就能发现,上市以后的药物出了问题,除了药企不愿意公开,其实连审核的机构同样也有可能不愿意公开,

因为:

当年是谁允许上市的?

上市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呢?

出了事故谁来承担责任呢?

这些全都是麻烦事,不好解释,也都会让审核的人脸上无光。

但是,在 FDA 的管理制度下,这个略显尴尬的事情到现在已经以最直白的方式袒露出来了,这个就是一种典型的反直觉,反情绪的理智的做法。

如果你感兴趣,可以登录 FDA 的官网来看看,首页不用点任何的标签,下侧长期放的就是 Recalls 和 Report a Problem,药品召回跟问题通告。FDA 这么做,是在主动告诉你它之前的各种遗漏,和所有药企做过的那些小动作。

我们可以点开看看具体的内容,具体药品的召回通告,就有品牌名、作用描述,是什么原因召回的,是哪个公司的,写得清清楚楚。

召回的理由,大都是发现产品里有故意隐瞒成分的问题,或者是药品或者食品上的标签有误导人的嫌疑,比如说明明是保健品,却非得让人看完了之后生出一个能治病的错觉,或者明明只是能缓解疼痛,结果标签里写的好像是一个能治百病的神药。

这些问题只要出现了,就足以让它成为不及格,需要召回。在美国销售药物的企业来说,以为审核过了、上市了就万事大吉,想也别想。严厉的监管与惩罚也许大家觉得,故意隐瞒有效成分,或者标签里带着误导的词汇,这是耍小滑头。

可是 FDA 的惩罚是非常严厉的,比如说:

2013年,强生公司的医药代表收受回扣,被罚了23亿美元。

2012年葛兰素史克被罚了30亿美元。什么原因呢?就是有一款上市的抗抑郁的药,说明书什么的都正规,但是销售代表夸大了效果,把它描述成是一个让人快乐、威猛、苗条的小药丸,结果被 FDA 抓出来了,最终葛兰素史克以30亿美元跟美国政府达成了赔偿和解协议。

2008年,辉瑞制药虚报药物的疗效被罚了10亿美元的刑事赔偿,加13亿美元的民事赔偿,合起来23亿美元。

而且这个虚报疗效,还不是说在药品的包装盒或者说明书里头夸大,而是一些销售偷偷摸摸地在给医生提供资料的时候,他故意筛选的是实验效果比较好的,更有利于体现这个药的效果好的内容,实验不好的那些数据他们没有提供给医生。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刚才我说的这几种都不是很好找到证据的,它并不是在说明书里或者电视广告里头已经印刷出来了、已经播出来了,没法悔改了,一抓一个准,并不是这样的证据。其实 FDA 的监管,发展到现在也根本就没有大药企敢明目张胆地这么做了。耍的这些滑头都是属于公司运营环节中的一些不正规,但是只要被抓出来了,那也罚到公司肉疼。这些可不是什么小企业,就拿刚刚咱们说的一个药企来说,上世纪40年代,第一款青霉素上市,还有后续第一款土霉素上市,还有大家都熟悉的“伟哥”,都是这家药企研发出来的。

但即便这么大一个巨头,一样处于高压监管之下,而且美国司法部负责调查那次事故的人就说,它是个惯犯,惯犯说明什么呢?就是利益的丰厚。

有监管的情况下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监管环境下,那些地方的药企是根本不可能自觉自愿地遵守规定的。

我之前说过比较多跟 FDA 药物实验的内容,那些都是属于上市之前的环节,严格程度已经是令人发指了。从申请做实验,到完成3期的临床试验、最终上市,平均需要10年跟10多亿美元的成本。

今天,我们讲的是上市之后的环节,你发现没有,一点都不比上市之前宽松。也正是因为整套流程的漏洞很少,对 FDA 的授权很大,美国又有着全球最好的科研环境,比如学术期刊的高水平、丰富程度,所以 FDA 在全球医药行业享有绝对权威的发言权 ,它是一个榜样。

其他国家也效仿它建立起自己国家的食品药品管理部门。比如咱们国家对应的部门,最早是1978年成立的国家医药管理总局,后来在1998年跟卫生部的药政司合并成立了国家药品监督管理总局。

欧洲每个国家之前都有自己的监管部门,后来随着欧盟的成熟,欧洲药品管理局也在1995年成立了。

像美洲、亚洲的一些小国,自己根本就没必要花大笔的费用建立这么完善的管理系统的时候,往往就会直接采纳 FDA 的药品目录跟召回的指令。实际上它们是更完整地继承了 FDA 的工作成果。

可是,你知道吗?就算是药品监管的鼻祖FDA,也是到了1962年的时候,才在监管权限上有了实质性的改变。

比如说现在要求的每款药上市之前要做完3期的临床实验,是1962年才强制实施的。对已经上市的药物作严密的监管还要更晚,甚至可以说,直到最近几年,有了详细的电子病历,有了医学院、医院、疾控中心的数据联网,有了大数据的处理分析技术之后,药品上市之后的监管措施才能实施到位。

药品监管这些方面是美国首创的,到现在依然还是超级领先。中国,也或早或晚地一定能够追平美国现在的程度。其他国家也是这样的,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的神药会越来越少的,带着欺诈性质的药品生存空间也会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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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4 二月, 2020 英吋 修煉者手稿

 

伊希切爾談的「反轉」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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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討論一個問題前我們必須知道我們的主題是什麼。我的目標主題很明確: “是根據伊希切爾在文章裡對「凱蒂功課」的誤解做合理的解釋,幫助他完善她對功課的理解。”

伊希切爾討論的主題究竟是什麼對他的當然讀者也很重要。為了能確保主題一直保持清晰,我根據伊希切爾所著的前三篇文章裡出現的論題來整理出下面幾個可能是他主題的選項。以「排除」法來看看伊希切爾真正的主題究竟是什麼?

(A)是否有如實的呈現凱蒂功課的全貌,以凱蒂「完整」的“四個問句,三個反轉” 句式演練來說明其不合理處?

否。伊希切爾並沒有這麼做,而是斷章取義只把功課裡的「反轉」那一部分在不解釋清楚的情況下進行扭曲式的操作。而且只用了一個“轉向自己”的反轉。打個比方,這就好比醫生告訴你要治好這傷患,需要進行三個小手術,服四味藥方。但你偏偏只服用了其中一位味藥,而且還是不按劑量來服。結果埋怨醫生治不好病。

(B)是否在討論凱蒂的功課是萬能的嗎?保證適合所有人嗎?能保證療癒嗎?

否。沒有一種心理療法能“保證”治癒所有人,而且保證是所有人都適用的,包括「凱斯」的功課和現今所有心理學領域的療法。把這個訴求當作批評凱蒂的原因是毫無合理性可言的。

(C)是否有找幾個正式做過凱蒂功課後覺得「無效」的人,然後也找同樣數量做過凱蒂功課覺得「有效」的人。比較兩邊說法嗎?

否。伊希切爾並沒有做客觀的雙向評比,而是根據自己論證的需要「選擇性」地找幾個”據說“做過凱蒂功課後沒有改善的案例。而完全無視現實生活中和大量網路視頻上透過凱蒂的功課破涕為笑,轉識成智的案例。

(D)有用數據比較「凱蒂」和「凱斯」兩個方法的療效,並證明「凱斯」的方法治癒更多人,而「凱蒂」的方法只會讓人自責嗎?

否。沒有任何統計證明「凱斯」的功課比「凱蒂」的功課有達到更好的自覺效果,一切只是伊希切爾”純思辨“,“自己覺得” 的說法。在沒有事實基礎,沒有統計基礎,沒有客觀基礎的情況下談「療效」不就成了伊希切爾說的“耍什麼氓”嗎?

(E) 是否有抱著儘管有效果,但只要不符合我認為100%「完美的」的就要給予批評的心態。儘管我的批評不到位,甚至對事實有所扭曲。我依然要批評?

是。顯然,伊希切爾沒有選擇前面幾個比較合理而且有根據的討論方式。而是走了彎路,選擇了E。“為了批評而批評”。這就有趣了, 或許伊希切爾打從心裡就認同自己第一篇主題的問題一樣 “批評有效嗎?” 我這裡可以直接替伊希切爾自己回答,“批評有一定的效果”,否則他自己何必這麼做呢?

釐清了主題,現在就讓我們來一一回應伊希切爾在第三篇裡對「反轉」的疑惑。

伊希切爾問:【各位做功课的朋友们,请问问自己:做功课之前,是不是也是不喜欢自己呢?做了功课之后,有没有更加喜欢自己?尤其是反转之后,有没有更加喜欢自己?】

答覆:我的答案是有,因為我能更誠懇看到自己真實情緒,看到自己的盲點,學會體諒他人的無奈,學會和現實相處而不是一味的否定和抗拒現實。世界因此而敞開。我身邊很多人也因為做了功課而活得更自由而從容。但我沒有否定「凱斯」的功課或許也有這個效果。只是需要求證。

伊希切爾說:【凯蒂的功课反转,表面看是符合了世界是镜子的原理,但是,不管是你不思进取还是我不思进取,原句和反转都没有脱离标准的束缚。所以,功课做得多了,不但有头脑的预设(反正都是我的错),而且难免会有我不够好的沮丧感。】

答覆:反轉可以有3個,而非1個。“你不思進取”的反轉可以有;(a)你沒有不思進取,(b) 我不思進取,(c)你有在進取。

讓你從這三個反轉的思路上去找場景中,或場景外那些曾經發生過的案例。而且那些例子必須是對你而言「真實」的,不是自欺欺人 的。通過找例子,看到事情不同角度中不同的真相。這個覺察過程是為了幫助你“鬆動“那原本咬死認定的單一視角,幫助你去看到更多自己沒有看到的自己,自己沒有看到的對方,自己沒有看到的現實。用這種視角看到的結果往往是發現原來當時還有很多可能性,原來大家都有各自的道理,各自的智慧,和各種的苦衷,是一樣的,進而產生釋懷和諒解。(而不是自責!)

更關鍵的是,如果這個問句做到最後沒有釋懷,我依然能從做這一個功課的過程中發掘到隱藏在這個信念後面的另一個「信念」。我完全有可能去發現的到「我有在進取」的很多例子和好處,繼而激發自己。或發現到「不進取就會收到懲罰」這個構成恐懼的信念,然後去質疑這個信念。

長大的馬戲團獅子如果有足夠的覺知敢於懷疑馴獸師的鞭子,自然也就不會受他束縛,質疑原本就是解脫的契機。但,獅子就算認清了馴獸師的鞭子對他產生的只是心理震攝,也未必只有咬死對方一條出路。其實,路有很多,如果你的心是自由的話。

伊希切爾說:【我应该思进取这样的念头,并非源头的,而是我不进取就会受惩罚之后留在身体神经通路里的

答覆:我在上一篇已經解釋過,心理反應是一連串因果互動的連鎖反應。未必有單一的「因」,也沒有絕對的「果」。而且,那也不叫神經“通路”,那叫“迴路”,那是大腦神經元非常複雜多向的反應,不是單一的。

如前所述,凱蒂的功課從來都沒有討論所謂的「最初因」,和所謂的「唯一因」。做功課的過程很常的會做到後來讓你自己去發現,“原來這個以為是自己問題的信念的後面,原來還有另一個更根本的「隱藏信念」”。然後你就能打蛇隨棍沿著下去對這個隱藏信念做功課。

而這個自我發現的過程比別人來告訴你你的問題在哪裡來得更重要,引導的關鍵是要信任對方的智慧,而非主觀地干預對方的心歷路程。換個角度看,如果對方沒有透過自己察覺到他的問題是“如果我不思進取就會受懲罰”,那他未必會被你說服。因為這不是他自己的內心生成的藥。

我們沒任何理由傲慢地覺得自己掌握了解碼全人類情緒模式的解鎖模型,並要用自己的經驗模式來預設,甚至操縱對方的覺醒途徑。圍繞自我中心在轉的導師,才是“驢拉磨”。

伊希切爾提到凱斯的反轉說:

【1、别人不合我意,我就不许我高兴——别人不合我意,我也能想办法高兴。】

【2、小时候的我无助——今天成年的我更有力量和能力了。】

答覆:伊希切爾認為這樣的反轉才對,然後舉例說在這個例子下凱蒂的作法是去探究“責任”。事實上,凱蒂的功課裡根本不會這麼做,這是他的幻想。

而且,凱蒂的三個反轉當中原本會自然導出以上這幾個結論。只是這未必就是對處在不同階段的人而言他需要的最佳結論。我們不能忽略了人在不同階段,需要不同理解和接受事物的模式。你不能拿筷子夾了肉硬塞。而且上面所舉的兩個心歷路程是很多人在突破自己心理困境時自己就會自然得出的結論,是人類的共同心理反應,不隸屬與「凱斯」或「凱蒂」,也不能被任何人註冊成商標或知識產權。

人類反思問題(反轉)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自審,為了獲得平等心,為了成長,為了自由。怕哪一點痛而不敢自審的人意味著否定自覺的可能性。

伊希切爾是有善根的。因為他懂得引用根本佛教裡《阿含經》的「兩支箭」比喻。至少他引用的不是後世「非佛說」的空華外道思想。只可惜他意會錯了。兩支箭的第一支箭指的是人生而有之的「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行苦」,這些天然不可避免的苦。 而第二支箭,指的是因為沒有好好的去理解這些苦的本質,不接受這些苦,而做的無謂折騰,那等於是在這些傷口上插入第二支箭。而第二支箭的苦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但避免的前提不是要你因為怕傷口痛,然後去否認原本的生命之輕。而是清醒,有意識的看清這個傷口的本質。而看,就是覺知,覺察,觀照。和凱蒂的功課並沒有衝突。

根本佛教的究竟解脫法講的是「四聖諦」;「苦」,「集」,「滅」,「道」。 佛陀和所有阿羅漢弟子都是因領悟「四聖諦」而解脫。而四聖諦裡的第一聖諦就是「苦諦」。苦諦放在第一位正是佛陀要弟子先去觀察和承認內心的苦難,而非逃避。這是很清楚的。你會說佛陀讓弟子“痛哭流涕,把傷口撕開”嗎?

伊希切爾說: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答覆:我且不討論此句出處的真實性。我只願意呈現一個歷史真相給你看。根據可靠證的原始佛教記載,佛陀本身和眾阿羅漢弟子直至佛入滅和之後的所有上座部長老和弟子,依然嚴守戒律和八正道,四聖諦的原則。他們真的有「捨法」嗎?自己想想。我不方便多說。

另外,伊希切爾認為凱蒂和有關協導師的合理咨商收費是要賺錢。但眾所皆知,凱蒂的功課問卷,學習方式,大量的演練在網絡上都是「免費」開放給大眾使用和參考的,大家隨時可在 www.thework.com 免費下載所有資料。

拜倫凱蒂和他的協導師們另外所開的課當中也沒有超出原本功課範圍之外的內容。不是必須的,而且很多凱蒂的演練事後都是免費在網路視頻提供給大家自習的。只是既然要他們花時間和精神來協導你,就存在成本問題,凱蒂和協導師們也是社會的一份子,生活也有成本。那些付費課程你去其他課程,心理輔導計畫,身心靈課程不也一樣要付嗎?你要人為你服務,你不應該負擔責任嗎? 

最後回到反轉的問題我想說句題外話,且不說反轉有很多向度 ,假設就只拿「自責」來說吧;假設在反轉中我們真的看到自己錯了,難到我應該為了「怕痛」就要不認錯,不面對錯嗎?不面對,不看的話,你的潛意識內心深處難道就不會自責了?那不是鴕鳥嗎?

結語:我一直認為談論身心靈時,誠實的品質是第一位。而每個人都有身,心,靈。這是全人類的通性,並不是加入某個派系或學會某種玄思才有的。所以不需要有太多派系之爭。在自我探索和真理探索的路上,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去偽存真的勇氣。如此而已。願與伊希切爾共勉之。

附:伊希切爾第三篇原文所在連結:https://mp.weixin.qq.com/s/02r7XGE6ZyW0FjkIGaUn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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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8 九月, 2019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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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希切爾談的「念頭」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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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希切爾在第二篇裡有一句非常犀利的話,“脫離了物質基礎討論靈性都是耍流氓”。這句可以算是他整篇文章的綱領。也體現出作者貌似已 “初具” 科學思維和理性思辯的能力。這一點值得予以讚賞。 然而,若較真的以科學術語範式來看,這句話從一開始就犯了定義法上的錯誤。

首先,何謂靈性?如何定義靈性?何謂有靈性的?何謂低靈性的? 各教/學派至今未有統一標準。此外,靈性也無法被量化。

在腦神經學科的領域裡,至今仍未有發表於「SCI 科學引文索引」上的論文可以完全解釋何謂”意識”。也沒一篇研究報告可以有力的證明“意識”究竟衍生於物質大腦的那一個機制。最多的研究也只能說明意識的活躍和大腦某些部分有相關,但無法證明其因果關係。

換言之大腦與意識的關係都尚未鐵板訂定。那又何談靈性與物質的關係?

如果再深究一層地問,你對物質的定義要深究到什麼維度?腦神經元算物質嗎?構成神經元的能量算物質嗎?腦電波算物質嗎? 如果根據愛因斯坦的“質能守恆定律”,「物質」也只是宇宙間能量的其中一種形態。

固體是物質,液體是物質,那麼氣體算不算物質?2011年的諾貝爾化學獎得主謝赫特曼,是位以色列的材料科學家。他對晶體與非晶體的研究直接導致了“固體”這個概念在當代化學界也成為了過時的概念。伊希切爾討論的「物質」邊界在哪裡?是固體部分的大腦嗎?

我們都知道大腦裡的反應主要是“化學性”的。而在化學的世界裡,宏觀是表面的現象,微觀是內在的本質。那麼目前的科學有沒有辦法從微觀的原子層面去討論意識,或伊希切爾所說的靈性的本質是什麼?答案是,不能。

既然所討論的靈性沒辦法定義(這是文學意義上的用詞),所討論的意識物質基礎也沒被定義清楚。那麼伊希切爾的那句“脫離了物質基礎討論靈性都是耍流氓” 究竟在說什麼?

那其實就是典型以泛泛的“偽科學”辭藻堆砌出來的,貌似科學性嚴謹,卻毫無實質意義的詞句。

我猜他原本要表達的或許是“脫離了生理基礎討論意識都是耍流氓”的意思。

當然,像我以上這樣嚴苛的要求“伊希切爾“解釋清楚科學定義是不合理的。因為伊希切爾並不是一位科學家,他沒有必要在抒發自己觀點時背負使用嚴謹科學定義的重負。

同樣的,伊希切爾也不能要求拜倫凱蒂,一位家庭主婦,在形容她自己的心理體驗時去考慮神經科學範疇內的事情。凱蒂使用符合她文化背景和語境的用詞,比如“念头像微风、落叶和雨滴” 這些形容詞來表達她的理解,是沒有問題的。

伊希切爾會不會要求釋迦摩尼解釋清楚何謂“解脫”?要求蘇格拉底“詰問法”運作的心理基礎是什麼?如果他們無法解釋其物質基礎,那麼他們的動機和行為,包括言論思想就是“耍流氓”嗎?當然不是。因為那本來就不是他們要回應的議題。佛陀是在他的時代背景沙門思潮下,以當時的有限認知資源來關注如何透過「四聖諦」的領會來熄滅煩惱。蘇格拉底也是在希臘自由城邦的文化背景下才會體現出那種獨特的質疑精神特質。而傳說中的耶穌也是在一神宗教猶太教社群的社會基礎上發展出「因信稱義」的方案。他們都是根據自己所在的情境下,試圖回應當時的社會問題。

所以我們不應該忘了一個最基礎的事實。拜倫凱蒂是一位從重度憂鬱症當中走出來的婦女,她是人,她並沒有宣稱她開悟得道了。她也沒有宣稱自己在認知心理學領域做出什麼貢獻。凱蒂這些年的工作只不過是循眾要求把她自己解脫痛苦的方式整理成一套系統給大家。而且這套系統是公開免費下載使用的。

從人類文明發展的軌跡來看,這些有益無害的學說往往是很多未來正規學科的啟蒙,它不應該被制度化的形式假科學之名所打壓。

凱蒂最值得讓人敬佩的地方在於她的誠實。儘管沒有任何科學背景,但她並沒有將自己的離苦體驗訴諸神秘。當有人試圖把“開悟”這頂大帽子扣在她頭上時,她很清醒,並沒有跌入那個自由心證的陷阱。而是反問:“什麼是開悟?”

以下我來回應伊希切爾在他的第二篇文章《念頭是什麼的》的質疑。他提出三大問題。我依序回覆如下:

問題一、念頭那麼多,什麼時候能做完?

答覆:我們每晚都在做夢,什麼時候會做完?我們每天都在思考,什麼時候思考會完?誰說檢視自己信念這件事情需要追求“完”的? 只要人活著,每天就有新的體驗和思考。而功課只是一個思維工具幫你在變化多端的人生體驗過程中總是有機會去發掘不同的可能性。

我們為何不去問曾子“吾日三省其身”那麼麻煩,什麼時候能省完?

伊希切爾以萬花筒裡的幾張小紙片為例子說明,用一個簡單的程序就能一勞永逸地解讀所有問題,從此不用再每天思考。這個說法符合生活現實嗎?他如何證實他的解讀就是正確的?它和其他心理療法在治癒人數上有統計數據的比較嗎?如果沒有,那麼我們如何論證這一點?這本身就是無法論偽的偽命題。

根據拜倫凱蒂的說法:“當一個念頭構成煩惱時,我們可以透過功課的自我探究(Self inquiry) 去從新檢視那個念頭。但如果一些念頭本身並沒有構成煩惱,沒有構成痛苦,甚至可能是美好的。那我們又何必去打擾美夢呢?”

這一題明確地指出了做功課針對的是那些“構成痛苦的信念”。而不是“所有”的念頭都應該喋喋不休的去做功課。這一點上伊希切爾自己完全沒有意會到,反而以凱蒂說的:

“念头是因,情绪是果。你相信念头,你才痛苦,不相信念头,你不痛苦。”

“念头不是你的,它是循环的。你没有办法放下念头,带着理解和它相遇,念头放过你。”

作為自己誤解的理由,伊希切爾說:“反正,我在相信了这两句话之后,找不到不做功课的理由,我甚至在梦里都在做功课。直到有一天,我意识到关于“念头”的说法,有很大的漏洞。当我再次回想起其他人对功课提出的质疑,我才发现我之前的盲从蒙蔽了我的感觉。”

伊希切爾誤解在前,他自己也承認其“盲從”在後。以至於連在夢中都在做功課(沒有人要求他夢中做功課)。這些都違背了凱蒂功課的規範。理所當然也就造就了後續的疑惑。

問題二、念頭不是我的,那是哪裡來的?我為什麼要相信“不是我的”的念頭?而且相信了還無法自己放下?念頭到底是個什麼鬼?

答覆: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念頭和情緒的因果關係很多情況下可以是互為表裡,相互為因果的。不僅如此,其背後還有更為根本的化學反應和演化機制在起作用。那些也是“因”,而且也可以是果。這並不矛盾,因為心理活動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人類心理活動的因果鏈條可以很長。兩千多年前印度的釋迦摩尼在《十二緣法》裡也都嘗試以“純思辨”的角度推導出12個一系列連鎖的心理反應因果鏈條。

如果按伊希切爾所說,凱斯真的把人類大腦裡一天出現幾萬次的各種“念頭”,簡單歸結為“條件反射”試圖用一個理論破譯“念頭”的來源。那確實是過度放大了行為主義心理學裡「古典制約」的解釋力。因為很多制約反應的速度是可以快到念頭還未升起就直接反應的。

比如如果你被火爐燙過,下次當你的手在不小心碰著火爐時即刻就會自動縮手。這當中根本沒有念頭升起或插入的餘地。因此我們無法簡單的論證條件反射和念頭之間的絕對關係。對這個痛苦經驗的總結念頭是後來才發生的。這種念頭可以是無意識,或有意識的。

有趣的是,要解除條件反射的其中一個方法,所需要的正是從“有意識”的察覺那個“未經檢視”的反應和想法,以此達到解除沒有道理的,不必要的,會導致更多痛苦的既有信念。

凱蒂作為一個正常人類,在沒有龐大的研究機構的支撐下,從自己的體驗去得出:“念头是因,情绪是果。你相信念头,你才痛苦,不相信念头,你不痛苦。”

從心理活動因果鏈的中間這一段去察覺情緒的根源,並得出檢視信念就可以改變情緒的結論,是沒有問題的。她說“相信念頭才痛苦”的這一段也符合傳統正念禪修裡把念頭和觀察者意識分離(detach)的邏輯。這是讓意識在精神層面製造出時間與空間來審查有那些問題的念頭。而人的很多痛苦確實來自粘著(相信)不切實際的想法所導致。

凱蒂說: “念头不是你的,它是循环的。你没有办法放下念头,带着理解和它相遇,念头放过你。”

在現實中,你無法主動地決定下一秒哪一個念頭會出現。就像你也無法決定今晚將會做什麼夢一樣。所以你不能說念頭“完全”屬於你的,因為你對它並無完全的掌控力。甚至“你”的這個概念也只是種種念頭堆砌起來的暫時現象。你跟念頭之間的關係時會相互影響的。

但是基於人類的生理和心理共性,我們的念頭和想法也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味菜,往復的循環。這些念頭有些有利于生存,有些則是過去的,不適用於當下的經驗,屬於冗余信念。還有些是有害的信念。它會負擔我們的心理活動成本。但在“意識”到這些念頭是無用的之前,它是不會完全消失的。

就拿伊希切爾認為念頭跟女鬼纏身一樣的例子來說。那情況只不過像你房間裡的垃圾桶。如果你不處理它,它有可能會在房裏以骯髒,發臭的型態惹你煩惱。你也可以選擇有意識,主動的把它認清回收。這是凱蒂說的“帶著理解和他相遇”,然後骯髒和臭味自然就會放過你了。 念頭並不是伊希切爾文章裡說的女鬼,而是每個人自己的心業而已。它是煩惱還是菩提,依舊由你自己決定。

實際上功課要解決的根本不是“念頭”問題,我們每個人每天出現的幾萬個念頭從哪裡來至今沒有一個靈性導師或是科學家可以做出完美解答。凱蒂的功課要審視的是“信念”。也就是你未經檢視就當成真的念頭。

功課的第三問,“如果沒有這個信念,你會是怎樣?”就要讓你自己去比較和感受,當你抓住這個信念,和你放開這個信念,你的感受之間的差別為何?讓你知道你是有可能抽離念頭的。而比較之後,你還有完全的自由去選擇繼續活在這個信念裡,或者不再相信這個信念。在凱蒂的功課裡,你是完全有選擇地游刃於感受之間。所以她是透過擴大你感受的體驗範圍,來增加你生命的可能性。

既然伊希切爾認為念頭是可以解釋的,現在我反過來看他在文章怎麼解釋念頭的根源。他在文章裡用了條件反射,奧修,和《1984》三個例子來說明念頭的來歷。他說:

“念头是我们莫名其妙就相信了的幽灵吗?——不,那是实实在在的身体实实在在地体验到的生存之道。它不是像雨滴那么浪漫地落到你的头上,它是你的身体和心灵在脆弱的时候,回应外在的刺激,能够为自己做到的最好的自我保护模式形成的经验。也就是说——面对伤害时自我保护的反射模式是因,反射后得出的结论(如我不能说出我的观点的念头)是果。”

這裡他說對了一些,也說錯了一些。一個念頭可以是一種反應外在刺激的模式,但未必就是「最好」的自我保護模式。想想看,每個人的反應模式先天後天可能就有不同。你去給A,B,C 三個人各賞賜一巴掌。A 的反應可能是害怕逃遁,B 的反應可能是憤怒的回擊你,C 的反應可能是耶穌式的要求你再給她一巴掌。心智活動不能用單一原因來解釋。念頭頭也因此不能簡單的說就是「果」。

再說,從生物學界最基礎的共識「演化論」來看,在演化的世界裡根本沒有他所說的,所謂「最好」的反應機制。每一種反應都是碰巧在那個情境下有利生存而已。而且未必是“唯一” 最有利的反應。在非洲野外為了躲避同一批獵食者,有些動物演化出了犄角,有些動物演化出了毒素,有些動物演化出了奔逃的速度,有些演化出偽裝色,有些演化出了集體禦敵,有些演化出智力。哪裡有絕對唯一的「最佳」生存反應?而且外界環境和情境變了,有利的模式也就可能變成累贅,甚至變成害處。比如人的雞皮疙瘩,盲腸,智牙,男性乳頭等等,都在告訴我們,演化不是完美的。也沒有一種完美的心理應對機制。

說到這裡就要問伊希切爾了,凱斯又怎麼界定那些條件反射下定型的「念頭」就是最有利於生存的?並且,在時間和環境的變遷下,怎麼保證那些念頭就不應該被質疑?

這也是為什麼我更認同拜倫凱蒂的建議,以開放的心態,時刻準備透過覺知去重新檢視那些無益的信念。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這種動態活性的覺知力,這才是有利於生存和心智發展的途徑。

我很好奇的是,在討論念頭究竟是什麼這一題,伊希切爾居然用了一個顛覆自己邏輯的論證手法,他用來支撐論證“念頭是什麼”的論據居然是:

  1. 凱斯,並非腦神經科學家。
  2. 奧修,一位身陷嚴重性癮,毒癮的自由心證開悟者。(我在後一篇會仔細解釋何謂“自由心證”)
  3. 1984,一本小說裡的論調。

請問以上三位的“文學敘述”如何證明了“念頭”是什麼?用本身已經沒有事實基礎的事物來作為另一個事物的證明。這不就是典型的「循環論證」邏輯錯誤嗎?如此論證,那不就恰恰成了他自己說的 “脫離了物質基礎討論靈性都是耍流氓” 嗎?

3、轉念反轉之後就成了,“都是我的錯”,我除了愧疚自責,並不知道怎麼辦?

回覆:如果這裡伊希切爾不是刻意的“偷換概念”,那麼這一題可就徹徹底底的暴露出了作者對凱蒂功課的不了解。任何真正做過凱蒂功課單的人都知道,做功課的“問句”和”反轉“的最終訴求絕對不是為了發現“都是我的錯”,然後活在愧疚自責中。

儘管伊希切爾的這段文字控訴已然帶有刻意扭曲事實的成分。但我還是願意站在論道「不誅心」的原則上相信,這只是基於他對功課的不了解而得出的結論。

我在前一篇已經說過。反轉的本質根本不是要去追究誰對誰錯,更不是為了找出自己是錯的。

反轉的本意是讓你抱著開放的心態,甚至期待發現不同觀點的心態,從不同的角度再去觀照同一件事件的“機會”。看看這件事情有沒有其他可能性?看看是不是只有一種解讀的方法?看看有沒有其他隱藏的真相?看看這當中他人有沒有隱晦的難處?看看是否有原諒他人或原諒自己的可能性?看看有沒有跟自我和解,跟現實和解的可能性?

每一個反轉都必須建立在真實發生,可追溯的例子上。都是以現實為基礎。須知做功課本身就不是為了論證誰對誰錯。凱蒂說得很清楚,她問:“你要你是對的還是你要自由?” 功課追求的不是愧疚,而是自由。這點眾所皆知的事實豈能被輕易扭曲呢?

行文至此,我想事情已經非常清楚。讀者只要稍稍在網路視搜索就有大量凱蒂為個案做功課的演練可以看,其結果皆是被協導著破涕為笑,獲得釋然。哪有得出“都是我的錯”的結論?試問伊希切爾。您真的有看過凱蒂的功課嗎?世上又豈有一種心靈指導,會把獲得愧疚當作目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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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2 九月, 2019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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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希切爾對「凱蒂功課」的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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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感謝Sue Lee提供原文鏈結資料與啟發。

近日網絡上出現一篇名為「凯蒂的“功课”与凯斯的“功课”有什么不同(1-批评有效吗?)」的文章。一如既往,我都帶著希望能從不同的聲音裡受到啟發的心態拜讀了伊希切爾的評論。必須很坦白的說,我和作者在文章裡的有一個共通之處。伊希切爾在文章裡清楚的自述了他對凱蒂的功課沒有很認真的去了解,很多都是憑“印象”來進行評論。而我同樣對「凱斯的功課」知之甚少。

因此本文中,我不會對凱斯的功課進行任何評論或評價。本文僅提供我在拜讀完伊希切爾評論凱蒂的《1-批评有效吗?》後,見到的幾個明顯邏輯問題和補充。他在文章裡提出了三個問題。 而我會提取根據文章中的關鍵問題和困惑給予回應。希望有所助益。

問題一: “究竟在批評什麼?”

凱蒂功課在《一念之轉》裡面提到的批評(Judging), 寫作業單。其目的是讓人首先在不偽裝成社會賦予你的“有道德的人”,或宗教賦予你的“有靈性的人”的前提下,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內心情緒。誠實的面對自己內心的想法。

然後把那些原本隱藏在內心裡,模糊的,隱晦的,被修飾,被壓抑得往往難以說出口的想法和感受,具體地“寫出來”,放在眼前給自己看。接著借助當下清醒的意識,借助時間和空間給予你的理智去面對,去從新審視自己的這個念頭有多少的真實性,有多少的故事性?有多少自己之前沒有看到的向度。

這種透過承認心裡真實的念頭,升起覺知,換位思考,取得更寬廣的視角來解構原本因為狹隘的觀點構成的痛苦的做法,本身是一個培育覺知,觀照內心的過程。

接著,再從3個功課裡的“反轉”問句中去體驗對方。體驗那個和自己一樣的生命體在整個事件中存在的無可奈何,進而產生同理心。而,其中一個反轉,“轉向自己”,則是幫助自己看到自己的局限,達到幫助自己與自己和解,原諒自己,接納自己的過程。

從“自覺”,到“覺他”的心智活動在凱蒂的功課問卷裡幾本都帶入到了。

所以,把凱蒂功課裡“批評”的這一步粗魯的總結成是“情緒的泄洪”這個說法,那是明顯的斷章取義了。

學過內觀禪或正念冥想的人都知道,人的心智無時無刻都會搖擺在過去的念頭和未來的想像上。而且仔細內觀就會發現,人的內心原本就無時無刻在對外界的人,事,物進行批評(Judging)。更深一層的看,我們還會看到自己的內心也無時無刻在對自己進行批評(Judging),然後根據這些批評,選擇做出怎樣的壓抑,思想,言語,行為,種種的調整。

所以人心裡時刻的“批評”戲碼本來就存在。 伊希切爾的文章裡問到:

如果说做功课的目的是不再对任何人有批评,批评能让我们不再批评吗?——如果戒毒是我们的目标,有没有人用吸毒来戒毒?

這裡 伊希切爾犯了一個比較嚴重的邏輯錯誤。 叫做‘’不當類比‘’。

——-換個說法,如果內傷是一個傷口,那麼開刀治療既然會增加多一道傷口所以我們就不該開刀治病嗎?

開刀這個增加一個皮肉傷口的動作對治癒原本存在的內傷有幫助嗎?答案是,有。

這才是凱蒂功課的邏輯。

凱蒂的批評只是把“本來”存在於內心的批評(毒)拿出來看清楚,解清楚,轉換成諒解再縫回去。而不是“吸入”更多毒來戒毒。因為功課裡那些“批評”的問題來源不是刻意外面找出來的,而必須是做功課的人本身內心就存在的,照成他痛苦的故事。

我同意伊希切爾說的,修正鏡子裡 的自己,就能看到不同的鏡子外的世界。我也同意,他貼圖裡凱斯的,把修正的”焦點”關注在自己,而不在對方。他說的是“焦點”,並沒有說應該忽略“全部”外界的客觀世界。

凱蒂的功課,焦點正是針對自己內心的故事。而故事中對外界的“批評”對象只是自己內心的投影。

現實是,作為社會性動物的靈長類動物,經過數千萬年的社會協作演化,我們所有的心智活動都離不開社會性,離不開你我他的故事,離不開應付社會的眼光和期許,離不開自己內心對社會投以的看法的和創造故事的需要。因此大部分當代所認為的心裡問題本質上都是“社會性問題”。

如果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存在,不需要“符合”社會上認為正常的標準,那麼基本上就不存在心理問題。但現實世界我們的心智不是脫節於有情萬物而孤立存在的。如果我們自我觀察的視角裡沒有了見天地,沒有了見眾生。那你根本看不見自己的內心,也認識不到自己。因為那個視角是不完整的。 

《人類簡史》作者尤瓦爾.赫拉利甚至論證說明了我們智人之所以能成為地球的主宰(當然未必是好事)主要的原因就在於智人演化出了集體相信一個虛構的故事的能力。這個說故事的能力,賦予了我們的群體可以構成更大的家國,帝國體量的協作單位,讓體形在大自然不佔優勢的人類得以征服其它比自己強大得多的物種。(他的“故事”原文是Gossiping,意指閒話批評)

但我需要提出的是,所有事物都有代價。智人這個說故事能力的“代價”則是過度的想像力(故事),和過於複雜的社會結構,導致了我們有比所有其他動物更多的心理問題和煩惱。所以凱蒂說的批評,劍鋒所指的正是我們內心的那些「故事」,而這些「故事」有著生理上和演化心理上的基礎,而不是“純思辨”的產物。

因此凱蒂的功課也好,內觀禪修也好,或其他同性質的思潮都好。其本質,都是眾多幫助自己整理,梳理,看清自己內心故事的工具。這些工具都有自己的有效處和優點。也有各自的“適用範圍”和“邊界”。我們沒有必要非把它上升到解釋世界,解釋宇宙的境界。當然也就沒有必要把它變成心靈成長世界裡競爭誰的方法絕對更「正確」的高度。

拜倫凱蒂本身也很誠實的說她只是分享他解決自己內心痛苦的一套作業系統而已。而這種誠實在身心靈界是不多見的。

明白了這層道理,後面的幾個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

問題二:批評別人有沒有必要?

如前所述。不是有沒有必要的問題,而是Judging本來就存在。而且從培育覺知的角度來看,內心天然的批評,不應該被否認,而應該被面對。人的腦海裡無時無刻閃出的念頭是自我心智無法控制和預見的。

我們不應抱有認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念頭的妄念。對批評念頭的抑制只會讓原本存在的認知問題變得更扭曲,或壓抑的另一個型態在情緒的另一端出現。

如果一個念頭不斷重複的出現在你腦海中,那就表示那個念頭有被重新檢視和解決的需求,只要這個需要一日沒有被意識所釋懷,或無意識的壓抑成另一個模式,它就自然會不斷在腦海中”被“重播。甚至在夢中”被“重播。而這些腦海中不斷回放的故事裡都帶有你,我,他,對象的區別,不論對自己,對他人,對老天都好,都存在故事,和是非對錯,好壞禍福的Judging。如若不是的話,難道說你的夢中的情節永遠只有你自己一個人?

因此,“批評”根本不是必要不必要的問題,而是承認不承認人類基本心智模式的問題。是承不承認我們無時無刻都在內心上映的“人際戲碼”的問題。  

問題三:凱蒂的功課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這題是根據伊希切爾在文章中以個別一兩個“個案”的體驗作為評論,我給的回應。

如前所述,所有的工具都有適用範圍。世上沒有萬靈丹。沒有一種心理療法和藥物能保證解決所有心理問題。也沒有一個宗教能保證信徒可以解決它心理所有壓力和障礙。但伊希切爾在文章裡舉出了凱蒂的功課有實效的很多例子。 本文也釐清了當中很多觀念的誤解。更說明了試圖用一個療法的“局限”來批評整個療法的價值本身是不合適的。 

反過來說,如果我們也要去深究凱斯的功課,或證明任何其他有效的心理療法,我們依舊可以找出它們力有未逮的地方。但這些不足以成為全面否定這些療法的理由。

問題四:凱蒂的功課系統有繼承凱斯的功課嗎?

答案很明顯,沒有。至少伊希切爾本身就認為凱蒂和凱斯的功課不一樣,甚至背道而馳。實際上,從古至今,這個世界的知識,概念,宗教,神話,政治,文化觀念之間多多少少都有相互參照和繼承的關係,而也會有根據各自己的見解在原有的觀點上提出個別適應的模式,這是人類得以進步的基礎。沒有什麼是純粹原創性的。世界上所有心靈導師所個別提出自己的一套很有效的“解脫煩惱”的方式,其實也可以歸納成區區幾種模式。而且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的學說繼承前賢的脈絡。所以人類解決世界問題的方案,都是“集體智慧的結果”。只不過各自表訴的不同。 

我認同伊希切爾敢於表達的態度,更讚許他一開始就承認自己不了解凱蒂功課成誠懇。期待伊希切爾下一篇文章關於“念頭”的討論。

伊希切爾原文鏈結https://mp.weixin.qq.com/s/8u6UnwxNAhEX8A3Sh2FmJ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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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1 九月, 2019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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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世界的鉛墜

2018年我們在遊歷德國Heilbronn 城鎮地低下180米的巨大鹽礦時,發現一個有趣的裝置。在每隔數百米的鹽礦隔間裡,地上都會看到一副由四方型木欄圍住的金屬直立結構。型態有點類似古代的時間儀(日晷),鐵盤中間掛著一個類似「鉛墜」的東西。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幅看似簡陋的設備居然攸關千百礦工的性命安危。

事情是這樣的,當人們長時間置身在綿延數百里的巨大地底礦場裡,由於開礦的方式都是採取嚴格的平行推進,四周開拓出來的鹽礦空間自然是方型的,這也有利於礦室的受力結構。然而,待在礦室的時間久了,置身其內的廣工對周圍空間形狀的變化會有著自然的適應性。礦工本身是很難察覺到整個空間是否有出現了坍塌前的變形。而鑲置在每一個礦室裡地表的那副「鉛墜」實際上就是一個縮小的三維空間檢視儀。一旦礦室發生了變形,礦工們即刻就能很直觀的從眼前的「鉛墜」形狀偏移看出危險,進行撤離。

這讓我想起在電影《盜夢空間》裡,李奧納多·狄卡皮歐飾演的Dominick Cobb在侵入他人重重夢境的過程中總要帶著自己的「圖騰」。所謂「圖騰」,簡單說就是他自己所熟悉的一副陀螺。透過在夢境中陀螺的旋轉,盜夢者得以在夢中檢驗自己是不是在夢中,抑或在他人操縱的夢境中。現實中,陀螺在力學的限制下轉到一定的程度就會自然停下。反之夢境中的陀螺則有可能因為超現實的幻境而“忘了”停下,或甚至產生變形。

你也可以這樣理解,由於夢中的世界是造夢者自身龐大的潛意識流所創造出來的夢境空間,而人的造夢機制有自身的衝動,是主觀的,非邏輯的,因此無暇在夢境中呈現出符合現實世界中陀螺旋轉的作用力遞減,也就不可避免的會產生明顯的超現實扭曲。

上面兩個例子很有趣。鹽礦的例子表現出人即便在現實世界中,也很容易迷失在感官和感知的物理空間之內。並且「鉛墜」的使用展示了人們如何可能利用物理現實,建立一個安全對照。

而夢境圖騰的例子雖然只是故事,卻也提供了一個很合理的範式,來表現如何可能在精神世界和現實之間建立某種有效(非臆想,非純思辨)的聯繫。這兩個測量之間有一個共通之處,就是幫助測試者看出“哪裡出錯了”? 可以說是一個透過“證偽”,發現問題的過程。已經初具最基本的科學精神。

現實上,加州大學聖克魯斯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ta Cruz,简称UCSC)就設有一個他們稱之為「夢境銀行」的大型夢境數據庫,裡面收集了2.2萬個夢的歸納和整理。在這裡我們且先不討論他們統計結果得出的對人類做夢現象的解讀,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己Google搜索「夢境銀行」。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些實驗當中,實驗團隊如何篩選出哪些在夢中能一定程度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的人(近20%的人群),然後透對他們進行特訓,讓受試者在夢境中透過“轉動眼球”做為各種訊號傳遞,來和工作人員互動,並對夢境裡的時空,時間,情境,進行測量。當然,上述統計測量,如果配合上多導睡眠圖,腦電圖,核磁共振等等儀器的輔。人類就能更有效的,漸漸地勾勒出夢的輪廓,對夢,或其他類型的精神世界(禪境,幻境等等)有更多的認識。

既然科學方式對人的精神世界是有可能做出直接和間接的測量, 那自然也就能對神秘主義的實踐當中所出現的各種精神「境界」進行檢驗。當然,為何不能?從前面礦場和夢境的兩個例子都看得出,我們人的主觀認知是很容易出現偏差,而且難以自我察覺的。因此我們必須首先謙卑的承認我們的獨立心智存在特定的感知弱點。

說到這裡,也就說到了本文想要提出的重點。

想想看,但凡透過精神世界見到的各種境界(意象,聲音,境界,夢境,禪境,仙境,冥境,離體經驗,異度空間等等),而相信所見到的「境界」是對這個現實世界的自己和他人具有”指導作用”的行者。豈不是希望自己的所見是「真實」的來自高緯境界的指導?誰會願意被幻境所愚弄呢?

那麼對於修真之人,對於講求宇宙實相之人,首先對這些親身體驗的「境界」進行真實性檢驗,豈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尤其說這個「境界」如果是對現實有積極指導作用的,那麼該「境界」本身是否也應得首先受到此現實世界的檢驗和試煉?當然我們這裡說的「檢驗」,是指有系統的科學方式檢驗。而非自我詮釋,自我合理化的,沒有邊界的“說詞”。

這個問題我們也可以反過來看。如果修煉者認為自己看到的主觀「境界」才是真實究竟的,而這個現實世界反而是虛妄的,如夢如露的。那麼,對於意識覺醒程度已經高到可以勘透“實相”的行者,就必然能夠像那夢中保持清醒的人一樣,對夢境有一定的操縱力,也就能“降維打擊”, 對這個虛妄的物理世界發出可觀測的,改變物理作用的神通力。又或者預知力。

那也就獲得更直接的真實性觀測。覺醒者只要能當眾施展超物理現象的神通變化,就可直接證實它本身的真實性。

如此兩端對比,就能很清晰的看到。無論修煉者認為自己看到的「境界」有一定定真實性,或比這個世界更加真實。都是有可能做到對這些境界的檢驗的。

既然追求“真實”是修煉者和科學家之間的一個共識。那麼科學方法的引入就和各種精神境界的修煉不僅沒有衝突,反而,科學方式的引入可以解決各家各派神秘主義當中哪些各執一詞,莫衷一是的精神「境界」問題。提供可以測量,整理,對照,去偽存真,乃至去蕪存菁的作用。

最低最低限度來看,即使只透過科學方式掌握了如何辨析真實和幻境的手段,起到前面提到那夢境「圖騰」的作用,就已經足以大幅的降低修煉者走火入魔的機率。僅就這點,我們就難以找到理由去拒絕使用科學的理性方法來檢驗精神體驗了,不是嗎?

這就好比最近幾年在網絡視頻上屢見不鮮的傳統武術案例。一些只是引入基本科學訓練方式的現代業餘格鬥賽手,都能夠輕易的在幾秒內放倒各種說得玄乎其玄的氣功大師,秒殺各類口若懸河的傳統武術的掌門人一樣。科學性對去偽存真的作用,由此可見一斑。

我們甚至還可以再退一步,如果說「玄妙」的宗教精神世界真的太過深奧,不可思議,不可說,不可聯繫。那我們就別去討論哪個世界有多真實。而僅從“案例證偽”的方法切入去看“那個世界”對“這個世界”的啟示有多少次是“不符實的”?

比如一位通靈人堅信自己在修煉的境界中所看到的啟示對未來的預測很靈驗,那麼我們只需要請做實驗的第三方來去誠實的評估通靈人100次“具體”的預言中有多少次是“不準確的”,然後這個實驗再反復做幾次,得出機率。那就是最簡單的,符合科學證偽方法的實驗了。

當然,這類測試對於別有用心,試圖混淆真實與虛幻的宗教騙子是一種威脅。但對於那些真心實意想了解自己「境界」真實性的行者來說,科學思維絕對是一面珍貴的照妖鏡。

精神世界是浩大的,大腦裡上千億的神經元數量幾乎可以構成一個宇宙。而精神世界的探索就跟航海和星際航行一樣,顯然需要一個客觀世界的定位和座標。就跟礦室裡的「鉛墜」一樣幫助我們隨時去辨析自己的真實狀態。你很難想像一個拒絕使用指南針的和六分儀的古代航海家要如何進行遠洋航行,因為茫茫大海中,憑‘’感覺‘’找方向是不可能的。

科學的懷疑精神和理性思維則是我們唯一可以仰賴的「圖騰」和「鉛墜」。我了解,當我用理性思維,或“西方科學思想“這個詞的時候,是很容易引起誤會的。

儘管有系統的科學思想確實始於西方,但這種思維的智慧卻是不分族群,人人可以後天習得的方法。就如同所謂“東方”神秘主義的禪境,合一,開悟,解脫,理論上也是透過特定的後天學習可以達至的。都是人的本性中的一部分。

只是從近代某類出版物的盛行開始。全球人類就被某種“粗躁”的遠東市場意識形態切割成所謂“西方物質的小聰明“,和”東方靈性的大智慧“兩大陣營。雖然這種分類並不符合人類文明史上的事實,也沒有地理意義上的根據,純屬一方之見。但這種分割法顯然很符合大眾喜歡的貼標籤文化。一種頭腦可以懶惰的看待世界的方便麵文化。

這種分裂的世界觀帶來了許多負面影響。任何東西一但被貼上“科學的”,就被不了解科學思維為何的靈性主義者以為是物理性的,是固執刻板的(事實正好相反)。而一但被貼上“靈性的”,就代表不能進行有系統的理性探討,一切唯心,以個人感受所自認識的「境界」去進行自由心證。所謂“境界自在人心,誰也無法替你增一分減一色“。

至於境界合不合理,有沒有事實基礎,並不重要。心靈境界那超越時空宇宙的高深玄妙,又豈容膚淺的邏輯和物理事實來辯證?所以在自由心證者的世界裡看自己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這就有點像在一個碩大的地底礦室裡沒了「鉛墜」的物理指標,每個礦工待久了都適應了自己的礦室。根本無法察覺到周遭的變形和扭曲。整個世界看起來彷似正常的。

如果幸運,修煉的實踐者本身心理素質好,且學習的派系正宗倒也無妨。倘若不幸、對自己的境界和見解過度偏執,則即使心靈的扭曲已經瀕臨崩塌的邊緣也難以察覺。這也是為何許多走火入魔的修煉者根本無法察覺到自己的異常思想和行為。反而產生“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錯覺。感覺自己的智慧眾人無法意會,而芸芸眾生的心智皆屬盈盈狗狗之類。

值得一提的是,我所知道的真正嚴重的走火如魔者倒未必是那些瘋癲的瘋子。一個精神狀態有問題的人未必就是走火入魔。所謂走火入魔可以是完全陷入自己的「境界」當中,完全不容易一絲懷疑,再以自己的封閉的「境界」覆蓋生活的人。最明顯的表現就是思想偏激,封閉,觀念不容牴觸。

1994年經濟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約翰。納什(John Nash)在年輕時就曾經很長時間的陷入嚴重的精神分裂狀態(思覺失調),產生嚴重的幻視和幻聽,變得瘋瘋癲癲。整日遊蕩在普林斯頓大學裡。後來他在夫人的幫助下從幻覺中恢復正常。

約翰。納什恢復正常後曾經回憶,當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活在幻覺中,他就赫然發現長期以來只有他看得到的小女孩居然從未長大,這顯然違反了邏輯和物理定律。從這這點上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活在幻覺裡。後來約翰。納什恢復正常後,小女孩依然沒有消失。只不過他已經學會了分辨和忽略那些幻覺。

這裡我們可以看出強大的理性思維如何得以將人從瘋狂的深淵帶回來。儘管精神上他仍然存在幻覺,卻也無法蒙蔽他的理性之光。如果要說約翰。納什憑什麼恢復正常,除了他夫人細心的照顧,我們不該忽略他手中始終揣著的自己理性的那顆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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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6 九月, 2019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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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自然觀

先問你一個問題。螞蟻、蜜蜂、鳥類、河狸和很多動物都懂得採集大自然中的材料築巢,創造安全的生存空間。也有些靈長類懂得將自然界的材料改造成稱手的工具,幫助覓食。巴布新幾內亞的天堂鳥甚至懂的佈置色彩斑斕的舞台,表演各種複雜的求偶舞蹈,用以延續後代。請問這些行為,屬於「自然」的嗎?

不僅是動物,連植物和植物之間,都懂得運用各種生存策略,會在地底下發展出複雜的根系網絡,和其他植物互通有無,進行交易。也會在空氣中釋放各種化學物質,用以和其他昆蟲,動物進行相互的協作和抑制,相愛相殺,爭取生存和繁衍的機會。

那麼問題來了。請問這些充滿心機的行為,是「自然」的嗎?如果動物這些有意識的,創造性的行為是屬於「自然」的。那麼經過數百萬年自然演化出來的人腦,和它所創作出來的人造建築、產物、科技、文明和思想成果,是否也是「自然」的作物呢?

反過來說,如果要說這些行為是「非自然」的,「反自然」的,那麼什麼才是自然的呢?無生命狀態、非意識的、冷寂的山石雷雨才是自然嗎?

憑什麼蜜蜂所築之巢,蜘蛛所織之網,就是「自然」的。而人類用自然界的原料提煉出來的物質構建的科技文明就是「非自然」的,甚至在很多情況下還被認為是與「自然」對立的呢?這當然很難說得過去,除非我們一開始就假設人類的存在就是非自然的,是某種與自然脫節的存在。

但事實是,我們人類的所有體徵,和行為,生理上各個器官的的演化特質,心理機制的演化特質,與那些大自然界與我們共同走過百萬年的其他生物是高度重合性的。我過去曾經抱過一隻Orangutan寶寶,仔細端詳過他的手掌,你會驚訝,他跟我們在結構上是那麼的相近。在情感上也是如此,我們有的各種情緒,許多動物也有。我們有的思想行為,甚至包括那些我們認為高大上,性靈的行為,動物界也有,包括願意犧牲個體維護集體的生存。

既然人類是大自然的一部份,那自然的一部分如何能做出「非自然」的,「違反自然」的行為呢?顯而易見的,在大自然當中,根本不存在什麼是「非自然」,或「違反自然」的。一切能存在於自然間的事物,能在自然界呈現出來的,就必然有其作用和顯性。而我們人類的大腦就是自然環境下演化出來的產物。

無論是人類製造出來的航天飛船,還是猴子削尖樹枝做成的木矛。都是自然中所彰顯的一部分。就連我們內心存在的各種負面情緒;貪婪,憎恨,恐懼,虛偽。還有各種正面情緒,都是因為能在數百萬年的演化進程中幫助我們增加生存機率,所以才被自然保留下來。

大自然沒必要去迎合人類的觀念框架和宗教情懷,人類沒自己想的那麼重要。我們所認為的人類所創造出來的城市社會,污染和核武器很可怕嗎。但那也只是在地球表皮上薄薄一層如黴菌一般的自然的創造物。

綜觀三十八億年的生命史,地球至少經歷過六次生命的大滅絕。曾經出現過的生物已經滅絕了至少98%以上。大自然循環起來比誰都狠。消滅人類和再來一次寒武紀生命大爆發對自然而言,也只是一彈指之間的事。

往大了說,地球和太陽系,甚至我們所在的整個銀河系,也只是浩瀚宇宙裡的一點塵埃。人類憑什麼就傲慢的以為自己可以在自然當中看出什麼是非自然,違反自然的呢?這個簡單的道理其實很多一般人都懂。

但為什麼許多衛道者和宗教家口中卻經常會掛著所謂「非自然」,和「違反自然」這樣的詞彙呢?

這點其實很容易理解。會成為衛道主義者或宗教領袖的人,從職稱上我們都可以看得出它們原本就代表著某個社會價值觀體系裡的成員,有著默認的世界觀和價值觀。而他們的所有行為規範,認知和價值體系都是構建在那個形成於幾百年、甚至幾千年之前的世界觀之上。而他們的世界觀就是他們認為的「自然」。

所以很自然的,當突然步入資訊發達的現代社會,從自己原本的小圈子走出來突然看到大千世界上原來存在著其他數不盡自己原本的認知系統根本無法解釋,甚至矛盾的事物存在時,自然會無所適從。本能的就會以為外界所有不符合自己原本信念的事物都是「非自然」的,「違反自然的」。其實他們真正在說的是,違反了他們的世界觀。

這種盲點不僅普遍的存在於宗教圈,實際上是普遍的存在於整個人類社會的。只不過信仰強烈的人往往比較激進,也比較活躍,言論被更容易被看見。

在蒙昧時期,每個地區的人都受限於自己的認知水平,喜好,習俗,道德觀,宗教觀,審美偏好,面對看不慣,看不懂的無所適從。所以自然會在認知上從整個大自然中圈出一部分自己看得慣的,喜好的,能理解的,感覺舒服的,把它稱之為自然。所謂“習慣的就成自然”。

對一般人來說,當我們很理所當然的說一件事情是自然的,另一件是非自然的,實際上我們所指的是整體大自然當中,那些不符合我們和我們所在社會的認知,審美,教義和價值觀,我們接受不了,拒絕的部分。所以不同人群口中的「自然」和「非自然」,其標準可以是南轅北轍,相去甚遠的,相互矛盾的。

宗教圈子亦然,有人覺得吃豬肉「違反自然」,吃其他肉合乎「自然」。有人覺得吃牛肉「違反自然」,吃其他肉合乎「自然」,有人覺的吃狗肉「違反自然」,至其他肉合乎「自然」。有人覺得肉食「違反自然」,素食合乎「自然」。有些社會覺得一夫一妻符合自然,有些社會覺得一夫多妻才符合自然。當然也存在很多古老的部族覺得一妻多夫也很自然。有人覺得,一公一母搭配叫自然,事實上自然界已知的性別就有至少37種之多,真核微生物層面甚至已經發現了超過五百種性別。地球上還有很大一部分的生物是採取無性繁殖的。

事實上用「自然」或「非自然」這些詞來形容文化和藝術層面的事情是沒問題的,比如;”你這演技僵硬,不自然“,“你這設計使用的這兩個元素有點突兀不自然”。這個語境下就很好理解

唯一旦用到討論嚴肅的真相,真理層面的問題,「自然」是什麼?是應該要有一個客觀貼近事實,證據高度一致的標準,而且這個範疇是所有研究自然的學者都能夠產生共識的。

對於我們還不了解的自然奧秘,只能是有一分證據講一分話,保持開放的態度繼續探索,一點一點的根據新發現的證據來調整認知,這是科學對待自然的方法。

宗教的世界裡則採取了不同的方式。大多數宗教信仰都相信幾千年前的教主已經是「全知」的。而且信徒心理上也幾乎默認生活在不同年代的老祖宗,祖師爺們是完全不受時代認知水平的侷限,都不是人,而是神,全知的。他們講的話再不合理,也一定是真理,不認同只是因為你們還沒有領悟而已。如果有科學證據抵觸我的教義,這些發現往往會被排擠,無視,或曲解之。

其實宗教和科學的存在都是為了發現世界的真理,為社會找一個答案。只是探索的態度不同。科學認識世界的方法,是一群瞎子有系統的去摸一頭大象,然後相互對照探索結果,慢慢總結出大象的輪廓。然後科學圈在足夠的證據面前大家會形成共識。

而宗教當然也對真理有興趣,只是缺乏系統的求證方法,更像是一群瞎子各自去摸大象,有的摸到象頭,有的摸到象鼻,有的摸到象睪丸,有的連摸都沒摸著就都紛紛宣稱自己已經完整掌握大象是什麼了,然後跟其他瞎子死掐。

不同教派和神意口中對何謂「自然」的標準總是莫衷一是。而不管身在何處的化學家對自然成分的理解卻是建立在可重複的實驗基礎上,是可檢驗,高度統一的。

所以當宗教或民間團體用「自然」或「非自然」來形容一件事情時,隱藏在這後面的潛台詞其實不是「自然」或「非自然」的問題。而是“我的認知才是對的“,我就代表自然來譴責你。挾「自然」而令天下。

帶大家繞了一圈從科學,信仰,文化層面來從新思考「自然」,這個我們都最熟悉不過的用詞。我無意評斷是非。我想解構的是對社會對「自然」這個概念的單一面認識。也想給身心靈圈子裡,那些越是強調「自然」的尋道者們一個從新檢視自己腦中那個「自然」究竟有沒有接近客觀的實相。

自然存在的萬事萬物必有其存在原因。選擇去認識或去排斥是個人的事情。畢竟要用科學方式去獲得世界的真相更完整的輪廓,是需要煞費苦心,花費極大成本。而且還需要集體協作,互相糾錯,再把知識代代堆積,慢慢摸出自然的輪廓。

時至今日,認識自然已經不是哲學家舒服的坐在家裡或山洞裡苦思冥想就突然打通宇宙連結能,一勞永逸的一鍵下載可以解釋一切的宇宙包的。

實則我們這一代人是及其有幸的,科學領域探索的結果正在為我們揭開宇宙和隱藏在其後的奧秘。

在當前人們恐懼與科技的過度發展,人工智能崛起的威脅時,我們更應該認識到人和人所創造出來的一切其實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只有統合起這個觀念我們才能不帶敵意,更完整的去認識人與世界的關係。

從更深一層來說,人類會創造出「違反自然」這個概念,把人類的思想、創意、創作和自然界萬物割裂,分裂出兩個世界,其根源恰恰是源自於我們對自己,對人性的不信任和不接納。這點在未來會深入討論

李威霆。加德滿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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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9 六月, 2019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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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觀的幻滅

第二章:輪迴的幻滅

Valar Morghulis!‘’凡人皆有一死‘’ 這是《冰與火之歌》裡的高等瓦雷利亞語。一句每個人都能意識到,而自我意識卻直至生命最後一刻都未必能消化的真相。

死,算什麼?這不還有靈魂嗎?不還有輪迴嗎?不還有來世?不還有天國淨土?

好!那麼我們先假設我們接受這個古印度教的說法。那凡人我要問以下的問題了。那些自己覺得自己能記得前世的大神們就不用來回答了:

‘’你記得你的前世是誰嗎?‘’不記得吧? 既然如此,那就算有靈魂轉世,下一世繼承你靈魂的那個人他也不會記得你,對吧?顯然不會。

也就是說,就算有靈魂。前世的那個人,今世的你,和來世的另一個人基本上是三個彼此陌生的。前世的你和剛剛與你擦肩而過的那個陌生人,是沒有區別的。就算穿越時空把你們放在一起,你們也是彼此不同的人。他們之間的關係只不過是彼此繼承著某種影響(業)對吧?

這就好比你買下一輛二手車。前一任車主如果跟我一樣,屬於粗魯駕駛型。那你做為新的買家,就得承擔各種各樣維修費用的‘’業‘’。但你和前任車主其實並不認識。就算彼此認識了,人家有人家的人生,你有你的人生。並無交會的必要。

而對于那個被稱為「靈魂」的載體,對絕大部分‘’正常人‘’而言,既無法感知祂承接了三世的記憶,也無法知道祂從上一世的那個人哪裡帶來什麼,對吧?你唯一能做的解釋,就是根據現世的遭遇倒回去推理,遭遇了什麼,那應該就是前世那傢伙幹了什麼所帶來的影響。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靈魂這東西對於維繫我們過去和未來這件事情在你自己可以感知到的相關性上,是極弱,近乎沒有,及其牽強的。

如果我們不對宇宙間的能量和物質有所歧視的話,我們甚至可以這樣推導;

那個帶著現世的影響(業),去投胎的‘’靈‘’。祂在本質上和你今天說出的話,吐出的二氧化碳,排出的汗、排出的排泄物,和離世後留下的肉體。其實沒有區別。

因為它們總歸都會被大自然循環出去,去滋養、或影響下一個(你現在無法認識)的生命形態。不是嗎?

大自然將各種資源,以「物質」或「能量」的兩種型態,循環到你的身上,滋養你的「身體」和「精神」,讓你活著,體驗生命。 同時也在你的一呼一吸間,不停代謝、更新、循環你身上的一切。 循環的還包括,你的念頭、記憶、感情、認知、和種種的精神活動。

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身心狀態都不同了,想法也在改變,對過去的執念也在改變。吃飽前的你,和吃飽後的你態度差別也不小。

所以,並沒有一個固定不變「你」。而那個所謂的靈魂,也僅僅是個大自然借給你的能量載體,也不完全是你。

你可以這樣看。假設在你生命結胎那一刻,有一個大自然借給你,支撐著你的意識和覺知的「能量」,祂維繫著你的心跳和精神活動。然後祂在你死後去轉世循環成為另一個人,這個人對當前的你絕對是陌生人,他也不會記得你。就如同你現在不會記得前世你是誰一樣。

那麼這個過程和子承父業,兄終弟及,植物繼承你呼出的二氧化碳,屎蟲吸收你的糞便繁殖更多其他生命,是一樣一樣的。有差別嗎?靈魂並不是某種可以屬於你的,獨一無二,超然物外,緊緊握著,永恆不變的執著。

你的靈魂觀,破滅了嗎? 破滅了,就能往下看。

在原始的婆羅門教義裡,梵天不是一個神。梵,本身就是整個世界。如果把梵比喻成意識之海,那你、我、萬物,都是海上泛起的浪花。海面上的浪花和浪花之間能見到彼此,意識到彼此的不同,但那只是一時的差異。並不存在一個獨立的所謂的‘’浪花意識‘’。它是無常的。抗拒這個事實,非要迷戀這個浪花,覺得有一個常態、不變的自我,那叫苦。

終歸浪息了,一切都回歸梵海。你和我的意識都回歸到同一個意識當中。不增不減。浪或許還會再起,但這個意識絕不是你想像中的你。你有幸,只是祂的一部分。

原始佛教傍生於婆羅門教,接受了當時普遍的世界觀。但佛陀很警惕,當有人問他關於靈魂有沒有,靈魂是否永恆的等等問題時。他是寧願被認為無知,也要緊閉吧口,拒絕回答。所以有《十四無紀》,十四個不回答的問題。

如果我們用對歷史事實負責任的態度來看,在原始佛教的教義裡,並沒有要承認人的靈體是一種「本體」。那叫常見,是邪見。也沒有說人的靈體不存在連續性,死了就一了百了。那叫斷見,也是邪見。

海浪既是海的一部分,也是個體的海浪。你非要他回答,海浪要嘛是個別是獨立的,要嘛是一體的。怎麼答都是錯。是陷阱,常見和斷見都會誤導人。

這點上,佛教和古婆羅門教的認識是一致的。所以早期佛教的輪迴觀說得是很曖昧的。承認得很不甘願,若欲若無。他既不能否定時代背景的常識,又不能承認他就是你們想的那樣。

佛教早期的輪迴觀一方面既承認輪迴,卻又打死不承認存在一個去輪迴的本體。寧願留這這個Bug,也總好過錯誤的補丁變成概念病毒。所以早期經典當中沒有所謂「中陰身」,沒有所謂「阿賴耶識」這些會暗示常見的概念。甚至說人死那一刻,就直接出生在下一世了。

還記得梵海嗎?浪息滅後,下一浪升起之間,或有短暫的回歸,但前浪與後浪之間又豈有線型的,‘’一脈相承‘’的關係?

非要追溯原始經典,也只有部派佛教的論藏《阿毘達磨》當中,輕輕的暗示人的死亡和轉世之間存在一個結分心。但人家也沒說那是靈魂。

說到這裡或許有人就要問了,那既然如此,這些靈性主義到底在修什麼?這不是白忙和嗎?

是啊,對於我們來說,有靈魂和沒靈魂,或者怎麼去認識靈魂,都只是一種頭腦遊戲。怎麼去相信如果對你有心理安慰作用的話,抓著也無妨。

但,生活中的「苦」。時時在煎熬你心靈的「苦」,卻是你最最真實可以感受到,深刻影響著你的,你想要擺脫的。因為有苦,修行才成了一種需求。所以佛陀畢生在說「四聖諦」。四聖諦的第一聖諦就是先正視,承認「苦」。修煉的目標很明確;苦與苦的止息。

要分解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煩惱,需要一個平靜,清醒,沒有心病心魔的精神狀態。所以腦修也好,靈修也好,禪修也好,煉丹吞汞藥修也好。任何可靠的信仰或修煉,都必須是為了能讓你更有意識,更有意義,更帶諒解,從容的面對當下的這一世。

絕對不是為了輪迴後的那個無關緊要的另一個人。修煉,絕不應該變成一種投資基金。讓你投保下一世的幸福,莫說下一世那人與你本來就無關。即便有,你推動逃避這一世功課習性的業。那下一世那人豈不繼承你這心態,繼續逃避?而你做的一切都不為當下負責,只是一種逃避性的投機行為。

至於修煉當中感受到的種種「能量」。你愛怎麼命名怎麼命名。五百個教派可以有五百種叫法。意識提升了,自然更能敏銳的感知到和整體的連結,和能量流動,它也只是自然彰顯在人體內的一種能量而已。關鍵,這股能量必須能被用在提升你的意識,提煉你的覺知,讓你更接近現實。而不是用來製造各種光怪陸離的幻象,自欺欺人。

靈性、靈修。可以成為你修煉的主軸。透過修煉,昇華自身能量的品質去相應整體,獲得流動,幫助你提煉覺知。但靈卻不應該被認為或強調成是你的「主體」。靈魂這股能量只有在能幫助你更有意識的時候才存在意義。

至於要玩更究竟的解脫,解脫「輪迴」?

哪有什麼「輪迴」? 解脫輪迴,其實要解脫的,是你‘’對輪迴的需要‘’,是你對永恆不滅神識的執著, 是你不願承認自我是無常的,恐懼失去現有的一切關係。希望死後還有下一集,大家生生世世一起再苦也永不分離。所以輪迴這個概念才出現來折磨你。儘管輪迴很苦,你還是心甘情願的選擇相信它存在。

看清這點你就會發現,輪迴本來就不存在。有的只是你跟大自然一體生生不滅的循環。

在這個能量守恆的宇宙裡,難道你不知道你吸入、呼出的每一口氣,構成你身體的每一點星塵,構成你和所有其他生命、靈魂的每一部分都是和宇宙一樣古老,從創世之初就共同存在,不可分割的一體?

李威霆。加德滿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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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9 六月, 2019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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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誤解的自然語言

你也會這樣認為嗎?「自然」的和「化學」的,這兩個概念不言而喻是對立的。「自然」的產物就是好的,「化學」的產物就是壞的。純「天然」的產品就是安全的,而「人為」的化合物多少都是有害。

任何產品只要打上「天然」的標籤,就基本等同是優質的,絕對安全的。只要是化學的,就是有害的。任何民間活動只要標榜自然,就等於真理,等於高大上。這種對立,符號化的認知真的沒有問題嗎?

一周前我在沖繩北部的水族館裡走了一趟,就見到了傳說中的帶有劇毒,可以一擊奪命的箱形水母和毒海鍋牛。在同一個展示區裡同時也展出其他多種帶毒的危險水中生物。細想,陸地上帶有劇毒的植物,動物,昆蟲,和礦物更是成百上千,有些劇毒甚至只需要幾滴就可以殺死幾十頭大象。汞、砷、鉛、鉈、珶這些都是自然中的致命元素。

事實上人類社會裡的各種毒素不都是要不從自然界提取,要不就透過仿製自然界的毒素人工合成的嗎?「自然」的就是等同是無害的,這種認知顯然是大錯特錯的。最近數十年世界各地就出現了大量報導因服食各種傳統草藥和保健品而導致中毒的例子。

我們在談咖啡的時候經常說,紅酒有兩百多種化學物質,而咖啡有近兩千種化學物質。事實上,「化學物質」就是「自然物質」,「化學」正是自然的語言。從古老的煉金術,煉丹術去蕪存菁提煉出來的「化學」這門學問是歷經無數代實踐者嘔心瀝血的實驗和實踐,總結出來的,用以解釋萬物的「本質」和「現象」之間關係的學問。

細想看,一片來自不同植物的葉子裡可以有幾十,上百種化學物質。有些在特定劑量下對治療人的某些疾病有益,有些超過某個劑量就能導致慢性中毒,甚至急性中毒,導致死亡。不搞清楚其中每一種化學物質的特性(本質)和藥理(現象),不搞清楚每種自然成分(化學成分)和人體機能之間的關係,就想當然耳的以為純天然的就是好的,那是對自然的無知。

而各種商品和民間活動正是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利用了大眾對自然科學的不了解,對化學無明的恐懼,和基於慵懶而產生的,對認識複雜事物的反感,從中獲利。

事實上,自然中的一切都是「中性」的。一個物種的「毒」,可能是另一個物種的「補」,在一定劑量下是「毒」,換一個劑量就是「藥」。有毒沒毒是相對的。

天然的不是一定對你有益,反之,天地也不一定就以百姓為芻狗那麼的不仁。它不是「好」和「壞」那麼簡單一刀切的,它是複雜的,人體和大自然原本就是極其複雜的。事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他不會因為你把它想得簡單,它就變得簡單了。它只會因為你把它想的簡單了而錯過了真正認識它的契機。而化學正是建立在這種敬畏自然的複雜性之上的一門學科。

問題不在化學,而在濫用。化學僅僅只是自然的語言。濫用化學和濫用「天然的」都可以是有害的。天然植物中的有毒物質也可以輕易的毒死一群人。但透過化學家對自然的認識,我們才有機會去分辨,進而避開有害的自然物質,同時把有藥用價值的自然物質提煉出來,設計適當的劑量,對症下藥。

從這點上進一步來說,絕大部分標榜「天然」的產品或保養品,所標榜使用的植物如果沒有經過提煉,實際上根本是無效的,有的只是心理作用。就拿大蒜可以殺菌這個概念來說,真實的情況是,大蒜素在大蒜裡少得可憐,1公斤大蒜裡只有不到0.1克的大蒜素。要讓大蒜素在人體內產生殺菌作用,那你需要一口氣吃下5公斤的大蒜才有效。

一罐清楚知曉其中化學成分的人工飲料在標明的適當飲用量下,往往比一碗號稱天然的,鼓勵多多益善,由多種藥材混合而成的傳統飲料安全得多。凡是經過現代化學機構嚴格檢驗的藥物,也一定會清楚表明每種藥的機理和副作用,不明就裡的濫用才是問題的根源。世上沒有仙丹和萬靈藥,它們只能寄生在人的妄念當中。

黑衣人MIB 4 裡男主和女主角以一段有趣的對話好像是這樣的。女主角說他不需要愛情,因為愛情不過是生物腦中一系列的化學作用,不值得認真。男主神回覆到:‘’難道我們所存在的宇宙不整個都是一系列的化學現象嗎?‘’

化學,曾經在很長的時間裡叫煉金術,叫煉丹。比我們知道的許多宗教還古老,它直到吸納了自然科學的方法論,才算走上正途。而衍生於古希臘哲學的自然科學是人類認識和探索自然最有力的工具。不正視自然科學,就很難談得上懂自然。

李威霆。加德滿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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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9 六月, 2019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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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智慧‘’這個詞

文/李威霆

感謝科技的進步和現代知識分享平台的普及,讓我可以在今天正好一年的時間跨度裡聽完接近500本名家著作。這種事情即使在二十年前也是無法想像的。

如果要把這一年逼自己跨界學習的認知衝擊歸結為一句話,那這句話居然是;“「智慧」很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詞彙”。這個說法雖然有點聳人聽聞,但仔細想想,自古以來無論是古希臘先哲,古印度的宗教聖賢,或者中國的諸子百家,試問那一派的擁戴者不是覺得自己認同派別的觀點是最有智慧的真理,而其他派別的觀點總是在認知和智慧上「不究竟」,不圓滿。他人派別的觀點無論再合理在我方眼中也只是「小聰明」,反之亦然。(古希臘蘇格拉底一脈除外,請參文章後記)

由上述的現象就可見,「智慧」是一個既沒有統一定義,又高度抽象的形容詞。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智慧的一套定義。基於這種高尚得挺模糊的性狀,它也最容易成為滿足自我的我執,自欺欺人的詞境。因此我們需要小心自己的思維和言語,當我們覺得自己的一個觀點是「有智慧」的時候,我們必須警惕其實我們正喂食自己的心靈一句毫無意義卻可以導致自己的學習停滯不前,變得不切實際、甚至虛偽空洞的廢話。《道德經》裡有很辣的一句‘’智慧出,有大偽‘’,非常適合用來形容智慧這個概念,一旦你認定某些東西是智慧的那一刻,它就不是智慧,而成了自欺。

哲學在古希臘指的是「愛智慧」,指的是一個過程,是一種什麼都應該去思考,去疑質疑,去探求其本質的精神。所以科學一詞原本也叫自然哲學,它對任何知識的認識都是可以繼續探索,推進,看到更多面貌的。但智慧一詞在宗教的語境哪裡往往卻成了某種已經無所不知、全知全能的狀態,世間任何問題都能給你現成的答案,無需再探究,更不允許質疑。這個特徵不僅是宗教,對任何學說的絕對推崇都會墮入這種智慧的陷阱。

其實每一個相信了自己的教理已臻‘’甚深智慧‘’,‘’無上智慧的人‘’,會更容易忽視己方的理論短板,不自覺的把不合理,未經檢視的觀點,心安理得的掃進虛無縹緲的「智慧」暗袍之下。有時相信自己掌握智慧的人支持或反對一件事情甚至不需要「事實基礎」。這也是智慧這個概念危險的地方。即便是世界上最荒謬的邪教教義,及其暴力,只要披上「智慧」的外衣,也能完美的為自己的欺詐和罪行自圓其說。還是那一句,‘’智慧出,有大偽‘’。

須知青蛙在同一個井裡住久了,也會覺得井上的天空越看越圓滿無垠,認為外面世界的天地一切都大不過頭上那一小片天。但凡跳進井裡向青蛙提出與它世界觀不符的人的都是庸人自擾的缺乏智慧之輩。「智慧」一詞,其實往往就是那口井,不慎掉進去了,你看到的世界就是割裂的。一邊是自己臆想中高人一等,大圓鏡智,無上完美,卻虛幻不實的世界。另一邊則是被割裂出來後顯得低級,庸俗,盈盈狗狗,膚淺,不值一顧的這個真實世界和眾生。所以我們不難發現,越是愛談何謂智慧的大師,他們的大腦和心靈是割裂,無法統一的。他們眼中世間的知識也被割裂成世間學者膚淺的認知,和大智者口中甚深微妙、含糊不清,反正凡夫無法理解,所以超越邏輯,可以解釋一切的現象的「聖智」。

而學習的本質卻恰恰相反,它首先要求我們承認自己是無知的,去聖乃的真知。你認為自己有智慧那叫意淫,你認為自己無智慧那叫自殘,這個詞境對實學毫無意義。我們不需要去相信什麼是智慧,而是去質疑,辨別不合理處,把認知慢慢推進。學習的路上窮其一生你未必會找到終極真理,但你至少能因見多識廣,能從更多角度甄別什麼是錯的,不合理的,不被忽悠。人需要認識到自己作為一個人的生命經歷是有限的,不可能是全知的,所以才需要學習不同的觀點,集思廣益。

不僅真知需要經得起推敲和檢驗,學習也需要一種跌跌撞撞不斷調整自己對世界認知的謙卑態度。更沒有某種一蹴而就,瞬間就讓你頓悟宇宙終極真理的懶惰配方。

過去的時代知識的汲取非常艱難,無知是一種無奈,現在區區幾頓飯的錢我們就能透過知識平台拓展自己的視野,不斷迭代認知,剔除蒙昧。這是科技時代最大的祝福。點擊附圖裡的QR code下載就可以「得到」和20元人民幣優惠卷,足以用來訂閱聽書。

最後獻上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的名言;“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就是傻子和疯子们总是坚定不疑,而聪明人却充满疑惑。”

追加解析 : 軸心時代古希臘被認為最有智慧的蘇格拉底本身並不認為自己有智慧,反之他覺得自己是無知的,所以以詰問法去深究世間萬物,這在後來發展成了掃除人類愚昧最強大的利器「科學」思維。

同時期再往東點古印度的喬達摩.悉達多認為自己掌握了度越人心煩惱的「技巧」(巴利文原始典籍中談及對質煩惱時更多的使用‘’技巧‘’和‘’缺乏技巧‘’這樣的詞,而非智慧與無知這樣的詞彙),但他也有自己不知的,比如‘’十四無紀‘’裡他就誠實的以緘默迴避了他不懂的宇宙有限或無限、和輪迴這一類無法證實的形而上討論。

再往東的中國春秋百家,諸子關注的是人與社會的問題,個別提出一套指導生活與社會的規範,後來為解釋帝王的合法性雖然也發展出天人感應的概念,但從未提及全能全知,可以解釋宇宙萬物規律的智慧。

到後期徒子徒孫們在激烈競爭的過程中,各種帶有神秘主義色彩和不可知論的「智慧」就橫跨出世了,尤其古印度與中亞的派系鬥爭中、各派偽造經典成了風潮,「智慧」更被灌上各種高深玄秘,甚至滑稽的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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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5 四月, 2019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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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自我救贖

原本的佛學並非宗教,更非一種二元的宗教。它更像一個人從對抗現實的妄念中自我救贖,覺醒,接納的故事。從悉達多成道故事中透過出離、苦行、習禪、悟道、乃至臨終說法依然教導學生要依靠自己。從他說不緊不鬆要調整到中道,從他遇到魔軍干擾誘惑他沒有對抗的意圖,只是靜靜坐著觀察。遇到所謂天神下來請其說法度眾他也沒有像現代很多行者那樣趕緊翹起屁股「有神快拜!」的攀緣。這一切都在說明佛陀所表達的是一種不以二元對立為主題,依靠實際經驗來解決煩惱的一種教育。這也是悉達多這位智者的魅力所在。

對他來說,神或魔只是一個循環,天界或苦道也是循環,生或死也是循環、清淨和污穢、高尚和低賤、頹和盛、混亂和次序也只是同一個循環,本質上是同一件事物,只是我們「觀念」上把它們對立起來自尋煩惱。所以往哪一個方向的意圖都未必有助于根本上的解脫。

他冷靜的認清社會問題的根源在人類對當下自己心裡和精神上不了解而產生的矛盾。那些不敢面對現在自己的缺失卻寄望於來世天堂或極樂世界的寄託,或追求高尚境界的方式其實都是粉飾過的逃避現實而已。

他甚至觀察到我們所認知的自我,慾望和煩惱也只是條件下的無常現象。佛教的精髓在於冷靜觀察各種現象,然後根除邪見,去發現我們平常因為沒有全面的觀察清楚事實的全貌產生的錯誤觀念,進而所產生的各種無意義的「意圖」,如何害我們繞來繞去的束縛自己和誤導自己。

佛陀之所以不討論神識不滅,輪迴究竟有沒有,宇宙如何形成的原因,並不是故弄玄虛,而是探究那些事情究竟有沒有都無助於測底解決自己煩惱的根源,反而是一種「逃避」,以為確認了某種外在世界的事情就可以找到心靈的安住。其實宇宙有多大?有多老?天堂有多美?有沒有永恆不變的靈魂?大腿有多少根毛?知道或不知道這些於你無法體驗、於你無關的問題都無助於解決你現下心裡素質上存在的問題。

正因為對這些人類當前經驗無法確認的事情佛陀不妄下判斷,不做不負責任的假設進而借題發揮。所以在原始佛教中的佛陀形象是如此人性化,如此平實近人,如此誠懇,。原本佛教並非宗教,而是一種實事求是的實踐態度,而它積極實踐的目標則是如何解決人類因為對自我錯誤的認知而導致的煩惱。

這個世界只是它原本的樣子,無論它的本質如何深奧,如何複雜,如果沒有「有感覺」的生命去覺得苦惱則什麼事都沒有,根本沒問題。如果你的認知敞開了,心靈健康了, 對於生老病死的無謂恐懼泯滅了,能從善如流接受自然了。那麼宇宙種種,輪迴有沒有,這些都只會成為另一個有趣的現實,而不再是你急於想求證來「逃避」現狀的訴求。

對有情生命人類來說唯一需要解決的是無明所導致的「苦」的感覺。是這種無時無刻都可以體驗,甚至無所遁逃的經驗在推動我們去做各種各樣的掙扎,各種各樣的求神拜佛,武裝自己。然而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絕對不是依靠神明加持、二元的對抗、或透過形而上的思辨就可以辦到的。而是需要勇氣,能真正的靜下來正面迎擊自己內在苦惱和憂鬱根源的勇氣。除此貌似平實的「內觀之道」所達的涅槃是出《離輪》這個概念迴漩渦的颱風眼之外,任何一種號稱如何勇猛,如何玄妙無上的道路,都只能是在繞二元圈子的匹夫之勇。

李威霆。古晉。 (24 December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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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5 四月, 2019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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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觀顯談

總會有人問我,搞什麼內觀禪修?又何謂止觀?如果要總結這八年的經驗,用最淺顯的話說,『內觀』即是去認識自己的身心機制,而所謂「止觀」就是冷靜下來觀察自己,『止即』平靜,『觀』即觀察,僅此而已。

禪修的目的旨在幫助自己進入一種能夠冷靜,清醒去觀察心智的「狀態」。而且是一種每個人透過稍微努力都可達到的『狀態』。然後透過觀照,認識自己的內心,解除那些不必要的,導致『苦』的妄念,來達到心靈的解放和自由。

我受益於禪修導師百眉的教導,他說"禪修不是讓你成為超人,而是成為一個正常人"。他說"禪修當中看到無常,還讓人看到自己的醜陋"。

靜靜坐著的那一個小時是時間濃縮湯,如果保持清醒,我們會看到自己所有身體,感覺、情緒、反應的變化。由於不能『動』,只能『看』著所有身心的變化,並且被要求單純的去承認每種身心的現象。痛就是痛,煩就是煩,惱就是惱。

於是我們會開始比較清晰的看到自己吵雜的思路,看到自己真實的感受,看到自己創造的充滿偏見的故事,看到因為這些故事而產生的情緒,看到自己因情緒而產生的一切心智反應,無論善意、狡詐或醜陋做作。

但我們還是不能動,於是漸漸當那些心理戲演完後,我們會看到這些身心現象除了會「出現」,還會「消失」,就如潮汐一般。出現時如此真實,消失後杳然如夢,毫無意義。在察覺生滅的循環中,認識了這些身心現象的無常性,漸漸認清自己未必一定要回應這些終究無常的現象,進而產生一種暫時安住,覺知的體驗。

慢慢的,這種覺知開始入侵你的生活,逼你檢視自己的每一個起心動念。和自己心智博弈的戰場從一個小時靜坐的坐墊上,擴大到平日生活中的衣食住行,人際交往中。

尤其當面對人情事故時,如果你有足夠的觀察力,你會看到我們每個人多年壁壘起來的強大自我開始浮現。我們強大的情緒,慾望、固有的觀念,情緒模式,人際格局,心智侷限和自以為是,你會幾乎屢戰屢敗!但每敗一次你總會吸取經驗,認識到自己那薄弱的『覺知』對抗演化百萬年而來,深植於基因的身心制約有多困難。

這時候關鍵來了,如果我們有足夠的勇氣承認接受自己在無明、煩惱和慾望面前有多脆弱,多麼無奈。那麼另一種品質在這個時候即將會浮現。

當我們承認自己許多的無知、無助、恐懼、無法自制和無可奈何的同時,自然會對一切有情感的生命產生深切的諒解之情。如果連自己一內觀行者尚且十戰九敗,那麼一般人呢?一般沒有機會實習內觀禪修的人呢?

自己枯有一絲覺知尚且無法完全對抗的傲慢、偏見、情緒、慾望、認知侷限,不周全,不可理喻出現在他們身上難道不正常嗎?天知道他們摸黑面對自己不了解的心智,內心正在打著一場如何恐怖的戰爭。了解了從無明煩惱清醒過來的過程有多難,就能力理解所有其他生命,假如他們有所無明,有所惡行,有所邪見,那也是在他們有限條件下會產生的各種妄念和回應而已。那是一種無奈,那是內心戰場裡的扭曲。

是的,其他人的愚昧我身上也有,其他人身上的貪、瞋、痴、慢、疑、導致的各種醜陋也都曾經,依然,將會出現在我們身上,我們都一樣在泥濘中,禪修並不會讓我們比誰高尚,而是更諒解人性。

同理心的出現不需要宗教或菩薩,而是每個人都曾在生活中或深,或淺體驗到的人之常情。『慈悲』的品質並不是高高在上以智慧之眼俯視芸芸眾生,感嘆他們的可悲。而是知道彼此都一樣,面對同樣生命的苦難。慈悲讓你懂得尊重他人的無知和苦難,慈悲不是原諒,而是無法怪罪。

當行者認識到每個人的內心都同樣面對著那場無明的戰爭時,我們和其他生命的隔離感消失了,我是眾生,眾生是我。這種和所有眾生心心相容的「慈悲」給與我們堅定的心靈力量去面對和接納煩惱。

慈悲並不神聖,只是人皆有之的惻隱之心。它謙卑到讓你不會再將慾望和煩惱當成『敵人』,而是把自己的心智和七情六欲當作一位彼此可以協商的棋友,在彼此切磋中認識甚麼是導致自己和眾生痛苦和煩惱的根源,如何接納自然,如何消融妄念,迴避根本打不贏的戰爭。

總結,內觀的智慧教導我們承認無常,時時準備變化,因為變化是自然的天性。而慈悲教會我們接納自己和一切與自己不同的存在,破除生命間的隔閡感,因為慈愛是人類的天性。

所謂禪修、所謂止觀、所謂悲智,真的很普世。透過簡單的禪修練習所達到的『覺知』和『慈悲』狀態只是我們普通人都天然可以做到的事情。禪修並不會把我們變成更高尚或超自然的存在。只是讓我們成為比較貼近自然,比較從容面對無常,稍加清醒的普通人而已。

李威霆。Ayutthaya 大城府。 (25 August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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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5 八月, 2017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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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傷害你?

Image當我們 “想” 到一件事情會覺得心裡很難受時,這件事情往往和自己所執著的 『想法』 和 『感受』 有關, 也就是所謂的我執。 因為,在這個現實的當下並沒有 “誰” 或 “什麼” 在傷害著你,那個傷害只發生在自己的腦海中。

因為事與願違、因為他人的舉動不能如自己所預期的那樣發生、因為現實和想像出來的憧憬有距離,伴隨而來的往往是『小我』的無所適從,於是『恐懼』油然而生。

害怕自己的社會價值消失,害怕自我不再被認同,害怕自己喜歡的感覺無法永恆的掌控。隨著恐懼的幻象出現,其"伴生物" 憤怒、遷怒、羞愧、掙扎、也傾巢而出,對你的心靈施以極刑。

然而一顆執著的頭腦, 是很難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的。它總會以為內心的苦難來自外面世界對他的不公平或他人的錯誤。它甚至會用各種小動作去試圖操控現實,操控他人來符合自己期許中的世界。而若操控不成則更加羞憤,怨天尤人。有時候,實質的做法不湊效,還會轉向迷信鬼神、符咒、能量之類。

其實,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不了解自己身心的實相所導致的。這種痛苦只是自己腦子裡的反應,而不是真的有誰在傷害你。你要做的不是去征服誰,而是去看清自己的執念。

情緒是一種感受,感受隨想法而來,而對 “錯誤想法" 的固執有多深,則決定你有多痛。換句話說,痛苦,是一種選擇。

李威霆。古晉。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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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4 三月, 2014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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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率因果之失

Image我們人最常犯,也最容易不自覺犯的一個錯誤就是把"相關"的事情草率的結論為"因果關係"。尤其是那些早有主見,祇是急於想把數據當作理論根據來證明自己的論點是對的人。

比 如說某人經常遲睡,而他平時也攝入大量咖啡因。就會被草率結論為"他因為攝入太多咖啡因而遲睡!"但事實上可能反過來他是因為喜歡遲睡才會攝入大量的咖啡 因,而也有許多人不攝入咖啡因也一樣遲睡。。。還有更多更多的變數。"咖啡因"和"遲睡"只能說兩者間可能有的"關聯性",但在還沒有深入驗證前卻不足以 湊成絕對的"因果關係"。

最常見的例子還有,某人發生了意外,而他平時的為人就是行為不檢的那種。這樣的案例就會被宗教人士無端的歸咎為『天譴』或『因果業報』。而每一個宗教都會有自己一套詮釋他不幸原因的說辭,且個個都覺得自己的最合理。

事 實上,"發生意外"和"行為不檢"這兩者間的關係就算有,也可能是間接性和不確定性的。而當中被牽強地歸結為因果關係的橋樑則大都是出自信仰者腦中的主觀 臆測。只是在那一刻,他們壓根沒注意到客觀現實中有無數所謂的『好人』也發生意外,也有無數所謂的『壞人』正活得好好,甚至可能富裕的度過餘生。(當然這 時候各個教派又會給出一大堆不同的解釋,基本是更多無法證實的主觀臆測。)

沒錯,因果規律是宇宙法則,每一件事情都 有"緣法"基礎。就是所謂的事出必有因,無風不起浪。無論站在科學角度或佛學角度都承認因果法則(雖然在作用方式的定義上很不一樣)。只不過我們不能單純 的把『關聯』當成『因果』。兩件事情有『關係』也不等於就是『因果關係』。 每一個所發生的『結果』後面都有千絲萬縷數不盡的更多構成因素。每一個結果的未來更有數不盡的變數,受著更多其它的因果關係牽引。在一般人的"主觀經驗" 基礎上根本就不可能了知因果的來龍去脈,祇能夠局部的認識因果原則和有限的掌控因果關係。 尤其人與人之間的因果關係更是複雜,所以提出緣起法,認為凡是都是互相影響的結果的創始人佛陀說 “因果不可思議”。

千萬不要小看這種輕率因果關係的態度,因為這種錯誤思維習慣時時刻刻都在人類的思想和社會判斷上,構成無法衡量的災難和衝突。如果很隨便就把一件事情歸咎於某個單方面的原因,那麼我們結果很可能會和問題真正的原因擦肩而過。看到的問題就會變得片面,也就不具備所謂的『正見』。

更 多時候當在我們在急於草下結論說服自己和別人時,背後真正的推動力其實就只是本身的慾望和情緒在驅使而已。當對一個人或一個組織不滿的時候,當你對他認同 的時候,當你對他有所渴望的時候,你都可能對這個人或組織的本質沒有辦法如實的掌控。而只是看到自己立場上需要的點而已。

與其忙著運算外在環境和他人行為不可測的因果關係,倒不如先關切好了解自己心理機制,看自己如何受影響和產生認知和情緒變化的模式。因為那容易掌控得多,也實際得多了。 如果連內在心靈環境都無法最大限度的調適好,那就遑論掌控外在的情境了。

李威霆。新加坡。凌晨
August 17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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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 三月, 2014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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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史隨想

1384048_10151777210236225_677211256_n在雲遊南國漫長的車途中偶拾光緒年間某學者所撰佛教思想史,又重讀了「部派佛教」與「初期大乘」思想史。用當今理學、科學、心裡認知的角度看待,那個思想解放時期的印度諸派宗師對彼此佛法體認的互相駁斥、競爭、圓融、貫通、同時又刺激彼此的發展,另有一番感觸。

各派論師們在個別時代背景的差異下、認知的局限下、立場的不同下,依然能以對人性和心靈結構細緻入微的洞見開展出各種精辟入微的創見,實在非常了不起。這種開放蓬勃的哲思成就,恐怕只有在當時重視宗教哲思的印度才有可能發展到這種高度。

略品大師們嘔心瀝血作品中的要義,從最原史佛陀以人本,以“解脫煩惱”為訴求的原始佛學,發展到後來吸納外教,乃至把物理、宇宙學認知都嘗試貫徹在內的各派 論說,如原始的《阿毗達磨》、《發智論》、《大批婆沙論》、空有之爭、龍樹的《中觀》、法勝的《雜心論》、世親暗渡陳倉的《俱捨論》、到有部論師眾賢回擊 世親的《順正理論》等等更多更多。可謂刀光劍影,高手如雲。

此外如果再加上種種附會在大師們身上的傳說,和野史的點綴,當中所帶出的人性的善惡真偽、細嚼其中三昧,更是精彩絕倫。

1393930_10151777212301225_713393789_n個人認為,’佛學’的可貴之處確實就在允許’辨假求真’,允許思辨驗證的精神。因為只有經得起質疑和驗證的才有生存的可能。但可惜之處也在於“廣發難收”。

想想今天科學界研究最根本物質究竟是什麼,宇宙有無邊際,當然一步一重天,每跨過一重山必有振奮人心的新發現和斬獲。我不會反對知識的獲取。但「答案」和「問題」是並生的。科學家們也發現發現得越多,問題就越多。假說也愈發更盛。

科學尚好,理性無限。學人隨時準備根據新的發現來調整認知。這是一種偉大的求證態度,是正念的一種。但論師們的理性卻往往是「有限」的。常是帶有強烈主見和 派系情感參雜其中。許多發展到後期論述,連原則都嚴重變質了,雜而不統。將一個單純的“佛法”體證次第變成系統龐大的“佛學”,從佛學又演變成八萬四千種 繁雜,而近乎“多餘”的法門。

其實,任何『人』可以創立出來的概念,其他人就可以破而再立,沒有實證基家和信徒們在當中一攪,正是‘沒完了’加’面目全非’了。 空華致理的學說和種種名相更是為後世求道者礎的思辨總是沒完沒 了。尤其思想繁衍的過程中如果再經歷無數的統治階級、山頭主義、戲論家、詭辯徒增無限的認知障礙和陷阱。

大師當中孰是孰非,我等半桶水小輩豈敢議論?只不過 到最後是各派宗師在他派眼中皆非真悟者,相互之間都不認可,都認為對方之悟非真悟。在八萬四千偉論和諸多雜亂的“拉雜門”下,證悟者反而寥寥可數。相較佛陀時代,直接了當的一席中道、四諦,緣起、八正道的開示,當下即可引渡成千上萬的證果聖人。問題出在哪裡?

(注释:如果大家注意早期结集的经典就很容易发现佛陀所到处,一般仅说了根本佛法的要点即场就有所謂大量證果之人,可見原始教說是很直接的,親民,大家都能理解的一種體認實相的教說系統,並沒太多神秘現象。到後期連所謂佛法核心和悟內容標準都徹底隨著各個派系的演變和走味了,自然不見原始時期的現象。)

李威霆。特卡普湖畔。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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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6 十一月, 201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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晰分之道

文/李威霆896409121_4939612024_z

將五根不同顏色的繩子抓在手心,揉搓在一起,就會纏結成一堆錯綜複雜的線團,難分難解。一眼望去根本就無法辨識來龍去脈,五色交錯,混淆難辨。會讓人產生一種複雜的視覺效果,只覺一團混亂。

這時候無論我們如何去擠弄,揉搓,拉扯,都不可能能夠解開那團繩結。就算我們對著他讚美,祈禱,咒罵,威脅,甚至拿出墨筆把整團繩結塗成一堆黑,也只是徒增解結的難度。

唯一解決的方法,只有面對現實,知道任何嘶力拉扯都沒用。輕輕的撥鬆那團繩結,然後靜下心來逐一認清每個顏色的脈絡,抽絲剝繭的將紅、黃、藍、綠、橙等顏色一根根抽出來。一切就變得清晰明辨,那團雜線造成的混亂感也就不在了。

人的情緒和繩結沒什麼不同,只不過更複雜。除了五官感知上的喜惡執著,還得加上心智所產生的 “時空錯覺” 和原本累積的 “觀念錯覺”,甚至每個人的體質都對情緒的感知都有著不同強度的影響。

每當有所觸動的事件發生時,我們的五感即刻就會一股腦的將它抓住,並揉合之前心理原本累集的對事物的觀感和慾望,形成成一團混亂、無法辨識的心理能量, 那就是『情緒』。我們人生中總會體驗許多不同的情緒,明顯的快乐、愤怒、恐惧和悲哀,憂鬱和冷漠等等,還可以細分為數百種複雜的情緒。

有些情緒很簡單直接,有些情緒很複雜很強烈,尤其是負面的情緒,有些就像一碗廚餘餿水般,五味雜陳,難以言喻,根本無法被理智所理解。混亂的情緒會形成困擾,困擾和無助又會導致恐懼和更多痛苦情緒的形成。而這些連鎖反應就像是電腦病毒般形成了一道無法解開的心靈枷鎖,怎麼想都想不清。剪不斷,理還亂。

面對這類強烈又無法理解的情緒,無論我們如何壓抑、控制、排遣都不會有太大的幫助。這時候就算分散注意力、找刺激來發洩、找到一些高尚博愛的理由,或扮演受害者的角色,甚至去詛咒、做法、祈禱、念佛、縱慾,都不會有什麼長期和根本的成效。就算情緒的能量暫時被壓抑或疏解了,但構成這種情緒的『方程式』還在,依然潛伏在意識的深處,蠢蠢欲動蓄勢待發的準備找一個適當的理由再度發作而已。這是當代絕大多數人的心靈寫照。

我觀察到許多人在身心靈課程或宗教裡尋尋覓覓,總是一時似有所得欣喜若狂,一段時間後又陷入低潮。人都是趨樂避苦的,都希望有『最快』、『最方便』的方法暫時舒緩或麻痺自己。需求有了,就有供應。種種利用轉移身心注意力的『方便法門』就如雨後春筍紛紛冒出,滿足人們各種的心靈需要。這種方式並非不好,就如同菸酒給人的舒緩作用,對某些人士來說那已經足夠,也是一種生活的方式。但是對於想徹底了解問題,探求究竟解脫的人來說就顯得不足為訓了。

因為和所有麻醉品一樣,無論包裝得多好的麻醉品都必須『維持使用』。再加上人類的心理適性,還得每次曾加劑量、強化包裝和更新花樣。而潛伏的情緒也會因為適性而變得更加隱晦難掩。最容易觀察的就是其人的內在情緒波動很大,哭點和笑點都很低。雖然會以種種貌似高深的理由來自我解釋,但內心始終是患得患失,無法平復。

這種情形一般都很難打破,就像落水的人難得抓到一塊浮板,勢必緊緊抓住不放,寧可就此苟延浮沉,也不相信自己能了解水性,放開浮板,游向彼岸。除非某天人們 “真的受夠了”,了解到無論如何逃避都沒有捷徑,願意面對現實,承認問題的根源來自內心。好好的靜下心來,把集結情緒的繩結每一項因素逐一循跡抽出。認清自己對感覺的每一個欲求和恐懼、鬆開固執想法,放棄對現實無常的抗拒。才有可能究竟的從情緒的枷鎖中解套。

說到徹底解脫煩惱,不少人或許即刻就會想到喬達摩.悉達多。接著或許又有不少人會被接下來從腦海中冒出來的海量佛學名詞、觀點,和龐雜的修持法門嚇退,打消深入探索的念頭。 想像中那是一個要經歷三大阿僧祇劫(N兆億年),又得經歷九九八十一難,進深山苦行才能完成的工作。

事實上,佛陀所教導的熄滅煩惱之道雖然不是輕易可以達致的,卻也並不會太難。從史實上看,佛陀許多的傑出弟子都是在接觸佛陀的教導後,短期內即悟得和佛陀同樣層次的解脫道的。解脫道的方法很多,當然不能一篇概括,修證的方式當然也不可一夜功成。但是要弄出一個綠化『體驗版』給入門者體驗並非不可能的,這也是本文提出的訊息。當然,這不能代表真正的佛學。

要徹底了解煩惱的根源,是沒有捷徑的。和所有觀修法門一樣,佛陀的《念處》法門也必須從安定自己混亂的思緒下手。透過沒有雜思的清晰意識、透過面對恐懼的勇氣,人才有可能慢慢的將混亂中每一項感觀的愛、恨、猶豫等循跡抽出,放在桌上仔細端詳。才能看清楚原來所謂的『情緒』,只是由多種因素集結混淆的結果,並沒有一個真實的 “情緒” 存在。這裡我們不妨就拿自己的貪欲情緒來做實驗。

比如一架時尚跑車,對於一位愛車族來說。由於他對車的看法、他對美的標準、再加上車的顏色、形狀、品牌、聲效等等多重因素,即時構成了一個貪執。貪執由於是累積多種喜好而成,所以非常強大,足以產生無法掌控的購買欲和各種應運而生的情緒,讓當事人無法自己。

但是,如果這時我們將跑車的性質改一點,品牌換一換。很大可能當事人就可以察覺到,那個『貪欲』霎那間消失了。之前賦予那輛跑車的各種情感和意義也瞬間消失,情緒也消失無踪。

除了條件的替換可以幫助我們霎時看到自己執著的虛假不實。貪欲的本質也會在『得到』的那一刻露出馬尾。人心貪欲的對象永遠如同水中幻月,在騙得你奮不顧身跳進水中的那一刻消杳無踪,並即刻的以另一種形態投射在另一個可望不可即處。除非我們知道投射燈就在自己身上,否則就會像追逐掛在眼前蘿蔔的驢子一樣,不了解吊桿就在自己身上,而永遠的追逐一個不可能得到的目標。

bp-carrot-stick再說個實例。曾有一朋友跟我說,他從幾年前就愛上了一位女同學,他認為那個女生是他夢寐以求的對象,是他生命的最高意義,非她不娶,非她不樂。據說那對象面貌姣好,有身材,又有着良好的身世品性。無奈她對這位網友的數次示愛都很直接的拒絕了。對此這位網友常常茶飯不思,痛苦了好多年。接著這位網友又花了近20分鐘,說了一大堆他自己附加在這段感情之上的一大堆偉大意義,說他對於這段感情的愛有多崇高,多與眾不同,有特殊意義不可取代等等。又說是緣分天定,他是愛她的靈魂,願意生生世世守護她芸芸。

接著我問他,如果今天這個女生的鼻子生成是酒糟鼻,他是否還會一樣的愛她?他猶豫了一陣,說他會。
我又問,如果打從你認識這個女生開始,她就有著臘腸嘴,你是否會愛他? 他猶豫了較短的時間,說或許不會。我又問,如果你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就是身材五短微肥,但依然有著很好的性格,你是否會愛她?他答不出來。我又問,如果你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外貌姣好,但家庭背景複雜,離過婚,又個性刻薄呢?他說或許會試試吧。我又問,如果有一天,把她的靈魂和一個醜陋的老乞丐對調,且時男性,你還會愛,願意和他共結連理,常相廝守嗎?他似有點憤怒地說:“哪有這樣的事情!你可以不要問這麼噁心的問題嗎!?”

我單刀直入說:“你剛剛不是說你愛她的靈魂嗎?不是說緣分是天注定的嗎?怎麼我隨便左換一點,右移一點,你的態度就有這麼多轉變呢?很顯然,你所愛的只不過是她的五官組合、她的性別、她的家世教育、她的身材、和得到她時的虛榮啊!不然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性格更好的聖人,怎麼不見你去愛呢?”

如果他愛的是她的 “靈魂” ,他怎麼可能會因為一點點的因素變動,整個愛情和感覺就會改變呢? 如果真的是愛,怎麼會有條件呢?不是應該平等的嗎?事實上人就是這樣。永遠沒有辦法承認自己的真實需求,習慣 “以愛之名” 行事。事實上這位朋友愛的,只不過是符合他內心的色、受、想、行、識所喜好的綜合對象。其它的那一大堆 『意義』和延伸出來的痛苦『情緒』和『故事』,都只是某種附加的虛假幻象而已,而幻象激化了你情緒的強度,增加你的痛苦。但,只要根本上的愛執對象有所變動,所有的浪漫情懷和虛假情緒都將在瞬間歸於泡滅。

這就是實相,也唯有實相能徹底摧毀困惑。任何其他的方法,無論是祈福、愛情術、消業障、發出善念、懺悔、假宗教情懷、拼命感恩命運、或推諸緣分注定、自我安慰之類的說法,都只是建立在虛妄『故事』和『情緒』之上的空中樓閣,沒有根本的看到事實的根源。就像把那五色線團潑上紅墨一樣,『結』始終還在。

愛不會有條件,有條件的叫交易。如果真的是愛,就平等的去善待周圍每一個人,從身邊可以照顧到的開始,這是自然。如果有特定的喜好對象,那表示當中有所執著,執著並非絕對不好,但不宜"以愛之名"宣誓。最好先認清自己真正的需求,再去合理的爭取,就不會為困惑所苦。

所有問題的根本糾結就在於,當自己的五官五感和外緣有所接觸時,所產生的好惡觀感。常常觀察自己對色相形象、聲音、觸感、味覺、嗅覺每一刻所升起的喜好有多執著,再觀察自己對自己所持的看法有多執著。人對好壞感覺的執著決定著你的痛苦有多少。如果你一定要認為紅色是好的,那麼其他顏色都可能傷害你,造成你的苦惱。

人的情緒問題大都來自對感覺的執著,趨吉避凶、好逸惡勞、以為追求感覺愉快的就是幸福,以為轉移痛苦的感覺就是得救。卻不知所謂“好”和“壞”都只是感覺的比對下產生出來的幻覺。好和壞的感覺實質上是一體的,是典型的一個銅板的兩面。當好的感覺結束時就變成痛苦,當痛苦的感覺結束時就感覺鬆口氣很好。

人的 “感覺” 是一種可以無限伸展的怪物,對快感的欲求是永遠沒有辦法被填滿的。所以人們永無止境的追求極樂,與此同時也創造了地獄。只要內在覺悟的一刻沒有到來,永世浮沉苦海的夢就會繼續下去。

試試找出一件近來讓自己最困惑煩惱的事情,嘗試看看自己在這件事情裡最想要什麼,最不想要什麼。把自己最想要的對象或故事內容換一換,看看感覺如何。如果你喜歡一個人,耽於情執無法自拔。先別管腦海中那些霎時淒美霎時美滿的愛情故事。直接把對象的五官其中一部分換一換,把對方的身材換一換,或把對方的身家、性格換一換。換成自己覺得最噁心的類型,然後再問問自己,如果他是這樣,我會如何?再看看自己感覺如何,看看那些故事還在不在,那些執著和如夢般的情緒還在不在?

只要能夠看清自己賦予在這個故事和這個對象上的虛假偏執,將每一項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感覺、心理需要和所執著的部分,逐漸拿出來細品,承認自己的執著。漸漸的你就會見證那些『故事』和『情緒』的分崩離析,恢復清明的心智。這樣的內審察覺工作可以重複練習,生活中時時刻刻的讓自己的注意力處在當下,關注五感所接觸到的感受,並嘗試察覺自己對每一種感受的附執,待得日久功深,意識提升了,伴隨情緒而來的將不再會是一種痛苦和煎熬,而是一種接納和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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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8 二月, 2013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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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白

在冀望神蹟的那一刻,你知道自己的心理動機嗎?

人們認為自然界和人類的思維模式一樣有好惡之心,所以希望透過各種表現來取悅上蒼。

且先不去爭論究竟存不存在所謂的神蹟,這裡延伸出來的重點思考是,為何我們人類的心理會有這種冀望神蹟的慾望。既然世界上那麼多神秘體驗的案例都被證明源於人們普遍渴望神蹟的心理,那麼人們趨向於神秘化事情背後的心理動機是什麼呢? 這恐怕才是我最有興趣的課題。 現在可不像古時候,人們對各種自然現象背後的形成原因不了解而將之用各種很浪漫的神諭方式來做方便解釋,說它『方便』是因為只要一個宗教性的說法稍微合理、崇高、再加上有政治勢力的配合,一個單一的宗教觀就可以套用在解釋幾乎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包括天體運行,人生哲理到臉上長多條皺紋和眼皮跳都可以用那 一套宗教理論來解釋。

然而解釋歸解釋,事實歸事實,隨便去相信一些不存在的事實是危險的,根據歷史的無數教訓,迷信的威力絕對可以輕易導致 一場數白萬人喪命的滅族戰爭,而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屢見不鮮。恐怖的是,聖戰中的施暴者卻都認為自己所作皆是『合理』且神聖的!對,說到這裡,請大家記得, 永遠都應該對自己認為合理的那一套保持懷疑,因為合理的未必是事實。以為合理的就是事實,是人類理性自身最大的盲點。

在原始的時代裡,世界各地的人們因為對自然災害和生老病死自然規律不了解而產生了恐懼,這種恐懼是一種無法掌控的失措感。為了解決這種無法詮釋掌控的失措感,人們對自然現象作 出了“理智能夠接受與掌控的解釋”。人類腦子其中一項非常偉大的功能就是質疑,因為質疑才會開拓新的思路和發現。但大腦本質上永無止歇的質疑也會造成麻煩,質疑機制是非常爛食的,它會對任何事物提出疑問,然後渴望解答。當一個疑問被答案所滿足時,那股不安的能量就會暫時被安撫下來,接著又會針對該答案產生更多的疑問,以此類推,問題越來越多。

搞笑的是,大腦這位爛食者對答案的要求通常是很隨便的,一個疑問可以被數十乃至數百種不同的答案所滿足,而答案不一定是事實。比如從前的人可以接受地球是平的,也可以接受地球在象背上,也可以接受世界是一棵大樹。這也就是剛剛提到的,當你覺得合理的那一刻,大腦的胃口就被滿足了。但這只是大腦的一種作用,很多時候你所接收的答案是偏離事實的。比如信教者會認為自己的不幸或人緣不好乃是因為惡魔在作祟,而不是自己不夠努力和或待人處事的態度不夠成熟。

也就在這種作用下,古人對自然現象的疑問也就產生了一套『解釋』,一種萬物有靈的思想,人們把自然界想成一種和人類擁有同樣價值觀和情緒的存在體,透過對自然界的這種認知,人們開始認為自己或多或少可以透過和自然之神私通商量以解決生活中的自然災害和不如意,這樣,宗教的雛形就出現了。接著,人群中詮釋力比較好的個體就成為了族群中滿足這種疑惑的核心人物,於是祭師出現了。大家為了更具體的表現出和天神的實質交易(這樣才能說服自己),各種祭祀和宗教儀式就出現了。

不要以為這是一種很浪漫的事情,幾乎所有原始宗教儀式本質 上都是血淋淋的。在南美洲叢林中的古瑪雅人,因為祭奠的需要被殘酷分屍屠殺的人數是今天的人無法想像的,有時候一天的活祭人數就多達千人,你可以想像那個斷頭剖心,血濺梯台的駭人景象。而這種恐怖的信仰維持了數千年,大家可以自己估計下其中慘死的人數幾何?這只是冰山一角,不止是瑪雅人,整個美洲新大陸的 印第安族群和世界各地非常多的民族都有著類似的信仰和儀式。中國古代在儒家“仁愛”之說興起之前也非常流行人祭,這種愚昧的信仰根深蒂固,即使在儒教興盛的時代後期依然存在,河伯娶親就是一樁典型的例子。因此不要以為過去的時代人類有多純樸善良,那是因為人們從片面的歷史教材裡往往只看古人生活的平常面, 還有更多更多古代社會駭人的黑暗的生活史不會出現在你中學的教材裡。愚昧,是所有災難和痛苦的根源。

據統計,1487年Tenochititlan神廟再次揭幕時,一共獻祭了兩萬至八萬人。許多瑪雅戰爭就是為了取得大量戰俘來做獻祭。在金字塔上剝心,將遺體踢下金字塔斜坡再由老人收集肢解作為祭肉食用。

別以為這種劣性在現今這個時代已經不存在了。最近報紙上剛報導了一則新聞,寫著“疑遭过度迷信宗教的教师姑姑误导,8名亲属在家中进行宗教仪式,以“叠罗汉”的方式压住一名3岁小女童的身躯,以致女童活生生被亲人压死”。 不要覺得很驚訝如果我說這種悲劇的肇事者一開始都認為自己所作的是“合理的”事情,因為若不是被他們接受為合理的,他們也不會做。所以,我們可能會相信任 何事情是『合理』的,但合理的事情未必是事實。你認為合理的也可能是『假象』!

在這個時代,單單合理的解釋已經不夠了。要知道何謂事實還需要配合實際的證據,有效的證據證明那個解釋符合『事實』才能做準。比如古人解釋天上閃電是因為有位雷神拿著雷錘或雷錐在雲中擊雷所致。然而現在所觀察到的 事實是天上並沒有雷神拿著雷錐,響雷其實是大氣雲層中的電流作用,不但可以證明,還可以預測其形成,甚至還可以用科技重現這個現象。因此在實證精神下,很多古代神話開始奔垮了。即便如此,時至今日人們內心的神蹟情結依然不減。雖然普遍大眾不再會相信人祭或巫術那一套,但宗教迷信猶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除了某些宗教依然堅持過去所主張的那一套,大部分的宗教都適應了折衷教義,依附在理性和科學的平台上再生。

精神領導們致力於尋找本身學說和科學的相應點,解釋雙方的相容性,合理化教理中和事實抵觸的部分。還有一些新興宗教更是擅長利用 群眾對艱澀科學認知的不足,選擇性的提出某些科學理論做出另一類『合理但未經證實』的解釋,創造出某種對多當代人極具說服力的所謂精神科學。這類附植在偽 科學上的新興宗教在世界各地蔓生極快,是值得大家去注意的。從心裡上來看,這種現象的出現可以有多重原因。除了源自人類好奇心對探索的熱誠,還有我們前面 提過的宗教風俗的詮釋與各種感知錯覺造成的假象。

但好奇和探索的精神是正面的,它只會挖掘更多幫助我們發掘更多的事實,而不會導致迷信。參考我們前面提到的古人對宗教需求的形成原因,人類對神蹟的熱誠背後,我認為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心理動機是因為神蹟的幻想(fantasy)可以為生活中種種無法改變的現實帶來某種希望。 當一個人在生活中無法得到滿足,無法面對世界的現實,尤其是無法面對自己的時候,就會出現一種非理性的渴望,希望某個可以忽視所有現實限制的神力出現,瞬間把南瓜變成馬車,把青蛙變王子。這樣非常的方便,不需要幸苦的去解決問題,也不用痛苦地面對自己內在真正的糾結,或痛苦的面對現實中的事與願違。也就是說人們會為了逃避現實而產生渴望神蹟的妄想!

『需求』與『供應』彷彿是中國人說的陰與陽一樣,是同時俱在的。心理在應對『慾望』和『現實』間的戰爭的過程 中,某種協調的副產品就產生了,既妄想、幻想、夢想。 這些協調體或許可以理解為某種精神安慰劑或麻醉藥,它以非質化,能量的形態在腦中形成各種畫面、聲譽、感受、體驗讓主體去疏導那些慾望與現實間的能量衝 突。幻想得確可以讓人們暫時跳脫現實。比如人在夜裡會做夢,潛意識以夢的形式演變各種劇情來釋放現實中的壓抑能量。這是一種很奧妙的過程,夢世界裡可以超 越物質的限制,可以“低成本”地幻化很多滿足慾望的境界,是自然界物質世界與能量世界互運的某種默契。

但是夢畢竟不夠真實,而且別忘了人類也是集體性的動物,單憑夢活動的釋放並不足以充分滿足人將幻想具現化的慾望。所以人們就需要另一種實質的集體幻想產品來堅固這個想法。因為人在心理上傾向 於相信多數人所認同的事物,所以透過一個擁有共同信念的組織,大家都用同樣的觀點來詮釋現實,自己的信念也就獲得保障。就像前面說過的,宗教和各界玄秘學 說就因應自然的供需原則而出現了,供應種種集體強化信念的練習儀式,供應種種對殘酷現實方便的解釋,供應種種讓群眾可以平衡心理的各種教義,供應種種可以讓群眾投射神蹟渴望的神。於是信仰,作為另一種在現實中運作的協調系統也出現了。

宗教的力量不只是一種個體的心理現象,更是集體心理心理現象,它高度的滿足了人類最基礎的『歸屬感』和『權力感』需要。所謂三人成虎,人在一種眾志成城的意識形態氛圍內,大家會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共識和默契,面對錯誤的事情時,組織內的個體即使看到了明顯的錯誤,還是自然會選擇以社會組織的觀點來詮釋。而且在一個信仰系統下 ,會產生“從眾效應”,大家都容易傾向於把任何發生的事情都用集體所賦予價值的觀點來詮釋,比如把好事歸功於神,壞事歸咎於惡魔等,而這樣的判斷往往是忽視客觀現實的,也就是 大家對現實的辨識力就降低了,嚴重的甚至會否定事實和扭曲事實。這就是為何宗教團體往往會比較“不現實”。這種集體不自覺造假的現象在社會心理學裡稱之為 『集體自我主義』。

所以宗教是一種很強大的集體意識結構,它深植人心,凝聚力比單純的國土意識強得多。而且宗教師在累積了足夠的領導經驗後,亦學會了運用某種層度上更靈活的心理技術來解決信仰和現實間的衝突。人對現實還是有需求的,某些個體當多次祈禱不靈驗時就會開始懷疑或抱怨,畢竟相信和冀望不能像夢或幻想一 樣在現實中帶來即刻的改變。為了解決這個現實的問題,確保大家可以依然安分的皈依於組織的意識形態,宗教就會使出『時空虛實大挪移』,把那個慾望展延開來,他們會告訴你實現夢想不再當下,在未來的天國,在過去的神話裡,在蒼穹不可觸及的宇宙間,在無法思義的玄秘命運間。

人們潛在的希望有另一種現實之外的力量能庇佑無助的自己

在權威和集體信念的作用下,個體的想法再被如此一挪移就迷糊了,一般上就很容易屈服。而且宗教一般都會透過神話詮釋,把對另一個世界的追求賦予比現實更高的意義。而人類是最容易被“意義”這個字所打動的,人們可以為了某種『意義』而活,可以為了某種『意義』而死,就算他們根本不知道那個『意義』到底代表著什 麼。(事實上,所謂意義就是價值,是自我或社會所賦予的某種價值,而實現意義的目的就在為自己確立存在價值。)

當宗教詮釋把生命的意義推向死亡之後,當下的現實就變成了一種工具,一種用來追求來世天國的籌碼,人們急著耗盡當下奔往幻想中可以無限滿足慾望的世界。可以說宗教本身就是一劑經過無數淬煉的強力『麻醉劑』,強烈得足以產生幻覺,許多宗教都在教導人們非現實的神蹟可以出現在當前生活的現實層面,讓人們整日沉浸在儀式中迴避現實,而人們 往往非常樂於接受這樣的條款。

綜上所述就很容易明白到,人類在心理上是有把夢想帶到現實中的潛在行為模式。如果你注意的去觀察,就會發現人們偶爾會傾向於把一些事情各自的玄秘化,然後希望那個奧秘不要被解開。人們心理都潛帶著希望某些反常事件的發生,出現某種反自然的神蹟證據作為“現實突破點”,突破這個無奈的牢固現實,突破這個實實在在讓自己的夢想無法輕鬆不必負責就實現的現實。哪怕只是一些無法證實的神蹟也好,至少能夠在心理上說服自己那個妄想的世界確實存在着。這種強烈希望在潛意識和集體意識的作用下,也創造了無數的神話和見證。

我想,這就是人們神蹟心態背後的需求吧。對現實不滿的掙扎與夢想實現的渴望。再更深一層的來看,躲在神蹟之渴望背後的,是逃避,恐懼,和不願面對。想想看!每當你在冀望某種神蹟的發生時,除了是基於一種對神秘探求的熱誠,是否內心也蘊含着某種不願面對的現實?是否有恐懼要稀釋?或某種你希望這個神蹟可以替你實現的慾望?我想有。說實話,這是人性的常態。 看到這裡千萬別又開始譴責人性的恐懼、逃避、和不願面對,因為我們會有這種反應有著演化上的原因,這些本能情緒至今仍是我們生存機制裡非常重要的一環,(請參考演化心理學,此處不贅述)。我們只需要對這些本能有所了解,但我向來不主張心靈主義者以敵視的態度處理人性裡比較麻煩的部件。因為那會造成內在的分裂和對抗,我們不可能擺脫或消滅它們,因為它們也是系統的一部分,就像你不會為了蘋果有梗就放棄吃蘋果。問題不在它們的存在,而在失衡和不懂得調整,所以面對自己內心的矛盾,遵循中道的態度很重要。

人們從來沒有看清現實中之真正奧秘

人的“心理保護機制”是一位食古不化的老頭,但他恪盡職守的態度歷來是無話可說的,前面說過,任何系統都有其優劣。當人面對無法承受的心理創傷時,人類的心理防衛機制 就會自動的關閉視窗,讓人不需要去面對自己內在的矛盾和問題,轉而把這股內部無法消化的能量丟到外面的世界去處理,所以人們會從他人身上尋找自己的錯誤, 加以指責糾正來釋放那股能量。此外也會尋找更『方便』的方法來迴避內在問題的根源,包括對神蹟的瘋狂冀求 。這不是能說是人格的錯,而是我們裡面那位防衛老頭作風的副作用,畢竟他僵化的工序已經進行了數十億年,要改變並不容易。

談到這裡,你不妨檢視看看每當你希望有神,有奇蹟,有加持,有庇佑的時候,你的心理究竟需要的是什麼,究竟不想面對的是什麼?你是否看到自己的慾望,恐懼,不願面對和逃避?當人在有目的祈禱,祭拜,修煉的過程中,又有多少人真的看到自己背後的心理動機是什麼? 每當我見到某些宗教家努力的在祈求誦咒的時候,我都在想,他們難道不是在冀望透過這種簡單的,不用面對根本問題的祈禱修法儀式作為捷徑,逃到另一個不必自己負責就可無限滿足慾望的夢想世界嗎?

那麼,難道生命就如此枯燥缺乏希望嗎?人們追求美好的想法又有錯嗎?難道這裡的討論是為了泯滅人們追求進步的積極性嗎?人就應該沒有信仰嗎?難道就不存在超自然的另一端嗎?嗯,或許有吧,但恐怕不能以幻想的形式去睹見祂們。至少在你還沒學會和這個現實相處前祂們不會出現,在學會睜開眼睛之前,光明只是幻想!所以接下來不妨就先來看看何為現實。 不過先聲明,現實是殘酷刺眼的,現實是勇者之道,沒準備好的人睜不開眼,也不會看得見。

-未完待續-

《神蹟心理學》第三章:神蹟背後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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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2 八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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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蹟心理學》第二章:還有一種錯覺叫信仰

還有一種錯覺叫信仰

許多人的超自然體驗都來自所謂的夢魘

無論你聽過的故事有多詭異都好,以可以客觀考察的事實來說,正如曾經親身深入探索世界各地超自然現象並發表過五十多篇超心理現象學術論文的 Richard Wiseman博士在其著作 《超自然心理學》裡的結論: “截至目前為止,我還沒看過證明超自然現象的有力證據”所說的一般。

其實, 學界在超心理學的領域的研究非常廣泛,對於世界各地著名 的神秘現象,異能人士都有人深入的調查研究,可惜這方面事實的考證到目前為止仍無斬獲。換句話說,對世界各地成千上萬的神秘現象和異能人士的研究中,居然 找不到一項可以證實為神蹟的事實。

科學家們在研究這些案例的同時卻發現,許許多多的神蹟和神通現 象其實都可以用心理學的角度來解釋甚至重現。排除那些商業騙局,有許多的超自然現象都和人類的心理作用有關,比如錯覺、投射、記憶扭曲、心理暗示、錯誤詮 釋、經驗的誇大、再加上集體心理的作用有時候以訛傳訛越傳越神。基本上這許許多多說得繪聲繪影的超自然傳聞都是科學界研究的熱門話題,其中許多傳聞經過嚴 謹的追查還原到最後卻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再不然就是所說的不能被實證。

除了前述的各種感官錯覺和心理錯覺造成的美麗誤會,我們所相信的思考方式也會導致錯誤的認識一件事實。舉個最常見的『信念盲點』例子好了;許多人會告訴你,他們或家人經歷了奇蹟,某家庭成員的怪病在經過某大師賜福 後病痊癒了。於是大家就認定他的病癒和那位大師的賜福有關。這看似合理,但人們卻忘了一個更大的真相;世界上有許多人是被大師賜福後依然未癒的,也有很多 人在被賜福後甚至變得更慘。再另一個你所沒看到的大真相就是,還有數不盡有同樣問題的人即使沒去祈禱和受賜福,但他們依然自己病好了。 所以,你的療愈可能是其他因素,可能純粹是機率問題,也可能是信心的結果。但人卻往往因為不了解真相,又有著主觀信念,所以就不自覺的把事情鏈接上一個不相關的“賜福”因果關係。這就是信念焦點導致人們相信某些並不是實際事實的現象。

或許有人會認為科學界的人腦筋死板,沒有辦法打開心接受更玄秘的事情, 太過理性或僵化。對於這種觀點我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這是傳統有神論對科學的偏見,並不客觀。事實上科學思想比宗教更開放,更能接受新事物。自從十七世紀末理性精神時代的崛起以來,自然科學對這個世界的探索和影響速度是以百倍快於過去數十萬年人類僵化的“信仰詮釋”模式。各種領域的發掘,能量、物理、化學、天 文、地理、生物基因、乃至發現了不可思議的廣大微觀世界和宏觀宇宙中數不盡的現象,科學把人類狹隘的世界觀從伊甸園和象背上的一塊平原擴展到無窮無際、蘊涵億億世界可能性的宇宙中。正因為這種開放態度才能發掘這麼多人類過去從來不知道的存在。而這種發掘的過程此刻依然在快速行的進中。

我認為理性時代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把人類從過去那個黑暗的充滿極權、迷信、野蠻、暴力、昏昧、無知、不平等、奴役、封 閉、疾病、偏見的時代裡解放出來。當中更重要的是人文主義的崛起和全球化,這意示著人類心靈的大躍進,人們開始摒棄偏見,知道同理心、平等和慈愛的意義。這些在過去那個充滿 種族男女偏見、戰爭、屠城、販奴、屠戮血祭的時代是不可能的事情。現今的世界雖然存在其弊端,但並非和許多對歷史不了解的衛道主義者所說的那樣人性在物質文明中腐敗。從世界文明史上來看,過去時代全球人類的心靈弊端一點都不比現在好,事實上是糟糕得多,群眾基於對過往歷史的了解普遍停留在普及教科書的認識層面,而無法想像過去的黑暗時代有多恐怖。

當代真正比過去麻煩的問題在於科技的濫用,比如製造核武和環境污染的問題。但科技如水,能載亦能覆。問題在人性,這和科學的發展無關。古人的社會罪犯和在戰爭上的暴行較之核武恐怖何止百倍。人之所以會有這種認為過去的時代或未來天國永遠比現在好,其實和“外國的月亮比較圓心理”有關。當人無法滿足於現狀時就會嚮往過去和冀望未來,在嚮往過去的過程中人的記憶常常就會出現過度誇大過往好時光的現象。比如春秋戰國的儒家、道家、墨家無一不是認為社會應該要被回复到更早的周朝、堯舜、甚至比大禹還早的神農伏羲那種“想像中的和諧安寧”時代的嚮往,都是同一種心理。

現在人們因為對當前生活的不滿情緒,加上近年媒體發達人們的眼界可觸及的範圍擴大了,而媒體本質在社會新聞上趨向於報憂不報喜,媒體發達的結果是世界各地的混亂和噩耗可以瞬間被集中在一份報紙或電視新聞,所以很容易就會產生一種壞事越來越多的錯覺,感覺到“現在的社會真糟糕啊”。於是人們就開始嚮往以前,而陷入“伊甸園情懷”的錯覺裡。以為過去的時代比現在好得多,或認為過去的人普遍比現在的人更有道德,其實那也都是對事實認識不足的一種『錯覺』。

真正理性科學思想的崛起是人類精神進步的里程碑,以此反觀那個運行數万年依然本質不變的『信仰』系統就可見在心態的開放方面的差異。科學的態度是“隨時根據所觀察到的新事實調整觀點”,“信仰往往是拒絕觀察現實以保護信仰”,又或者根據固定的觀念來扭曲所見的事實。科學家往往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而宗教家往往是“據典假設,隨便求證”。

其實就我所知,許多科學家本身就是對各種超自然現象有著無限的熱誠的希望之人,他們更希望能夠證明未知現象的存在。 他們比你我更務實、選擇以更謹慎,更負責的態度力圖去探索和證實那個未知的世界。然而這些年以來的研究結果顯示,絕大部分已知的『超自然現象』其實都可以在心理學的角度上得到解答。不僅是解釋,許多所謂的超自然現象甚至可以從心理實驗中證實和重現。

我在過去十多年的時間裡接觸了許許多多宗教和身心靈團體,對於這類發生在信教者間的玄秘事件觀察已久,確有發現許多 的 所謂的『神蹟』,在經過嚴密的深思和分析後其實發現大都是個體或群體心理作用下的產物。 是在各種心理盲點和信仰情操的雙重作用下創造出來的神蹟。我說創造並不是指有意說謊。其實很多例子都發生那些本身傾向於相信超自然神蹟的人身上,他們很容易在有意無意間不自覺的創造出的神秘體驗。然後在同一個信念的團體裡,這種體驗的內容和價值會很自然被大家強化和過度詮釋,以深化該團體的集體信念。我認為絕大部分這類效應的發生都不是一種人為欺騙,而是我們都被感覺騙了!

舉個現成的思路讓大家去思考。現今是資訊網絡發達的年代,然而各種神異故事還是時有所聞,曾有人統計過,每個城市的街井裡每日傳出的靈異事件比車禍率高數倍之多。確然這樣的說法聳人聽聞,但是大家可有注意到,在這個幾乎人人手機都能攝影的情形下,在YouTube 等網路視頻爆棚的時代裡,你在網路上卻幾乎看不到一個真正可信的靈異事件證據。如果你在這方面的探索夠深入,慢慢你會發現大部分(幾乎全部)『超自然現象』都只是在“流言”層面而已,而所說的那些故事又從某人的主觀“體驗”而來。

這樣的說法或許會讓很多人失望和憤怒,但卻更貼近事實。那麼,我是在說世界上沒有神蹟嗎?是在倡導無神論嗎? 絕非如此。對我而言,有神很好,無神也很好,我們甚至可以去接受在這個現實之外有“另一個現實”存在的可能性,但在這些論點成為事實之前卻並不是太重要,因為如果連當下的現實都沒有辦法認識清楚就遑論其他了。

我認為人不需要從超自然中去尋找事物的本質,無論是佛洛伊德、達爾文或釋迦摩尼都沒有主張從超越我們感知外的神秘世界去獲悉真相,倒是認為問題的根源應當從內部去探索。所以本文所關注的是我們的各種心理盲點,正確的認識自己的心理可能產生的盲點,有助於我們在抵達真相的過程中不被狡猾的心靈幻象所欺騙。

換句話說,與其雄心勃勃的試圖去證明外在的神蹟究竟存不存在,倒不如從這個想法的根部去懷疑為什麼我們要有這種想法。我個人傾向於實驗懷疑論,或許對很多人來說『信念』很重要,我卻覺得相信可以帶你到的地方,懷疑一樣可以帶你到。其實相信和懷疑本出一源。無論如何,求證的過程總是要親自去實證的。在抵達真相之前,我們不會知道何為真相,只要先把導致謬誤的假象肅清,沒了假象就離真相不遠了。這正是我們這裡在進行的心靈掃盲步驟。

而信仰對於玄秘的熱誠之間的關係總是分不開來,信仰意味著仰賴某種既定的觀念來生活,信仰未必就是宗教,而是任何一種固化的思維或集體信念,信仰會讓人對現實產生錯誤的詮釋,也會蒙蔽人們睹見事實的能力。因此我必須說,人類這個族群有史以來集體創造過的最大『錯覺』非信仰莫屬。這樣說並不代表我否認信仰中那些高尚睿智的教育,但混在一起的鹽和沙是可以分開來討論的,不是嗎?

還有一點,『信仰』和『信念』是兩回事,人可以脫離信仰而無虞,卻斷不可能脫離信念。這之間的差別就留給大家自己去思考,我在未來會再深入探討這一點,這裡先回到主題上。

如前所敘, 絕大部分已知的神蹟見證都是片面性和主觀體驗的。當然世界上還 有很多事情是未解之謎,有太多了。但不能解釋的並不代表就一定得草率的歸納於玄秘。你會發現有很多人一旦遇到稍微不可解釋的現象,就迫不及待將它解釋成是某種超自然的現象,而不會更認真的去研究探討事件後面的肇因。如果你已經在過往的經驗裡發現自己或周圍的人曾有過這種心態,那我們不妨問問,究竟為什麼人 們會這樣呢?在這層表象之後究竟隱藏了什麼?

-未完待續-

李威霆。 古晉。陰

詹姆士· 赖迪教育基金会。提出将100万美金给任何能够证明一个超自然能力的人。此证明必须是以科学实验为标准的。數十年來無數著名的超能力者前來面試卻至今無一通過。為什麼呢?

信仰提供了人們對生命意義所追求的各種『答案』,也把玄秘的幻象帶入人們的精神世界。

透過信仰人們可以穿越自身的心理障礙,升起信心,改變自身行為和心理狀態,進而產生不可思議的療癒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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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八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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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蹟心理學》第一章:嘖!又是錯覺!?

世界上只有超理解的,沒有超自然的,其他的?都是心魔在作怪!

是什麼?

當一個圖形突然閃進視覺裡,在我們的理智還未檢視前,心理的內在投射已經瞬間粗糙地替我們定義這是什麼了。

某天晚飯回家時順道去銀行提款,碰巧趕上了一場夜雨。下車時有點手忙腳亂的,所以當我狼狽地站在提款機前發現銀行卡不在錢包內時還有點回不過神,仔細認真的檢查錢包裡的每一個部位卻遍尋不著提款卡。此時後面還排著一位穿著雨衣的大叔,我就讓了讓站在一旁,邊重新檢查錢包衣袋,邊心理懊惱著怎麼銀行卡會無緣無故消失了。

幾秒之後那位站在提款機前的大叔突然“咦”一聲轉過身來看著我,並指著提款機裡彈出來的一張銀行卡。那一霎那我感到整個人幾乎凍結 了,心理不敢相信從機器裡彈來那張卡就是我的,在伸手抽出卡片之間的那幾秒我心裡已經好幾遍的從記憶裡確認,我確實沒把卡放進提款機裡啊,無論怎麼回溯我都可以確認打從踏進銀行以來,我根本就沒有從錢包裡拿出卡,在我所體驗的整個過程中壓根都沒見到過我的提款卡。

我再次把卡插進提款機,終於通過密碼確認後那種心情很複雜。既喜於沒遺失銀行卡,又惱於始終難釋此異象。就像每個人偶有發生過的『舌尖效應』,那種突然想不起來某件明明知道的事情一 樣難堪,會讓你更是想憶起。提款後依然心有不甘,站在提款室裡回想,我確實無論如何都沒印象我曾經拿出過銀行卡,在我所記得的體驗內這點我是很確定的!

然後我抬頭看到了裝在牆上的攝像機,這時理智又回來了,告訴我那不可能。提款卡不可能“自己”飛進提款機裡。無論這種體驗多麼真實,無論你有多麼相信你的記憶,但記憶偏差是會發生的。雖然我很確定“感覺”到自己走進來時沒有把卡插進提款機裡。但它依然可能欺騙你,如果打開攝影記錄的話,恐怕就會看到的畫面其實是自己在茫然中習慣性的把卡放進提款機而不自知,這是一次偶發的『短暫失憶』現象。即使到這一刻為止,我依然沒有辦法憶起當時遺失的那一塊記憶。

對 一個喜歡探討心理現象的人來說,親歷異常心理狀態的機會彌足珍貴。我從這種現象裡深刻的體會到人類感知系統的不可靠。心理學界公認的事實是,我們的所有感 官都可能欺騙大腦,這種問題可以是身理性的,也可以是心理性的。這是必須承認的一件事實,我們在生活中常常會被自己的感覺所欺騙,使得客觀世界在我們眼中變成了另一個樣 子,我們不止會看錯,會聽錯,會記錯,還會想錯,有人說我們是活在一個錯覺的世界裡,這樣說也沒錯,因為你所見到的整個世界都是透過你的感官感知後,再透過知覺的詮釋呈現給你看的內顯境界。

人類的心靈是非常奧妙的,我們的感知能力在和外在事實交際的過程中有一套權宜系統,它善於把事實調整到比較容易消化的狀態來吸收,但任何“系統”都有其利弊,就在調節的過程中事實往往就失真了。事情會變成我們比較想看到的樣子出現在我們面前,不喜歡的部份 會被忽視,喜歡的部分就會被放大,矛盾的則會被合理化。所以其實錯覺一直在發生,從來沒有停止過,而我們一般上很難察覺到這些假象。

有時候 某些比較明顯的錯覺被我們偵察到的時候,會產生一種突兀的感覺。當這種錯覺沒有辦法被經驗所解釋時,就會出現一種新鮮的愉快感覺,有些人說是一種詭異的亢 奮感,像是經常壓抑在枯燥理性之下的浪漫非理性幻想終於有實現的突破點。很快的我們的信念系統就會插手,把這種感覺的能量加以利用,若依據我們的信念解讀 成喜兆,則強化我們的信念系統。反之解釋成杞人忧天的噩兆。所以對於發生在人們身上的各種錯覺,擁有不同理念的人會對這些錯覺做出各種主觀詮釋,比如宗教 人士則會以本身宗教背景來詮釋這類現象。本文要討論的幾個重點就圍繞在;為何人們很容易就會把這類無法理解的現象訴諸某種玄秘?群眾又為何對這種現象如痴如醉?這和我們的心理現象有關嗎?透過對神蹟心理的認識如何幫助我們超越心靈瓶頸,用更清晰的態度面對生命

等一等!難道我意圖嘗試透過“心理錯覺理論”來全盤否認這個世界上那麼多的超常現象嗎?當然我不可能斬釘截鐵的說一切都是心理作用,然而我必須帶出一個一直以來被忽視的事實, 就是 “世界上絕大部分的所謂超自然現象實際上都是心理現象的副產品 ”。公允的說,錯覺並不見得就是一定需要被糾正的問題,我們的生活離不開錯覺,只要它對主體不造成嚴重危害,錯覺也是生命中的調味劑,畢竟任何系統都有其利弊。以為世界上存在着某種完美的系統才是人類最大的錯覺。有利就有弊,才是自然。

那麼 『超自然現象』到底存不存在?我說,這個世界可以發生的事情比我們的大腦所能夠想像的多出何止億萬倍?連我們的大腦和思維力,想像力都是自然界創造出來的產品而已。所以我的定義是,這個世界上只有『超理解現象』,不存在『超自然現象』,看下去就知道了。

-未完待續-

注視圖形中間的點你會看到整個圖形在動。實際上圖像並沒有在動,但我們的心理卻產生它在動的強烈真實感。現實生活中,我們時時刻刻都活在各種感覺真實的錯覺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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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八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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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天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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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4 五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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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你認識嗎?

誰不曾體驗過快樂?這當然是每個人都曾體驗過的情緒。但可曾想過快樂究竟是什麼嗎?一項非常有趣的『快樂中樞』研究實驗是這樣的,實驗者在老鼠的下 視丘(Hypothalamus)裡安置了一個微電極,電極通向另一端的電源。 接著又在老鼠面前安置一個槓桿控制通向電源。每當老鼠按下槓桿時,牠的下視丘就會受到電極的微弱刺激,產生一種快樂和滿足的感覺。一開始老鼠只是偶然的碰 觸到那個槓桿,體驗到快感。然後漸漸地,研究者發現老鼠開始會有意識且更頻密的去按下那個刺激的開關。

這個腦神經學 的研究證明,我們的快樂感受基本上來自我們大腦的下視丘,是一種物質生理現象,我們可以通過各種刺激下視丘的方法來獲得快感,而這種方式也用在憂鬱症的治 療上。不同學派領域對下視丘的各方面實驗進行多年,研究已趨成熟,目前也發現人腦裡至少有三個不同的『快樂中樞』區域。

人類的各種身心活動,除了比較直接的食物與性,我們心智衍生出來的各種喜樂比如沉思、宗教熱誠、音樂、藝術,哲學所產生出來的精神滿足也都會直接刺激到快樂中樞的電流。

既然如此,這個稱為『快樂中樞』(pleasure center)的大腦部件是否就定義着我們生命喜悅的意義呢?心理學界對此有著不同的看法,此處就不做學理上的討論,回到最平常的生命問題上。

有人說,人生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快樂,我認為這是絕對毫無矯情的至誠之言。無論任何哲理、宗教、政治理念,其最終訴求必然是為了快樂。無論是追求充滿喜悅和 樂的天國救贖、各種靈性回歸信仰、甚至包括稍帶悲觀主義的佛教和婆羅門苦行教義都好,最終的目的也還是追求離苦得樂的解脫之道。

那麼問題就來了:根據『快樂中樞』的研究成果,既然人類的快樂可以僅僅透過刺激下視丘而獲得,那麼是否表示這就是一切的訴求都有了解答呢?那麼如果根據這種 『快樂主義』或『潛快樂主義』,理論上只要人類透過不斷的刺激下視丘的方式,不就可以讓自己的身心時刻都保持在極樂狀態嗎? 如此誘人的實驗主題當然不會被放過,只不過實驗結果是比較慘烈的。

讓我回到一開始的實驗把老鼠的故事說完吧。實驗主 持者奧爾茲在實驗的後階段發現,老鼠們有意識的踩槓桿行為後來開始變得瘋狂,為了獲得刺激下視丘的快感,牠們開始不惜生命,放棄其他活動,每小時踩踏槓桿 達到數千次之多。甚至連續多日都對放在旁邊的食物視若無睹,直踩到精疲力盡昏死為止。

也就是說,快樂中樞對刺激會產生適應性而變得依賴,進而演變成『病理性快樂中樞』,也就是『上癮』狀態。任誰都知道『上癮』的結果是什麼,所以『快感』會導癮,而癮頭一旦形成,就會陷入欲罷不能的痛苦。也就是“痛苦”必然伴著“極樂”而來這樣一個相對的道理。

值 得注意的是,會造成快樂中樞上癮的不止是藥物或電流,對任何一種身心活動的過分依賴也可能導致類似的現象發生。所以我們可以理解為何各大宗教的戒律裡都對 人類的酒色行為有所規範,想是古代聖哲們對人性的這種特質早有先見之明。比如佛陀的教導裡就有透過戒律來平衡人們對慾望的渴求,避免陷入各種快感和心癮的 陷阱中而喪失自主權。

這樣看來,上面說的『快樂中樞』刺激頂多只能稱之為『快感』,而不是『快樂』。看到這裡我想大 家或許都已經察覺到『快感』和我們曾幾何時體驗過心中那種平靜祥和有所不同吧。為了後續的討論,我覺得有必要把『快樂』和『快感』先分清楚。"快樂"是一 種直觀感受,它究竟是什麼我想不能給出一個理性能理解的答案,只能做一些概念上的探討。

『快感』的演化是為了對有利 生存和繁衍行為的一種獎勵,也是一種舒緩壓力的調節劑。從這點來看,快感也是生存機制的必需品。但,獎勵許要是適當的,否則有害無益。對快感的過度溺求會 侵蝕自己,一旦形成精神上的癮病更會欲罷不能,就算明知錯的也不能自制,以至禍害周圍的人。比如暴力傾向者正是通過傷害他人來獲得『快感』,這是身心被快 感奴役的結果。

而『快樂』難以形容,不在理性之內,甚至很多時候是不需要理由和條件的。有人說快樂是與生俱來的,只要擁有一顆單純的心就能體驗的快樂。可曾見過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容?你對他們的快樂會有所懷疑嗎?

可惜很多時候生活中快感的強度掩蓋了本然的快樂,導致很多人現代人根本就不知道何為快樂,只好將生命寄求在追逐更多快感的活動上。想想看你我不也是這樣嗎? 試著回看我們生活中的行為和活動,你的生活裡有幾分是『快感』又幾分是真正的『快樂』?

中 國人的『快樂』一詞用的非常精妙,『快』是一種好的感覺,可以理解為『快感』。而『樂』是喜悅也是音樂,孔子的主張是“禮樂治國”。『禮』是階級分明的, 而『樂』則是音樂里和諧的意思。就好比琴鍵裡音調各個不同,高低分明。但是在和諧的調配下,就會變成美妙的『音樂』。孔子的理念是用『樂』來平衡『禮』法 當中所產生的階級不平衡感。

所以中國人用『快樂』一詞的意義在於,『快』與『樂』的互相平衡之道。無論身心的快感都要懂得平衡,懂得自主控制,悉心調整,才能奏出美妙祥和的人生樂曲。『快樂』兩字的結合是多麼了不起的用詞阿!

我記得有一個經典的故事是這樣子的:

據說有一位牧師某日午睡醒來後發現自己身在一處風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平原裡。他發現那裡所有的事物的呈現都是完美無暇的。陽光、溫度、動植物、翠綠的樹林、草原、小溪、氣味、甚至還有悅耳的音樂迴盪在空氣中。他來到一棵大樹下,靜靜的坐著享受這一切。

時間過去了一陣子,這位牧師開始覺得肚子餓了,他心裡想著如果有食物就好了。才稍動念頭,只聽得“叮”一聲,一位漂亮的天使就出現在他面前。天使用神奇的毯 子變出一席的山珍海味,然後告訴牧師說,如果他有任何需要只要祈求就會實現。牧師吃著豐盛的美食心理尋思:『這肯定就是天堂了!』

接 下來的日子裡,一切都如在夢幻中一般,凡是那位牧師想要的一切,都會即刻得到滿足。房子、女人、食物、眷屬、珍寶等,思之則來,完全是心想事成的狀態。 『這不就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極樂世界嗎?』他想著。然後幾個月過去了,後來的日子裡牧師漸漸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很快樂,淹沒在慾望的滿足裡讓他有一種更深的 空虛感,對眼前應念而來的一切開始覺得厭惡,心理產生煩躁。

然後終於有一天他再也受不了這種生活了,就大聲喊著:『天使!你給我出來!』 如預期般的,“叮”一聲天使又出現了。牧師嘶吼著說到:『你這算什麼天堂,拜託你讓我到地獄裡去吧!』只見天使疑惑的則一則頭說:『這裡本來就是地獄啊,不然你以為你在哪裡?』

這 則故事帶出的訊息不難理解,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很多例子。有個成語叫"欲壑難填",形容的非常生動,說明心理的慾望是不可能被真正的滿足的。但問問自己,我們所認識的快樂有多少不是來自於各種慾望的滿足呢?。如果把這份認知和『快樂中樞』的實驗放進我們對快樂的定義裡,我們是否應該從新省思我們在追求的快樂是什麼 呢?

千萬別認為我帶出的這些思考是為了否定我們生活中的樂趣。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們絕不可能去否定快樂的意義,無論 是快樂或快感都是我們生命中的內容,都是我們的一部分,甚至是生命體驗最高的意義。若有人否定生命的目標是追逐快樂,那其人不是虛偽的就是諳通自欺之道的 狡詐之徒。

我們需要的是對快樂的本質更透徹的了解,了解真正實在的喜樂應當如何達到。而避免因濫用快感,以錯誤的方 式追逐喜悅,以至最終陷入無法自拔的貪欲之淵裡。每個人是否真正的快樂,怎樣是快樂,一切只有冷暖自知。我不可能給出任何答案,只能拾起一些聖賢的牙慧來 分享,以供參考。

不妨想像一下我們的腦波圖,原本平靜的波紋。某天腦波因為感官或感覺的刺激而升起,接著我們的心智記憶下這種“升起”的快感覺受,並產生了“執著”,在那種感覺上攀附了喜好,希望它永不消退,甚至還希望它攀得更高。

然 而在實相裡,凡是“升起”的,就總有“殞落”的時候。常言道,爬得越高,就跌得越重。當激情消退,我們所抓住的喜好感覺逐漸消減之時,我們的心也就隨著劃 下坡的失衡感而產生抵抗、掙扎和痛苦。接著為了掩蓋這種恐怖的失落感,我們只好尋求下一種更強烈的快感。如此周而復始,『快樂』於是淪為痛苦的『調節 劑』。。。這聽起來有像是“快樂”的定義嗎?

回想一下佛陀為何不倡導那些充斥可以滿足我們各種慾望的天國論,而只說“滅苦”,“寂靜” 和 “涅磐”?我想,快樂就和我們與生俱來的健康一樣。健康狀態不能被刻意求得,但只要你能治愈“不健康”和病痛,那你"自然就是健康的"不是嗎?如果我們能 察覺自身的盲點和陋習,慢慢的熄滅內心的煩惱,讓心靈從無度的慾求中解脫恢復健康。自然就會見到那份本然屬於你的寧靜與喜悅。或者這樣說吧,當你的心能夠 沒有痛苦的時候,或許你會連『快樂』的概念都不需要了。

-李威霆。古晉。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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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1 五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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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器同源

狂想者的夢囈~~ 唯物呼?唯心呼?

人類很有可能是在生物界 裡唯一活在“對立精神狀態"下的動物,我們的腦海裡無時無刻都充斥著是與非、黑與白、施與受、唯物與唯心、人與物的種種矛盾中。這些在其他動物裡似乎是比 較少見的現象。動物總是很自然的和自然界融入,偶爾有矛盾也大多是基於生存需要的一種回應,而不像是對立。

有人說,人類的 頭腦發達也有副作用,就是記性太好,又太會總結故事,所以總放不下,容易執著。"對立" 的就是人類一項難以擺脫的思維執著。我們人類的眼界和壽命有限,我們所看到的和理解的世界都很有限,很多事情我們只能夠看到片面。因此世界上很多東西都看 似對立。這就像就像瞎子一般,他們各自摸著大象的一角,堅信自己那一塊是唯一的真理。

時至今日,雖然哲學與科學都已經認識到萬物本質的一體性,但是絕大部分的人還是活在用“偏一邊“的眼睛在看世界否認階段。隨便上一個論壇看看就知道,人與人之間總是有辦法對立,讓自己的生命充滿對立與矛盾。我自己也時常無意識地習慣性墮入這種對立中。

在心靈成長領域裡,我也見到不少人在追求心靈成長的過程中陷在把“心靈追求”和“物質追求”對立起來的陷阱裡。變成過度的重視心靈意義上的事情,而蔑視生活的現實面,或看不起那些還在追逐物慾的人。也見過有人為了修行而搞得家庭破裂,妻離子散,卻自認在進行更偉大的使命。

人會感覺到事物的對立,常是因為我們的意識對事物本質了解得不全面,而產生的錯覺。比如有形物質與無形的心靈之間,從這一個,片面的角度看起來確然像是對立的。所以學術界一直存在著“唯物論”與“唯心論”之間的爭議。

而這兩種學說在人類歷史上各有興衰的時候,當唯物主義過盛時,一個社會必然因為人性腐敗萬而步入自衰敗,當唯心主義過盛時,一個社會又會步入偏離現實發展,過度強調空華的意義,失去競爭力而衰敗或被他國消滅。這樣的故事以一種螺旋式的方式不斷在各種社會中重複上演。

權威物理學家史提芬.霍金在他最後的一本書《The Grand Design》裡帶出他對宇宙的終極結論居然是“一切都是無中生有的”,這和東方哲學是不謀而合。如果一切本來是『無』的,那我很想問問,心與物在『無』裡面有嗎?

道 家認為“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老子》裡記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佛家的十二因緣觀裡認為, 一切原本是『本明』(本來的樣子),然後因為一念『無明』(錯覺),生出『行』(時空,二元對立的開始),接著意識,感受,苦樂,執著,對立,生死輪轉應 運而生。

這些兩千多年前對宇宙本質的論述和當今的科學觀察結果是驚人的接近。宇宙從“一個”點,突然大爆炸,分裂出無數的 銀河系、日月星辰、山嶽大地、億萬生命、心靈世界和你我的存在,這都是從一開始的。所以宇宙最原始時就是『一』,而『一』如果沒有對比就什麼都不是,所以 也是『無』。這不是一個正常的數學題,也不是古典物理定律能夠解釋的題。已經超出理解的範圍。

所以這絕對不是一個容易理解 的真相,以至於許多人對此嗤之以鼻,尤其是習慣創造論的更是難以接受這一個思想。因為根據這個理論,那個在雲端上白鬍子的老人就沒有立足的空間了,所以一 元論思想曾經在黑暗時期被斥為異端。因為對於眼中充滿天堂地獄,是非對錯的人來說,他們根本看不到真理的整體。

在『一』或 『無』裡面,真相是絕對的,平衡也是絕對的。舉個例子吧。如果從一個杯子裡舀出一毫升的水,那外面的世界就多出一毫升的水,而杯子裡就多出相對的空間,這 是一種絕對平衡關係。如果我們站在杯子裡的角度,那會感覺水少了,就和外界產生對立。但是,如果把杯子拿掉,那麼水和空氣真的有增加過或減少過嗎?它們之 間有對立的餘地嗎?

更有趣的是,我們的“心”也有類似的性質。你物質上得到多大的滿足,心靈的平靜也被相對的擠出多少。得 到的同時埋伏了未來失去時的痛苦。獲得越多的同時貪欲也被撐大,變得難以滿足,心靈的平靜也變得更困難。 這種相對關係的背後,其實說著“得”與“失”是同『一件』事情,也就是古人說的“福禍相依”。 這種於心、於物的絕對平衡亦是『因果律』的基礎。

很 多人說有神就有魔鬼,就像有白天就有黑夜一樣,那是對立。 其實,黑夜白晝是『一個』循環,愛與恨是『一個』執著的兩面, 沒有白的怎麼彰顯黑的,沒有魔鬼那上帝將毫無價值。只因為人有自己心中好惡的執著,而產生了錯覺,把這一切對立起來了。其實,“唯物”與“唯心”都是一種 執著,如果把“唯”字拿掉,我們會看到什麼呢?

這是一個由能量組成的宇宙,心靈與物質是同一個能量,只不過頻率不同。就像聲波的頻率一樣,太低的我們感知不到,高到我們能感知的程度,它對我們來說就“存在”了, 再高上去超出了我們的頻率,它又似不存在了。

能 量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無形的,當它達到某個振動頻率時就會以物質的形式存在。而我們的心靈的活動也是一種能量活動,你腦海中的感受,畫面難道就沒有一 個質量嗎?那也腦中的能量構成的效應,是物質的另一種形式。換句話說,物質和我們的心本質上是同樣一個能量的不同形式,可能是粗糙和細膩的差異而已。

對於這點我最深刻的體驗是曾經有一次在夢中我突然懷疑,這些物質是真的嗎?當我們在夢中的時候,夢境中的一切物質感覺都是那麼的真實,你也可以碰觸到夢中世界的物質,你也會在夢中遇到很多人,我發現夢中居然也有物質世界。

那 請問,夢中的物質是物質還是心靈呢?那不都是一種大腦裡面能量的“假合存在”嗎?和我們現實中的物質並無二異。如果我把榮格的『集體潛意識』理論發揮到極 致,認為宇宙有一個『原型』,所有的生命的最深潛意識都通往同一個原型,再大膽的吸納梵天思想,假設“宇宙就是一個意識”,那現實生活中的物質又何嘗不可 能是宇宙的夢呢?從這個角度來看,心靈和物質難道不是『一』嗎?

許多深海中的魚類是沒有眼睛的,牠們從生下來到死去都沒見 過光。有人說牠們活在黑暗中。事實上,他們連黑暗是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世界上 所有『概念』上的事情,都是“比對”出來的。 沒有光就不可能知道什麼叫暗,沒有惡的就沒有善。同理,如果沒有一個『心識』去認識物質,你不會知道什麼叫物質。 如果沒有一個物質讓你去感知,心靈的概念也無法形成。它們根本是一體的,難道不是嗎?

我想到 《易經》的作者在易经·系辞裡寫著“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他顯然早就洞見到一切的差異只是頻率的不同而已。我又想到大家耳熟能詳的《心經》裡寫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不是也在說着這個真相嗎?

如果人能粉碎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就有辦法慢慢的看清事物的本質,看到我們內在精神領域與外在物質世界的“一致性”,不再被對立性的錯覺誤導而迷失在兩者之間,找到身心平衡的生活。嘗試帶著這個認知去看一切,或許你會看到一個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李威霆.古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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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四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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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襲

那天晚上特別的累,關燈後就直接的撲向床上昏昏睡去。到了深夜時分,恍惚間意識到這個趴著的睡姿讓我的胸口感到非常壓迫,卻因為太累連翻身的力氣也沒有,就繼續的睡下去。

過了不知多久,我在睡夢中突然感到自己全身的四肢被一股壓力制住,我嘗試挪動手,無論如何都掰不開。就在我微醒的那一霎那間,我感到整個人陷入黑暗的深淵中,那是一種絕望的黑暗,黑得非常徹底,非常濃稠,像是幾萬年來都不曾出現過哪怕一縷的燭光。

我感到自己被壓在那地方的一張石台上,四周的黑暗裡有不少的“人”正在聳動。我可以感覺到那股騷動,這時的我再累也醒了三分,我腦中想著,是夢?是幻覺?我試著使力,卻怎麼也動不了,感覺我是被好幾個傢伙按住了。

就在我想辦法嘗試使自己醒過來時,四周驟然傳來了一陣迫人心肺的鬼哭神嚎,那叫聲是如此的淒厲恐怖,像是地獄中無數冤魂的淒嚎般陣耳欲聾,當中還聽見一把非常突出的嘲笑聲。在那種突如其來的恫嚇中我徹底的喪失了分辨力,陷入了黑暗的幻覺中,真實與妄念的界限模糊了,在那深切的絕望中我見到了久違的恐懼!

這種事情我不是第一次遇到,我向來的個性是絕不求助於神佛,我會認為這或許根本就是一種生理狀態造成的臨時癱瘓,也會當成對自己的精神考驗。過去好幾次我都靠著自己的意志掙扎爬起來了。有幾次狀態好時我甚至曾經透過好言安撫祂們而從夢魘中獲釋。

但這一次,來得異常的兇猛,我在精神最疲倦的時候,遭到了突襲,完全的被恐懼吞噬。絕望中我居然開始尋思應該念那個佛號,思來想去卻尷尬的發現那些神佛早就被我遺棄了,現在也不好去臨時抱佛腳。當下的我實在太疲倦了,心想死就死吧,要真的醒不過來就算了。就這樣我罔視一切,咬緊牙根緊閉眼皮繼續睡。

第二天睜開眼時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自已依然還是趴著的睡姿,感覺到胸口被壓住的感覺和昨夜夢裡那種壓迫感有關,這一夜折騰搞得我全身酸痛。我發現,原來疲倦也可以穿越恐懼,人癱下去時,就連恐懼是什麼也不知道了,多諷刺。

早餐後回想夜間發生的一切,實在讓我覺得非常的挫折。只因為一個錯誤的睡姿,只因為特別的疲累,我就喪失了平日里訓練的醒覺力,人的精神是多麼的脆弱。若一個人在病弱中,臨終時,又如何能保證自己的醒覺力,不讓自己墮入種種的幻境中呢。

其實,我並不在乎那究竟是外靈侵擾,或只是夢,是幻覺,是心魔,是心理投射,是睡眠麻痺症,還是某種精神狀態造成的事件,這對我來說沒有太大的區別。關鍵是,在那個處境中我見到了真實的恐懼!我體驗了怎樣從清醒進入幻覺陷阱的過程,我還看到了人的“精神”作為理性的磐石,是多麼容易因為環境和生理狀態而受到影響。

但這是一個難得的切口,我開始把這件事情反复的消化, 結論是,當晚如果我再稍微多一點點的醒覺,再多一點點的意識,恐怕就有辦法掌控了,然後我做好了心理準備。

幸運之神果然不曾離開過我,幾天后的深夜裡我突然從夢中醒來了。那晚我是弓着睡,背向床的外沿,恍惚間我又感到床邊有一群人正在眈眈的望著我,與其說是一群人,倒不如說是一股黑暗的能量,一個黑暗世界的入口正我背後,我心想,來了!

那晚沒有很疲倦,我稍微提起精神,不動聲色的在心中暗暗的發出善意的念力,向那股能量表達我沒有敵意,表達出對所有生命平等的敬意,表達出我願所祂們沒有痛苦,願他們平靜。

自己的內心因為專注在善念,平靜了許多。但恐懼還在,背對著一群未知的黑暗,始終還是會讓人毛骨悚然,像是隨時會被幾十根舌頭從背後舔的感覺,那絕對一點都不浪漫,是一種窒息的精神壓力。幾分鐘後,他們還在那邊,但似乎敵意少了許多。

我想到,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人家何必兩晚都帶著整kampung (村子)的人來圍我呢?我開始努力嘗試去感受他們的來意,然後,在他們貌似凶狠的來勢後面 ,我突然感覺到祂們的無奈與無助。我甚至可以深入感受到祂們也是因為內心的痛苦和不平靜才會導致今天有這些作為。 但我卻感受不到他們具體想表達什麼。

無論如何,我除了盡量安撫他們,其他的我也幫不上忙。這時我發現我背部的被子原來沒有蓋好,我勉力伸手把被子裹好背部,心當即定了許多,就繼續睡去。從心裡角度來看,我再一次的發現,在睡眠中即使一點點的壓力,溫差,也很可能導致某種心理暗示,進而引發出相應感覺的夢境或幻覺。。這一次,恐懼雖然還在,但我至少可以比較無動於衷的看著整個過程了。

沒想到幾個晚上後,我又從睡夢中模模糊糊的半醒過來,這是第三晚了。疲倦的我意識到自己正仰着睡,而我的身體居然發出一股膨脹的氣壓,非常的緊繃,連手指都脹股股地充滿力量,不能曲彎。那股能量像是從內部泵出來的強大氣罩。我感覺到那是善意的,卻不能完全的自制。

然後我感受到前兩次的那股黑暗能量還在,卻被遠遠的阻擋在氣罩之外遙望。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體驗,像是它們之間已經在抗衡了一整子,我倒像是個旁觀者。但我真的非常睏,臨睡前我盡了最大的努力伸手到身邊掀開我I – Pad的保護罩,看著屏幕發出的熒光,我至少可以比較確認這不是夢。接著我又沉沉的睡去。

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之後,似乎多日都沒有後續了,因為感覺這件事有不少特殊體驗,所以我把經過當作自己的夢記憶記述下來。想回來,整個事件我不了解之處實在太多了。除了在條件許可下我能控制自己的意識和思想外,那些黑暗的能量還有身體的氣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也不清楚。但對我來說這是一次很好的考驗, 至少從中洞悉了某種理性之外的存在。

-李威霆。古晉。 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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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知的黑暗中,現實與虛幻的界限模糊了,心靈的內容開始越界,化成各種人物與故事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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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四月, 2012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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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真能同歸嗎?

我針對的是錯誤的“事情”而不是“人”,我包容的則是“人”,而非錯誤的“事情”。 

有一位博學新紀元學的朋友跟我分享,她說當我們真正很深入去看待“因果論”信仰和“神權論”信仰時,其後面的原理是一致的,目地都是為了告訴我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接著她又根據這個觀點引申出“其實所有宗教都是一樣的,教人為善,基本上都是殊途同歸”。

我問她是不是世界上所有宗教都是殊途同歸?她的答案是肯定的。接著我問她是不是每個宗教裡所有的教義都絕對是對的,她說它們存在必然都有它的道理,我都會接受所有的教義。

對於她所說的萬教歸一論調,在理念和心態上我是基本認同的。我們人活著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開心,為了斷絕痛苦,所有宗教的教導也無不是依著“極樂”、“涅磐”、“天堂”等取向發展的,這可以說是宗教的一致性。但是,我個人對“殊途同歸”一詞卻是萬分警戒的。

如果要從新加坡去到羅馬,我們可以有很多方式,例如搭乘飛機、船、甚至驅車從陸路前往,再或者有些人選擇三步一拜。理論上,無論選擇任何途徑,都終將可以抵達目的地沒錯。但這是“理論上”沒錯,那麼“實際上”呢?

根據希臘物理學家阿基米德的理論,只要給他一根足夠長的竿子和支點,他就可以撬起地球。在學理上是沒錯的,但卻不會在現實中出現。這叫有道理,沒效果。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聽似合情合理的事情,但卻未必就是對的, 就算一件事情概念上是對的,當它不符合現狀時也會變成錯的。

拿前述的“因果論”和“神權論”為例子來討論吧,雖然其結果都看似是善惡有報,但其根本原則卻是大相徑庭的。

先說『因果論』吧,所謂的因果論純粹是指一種自然規律。舉例,比如A 傷害了 B, 首先從內心世界來說,A 已經種下了在未來自己清醒時,會後悔和愧疚的『因』。接著從外在的客觀世界來說,他很可能已經造成了B 的怨恨,只要時機(緣)成熟,就造成有被反撲的後『果』。所以有足夠智慧的人知道,根據這個規律,這是一個會造成多重痛苦結果的行為,而不會去做。

因 果(Karma),基本上就是Cause and Effect, 其作用時刻都在,不一定和輪迴有關。在東方諸教的普遍觀念中,宇宙時空是無限大的,靈魂的生命也是無始無終的,所以生命形式透過生死輪替的方式來更新叫作 “輪迴”。 而“因果律”則是自然的規律,把“生死”和“輪迴”拿掉,我們依然可以從現世中看到因果的規律。

舉例,阿仁從 小就『因』為環境和教育,習慣了某種不健康的心態和興趣,『因』為有這個錯誤的心態(種子),結『果』他很自然就就會喜歡接觸一些比較不良的活動,去一些 不良的場合,也喜歡結識臭味相投的的人。然後『因』為他被這種環境吸引,把自己放在這種環境,結『果』他的人生也依著這個“習性”步入一種很惡劣,勾心鬥 角,江湖仇殺的世界。

這當中並沒有任何人判決或強迫他,而只是一種业習的沉淪。他在每一天睡醒睜開眼睛時,心想去的地方, 必然是跟他的心相應的“界”, 每一天都做同樣的角色,都是一次輪迴。 只要阿仁沒有辦法真正看清心理那個『因』所會帶來的後『果』, 他會一再的做同樣的選擇,去同樣的地方,遇到同樣的人,事,重複同樣的現世輪迴。

同理,我們在現實生活中也有很多因果在不斷的進行著,那並沒有什麼特別神奇之處,只是一種『心』和『自然界』的規律而已。所以根據這種教義,佛陀導出的教法是“依法不依人”的真諦,是以法為最高原則,因為“法”是絕對的規律,沒有灰色地帶。

再看『神權論』, 其道理雖然亦是提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在這個原則之上又加入了一個更高的制裁者。蹊蹺就在這裡,在神權論思想裡,神佛的意願,或者領導者的意願高 於因果律,甚至可以扭曲因果律,然而又從來沒有人可以見到神。所以那些敢於代替神佛發言的人,就可以根據自己的意圖發號施令,也掌握了最高判決權和生殺大權。

而這些領導人之間的訊息分歧就造成了種種的族群矛盾,混亂和災難,這在歷史上不乏多見。因為這是依『人』不依『法』的必然結果,只要參考歷史上『人治社會』與『法治社會』的例子就可以見到當中相近的結果。這兩者基本上是背道而馳的概念。

而如果要讓一個原本實行『法治』的社會變成『人治』,最好的辦法就是說服該社會認同『法治』和『人治』反正都是『治』,是“殊途同歸”的,然後說,你們應該要有更廣闊的接受度,也接受一下『人治』, 或者『神治』。

只 要他們被說服了,就喪失了自主權。這和藏密佛教的亂象一樣,先是吸收佛教的觀念,然後在“佛”、“法”、“僧”之上再加一個絕對權力的“根本上師”。看似 只增加了一點點東西。實則這一舉是完全的架空了佛教的核心,後以個人權慾取代。上師的言論可以完全推翻三寶和因果律,上師可以違背因果,上師可以扭轉因 果,上師可以加持你成佛,上師等同於神。如此則偷天換日,完成了最恐怖的奪舍。

相比原本佛教僧團,一切是依據法規,依照因果的原則為指導。而導師的作用只是提醒和管理,這和“神治”是南轅北轍的。所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每個教派和思想都有本身的優點和缺點,有能夠相融的,也有不相融的。 其中也有相互矛盾的,也有人為政治因素,我們必須小心分辨,不能爛吸收。

我 個人極不認同所謂五教合一之類的概念。你會在進餐時把五種不同的食物全部撈進一個大盆子裡,然後吃下那盆如同廚餘一般的東西嗎?其實,只要稍微注意一下, 很多類似多教合一的信仰,講都最後都有一個他們自己真正最高的主尊神權,借用諸多教派的學說只是為了支撐其終極信仰的幌子而已。

許多事情,比如“依法”或“依人”,“內求”或“外求”,“放縱”或“平衡”,是完全“背道而馳”的理念,而絕非“殊途同歸”。千萬小心不要被模糊,不要被釜底抽薪。慎之慎之。

我 覺得“包容”不等於“爛接受”。 我們需要包容所有人的信仰,卻不代表必須接受所有的信仰為真理。我們必須針對的是錯誤的『事情』而不是『人』,必須包容的則是『人』,而不是錯誤的『事 情』。對於還在路上的人而言,有時後一句“殊途同歸”就如同硫酸一般,會把你的地圖弄得面目全非。到最後連姦淫,暴力,嗑藥,拜偶像都可以說成是佛法了, 多少佛教大德正是因為不自覺的接受了外道的觀念而淪陷。

殊途同歸是一個很美的詞,有很深刻的意義,但就因為如此,它也很常被濫用,因為初生之犢無法分辨。想想看,如果一個人告訴你:“做一個自由人或做一個奴隸,最終也是得死,說起來也是殊途同歸,不如你做我的奴隸吧!”你聽了會如何答他?

宗教大同的觀念可以當成一種廣義認知,有助於提升接受度、化解信仰矛盾,但卻不宜當成修行指標。每個不同階段的人都有適合自己的途徑,我們總不能同時拿著5份不同路徑的地圖上山吧?

– 李威霆. 古晉. 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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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四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終極自私者

喲!可愛的自我,別再偽裝了!

最近有朋友問我:『為什麼會特別重視心靈成長,宗教哲學這類的事物?

我答:『好玩啊!

接著朋友問:『難道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我說:『就是為了開心咯。

然後他說:『看你在網路上那麼活躍的和大家討論,你不是為了更偉大的目的或幫助更多的人才走上這條路的嗎?

我說『完全沒有耶,我只是為了自己的需要而做的。

不是嗎?誰不是為了自己而活的?

在古希臘語裡面Personal 的意思是演員所帶的“面具”,也具有偽裝的意義。發展到後來,personal 成為了英語裡personality“人格特徵”的意思。真不知是哪位傑出語言家的引用,他想必也是一位哲理大師吧?沒錯!我們的性格是我們的面具,我們 的角色!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面具,都有自己堅持的戲碼。在所有戲碼當中,我們演繹得最成功,最入戲,足以騙倒所有觀 眾,甚至騙得了自己一輩子的那齣戲,就是站在眾人前,或是獨自一人站在鏡子前時,泛著淚光,連唇角都悸動地說出那句:“一切都是為了你們!我只希望那個你 們快樂。。”

有人說過“意圖改善他人正是小我最玩愛的把戲。” 世界上沒有多少人敢於正視自己的需要,我們都很願意把自己的“需要”演成是對他人的“付出”,然後期待回報。

但是由於有時候我們所冀望的回報是精神上的,那种满足感微妙得连自己也无法察觉。所以我們的自我更會美化地說:“我做的一切都不求回報。” 這句話說出的時候,其實我們的小我正躲在深處竊喜,感動,滿足於自我的膨脹感。而這份付出感動和滿足有時候就是我們需要的回報。

我說,每個人天生都是一流的生意人。你有看過那人告訴你,他願意犧牲自己,為了拯救大家?或另一群人告訴你“但願眾生得救度,不願自身得解脫嗎”多偉大啊!

是偉大沒錯,但也是彼人自己的需要。每一個『作為』後面都有『動機』,每一個動機後面都有『需要』,每一個需要後面都有『慾望』,每一個慾望後面都有『XX』。

想 想看,那位跳進河裡為了救孩子而犧牲的母親。她的動機是什麼?當然是救孩子啊。她需要孩子生存。在危機中,只有兩項選擇:一是不救,然後自己一輩子被悔恨 所纏繞,活得痛不欲生。二是救,即使犧牲自己,但至少不用承受那個痛苦。 在兩項選擇中,她選擇了讓自己比較不痛苦的選項。

因 為孩子是她所愛的,是她所執著的,是她的意義。是“她”“她”“她”。。。見到嗎?我們做的每件事情都以自己的執著為前提。那些告訴你他做的一切是為了你 好的人,必然有所索求。問問自己,當你說你願意為某人付出的時候,難道你不是有所期望嗎?當你說你愛一個人願意為他付出所有時,難道你不是冀望在他身上得 到某些有形的或精神上的回饋嗎?誰敢說沒有?

想想看,那些佈道者和政治家需要的是什麼?他們說為了蒼生的福祉,為了眾生的解脫。甚至連他們自己也是這麼相信着。試試了解一下其背後的需要是什麼?可以有很多種:

為了成全『自己』的志向。
為了證明『自己』存在價值的需要。
為了透過幫助他人,『自己』心裡得到喜悅的感覺。
為了得到『自己』發願度眾生時那種偉大所帶來的自我真實感,甚至優越感。
為了『自己』得到眾人的認可,滿足自己社會性的需要。
為了『自己』得到尊敬,網羅自己的一群擁護者,滿足權力的需要。
為了完成『自己』高貴的使命。
為了解除當見到眾生痛苦時,『自己』對生命無常的恐懼。
為了貫徹『自己』生命的意義。 為了滿足『自己』精神上的某種需要。
為了實現『自己』對完美世界的憧憬。
為了取悅“神”,以便『自己』未來可以永享天國。

等等,等等。。。你敢承認嗎?

如果上述那些都不能達成,我們的『自我』豈不會痛苦?深刻的問一問自己,你每分每秒所做的,難道不是為了自己?每一個動作背後難道沒有期待?難道不是為了讓自己更好過嗎?其實,無論我們做任何事情,背後必然都有『自己』的需要。

如果你看懂了,那請問問自己,你的“需要”是什麼?背後潛在的慾望是什麼?

當 你看懂了自己的慾望,敢於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的“某種需要”,那副面具就脫落了,你將變成『真實』的人。無論你本質上是君子或小人都好,至 少你是真實的。真相是,每個人都是終極的自私者,每個人的行動後面都有自己需要被满足的东西。甚至連你心中的慈悲,你的愛,你的付出,也是你的回應生命的 一種需要。

其實, 滿足自己的需要並不恐怖,因為你有很多“需要”是社會性的,是有益於大家的,因為“愛與和諧”也是你的需要, “分享喜悅”也是你的心理需要,對他人付出愛也是你的一種本能“需要”。只要用正確的方式來滿足自己,一切都可以是美好的,與周圍共榮的。 真正恐怖的是『偽裝』,更恐怖的是『不自覺的偽裝』。因為他會把自己的慾望當作理所當然的,他會強迫你滿足他的種種需要然後告訴你,那是為了你好!因為他 入戲是那麼深,所以他沒辦法被喚醒,他並不自覺。

大部分情形下,當我們真實的認清了我們的意圖,很自然的我們就會放棄對他 人和世界的期待,你不再會覺得誰虧欠了你,你會願意承擔自己的慾望所帶來的一切結果,而不會給世界帶來負擔。因此,當人們有足夠的勇氣,誠實的看清面具後 面的自己時。真正的『真』、『善』、『美』才會湧現。"自私"無害,"偽裝成不自私"則禍害無窮。一個真正懂得自愛的人,才會懂得他人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才有能力去愛人。一個不懂得自愛的人則只會給世界帶來麻煩。

網路上看到一位國學大師說:“道德的存在是為了維護每個人的基 本利益”。再看下面的評論,罵聲不絕,每個人都認為把『道德』和『利益』並提是一種猥褻。只有極少數的人,用唯唯諾諾的語氣承認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於 人』說的就是不要傷害他人的基本利益,包括生存利益。從社會心理來看,誠實的人真的很少,連簡單的承認『道德』就是保護你我基本利益的勇氣都沒有,一聽到 “自己”的行為被喻有“利益”動機,個個都嚇得魂飛魄散。在提倡道德的社會裡,大家都喜歡表演某種更高的無私價值。

以前讀佛陀傳,說佛陀在開悟之初,原本滿足於自身“涅”的喜悅,並沒有意圖出來度化眾生。後來據說是梵天的要求,佛陀才“可有可無”的出來隨緣說法。

後來讀老子的傳記,發現原來老子的《道德經》,也是因為他老人家欲西出函谷關時,被識才的守關官員扣住了,半脅半勸的情形下,他才動筆寫的。所以其經開章第一句才會是驚世駭俗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想想看,為何他們都沒有像後來的傳道者自己說的那麼偉大?為何他們都沒有主動想改善他人的“意圖”? 我想恐怕對他們來說,“有為法”就猶如浮在湯上的胡椒,或咖啡奶泡上的肉桂粉一般,可有可無,有固然多一分芳香,無亦不損其本質吧。清醒的人早把面具拋開,懶得來這套了,而還在夢中的人則繼續追逐那偉大的角色。

看看自然界的現象,花到了某個階段就會散發芳香,並不是為了蝴蝶蜜蜂。 而蝴蝶蜜蜂為了自己的需要來採蜜,卻也就替花朵們傳播花粉了。他們並沒有主動去為誰付出什麼,都是自顧自的。一切只是自然的和諧關係,自然的互利而已。這就是生命的奧秘之處,根本無需裝飾。

回到前面的問題,我羅羅嗦嗦的說了那麼多,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為了透過你們滿足我的某種需要,逗自己開心嗎?如果你不經意的從這裡得到什麼收穫,那可是你的事情了!恕不負責!

–   李威霆。古晉。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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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四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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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靈性角度解讀伊甸園事件

從前讀創世紀,看到故事裡說上帝在伊甸園中讓萬物生長,讓人在園中安樂的生活,守好那座樂園。上帝唯獨不允許人去碰觸或吃那『善惡樹上』的果實。 結果是那位很傻很天真的女人,終於被善於偽裝的蛇誘惑,並說服了她的男人和他偷吃了禁果,然後雙雙被趕出伊甸園。

伊甸園的故事當然只是一個隱喻,是公元前數千年兩河流域文明的一個美麗神話。既然是隱喻,那故事中的每一個象徵物都有其隱含的意義。我覺得整個故事中最讓人迷惑的部分是,為什麼伊甸園中那棵樹會被取名為『分善惡樹』?而當人們吃了樹上的禁果後,所有的苦難就開始了嗎?

我曾經聽過許多教內人士對此故事的解說,但都不甚了知。直到多年以後我開始讀人物史,從大量悲劇性人生的記述後面,才開始品味出故事中所隱喻的靈性意義。 當然,所謂意義是主觀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版本的《伊甸園》。現在我讓嘗試去闡述我自己 眼中的伊甸園事件吧!

伊甸園據說是一個神聖的樂園,那裡環境優裕,資源豐富,人們可以很自在的生活。創世紀裡還說,在園中,人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去命名各種動物。那麼伊甸園是哪裡呢?許多國內外的聖經學者都嘗試在地理上去找出伊甸園的遺址,但發掘的結果總是眾說紛紜。

對我來說,伊甸園在宇宙的那個角落並不重要,因為無論它的具體遺址在那裡都只是一個物質的所在,從物質地理上去追尋伊甸園只是給那些不了解其中意義的信仰者一個信念的鞏固,這種尋求並不具任何靈性意義。要真的了解其中深意,就必須放棄傳統對伊甸園的認識,嘗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整個事件。

從靈性意義來看,其實伊甸園真正的遺址就是我們每個人原本平靜的『心』,故事暗喻每個人原本天真無邪的來到這個世界上, 心裡本來就具備富足喜悅的條件,也沒有那麼多的痛苦煩惱。而上帝說我們在伊甸園中可以為動物命名,意味著我們可以用自己的體驗來認識萬物。

故事描繪說當時的人並不知道赤身裸體是羞恥的,意即沒有所謂的遮掩偽裝,人們是真實的活着。沒有種種虛偽的道德束縛,沒有應該這樣或那樣,人們只是很自然的在園中活著,任享各種果實。

聖經裡說,在園中,人被賦予的責任是“修理看守”。看守什麼呢?整個宇宙的一切既然都在全能上帝的意識中,那還需要修理和看守什麼呢?難道還會冒出神預料之外的不明物來破壞或攻擊嗎?當然不是,這裡表達的是人必須小心的看守好自己的心,時時刻刻保持警覺,保持心中的平靜與和諧。只要人能守好自己的心,就可以永享心園中的各種喜悅。

然後上帝對人說,唯獨『分善惡樹』上的果實不能吃,甚至不能碰觸,免得你們死。原文說的是“免得你們死”而不是“我必判你們死”。意思說,吃下分善惡樹上的果實,人會死。

如預期般的,當女人被自己的“愚癡”所欺騙(如果女人沒有愚癡,蛇矇騙不了他),男人被自己的“愛欲”所說服,違背上帝的忠告吃下禁果後,他們的眼睛明亮了,懂得羞恥,會拿無花果的葉子來遮羞(偽裝),懂得分辨善惡,開始有智慧了。然而,他們並沒有如神所說的一般,因為吃了禁果而死,至少他們的身體沒有死去,但是人類的苦難卻從此開始了。

這是整個故事裡靈性意義最深刻的一段描述,那棵樹居然就叫『分善惡樹』,而吃了樹上的果實就會死,這實在太有意思了!在東方的哲學裡,中國的道家思想認為,當人的心中有了善惡觀念之後,他做的每件事情都變得有目的,都是有為的,非純善的。

當人們有了所謂的對錯執著,道德觀念時, 人們就會變得虛偽。人們會以雪亮的眼睛批判一切事物。追求一種道德,並譴責所有罪惡,來為自我(Ego)築起價值。而人們也因此為了追求一種偽裝的價值而遠離了最原本,最自然的『道』。這也可以理解為被逐出了樂園,所以道德經裡說“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其意義與伊甸園寓意居然暗合。

從心靈角度來看,善與惡,是與非,二元對立的分裂,也就是心的分裂,樂園的崩潰。如果我們去讀歷史就知道,有多少的悲劇,戰爭,對立,矛盾,都是因為每個人心中的善惡觀念而惹起的?非但如此,我們心中的痛苦,煩惱,分裂,也都是因為我們的非分別心執著於善惡,好惡,是非,敵我所生起的。 從某種層度上來說,當我們開始分辨善惡之時,我們就偏離了看到萬物純粹實相的能力。換言之,我們的靈性就如神所說的一般,“死了”。

其實伊甸園說的是既心靈,也是外在的世界。人擁有掌控世界的能力,如果人心貪婪、迷失、腐敗,那我們所創造出來的外在物質世界就是地獄。如果人心中是喜悅滿足,我們創化出來的外在物質世界就是樂園。是我們的心在創造一切,而不是故事裡的“神”或“樂園”等象徵物。別把指向月亮的手指當月亮,別被寓言故事裡的角色迷惑,見不到它真實要表達的意義,而向錯誤的方向尋求。

再細看整個故事的結構,上帝與男人是整個故事主要的角色,也可是說是父與子,整體與個體。而女人在故事中是配角,她代表愚癡,是上帝從男人身上提出的肋骨,表現出“人”內在的愚癡,在本質上沒神一般的智慧。而蛇是上帝的創作,牠代表的是天性的貪婪,憎恨,和狡猾。所以導致人類從樂園中被逐出的主要寓意其實清楚的說明,我們的痛苦源自心理的貪婪,憎恨,愚癡。 是這主要的“三毒”把我們從平靜的樂園中逐出。故事中的蛇,女人,等角色只是各種心靈病毒的化身。

認為是好的就『貪執』,認為是壞的就產生『憎恨』,而對事物本質的不明白造就了『愚癡』。所以分別善惡的結果導致人們對於好,壞產生執著。製造種種的對立和煩惱, 把人推向墮落的地獄邊緣。生活中人們趨善避惡,卻不知福禍相依的道理,不知道在追求所謂“好的”事物或感覺同時,“壞的”早已潛伏在那兒。 所以靈性知覺還活在善與惡,是與非,天堂與地獄,天使與惡魔層面的人,永遠都在二元中輪迴,活在心中對立的幻相像當中,求出無期。除非他有辦法看清這個假象,願意放下對立,接受一切,回到"一"。

然而放下又談何容易?人的頭腦和蛇一樣狡猾,當我們說要放下時,其實已經不經意的拿起了另一個觀念,而摒棄之前的觀念,又墮入了善惡之分。所以真正的鬆手,是要訓練自己的心,連對“貪”,“憎”,“痴”這些概念也不去產生好惡批評的心態,訓練一種純粹,而不帶批評的覺知力。

已故佛教南傳大師阿姜查說過一個比喻,他說:“每把刀都有刀鋒,刀背和刀柄。在你拿起刀時,可以只提起刀鋒嗎?或只有提起刀背或刀柄嗎?刀背,刀柄,和刀鋒都在同一吧刀上,所以當我們拿起刀時,這三個部位都會同時被拿起。 同理,假如你拾起“善”,“惡”也必然隨至。如果你只取善,惡一樣隨伴而來。我們必須訓練我們的心,直到它超越善惡,那就是功行圓滿之時。” 他說的這些,難道不就是教導我們吐出善惡之果,回歸樂園的途徑嗎?

整個伊甸園故事在靈性的意義上,至少帶出了幾個重要的訊息,人們要做的就只是看好自己的心,顧好自己的樂園。警覺地不被各種慾望或情緒所驅使,不被各種對立的假象所迷惑。只依據真實的需要來回應,只做不使自己的心偏離平靜,墮入痛苦沉淪的事,那我們就有辦法回歸到那個最自然的平靜當中。

-李威霆。古晉。 陰-

註1:首先我認定舊約裡的創世紀乃希伯來民族抄襲周邊各文明的傳說寫成,因此舊約版本里耶和華對事件的價值觀和處理手法我也不信為真,只不過是當時的希伯來領袖信手摘來伊甸園故事再加入本身政治意圖的產物。耶和華這個“希伯來領袖牽線木偶”在故事裡的角色我略過了,在討論整個『伊甸園事件』的過程中,我只取一瓢自己有興趣理解的部分而已。

註2:對“十二因緣論”有研究的朋友不妨嘗試從上帝創造伊甸園開始,把十二因緣的順序跟著創造過程對照,應會有更多的收穫。

註3: 有人說,猶太人是神選的子民(The choosen one), 但是他們違背了神。我的觀點是《舊約》聖經本身就是一部猶太史。翻開地球上任何一個民族史,每個民族的史記都會告訴你他們是天下的主,神之子,中央名族,是最優秀的民族,是最偉大的民族,是最強大的民族。 自我中心主義是所有民族史的共通點,連一個小小的夜郎國也肯自大。日本的歷史也會告訴你他們的侵華是善意的,是神之子天皇的旨意。所以猶太歷史說自己是神之子根本就毫無意外之處,只是千遍一律的民族史模式中的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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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8 一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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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論與最終審判真義的探討 (舊約信仰者慎入)

第一章:末日與宗教

早在西元前2800年生活在兩河流域的亞述人就曾經在泥碑上留下『世界終將走向衰敗和終結』的記述,這是迄今為止發現得最早關於末日的記錄。爾後凡是有文字的文明圈幾乎都能找到類似的記載。 很多末日預言都具有煽動性,也有自己的一套根據,經常是言之鑿鑿,結果卻一一落空。近代以來著名的末日預言也不少,比如大預言家諾查丹馬斯,巴哈伊信仰,奧姆真理教,飛碟會,牛頓,哈罗德·康屏,和不少鼓吹聖經末日預言的教會等等。

若論有史以來被最多人注意和研究的末日預言,首推瑪雅的2012末日預言。源於瑪雅的末日預言,已經被討論得太多。從原本的一個天文週期結束的記錄,被各種學說過度詮釋得讓人瞠目結舌。近年來電影,網路和坊間書局關於2012 的論述如雨後春筍般蔓生。

日前看到報導說有一些研究人員親自走訪南美洲瑪雅人的聚集地,接觸了很多生活在猶卡坦半島的瑪雅人後裔和祭師們,他們根本就不認同他們祖先的記載和末日有任何關係,只是把這一切當成一個笑話來看待。關於瑪雅預言,已經寫了太多,這裡不想多做討論,倘若預言屬實,我們還剩不到一年的時間。那還不如去多享受幾杯上好的咖啡,誰還有這種閒情逸致在這兒嚴肅地討論末日的前因後果呢?

其實,末日預言無所不在。撇開預言的真實性不提,人類這種熱衷於“末日情結”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我想對每個人來說,其意義或許都不同吧。

從歷史上來看,我發現『末日論』往往和『宗教』脫不了關係。由星相家和科學家提出的末日論一般只會受到少數人的注意,影響力遠不及由宗教家口中說出的末日。心理上來看,或許是因為單純的末日即使是真的,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實,心理上沒什麼被掙扎的餘地。但宗教卻提供了審判和救贖的延續。讓人們在末日之後見到一線生機,產生一種還可以努力求往天國的動力。

亞伯拉罕諸教裡幾乎都有末日之說,《聖經》裡關於最終審判日的記述比比皆是,啟示錄裡更有大量對末日徵兆的詳細描寫。 這些恐怕大家早有所聞。其實在《可蘭經》和《布哈里聖訓實錄》裡也都記載了默罕默德說過的一百種末日跡象,我略舉幾個《布哈里聖訓實錄》記述裡看似和當代社會現狀很契合的跡象以供參考:

“兩個追隨同一宗教教義的群體互相戰爭,雙方有大量傷亡。有約30個騙子出現,而每一個都自稱是安拉的使者。宗教知識流失。矮小,惡劣的男人將成為領袖。離婚將變得很普通。地震增多。人們將穿動物的皮, 女人將和男人一起貿易。怪病出現 ,戰事頻起。時間過得很快, 人們競相興建高樓。假的東西成為標準化,對金錢的需求量越來越大。太陽從西方升起等等。”

當末日論和宗教結合後,其生命力就變得異常的頑強。如同艾滋病一樣寄生在人們信仰的情緒裡不被察覺,逃過理性的監視,並且還可以有很長的“潛伏期”。兩千年前當某位先知提出“神的國度接近了,審判日即將來臨了!”,直到今日,他口中的即『將來臨也』也還在『即將來臨中』,永遠是歌劇院門口那張Coming Soon海報。凡有開始的就有結束,哪天來到了結束的一刻,對那一代的人來說,那位先知的預言也就“精準”的兌現了。

凡熟悉猶太教歷史的人都知道,自摩西出埃及,形成正式的以色列名民族後,耶和華(Java,Jehovah,Yahweh)這位原本由自然崇拜多神信仰中『風神』與『雷神』混合體的主神地位開始受到高度重視,後來終於演變成猶太信仰中唯一的真神,也即是第一位一神信仰的主尊。同樣的,當年作為游牧民族的西伯來人(猶太人)也從兩河流域文明中吸取了已經流傳千年的『末日觀』,比如鎖羅亞德的末日審判教義,也可能是吸收了從埃及帶出來的冥界審判觀,就結合成為今天猶太諸教裡的『末日審判』信仰。

改動的部分是把審判者從執掌公正之枰的正義女神“瑪特”換成“耶和華”,然後審核的標準從『唯心』改成『唯信』。整個過程可能就和跟把珍珠加進奶茶裡,然後外加一支吸管進去攪拌一下沒什麼兩樣。下面為了方便整理,我還是先把珍珠和奶茶分開,至於那支聒噪偏激的吸管就先擱在一邊讓他涼快一下。

『末日』在很多其他民族的記載裡,包括華夏名族,許多美洲民族包括瑪雅人,中亞原始的薩滿信仰裡都有記載。但絕大部分都只是把末日描述成自然界生滅的一個過程。猶太諸教則把末日當成一個真神早有預謀的計劃,把“自然無為”的生滅現象解讀成“神性有為”的規則。

從個體的角度來說,末日只不過是一個結束,任何一個人生命的終結對他來說都可以是末日。在接下來的討論裡,我會嘗試深入的探討審判。從審判的東西方概念,到所謂原罪,和罪的真義,甚至會討論到“自由意志”的真實性問題。我會把主要注意力集中在舊約的討論裡,因為若論對全人類所知的“末日審判”觀念影響最深遠的,我想《舊約》是當仁不讓的。

第二章:審判

『審判』的概念在各民族裡幾乎都有,大致上可分為兩種概念;『唯心自審』和『判官審評』兩類。在判官會審當中也分為兩大類,一種是依據當事者的德行來裁決,還有一種是依據當事者的信仰來裁決。

『唯心自審』一般是指人的心靈會評價自己生前的所為,再依照自身心性的層次,往相應的去處投生(往同樣頻率的去處)。中亞,印度宗教裡的《輪迴》說,和許多部落民族的靈魂投生說都屬此類。這當中還分成兩類;比如輪迴說認為靈魂會不斷輪迴受生,而還有一類則認為此生所為就決定了死後永恆的去處,世界各地區絕大部分部落民族,包括島民信仰的“冥界”,“天堂”,或“先祖的家鄉”等,就是這種概念,靈魂在這裡可以被理解成“可回收資源”和“不可回收資源”兩類。

順帶一提,中國的『道家』把生死視之為氣之聚散,生不足喜,死不足悲,順之而已,對生死處之泰然。 而『道教』追求的則是得道成仙,超凡入聖,永享仙壽。兩者追求的是大相徑庭,但似乎都沒有明確的討論到審判一事,想來也屬自由心證一派。

那麼除了浪漫的『唯心自省』這一套,社會結構比較成熟,階級層次比較分明的的民族,為了維持社會的次序,一般都已經有法庭的概念。較多會發展出所謂的『判官審評』,判官可以是一位主神,可以是一位冥界的官員,可以是群眾的意念,甚至可以是由某種神聖的動物來擔任。這裡比較值得注意的是,社會心理對於信仰的影響。

拿華夏民族來說吧,“封神”概念就可以被理解為一種社會對人性評價的標準,中原民族認為當一個人具備了這個社會所認可的美德時,命終之日就應當被“天公”封為神祗,位列仙班。此外,中國民間也被西來的夾雜在大乘佛教裡的吠陀信仰所影響,普遍接受有一位冥界判官“閻王”(yama)。認為人死之後靈魂會帶到閻王殿,由閻王來審判,審判過程極其公正,比起早已存在數千年的埃及最後審判過程,中國式的“冥界司法程序”顯然比埃及公正之秤複雜得多,還包括使用高科技的案件重播技術,讓受審之人對自己的功過無話可說,然後依據其功過發配六道輪迴投生。而在古希臘的冥界觀念裡,則有三位审判官員,分别是米诺斯,拉达曼迪斯和艾亚哥斯。

但無論如和,上述冥司審判就如同埃及的最後審判裡的觀念一樣,有寓意的表現出一種“心本主義”。 是亡者的“心”和所作所為決定他的去處,而非死板的根據律法來審判。比如一個人殺了另一個人,如果他的動機是善的,或為了保護更多人。那麼對他殺人事件的審判也會從寬,一切依他的心靈質量來審核。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審判者只是受審人本身良知的代表。一個不分種族貴賤,公正的執法者。

在『判官審評』裡還有一種類型,即是以受審者的信仰來決定他的去處的。在舊約神學中,審判的標準是以每個人和耶穌的關係為定。這裡並沒有真正的公義陳述,是屬於教極端宗教主觀的一種審判。對錯是非祂說了算,在舊天主教的說法裡, 凡是信仰天主和耶穌基督的行善者可以進入天堂,不得救贖的將“永遠”下地獄受刑。(新任教宗已大義修正這個不合理說法)

在這裡,“良心”所扮演的角色只是次要, 對神的誠信和敬畏才是救贖的關鍵。無可否認,這是帶有宗教獨裁傾向的一種觀念,就好像一個外族神強行闖入你的心靈世界,硬性審判你,向你逼供一般。是我所最不齒的一種末日審判觀。對此觀念有宗教學者指出這裡所指的『神』或『基督』和東方信仰裡的神性觀念相仿,是指人的『良知』和『佛性』。但這種說法過於牽強,況且這種概念也不被絕大部分基督信仰者所接受。把基督信仰裡的審判等同良知的審判,是對這個偏激的審判觀的一種“合理化”。因為其教義裡藉以審判的"公義",概念上和其他各宗教不同,而且亦無合理性可言。

第三章:公義

審訊的意義在於公義,所謂公義是指一個社會圈子裡所共同認可的,個體應該如何被公平給予的權益和責任。在不同的社會意識形態下,會有不同的審判標準。有法律為標準,也有以該社會的道德規範為標準,或以神諭,宗教典籍,甚至受審人身份為標準。所以並不存在絕對公義的審判標準,“公義”一詞在不同的地方會有不同的內涵,它本身就是主觀性的概念。

在人類的世界,為了維持一個社會的安定與和諧,司法審訊是一個必要的手段。但請記住,一個被判有罪的人不代表他就真的有“罪”。一種行為在A社會被定義為罪行的,在B社會可以是無罪的。 所謂“罪”,是一個可變動的觀念,是社會性的,而不是恆性的意義。

討論末日和審判,必然逃不開對基督教義的探究。就拿基督普遍教義的觀點來看吧。假設末日真的來臨了,在神的殿堂裡聚集的是幾十億來自世界各地,不同出身,不同條件,不同信仰,不同處境,智慧層次也不同的人。如果審判者以一種狹義的統一宗教的觀念來審判,逼迫所有的人必須接受他們的信仰,和他所規範的,只適用於某些群體的道德標準,才能進入神的國度,那是一件多恐怖的事情呢?這樣的審判可說毫無公平性可言。

這不是“公義”而是“專義”,這裡的“義”指的是祂所認可的行為,專門以祂的話語為絕對真理,無需分辨對錯。何謂公義?公之為大眾,而非獨裁。就拿“獵女巫時期”發生的事情來說好了,教廷正式頒布的獵女巫行動就是依據聖經裡不能容納異教的教義衍生的,所以舊約信仰者迫害異教徒不遺餘力。熟悉古代宗教史的人都知道,所謂的異教徒,很多都是善良的非基督教教義宗教和信仰。數十萬被殺的女巫根據後來學者研究,絕大部分都是被栽贓嫁禍的,那是慘不忍睹的一個時代。而這一切發生,舊約聖經裡神所啟示的教義必須付最大的責任,因為基督徒之所為,是舊約聖經價值教義所導致的直接結果,所謂人為的部分也只是教義的影響。

由上述例子可見,從某個民族,社會,或宗教的道德觀念來作為審判的單一標準是不合理,也愚不可及的。因為每個個體所處的條件背景都不相同。那既然沒有一個公義的標準又何來公平的審判呢?

當然從舊約發展出來的各個教派有他們的說辭,在他們眼中看來,所有人都是罪人,本該下地獄。唯有“因信稱義”,信主耶穌的人可以被洗清罪責。而所有人都有罪的根本原因,是因為當初亞當和夏娃被誘惑偷吃禁果所致。亞當夏娃和孩子一樣單純無知,受誘惑也有罪,而且罪責百千萬代,而發明如此不合理的遷怒懲罰的,就是那位寬仁的上帝本尊。其實,祂完全可以選擇以另外幾千種方式處理這件事情。何況,他們二人的罪孽與後代無辜子民何咎?這不過是那個時代的某些未開化民族的一種遷怒思想而已。

雖然這個混蛋邏輯基本上就是荒誕的,卻被大部分舊約信仰者當成合理的真理來看待,只因為聖經裡是這樣記載的。所以審判日的公義在基督教義眼中很簡單,“只要你是不信主的,就會因為原罪而下地獄”。而所謂的『原罪』是一種先入為主,用及其荒謬的方式,莫須有地在你還沒有出世前就預套在你頭上的“愛”。

除了討論到審判的公正性,另一方面,懲罰的合理性也是值得探討的。舊約裡的末日懲罰沒什麼好談,就是永恆的下地獄受各種酷刑,永遠永遠。你不知道怎麼的就來到這個世界上,只活了這幾十年,也不知道怎麼獲罪,然後不知怎麼的就受審了,接著不知道怎麼的就下地獄百千億萬年求出無期。無論你是多麼好的一個人,重點是你不信祂,就必須隨著你的原罪下地獄。(由此可斷出基督信仰的邏輯是『信』比“愛,義,德行,仁慈”更重要,這也是造成許多比較極端的基督徒不合理人格的根源。)

這就是舊約裡所謂的『公義』。 也就是數十億的靈魂必將被不自主的創造出來,然後投入地獄大火中受永世的煎熬,痛苦,折磨,直到時間停止那天。這就是寬仁之主上帝告訴我們的“愛”。

好了,是時候撇開那些謬論不經的教義,回到以理性的角度來看待事情的時候了。綜上所述可以知道,如果末日真有一個公義的判決,那當然必須是最精準,最完整,考慮周全的一個審核才能符合公義的要求。事情沒有絕對的對或錯,行為只是事情的“果”,要探究每個行為還必須考慮到其成因。那場曠世審判必須是公平地考慮到每個成長於不同條件的個體,和其所作之事後面的緣由,再依據合乎當前社會情形的情理來處置或懲罰。

『懲罰』,意味著對某個個體所做的錯事進行責任追究,並給予適當的警戒和刑罰。懲罰究竟是對罪犯的一種"提醒"還是"洩憤"呢?那要看我們對"罪惡"的定義有多了解。在討論懲罰之前我們必須回到最根本的問題上來探究,何為『原罪』?然後再討論何為『罪』

第四章:萬惡之源

『原罪』兩個字很有意思,是由『原』和『罪』構成的綜合意義。『原』指原本就在的,不由自主的,從根本上帶來的性質。『罪』一般是指一種刻意的犯錯,應當受到對付的行為。而原罪兩個字放在一起則是說一種你原本就刻意犯的錯。。。聽起來很矛盾吧?確實。

舊約信仰裡原罪的『原』指的是神話故事伊甸園裡,亞當和夏娃因為被誘惑吃了禁果,上帝降罪在他們和其後代子孫之上的淵源。因此所謂的原罪是指他們兩位犯的錯,賬目必須全部算在他們和其幾百億無辜後代的生命上的一個遊戲規則。很不幸的,願不願意都好,你我都被認為是他們的後代,然後必須承受這個與你無關的罪和責罰。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不明白這當中的邏輯。簡單的分析一下,起始,亞當和夏娃是“上帝們”依照自己的形象創造出來的玩偶,他們不可能如上帝一般,因為上帝並沒有給予他們和祂一樣的智慧。所以他們本質上是單純無知的,這是上帝預設給他們的性質(Attributes)。 然後,上帝命他們看守伊甸園,他們可以做任何事,吃任何東西,但就是不被允許吃“善恶树上的果子”。接著整個故事的發展就像被一早鋪排好那樣的戲劇化,夏娃被蛇誘惑,然後遊說亞當也去吃“善恶树上的禁果”,結果兩個單純無知(上帝設定的)的人就傻傻的信以為真吃了,然後被上帝趕出樂園,並懲罰他們和他們的後代(與後代何干?)。

首先,亞當和夏娃被創造出來的原因被稱為創世後最神聖的舉動,但我實在看不出這當中的神聖性在哪裡。不就是上帝需要一個實驗品玩偶嗎?就這樣, 亞當和夏娃在不自主,沒選擇的情況下被創造出來了。 然後導演上帝把他們放在伊甸園裡。 全知的上帝早知道蛇會來誘惑他們,更知道他們會不會成功的被誘惑。記住,至此為止他們還是和孩子一樣純潔無知。

噢!我偉大的樂園啊!是誰把善惡之果放在樂園裡的?是誰要對蛇會在樂園裡出現負責?是誰對自己無知單純的創作物不了解?豈不是全知的上帝?除非你承認上帝也有預料之外的事情。否則如果上帝是全知的,那他必然知道這一切的發生,更大的可能是他精心策劃還一切在玩弄你,那又有什麼不可,亞當和夏娃難道一開始不就是他的一件玩偶嗎?

他們會被誘惑在於他們的“無知”,而無知正是上帝給予他們的性質。雖然神有警戒他們,但畢竟他們被造成是無知的,卻如何能分辨呢?要說是被貪婪所蒙蔽,那“貪婪”也必是神在他們身上植入的特質。他們是毫無自主的。啊對了!“自由意志”,別忘了神給予他們自由選擇的意識。

何為“自由意志“?呢?原則上,自由意志這個詞也是帶有矛盾性的,自由意味著完全沒有特定規律的,被允許的活動。而意志確是帶有特定志向的意識。若說帶有特定志向的,那必然又是神所設定的因為人沒有辦法自我創造。那究竟是"自由"還是"意志"呢?

我想他們想表達的或許是"自由意識",吧?是指一個自由而沒有自性的一個意識(觀察者)存在。意即會根據條件而變動的自由意識,就好比自然界的萬物一樣因緣聚散變化,它是不固定(如果被固定了就不是自由意志),隨順變化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如果說人有一個真實本質的固定自性,比如善良,邪惡,貪婪。那必然是神賦予他的,必然是神的責任。其實《聖經》在人究竟有沒有自由意志的問題上是互相矛盾的,是既有又沒有的。

回到亞當夏娃吧!於是他們在那種被設置好的智力下,在那種條件下,在那種生命經驗度下,在那種懵懂下,被惡魔所化的蛇成功地誘惑了,那並不意外。就像你把一個孩子放在一個有著狡詐歹徒的公園裡,冀望他們不要隨便跟人走一樣。但他們是孩子啊,他們心智未成熟啊,他們天真善良易於取信啊,他們甚至沒有辨識的能力和經驗啊,他們也沒有辦法分辨其他生命體,更沒有能力應付善於偽裝的撒旦。說不定他們以為那隻蛇正是上帝的親戚呢!所以預設好的戲碼上映了,他們果然被騙了,就跟著這個計劃成為戲碼中的犧牲品,他們豈有自由意識!?

然後躲著的上帝這時候出現了,當然,它可以有無數的方式處理無知的孩子們所犯的合理錯誤。 但祂選擇了最不合理,最悖逆常情的處理方案(記住,這是祂選擇這樣處理的,不是絕對必須,更非真理)。他極其震怒,失去理智,忘了這一切責任在他自己。就像你自己弄砸了一副苆磚遊戲後,發狂得去破壞那些木磚,卻忘了這些被創造物其實沒有自性一樣,也忘了這一切都是你的失誤。如果創造物真的有被賦予靈魂,那個靈魂的性質不也是從"神"分裂出來的嗎?因此,神真正的憤怒對象是祂自己,或祂所無法擺脫的劣根性。但受懲罰和受苦的卻是我們。

祂在暴怒之下實施了一系列懲罰,包括詛咒蛇,讓女人懷胎得受苦,然後受制於丈夫。然後男人則受詛咒必須汗流浹背的辛勤工作才能生存(雖然有很多男人是生下來就不用工作的),然後把他們趕出伊甸園,從此他們和後代失去永生,千秋萬代過著受苦受罪的生活。

『處罰』的意義在懲戒和提醒,從上帝處理亞當和夏娃的手法來看,這顯然不是懲戒,因為他們所犯的錯不外乎是不懂事的小孩被經驗老道的狡猾撒旦欺騙了,這甚至不能說是錯誤,更不能說是罪。上帝對他們後代的罪連遷怒也是毫無道理的,因為並無直接的懲戒或教育作用。所以這是上帝因為自身的“操縱狂心態”爆發,而產生的『洩恨』處置。那麼所謂的『原罪』和萬惡之源說的究竟是什麼呢?豈不是上帝自己的怨恨,無明,妒忌,無能,虛偽給人類帶來的苦難和災害?

其實,在聖經裡並沒有出現『原罪』或『本罪』的字眼。所以穆斯林並不認同所謂的原罪論,只認為在亞當和夏娃懺悔之後,神早就原諒了他們。也有不少比較理性的教會是否認所謂的原罪論的。

在我看來,所謂的原罪論只是一種教會用來欺壓人性,製造恐懼的手段。 當羊群都畏懼了,牧者就會以一種高姿態出現,告訴你解藥只有他們獨家出售。只有信耶穌,耶穌的血才有辦法替你洗淨你的罪,如此才有救贖。那不過是一種操縱術。這個原罪論堅實地鎖住了你的心,阻礙了你靈性的自然成長。只要你相信了這一套謬論,只要你的恐懼臣服了,你將會和真正的神,真正的『愛』漸行漸遠。

關於伊甸園事件,會有人告訴你那是一個考驗,是一個上帝用以試圖我們的考驗。但如果你夠清醒的話,就不難聽出這個理論本質上的荒唐之處,因為如果上帝是唯一的真神,那麼唯一可以被考驗的就只有他自己,能夠承載失敗和成功喜悅的也只有祂自己。伊甸園事件如果說是對人類的考驗,那我只能說,那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考驗,被創造出來的我們能掌控的有多少?又何辜被懲罰呢?在數百億生命之上安置了痛苦,讓他們盡受折磨,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嗎?

從歷史上看,所謂伊甸園事件,不過是希伯來人從他族的傳說裡抄襲而來的故事,可悲的是,當時落後的,帶有野蠻民族特性的希伯來民族無法看明白『伊甸園故事』這個帶有靈性啟蒙意義的寓言,和其背後所表達的真義,卻把寓言的敘事當成真實的歷史來看待。在這樣的解釋下,伊甸園事件實在是毫無一處合理的地方。

從我的角度來看,如果真有原罪,那惡『原罪』真正的意思應該指的是人類所無法擺脫的墮落性。比如我們與生俱來的種種身心制約,慾望,心理盲點等等。 那些會導致我們心靈承受痛苦和煩惱的根源。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理解,那麼我們就有了一個清楚的依據點,也有了一個可以下功夫改善的點,而不是盲目的對原罪的臣服。那種許多教會一直提倡的,錯誤認識『原罪』的教義,我稱之為對人性醒覺的連環鎖。

第五章:罪的真實性

討論完了『原罪』來源的真實性,那麼『罪』呢?『罪』是什麼?在原始聖經的翻譯裡,『罪』這個詞是指“錯過了標記”,也就是錯過了“神”所界定的完美道德規範,這裡指的規範大抵包括了摩西頒布的“十誡”,還有耶和華一時興起時根據不同的心情制定出來的混亂標記,其標記可以是互相矛盾的。

我反複查詢後,得出一個簡單的結論,整本舊約思想裡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標記”原則就是“順從神”。根據舊約裡耶和華的指示,殺人無所謂,人類可以做出殘暴至極致,道德爛到極處的事情,甚至殺父母,殺親子,霸占他人的城池,財物,妻女,都可以,只要是神的旨意。又或者說只要目的是為了維護你對祂的忠誠,上訴各項罪刑都是可行,並且被讚美的。

所以依據這個標準,所謂的罪就是忤悖耶和華。關於以上論點的證據,要感謝另一網頁整理的的聖經暴力資料,在本文之末會列出以資參考。所以從基督教義裡尋求罪的真義是很簡單,並且毫無可取的。除非是強烈的“奴性”作祟,否則只要是一個心智正常的人都看得出,這是一種舊約時代極權自我中心種族主義者的意識形態。屬於非常墮落,反人性的標記。

但非常有趣的是,如果就根據舊約裡罪的意思是“錯過了標記”,我們如果把標記的原則從『神』的概念換成『覺知』或『良知』(Conscience)。把『罪』理解成是“因為錯過了對事物的覺知力,錯過了自己的良心而造成的苦難”。從這個角度去思維,反倒會看得更清楚。

從現實層面來說,就像前面舉過的例子,『罪』沒有一個恆定的標準,它一般是指當某人做了違反法律或違反宗教戒律的事情時所承受的負擔。法律上,罪是可以變易的,在不同的情形下法律是可以商量的。無論是從世界各國的法律演變史或中國的法家思想的演變史來看,就可以看出所謂『罪』的定義是如何因社會價值觀而變動的。

在社會中,法律的存在是為了保障群體的基本利益,是一種集體生存的需要。道德的提倡也是“自我”對生命價值的一種訴求。這些都是社會的一些自然的需求而已。

宗教方面,如同上面討論過的,所謂罪也不是恆定的。如果你覺得你在這個宗教裡犯了宗教罪行,你大可以換一個宗教,那你先前的罪行說不定還能在另一個宗教裡變成美德,也不會有什麼天雷驟降,劈落你的腦袋的事情發生。

所以真相是,『罪』只是一個概念!它並沒有一個實質的存在,它是一種只能存活在我們的腦海中的概念。就如同一種定制軟件,只能在特定的平台下運行。離開了我們的頭腦,你在整個宇宙裡也找不到一樣東西叫做『罪惡』。

如果從來沒有法律和宗教告訴你什麼是罪,那你做的任何事情也都只是宇宙間一個自然存在體的自由活動而已。而罪之所以會出現,是我們自己的頭腦用來禁錮我們或他人的軟體武器而已。在實相裡,根本不存在罪的根據。

從心裡層面來看,罪的存在只是一種感受,是當人的心中有恐懼和怨恨時,而產生出來的伴生物。想想看一個見到孩子犯了錯的母親會怎麼想?因為她心中對孩子懷著是『愛』,所以她頂多想到是如何處理孩子的無知,給予適當的懲戒和教育。但是如果今天被捕獲的是一個闖進你家的匪徒,而你對他既恐懼又怨恨呢?你心中會產生什麼感覺?那種怨憎或恐懼的“感覺”就叫罪!

如果說神會降罪於人,難道祂的心中也有怨恨和恐懼嗎?恐懼和怨恨只是一種人在不清醒時,缺乏愛時被驅使的一種“情緒”而已。

“罪”這個字眼在人類心理沉積了太多的血跡和怨恨。你可以嘗試觀照自己的內心,當你看到罪(SIN)到這個字眼時,你的心裡影像霎那間出現了什麼一些什麼畫面,你的情緒怎麼了?你想到了誰? 如果你把這個概念丟了,你又會怎樣?

第六章:創造物何辜?

談完了獲罪的根源“伊甸園事件”和“罪”的本質。讓我嘗試更深入的從『自由意志』的角度來探討『罪』的意義吧。這一階段的求證至關緊要,因為所謂“罪”的概念是指一種刻意,有意圖的所為。必須要證明有一個擁有自由意志的個體,故意選擇犯罪的個體,罪才能成立。

說回舊約吧,我反复查閱想找出自由意志的根據,結果是看得一頭霧水。如果我們是被創造的,根據聖經的說法是,既有類似神的形象和性格,卻沒有神的能力和智慧。

是的你沒有聽錯,換言之是說“神”把祂的劣質心理特質複製在我們身上,卻不把最重要的智慧給我們。他選擇性的把祂的高傲,妒嫉,憎恨,等等都一併複製在我們身上,然後獨留智慧給自己。那不等於有意圖的注定了人類這個物種的災難性結果嗎?

說到自由意志,曾經有一位著名的行為科學家Dan Ariely 在TED的分享會上提到一個概念“你的決定真的就是你的嗎?”他說每一個人所做的選擇其實都是在一種個別條件下的選項,沒有人真的擁有完全自由的選擇權。真的是這樣子嗎?

根本上,我們每個人都在不同的家庭,環境,生理條件下來到這個世界。有些人生在富貴家庭,有些人生在書香世家,也有的人生在三餐不保的非洲地區,甚至些人生而殘障。種種條件都在一個人的心靈成長,心理塑造的過程中產生深遠的影響,而我們的出生是我們沒有辦法選擇的。其實連你要不要來到這個世界都不是你可以選擇的。所以你的存在和出生條件是沒有自由意志的。

再來,我們每個人一生下來,大腦的結構不同,內分泌不同,體質不同,心理結構也不同。因此面對壓力,慾望,煩惱方面等等的承受力也各個不同。這方面也是沒有什麼公平性或自由意志可言的。雖然有說法能夠透過認知和學習改變部分的情形,但還得遇到能夠改變自己的人或咨訊,至於生理底質方面就沒辦法了。

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是比較會鑽牛角尖,容易陷入偏執的症狀,自尋煩惱。對於這方面沒有困擾的我們來說,或許可以很輕鬆的翹著腳去評論他。但對他來說,那也不是他真的有辦法控制的。所以人,從種種的出生背景,到帶來的內在身心條件,和外在際遇,都沒有太大的自由意志可言。

更直接的說,連領悟力,學習力,理解力,剖析力,都各個不同,也是沒得選的。再更透徹的說,連我們的心靈機制,各種身心反應,都不是我們有辦法設計的,都是與生俱來的鎖定值。那當面對所謂的“選擇”時,究竟是我們“被”選擇了,還是我們在選擇都沒辦法說清了。誰又真的擁有所謂的自由意志?因此,對於一個沒有真正自由意志的個體,根本連他的選擇都是被條件制安排的,又如何能擔罪呢?

我們經常會拿兩個人來做比較,比如小明很努力,所以他成功,而小華不努力,所以他失敗。並以此把每個人當成同樣的單位來做審核。事實上人們經常忽略了每個人不同的身心結構。

除了表面上每個人體魄不同,從內在來看,每個人的精神魄力也不同。如果小明天生腦筋聰明,要考到一百分對他來說,或許只需要3分努力就可以做到。但對強項不表現在腦筋方面的小華來說,他要考到一百分,卻要付出8分的努力。同一個目標,對兩個人所要承擔的心理壓力而言是截然不同的。

換句話說,絕大部分的事情是天生就不公平的。但如果以表面的單一標準來衡量,我們可以很簡單就說,為什麼他可以做到而你做不到,必然是你不夠努力所致。

同理,世界上每個人條件各異,所作各異,興趣各異,想法各異,能力各異,選擇也是各異。每個人做每件事情背後都存在着他會那麼做的原因,而這種綜合累積各種機制條件的要素,決定他選擇的原因,絕不是另一個個體所能夠完全理解或有資格評論的。因為我們不是他,而每一個存在都是獨特的,有自己的道路。

所以誰能夠審判另一個人呢?即便神也不行,如果一開始給予每個人的條件都不是公正公平的,又如何能給予公正的裁決呢?我們整個生命很大程度上是被動的。我們被賦予痛的能力,被賦予慾望,被賦予恐懼,被賦予愛與恨的能力,我們的選擇只是被安排好的局。在魔術師術語裡叫“強制迫選”(force selection)。我們實在沒有個一個可以被賦罪的自主本性,借一句佛教的用語“眾生本無自性”。

再舉一例,比如一個沙漠強盜好了,他就在那種環境,教育,社會下出生。他的生活和價值觀被塑造成那個樣子,他的生存條件要求他那樣的生存,那樣的面對生命。他從他的父母,家族,社會裡所學會的就只有那麼多,對我們來說他的一生所為都可以是罪行,但那就是他被分配在這個世界上的角色啊。就算哪天讓他遇到一位名師開導,也得看他當時具不具備被點醒的條件,這一切都是在那麼的不由自主的情形下完成的,所以他並一個沒有“要”成為惡人的“自性”。如果要對他一生人所作一切負責的話,要負起責任的,難道不應該是決定他在那個環境下生長的神嗎?

我記得曾有一位印度心靈大師說過:“如果我是我自己的創作物,我願意承當一切的責任,當然必須是合理的責任。如果我是神的創作物,那麼請神本身去承擔這一切吧。一個創造物的不完整,創作者應該承擔其責任。”

所以當這一層真相能夠真實的被你所了解時,你的心根本就無法對任何人升起批評,因為你知道我們都一樣是不由自主的,每個生命都是在生命的苦海中沉淪的難民。只要真切的理解這一點,那你對生命的感知只會剩下接受和慈愛。當你的心沒了批判而只剩下慈愛時,你會發現根本就找不到罪的痕跡。從愛的意義上來看,如果處事有懲罰,那也是為了"喚醒"的目的而已。不是有一句話說,愛之深,責之切嗎?

第七章:天枰

所以當末日來臨,站在神的殿堂裡那幾十億人會做怎樣的選擇,根本就是一個條件的問題,而不是什麼“自由意志”。如果神要審判每一個人,除非祂把自己的靈擊碎了,成為億億兆兆份,進入到到每一個人心裡,去體驗每一個人無始以來的迷失,苦衷和抉擇,那祂才有審判的權利。

但是,如果祂真的那麼做了,那麼審判的結果恐怕是人人都在天堂。因為祂必然會體驗到,每個生命的抉擇都有自己的原因和苦衷。除了祂自己擁有真正完全的決定權,再無他人有此權利。也就是說除了祂以外,根本沒有有能力犯罪的人。每個人都只是在被設定的條件下,做自己能夠做的事情而已。

如果真的要我相信有一個創造者在審判之日進行最終審判,我會相信天枰的唯一標準是“心”, 而審判的唯一原則必然是“愛”。

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有資格審判你。因為只有你真實的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你的心裡自有一個枰,一個絕對公正的天枰,那是一個叫做“良知”的規律。如果你有足夠的醒覺力,去了解自己的心,知道如何去思維和行動會讓你的心達到真正的平靜與喜悅,那你就已經在天堂。反之,凡是違背那個規律的(不能從行為判斷),造作一些讓自己的心有所負擔和掛礙的,必然會造成自己的心受罪,這也就是地獄。

最終章:神

有朋友指出我每當論及基督信仰時都會表現出異常強硬的態度,這點我並不否認。但我必須說明我並非是在針對任何人或團體,也並不是在攻擊基督信仰者。我只是針對聖經裡不合理的錯誤做出論證。一個指出真相的過程不能被理解為“攻擊”。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會讓很多人心裡不舒服,再此深感抱歉。我想或許透過描述我所認識的神,可以更明白我為何不認同《聖經》裡對神的形容吧。

從我的觀點來看,我所見到的宇宙就是一個意識。我們所感知到的物質或作用都是整體意識的一部分。這個終極意識你可以稱呼他為『神』,可以稱祂為『佛性』,或『梵』,或任何能夠表達那個終極存在的名相。但那都不重要,因為祂的存在根本就不被名字或我們的理解所限制。說出來反而被頭腦降級到了概念層面,所以《道德經》理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根本莫可名狀。

神是與眾生平等的,祂的存在不分涇渭的示現在每一個生命,物體,甚至微塵裡。祂所給予每一個生命的愛更不分物種,種族,信仰,地域,時空,祂是生命之源。而更重要的是無論你是誰,或信仰什麼他都在你裡面,他不用你去洗禮都早已住在你的心裡,只是你的意識有沒有辦法去感知自己心裡的這個規律。

而我們是這位純粹意識的一部分,如果他是大海,我們就是水滴,本質是一樣的。我們是一個生命的體驗者,你是被動也是主動的,對於整個世界,甚至你自己的生命,你沒有完全的操控權,也沒有辦法“決定”事情應該怎樣發生。但你可以選擇用怎樣的心去感受這一切, 用怎樣的心去感染周圍其他的心,甚至讓你的心回歸到大海裡。

正因為我對神的認識是如上的,因此對我來說, 要去接受《聖經》裡所描繪的神,幾乎是不可能的。那位整日精神緊繃,在乎名相(一定要信耶和華的名),羅羅嗦嗦,行為和思想都極度幼稚的“神”,只不過是某個(或群)民族領袖所製造出來的角色。當時的部族領袖把自己的權利慾望,種族情緒,嗜血的虛榮,和充滿偏見的想法都投射在這位“神”的身上。對我來說,這一切都是對神的侮辱,也是導致我沒有想要進入這個信仰的原因。然而,這就是創造這些神話的領袖,和其信仰者的選擇。我清楚的知道,這一切也都是神的愛所包容的。

最後補充一下佛教的末日觀,從佛教的視角來看,末日之說毫無魅力可言。因為佛教的宇宙(時空)觀念及其廣闊宏偉,有所謂一沙一世界,和所謂三千大千世界的宇宙觀,佛教認為這個宇宙間世界的數量就如恒河沙數一般,不可計數。佛教的時間觀念也很驚人,動輒百千億萬劫。所謂的"劫"是指一個世界的開始到結束。 所以佛教認為這個宇宙每分每秒都在生滅當中,我們的一呼一吸之間已經有無數微觀世界的生滅。世界末日分分秒秒皆是,審判在每一刻,在每一個念頭之間。 而決定你的境界的,依然是你的心!

李威霆。古晉。晴

ps: 如果大家有注意,如果根據現有的福音的記載。耶穌基督的出現和他的教義,雖然表面上是延續舊約發展而來。但耶穌本人所提倡的卻和舊約的教義大有矛盾,更像是一個胸襟廣闊,仁慈的宗教家。比如舊約認為只有猶太人能獲救,耶穌反其道而行,認為所有人類都有獲得救贖的機會。舊約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耶穌卻徹底反之,說應該愛你的敵人。舊約說犯姦淫是死罪,耶穌卻說誰沒有是沒有罪的?舊約說人有罪,耶穌卻認為罪可以洗。耶穌公開反對舊教義和猶太教舊體制,卻披著舊約系統的外衣。為了什麼?或許是苦口婆心想把真正愛與寬容的教義帶給那個舊有的腐敗體制吧?

ps: 關於人的選擇意志,今天精神學界已經有辦法透過儀器,甚至肉眼的觀察,在一個人還沒有做出決定前的幾十秒就知道他將會做什麼絕對,而當事者卻一無所知,所以你真的有完全的自由意志嗎?還是被安排的選擇? 請在網路上搜索 Keith Barry 的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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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感謝遠在澳洲的Raven 替我搜索的資料。

附錄1:https://ledeberg.wordpress.com/2009/10/14/is-your-decision-just-really-yours/
附錄2:聖經暴力 http://truthbible.net/biblehorror/violentbible/

文章內容和討論會在我的面子書notes 內,請點擊下面鏈接進入。

末日天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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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8 一月, 201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跨越生與死的忌諱

無論對任何族群來說,大凡牽涉「死亡」的話題都是一個忌諱,因為『死』這個字眼會挑起自我最脆弱的那根筋,一個人們最不願面對的「現實」。「死」,對於對於我們當前的「自我」意味著消失,意味著失去所有的一切,尤其對感情的動物,人類來說,也意味著所有賴以為生的情感和關係的終結,那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啊!

所以,自古以來世界各民族,無論開化的,或是仍活在蠻荒中的野人,都對死亡有著一套心理應對方式。比如猶太諸教的來生信仰,古埃及的冥界信仰,東亞的輪迴信仰,還有原始華夏民族和許多部落民族的回歸信仰。這一切面對死亡的態度都在"心理上"為"自我"建立了一個恆存不滅的保證。當然死後還剩下甚麼,沒有人真的知道。

雖然各種"信仰"提供了對來世種種美好的描述,然而普遍群眾對死亡課題實際上還是採取迴避和抗拒的態度,鮮少有人會在開心的場合討論與死有關的問題。 因為即便我們不願意承認,但不在我們真切體驗內的來世信念往往是脆弱的。

一個擁有得越多的人,對死亡的恐懼就來得越強烈,因為"擁有"二字是『自我』賴以為生的養分和粉刷。所以那些擁有一切的權貴會為自己建造最宏偉的地宮或金字塔,提供自己一切來世所需的供給,能夠的話他們會不惜巨資建立冥界軍隊,甚至以活人陪葬來掩蓋對幽冥路上的孤獨和恐懼。古埃及的木乃伊文化便是對死之恐懼做出的最消極抗拒,寧願殘體被刨心挖肺,製成形同槁木的乾屍,也要堅持那份執著。

死亡的忌諱來自恐懼,原始人類對死後的未知世界充滿恐懼。而恐懼大都來自執著,我們都執著於累積在我們身上的一切,我的身份,我的身體,我擁有的一切,我的感受,我的感情,和對自我的認知。「死亡」,則意味著這一切的消散。 所以對「死亡」的恐懼是人之常情,社會普遍對死亡的態度是消極的,死等同於禍,大眾也習以為常的要求身邊的人應該對亡者感到惋惜。對亡者的哀弔變成是一種尊重與道德。在華人的意識形態裡,家人如果不為逝去的親人哭得死去活來,就是一種無情無義的表現,所以在某些國家居然還有代喪家哭喪的行業,真是令人聞之愕然。

其實,我相信沒有一個亡者會喜歡自己被人們用同情的眼光看待。一段生命的終結,如同一場偉大樂章的終結。我們應該給予他們的是祝福與尊嚴,就像他們出生之日一樣的祝福,而不是為他生命下一個旅程的起始蓋上一個喪印。為何人生一定要被定義成是開心的起始和傷痛的結局呢?

我深以為,對於喪失親友的悲痛情感那是無可避免的,那種對生命和關係的情感也是一種至真至美的生命意義。但切莫把自己的那份傷痛衍化成亡者的負擔。

幾個星期前和外公外出吃飯,閒話家常間,他突然神采飛揚的談起了自己百年後的葬禮安排,說不准大家穿喪衣或請人來助念佛經,还要求在殯葬期間要为他播放他亲自準備好的歌单里生平最喜欢的老歌。他自我调侃说千万不要火葬,因为之前看过老朋友火葬的过程,感觉好像很痛。說得興起時,还驕傲的自詡自己這是用最有创意的告別式。

外公作為一個死堅派無神論的前共產黨人士,面對生死能有如此豁達的心態,還真讓我突然對他蕭然起敬。這一點他比起許多虔誠的宗教人士來說可瀟灑得多了,頗有一分俠士之氣,「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這種態度讓我了解到,原來對於「死亡」,去從容的面對總好過迴避。與其用種種的麻醉來掩蓋對死亡的畏懼,倒不如直接承認,並接受這個事實。一旦接受了,那份恐懼反而會屈服在這種面對現實的勇氣之下。

想想看,如果你認為死亡是一個厄運,那麼我們的人生就注定是一場悲劇,因為那是我們每個人最終的歸宿。與現實對抗,永遠是徒勞無功的。而如果你有辦法看清「生」和「死」的一體性,願意無懼的接受這一個規律,這一個事實,那麼你的生命便是一個最大的祝福。因為就在這一個無垠的宇宙時空裡,你確實存在了,你成為整個存不可切割的"一塊"。在這一刻,如果這個宇宙少了你,那它就不是它原來的樣子。當你的自我臣服了,便能窺見隱在後面的那個「永恆」,更能見到當下整個存在的恩惠 。

話說回來,一個人是不是真能做到這點,還得看我們平日里「活」得怎樣。當生命還在我們手中時,我們是否對得起自己和周圍所愛的人。是否有讓自己的良知負荷過重的懊悔。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在『生』的階段時都沒有辦法接受自己,那更遑論他面對『死亡』時能有多灑脫了。

人若活得無憾,即使只活一歲也是圓滿。倘若一個人活得狼狽不值,那就算活上八十,都不過是在苟延殘喘而已。生命的質量無關歲月,而在能不能體現自身存在的光輝。而除了智慧和愛,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可以成就你的生命。

幾天前和朋友們在台中科博館參觀了埃及古墓出土文物展覽。會展中有一幅埃及信仰中最後審判的壁畫,壁畫中冥界之神"阿努比斯"和正義女神"瑪特"掌管冥界和地獄。埃及人認為人死後會來到亡者之殿接受審判。審判的方式是由阿努比斯負責用「審判之秤」,把「公正之羽毛」和「亡者的心臟」各放在秤的一端。如果心臟和羽毛重量相當,或比羽毛輕,那麼亡者就可以直升天堂與眾神共享永生。而如果此人生前常作惡,心臟就會比羽毛重,那麼此人的靈魂就會被拋入地獄中。

這雖然只是一種帶有二元論味道的傳說,卻昭示出至理。一個為惡之人,必是心業沈重,如何能快樂得起來。而為善者心清,心輕(不在心的本來面目上加負擔)自然會在天堂(喜悅),關鍵在「心」。故此如果一個人能夠順應自己的真心良知,懂得慈愛,那他的整個生命本身就是一個喜悅,一個天堂,一個正面的能量與存在,又何懼生死。

所以真正要做到能夠跨越對死亡的恐懼,除了在理念上要有正確的認知,更重要的是要不昧良心。『死』就是人生最大的事情了,如果一個人在生時是用一種昧著良知的方式力爭上游,即便他成功的擁有了整個世界,但面對生命的最神聖終點『死亡』時,等待他的卻是無盡的恐懼和殘缺不全的靈魂,豈不愚昧?其實所謂的因果就是心的規律,不昧因果就是不昧本心。

從一個更深刻的角度來說,「生」或「死」都只是一個無止息的循環。從微觀世界來看,每分每秒,每一次呼吸都是百死千生的輪迴。生死本來就是一體的,一個不能和整體分割的存在。這個宇宙里未嘗真的增加或減少過甚麼,它只是一個循環轉換的過程,那,不增不減又何來生死?

-威霆。臺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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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6 十二月, 201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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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之慾

–慾望並不是一種罪,『罪』或『墮落』只是人們腦子裡產生出來的另一種反向執著 —

近日發生在台灣的聖輪法師猥褻案被報導出來後,震驚了整個社會。作為佛教界出名的大德法師,佛法山的創辦人。聖輪法師除了是融貫『儒』『釋』『道』『密』各家的佛法傳播者,多年來他在社會公益上也做出了許多的貢獻,更是致力於「文教、慈善、農禪、實修」的實踐。他顯密方面的成就顯著,著有多部佛學著作,在密教方面還擁有着數個教派的『金剛阿闍黎』法位傳承。

這樣的一位大行者,居然在十年間犯下了多宗性侵猥褻信徒和義工的案子。最難理解的是,聖輪法師最近被揭穿的猥褻案中,居然有手持攝像機的比丘尼在一旁拍攝,簡直就是駭人聽聞。

報導說,他身邊的侍者比丘尼皆被他徹底洗腦,認同了他的『雙修』,甚至為他物色對象。而且這幾位助理比丘尼都還有幾分姿色,那麼私底下法師和比丘尼們的關係恐怕也是不言而喻了。平日里道貌岸然,佛學知識淵博的法師私底下卻是這一般模樣。

對於這一點,我並不覺得驚奇。在宗教界裡發生的性醜聞多不可數。不僅是佛教,美國當局統計在過去10多年裡國內發生的神職人員戀童猥褻案竟然多達一千多宗 (僅僅是有被揭發的)。 而佛教裡這類事件也是層出不窮。

近期傳出性醜聞的佛教大師,顯密皆有。隨便掰開十根手指都能算得出,心道法師,釋永信法師,聖輪法師,盧勝彥,索甲仁波切(《西藏生死書》的作者),貝瑪千貝仁波切。。。還有無數名不見經傳的出家人醜聞,日前不是還傳出光孝寺出家人集體召妓的案子?這類報導在報章上時有所聞,而這些僅是有被揭發的例子,未被揭發的更是不知幾何。

或許有人會問,行者不都是應該守清規,獨身禁慾的嗎?怎麼越禁越嚴重?有人說,那些犯戒的都不是真正的修行人。這點我並不認同。 在南傳佛教大師“阿姜查”的敘述中,也曾經記述有他的師兄弟,甚至認真清修四十多年的師叔最後因為克制不住慾望而還俗娶妻的例子。

除了漢傳佛教,近代心靈大師克里希那.穆提,也因為私生女事件而備受議論,成為這一位歷史偉人身上的唯一污點。佛教歷史上,翻譯三藏經典功勞最大的鳩摩羅什,也因為政治因素娶妻納妾生子,戒行盡破。還有,玄奘法師最看重的弟子辩机也因為和公主私通而被斬首。

性醜聞對修行者而言永遠是最具殺傷力的,除了已經被證實的案子,歷史上還有許多已經無法考察的事件,連世界三大宗教的教主本人都不能倖免。佛陀面對『孫陀利』和『戰遮』兩女的控訴保持默擯,耶穌在很多舊聖經殘本裡指出有妻室,和末大拉瑪麗關係曖昧,莫哈默德更是妻妾成群,到老還取未成年幼女入室。這些修行人究竟怎麼了?

日本歷史上最偉大的開悟者“一休禪師”和近代最具爭議性的大師“奧修”對慾望有不同的看法。例子有點極端,一休和尚一生感情豐富,除了老來寫情詩,平日里更是夜夜笙歌,逛妓院。在他的文化背景之下,這並沒有什麼奇怪。而奧修則承認開悟後,性慾並沒像他預期般的消失,只是放下了對慾望的執著和譴責,慾望再也不能帶給他煩惱,他本人則自豪的說他是唯一的一位開悟者敢於承認自己有性伴侶。當然他們有無真的開悟,是見仁見智。

談到這裡,相信很多人都迷糊了。如果純粹以否定慾望的衛道者角度來看待這些事件,恐怕是永遠說不清的。 要弄清楚這個問題,我們還是得拋開所有過往的成見,拋開我們一直以來扎在聖人身上的標籤,清空你的腦袋,回到最原始的問題上,『慾望』有罪嗎?

慾望,是基本的生存機制,也是生命的根本動力。我們無時無刻都沐浴在慾望中,包括你現在讀著本文的慾望,每一個起心動念,身上再微細的動作都是一種慾望。即便是熟睡時,我們的慾望也會以夢的方式呈現。慾望是自然存在的,包括修道者想要擯除慾望的企圖本身也是一種慾望。 而『性慾』只是慾望的一種,它本質上與其他慾望並無不同,沒有多一分罪孽或少一絲聖潔。生命的存在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而慾望的存在和生命的存在息息相關,它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就是『道』的依據。《道德經》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既然慾望是自然的,也就是『道』的一部分,是在我們的理性觀念之上的。企圖以觀念和思想約束來和慾望對抗必然都是徒勞無功的,因為你壓根都不知道它從哪裡來,往何處去。

沒有慾望就沒有生命。想想一下今天如果你沒有進食的慾望,沒有自我保護的生存慾望,沒有進取的慾望,會是怎樣的一個情形。 再看回性慾,性慾和吃飯喝水一樣,是一種鑲嵌在你數千萬年基因裡的本能慾望。所以在猶太諸教的原始教義裡(猶太,基督,天主,東正,回教)並沒有否定慾望。而是把慾望和恐懼當成獎懲的手段。 希臘諸神信仰裡更是吹捧慾望,印度教有性力派,道家老莊思想把慾望當作自然之道看待,認為是一種規律。道教則有房術,和《易經》的咸卦。儒家孔子更是直接說“食色性也”,在春秋戰國時期的儒學,並不像後期“理學”興起般對色欲退避三舍,加以撻伐。孔子所推崇的《周禮》對性的觀念是開放的,不過認為要有個制度才不會亂,所以王者后宮佳麗三千是可以接受的,一般仕子大夫有一妻多妾更是常態,只要名正言順。

那麼佛陀呢?佛教原始教義對慾望的看法又是什麼呢? 佛教普遍認為佛陀領悟到原來所有的煩惱都從慾望所生,所以要消滅煩惱,就必須從慾望下手。所有的誤會也從此開始,產生了整個禁慾派主義,這種主義不被檢視,不被質疑的觀念深植在幾乎所有學佛者心中。但是人們卻忘了,禁慾意味著嘗試消滅慾望,嘗試否定自然,其結果必然是悲壯的倒戈,就如同前述的各位佛教大德般敗得徹底。

佛陀的種種名稱中有一個稱呼叫做“調馭丈夫”,佛陀推崇的是中道,和緣起。是一種平衡和不勉強。佛陀說解脫煩惱“從慾望下手”並不是根除慾望,而是『平衡自己的慾望,讓它不再是煩惱』。 佛教五大神通中最重要的是最後一項《漏盡通》,是證果的聖人才有的神通,意味著漏盡所有的煩惱,而不是斷絕所有慾望(本能)。在佛教的四聖果裡面,前三果開悟的聖人基本上都還是有慾望的。

佛陀認為『慾望』就只是『慾望』,『性』也就只是『性』,是自然界的一種存在,和微風,細雨,彩霞一般就只是他原本的樣子,是『道』的一部分。但是如果對慾望產生了執著,執迷,則變成阻礙你成為一個清醒的人的障礙。對慾望的執迷也會造成煩惱和導致行者的清涼一念蕩然無存。這當中的關鍵詞在『執著』而非『慾望』。執著是人為的,可以調馭。慾望是本然的,對抗無謂。

在適當的情形下,對慾望產生醒覺,做適當的疏導和克制,不要染執於慾望。把注意力放在八正道的修持,自然就會降低慾望的影響,降低煩惱,產生智慧。久而久之自然會成熟到慾望不再那麼重要的階段。 整個過程是自然的而非打壓的。一個真正修為到家的行者,其慾望的淡薄是一種自然的狀態。而那些還未達到那個狀態,嘗試去模仿(誤解戒律)的行者往往是失敗的。

自然離慾和『模仿』是兩回事,模仿者以為把自己的『行為』塑造得和聖人一樣就是道,卻不知覺者的離慾是基於內部的蛻變,自然呈現的狀態。這情形就好比蟬寶寶要模仿已經蛻變的蝴蝶從枝頭躍下。結果是很多修道者,因為對抗自然,心理上產生兩極化的分裂。一方面以為自己必須要擺脫慾望,一方面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於是,這種心理壓抑就開始變相的表現出來,形成種種的醜聞事件。而大眾則正好可以藉此表演自己的道德,對他們口誅筆伐。如果耶穌在今天當了記者,祂恐怕會寫說:“你們誰若沒有犯過邪淫的就拿石頭丟死她!”

看看原始佛律裡對“不邪淫” 戒是怎麼描述的,在《優婆塞五戒相经》中記載“若優婆塞共淫女行淫,不與直者,犯邪淫不可悔,與直無犯。”意即,在家修行者,如果嫖妓給錢就不算犯戒。換個角度說,只要是雙方同意的,不傷害任何人,不造作家庭問題的,則無害。 想想看,佛陀為何設定這樣的戒律?

其實,所有聖人教導的並不是譴責色欲,而是執迷於色欲所帶來的麻煩。這點要弄清楚,就好比我們如果去譴責火,說火會帶來禍害,那是偏頗的認知。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看你怎麼去運用。但是如果把頭插進沙裡,否定水的存在,是完全於事無補的,是不覺知。 奧修說:“如果我們都沒有冀望一個悟道者可以不吃,不喝,不拉,不睡,而我們卻偏偏寄望他沒有性活動,這是反常的。 會出現這種期望,反倒反應出我們心裡對『性』有特殊的執著”。

的確有很多高層次的精神修為,需要靠寡欲,甚至完全絕慾來促成。這情形就好比帆船逆風而行,逆向風(慾望)雖然是一種到達彼岸的阻力,但他也就只是風。只要調整好風帆,依然可以抵達彼岸。卻沒有必要把精力耗在破口大罵和惱怒那風,因為那就是自然。

看回前述的佛教出家大德吧。被慾望打垮不是罪,就好比被饑餓,睡眠,死亡打敗並不可恥一樣。要說有問題,就錯在犯事者對慾望錯誤的處理,和站在錯誤的社會位置上來執行。如果還沒有把握超越它,那就不要坐在那個位置上。 出家戒是給已經到達那個階段的行者受的。比如這位聖輪法師吧,難道他這些年對社會的貢獻還少了,難道他付出的不夠多,卻只因為這一環處理不當,卻導致身敗名裂。如果他今天不是一位出家法師,他只是過著常人的生活,過著常人的慾望,然後繼續付出,事情卻又不同了。

那麼道德問題呢?難道就不存在道德問題嗎? 老子說:『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道德問題是可變性的,一個在這裡錯的行為,在另一邊可以是對的。比如一女事多夫在中國文化里是不能接受,大逆不道的。但是在很多部落裡,一個女人同時嫁給幾個兄弟是常態。 這都只是觀念問題。又比如過去數千年一夫多妻多妾多奴隸,在世界各地都是正常的。並無道德問題,但放在近代一夫一妻制下,就是不道德了。 最可悲的是抱著刻板的道德觀念而不自知的人。 其結果和死守戒律之人一般,多有偽君子。執著『道德』和執著『慾望』並無不同,都會造成煩惱。

『覺醒』是一種知道,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不是對一種信條的迷信。慾望也不是一種罪或墮落,『罪』或『墮落』只是人們腦子裡產生出來的另一種反向執著”。個人認為建立對慾望的正確觀念非常重要,許多修行者把慾望當作洪水猛獸,正是因為對自然慾望的一種錯誤捨執,把自己繃得緊緊的,或被罪惡感吞噬,反而障礙了修行的契機。佛教的建議是,不要急著譴責慾望,而是要去認清慾望帶來的後果,把時間和精神放在八正道上,並且過適當的生活,符合所生存社會的法律。

如果你還是一個人,就先做回人,接受人有的一切。不要扮成其他存在體,或高尚的角色,因為那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當你能夠接受自己,就能夠接受所有的人,當你能夠接受所有的人,而給予他們自由時,你的心就自由了。保持醒覺,一切用智慧來判斷,做什麼是對自己好的。 對於慾望,拉羅什富科說得挺好:『智者寡欲而常樂,愚人多慾而無所饜足,是以世人多苦』。

-李威霆. 古晉. 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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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6 十二月, 201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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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與凱蒂

悉達多的信念

傳說中是這樣子的,兩千五百多年前,在古印度東北邊境,巍峨的喜馬拉雅雪山下,有一個小國叫做『迦毗羅衛國』。國王因為年老得子,害怕這個唯一的兒子長大後應驗了論命師的預言出家成為一位偉大的精神導師。所以自王子悉達多年幼開始,就為他鋪排了一切人間最美好的享樂,把他隔絕於所有的苦難事實之外。盼望這樣能夠讓太子沉迷於世俗享樂而不會萌生求道的念頭。並卻還為他娶了三個妃子,建造各種舒適的行宮。

也的確,身在種種的宮樂歌妓,瓊漿玉宇中,太子從小就被植入了『世界一切都應該是美好的』,『喜悅應該是永恆的』,『我是完美永恆的』,『世界不應該有痛苦』的信念,對他來說這個信念和宮牆之內的世界就是他的全部,也是唯一的真相。

在整整的29年間,太子都過著這種仙境般的生活。直到某一天,悉達多太子突然決定離宮出遊,看看城內自己的子民。國王知道阻止不了太子,於是便下了嚴令,要確保在太子出行期間,只能讓他見到一切人間最繁華喜悅的一面。然而,舉城歡慶的出行日當天,觀察力敏銳的太子還是在擁擠的人群後方見到了讓他觸目驚心的一個殘敗身影。

據說他當即從侍衛的簇擁中脫身而出, 一路隨著那個可疑的身影來到了國王最不願意讓他看到的陋巷裡。在那裡,他見到了『老人』,『病人』,和『死亡』,這是他和事實的第一次邂逅。回宮後,悉達多無法再正常的生活,他信念中的『完美世界』在『現實』面前漸漸的分崩離析。他開始明白到原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最後都會敗壞歸零,這包括他自己的身體。他變得沉默,並且經常在閻浮樹下沉思,但是痛苦還是緊隨着他。他始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為那個追求永恆的信念是那麼的頑固,信念和真相之間的拉鋸戰,造成他心中分裂的劇痛。

一天夜裡,他終於無法忍受這一切,決定孤身離開這個國家去尋找永恆。路上他遇見了僧人,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都在尋求解脫之道。他先後在幾位當時頗具盛名的仙人處當學生,學習禪定。雖然在禪修中獲得極度的喜悅。但是他心裡知道這並沒有消除他的痛苦,因為他意識到那些喜悅也並非永恆的。

為了消除那份如影隨形的痛苦,他開始遵循一種苦行的傳統。日食一粒一麥,在河中,瀑布下,樹上,各種嚴苛的條件下苦修,用盡各種能夠折磨自己身體的方式來企圖消除那些罪業。這樣的日子過了整整六年,始終不得其法。此時的悉達多太子洗盡鉛華,早已沒了當年迦毗羅衛國太子的雍貴。他面容消瘦,形同槁木,感覺到生命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

悉達多終於發現這樣的修行並不能獲得解脫,便毅然的離開了苦行林,在尼連河中洗去六年的污垢,並接受牧羊女的乳糜供養。他在一顆菩提樹下重新調整心態,發願說若不能證得無上正等正覺,誓不起座。於是他日夜在樹下苦思冥想,尋求解脫之道。

七日間他受盡了各種心魔的考驗,直到第七夜。他發現無論如何精進禪思,煩惱就會變得更堅固。最後在萬般無奈中,他徒然升起一絲放棄的念頭,而也就是在這個“放棄”的一息中,他徹底的覺悟了。原來一切痛苦都是因為自己不願放下與『現實』的對抗,原來造成痛苦的是我“堅信”有一個永恆的『自我』的妄念。原來一切原本就是這樣,我在尋找的是我早就擁有的,也是所有眾生都共同擁有的,悉達多微笑了。

在那一個清晨,他得道了。現實並沒有改變,根據原始佛典的記載,沒有大地震動,地上沒有湧出蓮花,九龍吐水,光照十法界搖身一變成為金光閃閃的神人。悉達多還是一個人,但是痛苦卻已經不复存在了。『道』毫無懸念,『道』就是『自然』,『自然』就是現實中的一切『事實』。而痛苦純粹是因為我們去相信與現實不符的妄念,並和現實對抗。

放棄了和現實的對抗,悉達多覺悟了,他說出了最現實的法『苦』『集』『滅』『道』, 痛苦的原因和滅除痛苦的方法 (苦和苦的止息)。他對世界的詮釋是『諸行無常,諸法無我,寂靜涅磐』,這是實實在在的真理。當我們放下我們的渴求,對自我存在的執著時, 無常就變成很美的一件事情。 這不是一種轉移苦的『消極對抗』,而是一種坦然面對自然大道的心態。當一個人能夠接受了現實,不把能量耗在無謂的掙扎和對抗,就能夠很積極的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能夠過合乎自然的生活。

拜倫.凱蒂的醒覺

拜倫.凱蒂 (Byron Katie),一個美國加州沙漠小鎮裡的鎮民。雖然有著別人眼中看似成功的家庭,健康的女兒,成功的事業以及美貌。他卻在三十來歲時患上了深度的憂鬱症,在整整10年的時間裡,她陷入絕望,憤怒,自厭的情緒。後來她的體重暴增,病情每況日下,甚至還曾經兩度企圖自殺。嚴重時她甚至一步都沒辦法離開房間,她覺得自己連睡在床上的資格都沒有,所以整日裡只邋遢的攤睡在地板上。後來她住進了一間專門治療患有飲食素亂症的女性收留所裡。

1986年的一個清晨,當凱蒂還在熟睡時,一隻蟑螂爬過她的腳。當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她突然意識到,原來她所處的世界,都是自己腦子裡衍生出來的。那一刻她洞見到原來所有的痛苦都只是一個念頭,問題只是因為她自己相信了那些帶給他痛苦的念頭。而當她沒有那個念頭的時候,當她不再相信自己念頭的當下,內在的衝突和恐懼便消失無蹤了。根據凱蒂事後的形容,一霎那間整個世界都徒然改變了。

在那一個清晨凱蒂了悟了,她因為放棄了那個與現實對抗的不實念頭,而解脫了。她說:“我發現,當我相信自己的想法時,我感受到痛苦,但當我不相信自己的想法時,我不再痛苦。這是所有人都感覺到的,自由就是這麼簡單。我發現痛苦是一種選擇,我已經找到了自身的的喜悅 --永恆不變,始終存在 ,連一刻都不會變。每個人內在都常含蘊著這喜悅。”

她覺察到造成她的憂鬱症和痛苦的並不是外在的事物,而是她對世界的看法。與其絕望地設法改變世界來迎合自己的想法,不如質疑這些想法。當所有不實的想法被認清後,每一個行動都變得純粹了。她說,想法本身並沒有傷害,只有當我們不經甚審視就相信一個想法時,問題才開始。 和當代偉大的心靈導師埃克哈特.托勒(Eckhart Tolle)一樣,凱蒂透過懷疑腦中的種種妄念,並從『當下』的真相中找到了喜悅。在覺悟的那一刻,當她開始質疑自己所有的想法時,她發現自己“所剩無幾”了(無我),剩下的也只是對生命的感恩,和對世間萬物的愛。

在醒覺一開始時發生時,凱蒂並沒有想過要去幫助或改變任何人,她整日沉浸在自己的喜悅當中,在清晰的意識中去感受整個世界,享受生命的當下。這點和悉達多開悟時的描述極其相似,據說佛陀開悟之初並無意要出來佈道。但是凱蒂自己的改變卻引起了周圍的注意。她的平靜,喜悅,祥和感染了周圍所有的人。

開始有人來向她求助,而且人數越來越多。透過不斷的提出問題來幫助受困者認清現實,凱蒂整理出了 『轉念作業』中的四個問題:“那是真的嗎?”,“你能確定那是真的嗎?”,“當你擁有這個想法時你會怎樣?”,“當你沒有這個想法時,你又會是怎樣?”。

四個提問再加上對問題的反轉問句,於是就開發出了一套可以有效幫助人們認清現實的方法,稱為『轉念功課』。在這20年間,凱蒂在美國各地協助了無數的人從絕境中走出來,學會與現實和諧相處。她的轉念功課被很多團體納用,也被許多心理學界的頂尖學者認為是“認知療法”中最有療效的形式。沒有任何宗教和心理學背景的拜倫.凱蒂,透過自己走過對生命最痛徹的領悟,找到了解脫之道,被認定為美國當代最偉大的心靈導師之一。

實相的醒悟

『開悟』, 『悟道』或『醒覺』是同一個廣泛意詞,在數千年的歷史繁衍中被附上太多的累贅。“悟道”是每個求道者都在追尋的,但卻沒有多少人知道那是什麼。千年來在各家各派的各自詮釋中, “開悟”一詞被神化了。 每當提及開悟,必然免不了一番驚天動地的神通示現,三界震動,諸魔拜倒。然後“開悟者”這個名相便在群眾心中神化了,像是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全能者。於是許多求道者都依循着這一個假象去追求。

被 『神化』或被『妖魔化』有時候是同義詞,我們口中的神蹟在異教徒眼中可以是妖術。當一個悟道者被認出來時,隨之而來的便是群眾在他身上插上的種種標籤,種種期待,種種訴求。每個人都希望哪個悟道者的言行必須要符合自己心中那個悟道者的標準。然而悟道者是不可能為別人而活的,所以隨著而來的必然是無盡的毀譽和麻煩,正因為如此,一般真正的開悟者都不會說出來。

在一次和『轉念功課』在亞洲的協導師Sue Lee的討論中聽說,曾經有人問凱蒂說,妳開悟了嗎?凱蒂說她不知道何謂『開悟』,她只知道痛苦,和讓自己不再痛苦的方法。這個回答和佛教的終極教義“苦和苦的止息”,是完全一致的。

凱蒂的領悟和原始佛學有太多相符之處:

佛陀說:“一切眾生都有佛性(悟性)”
凱蒂說:“每個人內在都常含蘊著這永恆的喜悅”

佛陀說:“無我”
凱蒂說:“當我懷疑我的念頭時,『我』所剩無幾”

佛陀說:“對凡事都不要執著”或“無念”
凱蒂說:“只有當你開始執著你的念頭時,痛苦才開始”

佛陀說:“放下!”,
凱蒂說:“質疑你的信念”

佛陀的『苦』『集』『滅』『道』。和凱蒂說的的,看到痛苦,看到痛苦形成的信念,消除痛苦,消除痛苦的問句(途徑)。其實是同一件事情。 他們都在說著同一件事情 —– 醒悟現實(當下),別活在種種妄念中。 凱蒂說:“念頭本身沒有傷害,只有當我們未經審視的去相信它時,才是問題”。

凱蒂的『轉念作業』基本上並不是一個教導,而是一套問話。因為她認為只有每個人從自己內心找到的答案才是真實的, 我的答案未必是你的體驗。熟悉蘇格拉底『反詰法』的人必然不會感到陌生。 截一段維基百科的定義:

“蘇格拉底會運用一系列的問題協助一個人或一群人來判斷他們的信念,並從他們的回答中尋找漏洞加以擊破,藉此增長他們的知識。這種方法是屬於假說消除的被動方法。這種方法是用於逼使一個人檢視他自己的信念和這種信念的真實性。”

這正是『功課』的精髓,檢視自己的信念和信念的真實性。蘇格拉底,佛陀,凱蒂,莊子都被普遍認為是開悟者,而他們都共同地喜歡用問話的方式來協助人們透析頭腦的想法,看清真相。這顯然不是一種巧合,必然是解脫者的途徑。

悉達多的許多教導在數千年歷史長河的演變中已經被污染得難以辨識,很多原始的教義也被追求誇張感應神蹟的外求者扭曲了。 而凱蒂的問句卻像是一股未經污染的清泉般洗滌人們的心靈,還人們清涼的一念。她的轉念功課提供了一個明確的“方法”,讓解脫之道不再是艱深難涉的路,而是人人可以親自去領會的。當然,對於追求超級感應,和宇宙大我合一,融入太虛,開悟放大光明照世間等等體驗的人來說,這就沒太大的意義了。

其實『開悟』並沒有什麼神秘的,只是認清真相,見到宇宙間運行的法則,並卻接受現實。『悟道』意味著見到“道”路了,剛要開始往正確的道路前進,是修行的開始。開悟者和常人並無太大的不同,七情六欲,喜怒哀樂皆有,只是多一分醒覺。只有不懈的時時保持警覺,審查自己,慢慢的調伏煩惱,才能溶於大道。

我自己最欣賞凱蒂說的一句:“你寧願你是對的,還是你要自由?”

-李威霆 .古晉.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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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興趣嘗試凱蒂的『轉念作業』可以拜訪網頁:http://www.thework.com/
或中文網頁:http://www.thework.com/chinese/
凱蒂將所有轉念的問卷和方式都無私的公開和大家分享。更多實際對話可在
youtube 上搜索 “拜倫.凱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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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4 十一月, 201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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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 – 唯識深層溝通

想討論這個問題其實已有一段時間,關於唯識深層溝通這麼一個融會百家之長,繁複的心靈輔導技術要談論起來其實也是頗費周章的,所以一直無暇去整理。 雖然如此,這篇文章在心裡已經醞釀一年有餘,經過各方考量,和間中斷斷續續的新發現, 如今總算有時間來做一些梳理。主要也是一些我所知道的事實和自己的看法。

如果要我去定義《唯識深層溝通》技術,我會說它是一項嘗試把傳統心理輔導技術,放在佛教唯識學的八識理論架構上來操作的一門輔導技術。除了佛學,它 也融入了大量新世紀神秘學,形而上學的理論學說,也即是說它是一項綜合技術。簡單來說,唯識深層溝通技術主要強調幾點:移除心靈病毒種子,幫助個案從種種 心靈病毒中解脫,回到清心無掛礙的狀態。後期加入的課程則更進一步的著重在達到所謂心想事成的人生境界。

坦白說,我在上課的過程中確實曾經見過不少處在痛苦的心靈狀態下的個案,透過這項技術獲得重生,尋回信心與希望。也見過不少人,在上過課程後產生了徹底的轉變,透過了解過去的種種,產生覺知和領悟,變得對生命有更深層的認知。尤其是許多個案在反复的角色轉換過程中領悟到眾生平等,眾生都有煩惱和無奈,進而放下對外在的批判,開始能夠不帶主觀批判的去看待他人,並產生同理心, 產生自我審視的醒覺力, 以至整個人格的蛻變。這點是該項技術最難能可貴的部分,要說是轉識成智也未嘗不可,所以深層溝通的療愈效果應該在某種層度上是被肯定的。

林老師在一開始也已經很坦白的說,唯識深層溝通機構是一個心靈企業。所以雖然課程費用昂貴,但既然是商業性的,那也無可厚非。畢竟是願者上鉤,對許多人來說,能夠徹底的改變蒙昧的人生,走向內觀,開啟一個新的人生向度,投資那麼一筆錢是值得的。

當然,每項技術都有其缺陷,並不存在所謂全能完美的技術。這些日子來因為見到許多初學這項技術的朋友遇到的疑問和困惑,也見到不少被溝通者,迷惑於溝通所見的境界。所以這裡嘗試以心理學,佛學和較為理性的角度來從新審度這項技術。仔細的檢視後,發現到“唯識深層溝通”確實存在着某些理論和技術上的問題。

摒開它的效果不談(坊間有大量的心靈技術亦可以達到同樣的喚醒作用),在很多方面,我確實無法漠視一些唯識深層溝通沒辦法解釋的理論缺失,進一步的,我也察覺到這些缺失的存在,當中存在人為態度的因素。所以才會有感寫下這篇文字。本文並不是為了推翻某個學說,我認為每樣學說既成一派,那其理論自然能夠理性的被質疑。這也是佛教的較真精神,佛陀在世時常告誡弟子莫以佛所說的法為絕對真理,應當去懷疑,並自己驗證。這也是辯經的意義,雖然佛學主張實修自證,但 理義方面卻允許討論,必須依照合理的方向去修行,而非盲目迷信。所以真理越辯越明,修行則在個人。這裡僅是提出當中的問題。懇望各方高手多多賜教解惑。下面的評論若帶主觀還請見諒。

何謂唯識深層溝通技術

從唯識深層溝通的技術來看,它確實是一項綜合各家之長的輔導技術。其技術內容就包含了精神分析,自由聯想,催眠放鬆及導入法,影響連接法,戴尼提, 認知療法等等的技術。其理論則主要沿襲佛教和一些新世紀宗教的學說。很難說這是不是抄襲,因為如果有一項療法能夠有效解決個案的問題,即使引用,結合其他 技術也並非不可,況且這些裡也不存在版權問題。用句好聽的話說,就是將其他技術發揮得更完善。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們也沒有任何數據可以說明,唯識深層溝通結合這些技術後就做得比其他的原始療法來的更有效果。這裡我先提出一些深層溝通在學術態度上的問題。

如前所訴,技術上深層溝通引用了大量其他學派的技巧。比如,深層溝通在進行溝通開始時使用的呼吸放鬆與觀想引導,很大成分源自傳統催眠術。從催眠學的角度來說,唯識深層溝通使用的是“回想法”催眠。事實上當一個個案在被引導自己願意面對自己,放鬆,平靜,數息的過程中,已經被導入了至少是輕度的催眠狀態。還有不少個案在這種處理過程中甚至可以進入中度催眠狀態。只是林老師無論如何不願承認,唯識深層溝通與催眠之間有任何關係。

為了撇清關係,在唯識深層溝通辦的“基因改造班”教材的記述中,明確的指出,唯識深層溝通與催眠完全無關,文詞中有意無意的曲解催眠治療學,說催眠會使個案進入不清醒的狀態,而標榜唯識深層溝通則是絕對清醒等等的內容。或者說催眠是使用覆蓋法,只是用另一個指令去覆蓋個案的情緒,並非根治療法等等。 老實說,當我第一次聽到上述言論時,真的被嚇了一跳。博大精深,學派繁多,且被當今心理學界普遍使用的的催眠治療法居然被片面的理解成那樣。

實際上,在催眠技術裡早就含有大量透過回想的方式去找出個案心理糾結的根源的療法,而且催眠治療學是一門發展得頗為成熟的技術,也對人的催眠深度做 了很細緻的切割,即使最粗糙的切割也把大腦受到催眠的反應分為6類。其中輕度至中度催眠者幾乎都是在清醒的狀態下,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 況且能夠進入深度催眠,甚至忘卻自己在治療過程中所做的一切的人是在少數。絕大部分的催眠治療都是在個案清醒的情況下執行的。 那麼林老師是否是刻意的選出那少數的“非清醒催眠”案例來標榜本身的溝通技術?或是他本人就催眠學的認識其實根本就是門外漢?這難說得很。

可以肯定的是,前世回溯這個理論一開始就是從魏斯博士的《前世今生》中得來的概念,而且技術上這原本就是催眠引導。這裡唯一的差別是,催眠治療在某種情形下會給予個案正面建議,而深層溝通則主張不給予建議,轉以提問的方式來誘導個案去得出預期的結果。

在檢視深層溝通的技術結構時,如果有接觸過“戴尼提”的人肯定會發現,深層溝通技術除了是以佛學的唯識學理論裡面的“第八識”去取代原本心理學對人 “潛意識”的解釋外(也即是唯識深層溝通在心裡結構理論方面它們是以大乘佛學中的八識概念來取代當代心理學學解釋的心裡結構),其技術模式基本上就是佛教版的“戴尼提”。 甚至技術中使用的“心靈測量儀”,“重複療法”等也是相同的,當中抄襲的味道頗重。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在任何搜索器上輸入“戴尼提”或 “dianetics”搜 尋。Youtube 上也有大量相關影片。

值得一提的是“戴尼提”技術後期演變成山達基教會(Church of Scientology)。是一個值得爭議的教派,其理論也走向怪力亂神,不被正統學界和宗教界所承認。

林老師本身或許不知道,“戴尼提”技術本身也只是把心理學家瓦金斯(Watkins,1971)的影響連接法(The affect bridge)拿來稍微修改後,發展出來的商業產品。所以深層溝通的技術骨架其實就是“感覺聯想法”,讓個案循着第一次不好的經驗,往回去搜索之前類似感 覺的體驗,然後慢慢找出最早構成這項影響的成因(初因)。這種做法在西方心理學界早已有之,新鮮的是,唯識深層溝通對“成因”有稍微不同的解釋,概念上它 們把輪迴思想也包含在內。

在唯識深層溝通理論裡,構成我們煩惱和掛礙的成因被歸納成三種類的“種子”,“種子”,是佛教術語,他們也稱之為心靈病毒。一個人,因為做了不該做 的事情,或是該做的事情沒做而產生的掛礙,稱為“業種”。在無意識狀態下被植入潛意識的資訊或指令稱為“無明種”,在生命中最無助時對施救者產生的感情執 著則稱為“因緣種”。他們認為人之所以不快樂,主要是因為這些種子所造成的心靈負擔導致的。所以其要義在於“完全”的清除這些業種,以求自在解脫的心。此 外他們也認為,一個人在清除累世業障的過程中,因為認清了構成煩惱的原因,所以可以轉識成智。所謂煩惱即菩提,這點也是深層溝通技術主要的訴求。

理論上說起來,一個人只要沒了煩惱和掛礙,就能活得很自在。這種解脫雖然和佛陀關照“四諦”所說的究竟解脫有出入(這點在後面會討論)。但從一個追求解除當前心理障礙的心靈治療技術角度來看,這並無大礙。甚至應該說,這項技術是一個很好的創新,亦有其獨到的效果。至此,唯識深層溝通技術都還在合理,安全的範圍。然而在後期導入的理論和面對神秘體驗的態度方面就出現了較大的問題和偏差。

最初因理論

討論到這裡,有一個需要去思考的問題就是,既然唯識深層溝通主要的訴求是要從問題的根本(因)去解決。什麼是“因”呢?,是否真的一定要回溯到過 去,解決所謂的“最初因”才能把當前問題解決?站在佛學的角度來說,因果真的能逆轉嗎?因為在深層溝通的技術裡,它們認為要根本解決一個問題,必須是要回 溯到最初所發生的,構成影響的事件中去重新體驗那個過程,然後產生體悟,產生新的認知,或者化解當中的糾結,才能算徹底解決問題。然而事實上,這個過程真 的是必要的嗎?我認為這並不是絕對必要的過程。

應該說,“改變認知”或“醒覺”是讓我們從煩惱和捆縛中解脫的要點,這沒錯。但是回溯“初因”的必要性是值得懷疑的。 要點是,即便讓我們見到事情的最初因,就能保證我們放下嗎?這並不見得,在我看來,深層溝通技術與其說是真的找到初因,倒不如說是借助一系列漫長的回溯幻 境和認知轉換來改變我們對某個執著的認知。

許許多多的心理療法證實,只要讓個案能夠在認知上產生改變,就能夠在當下解決他們一直所無法釋懷的掛礙。比如美國著名心靈導師拜倫.凱蒂就可以透過 一套簡單的問卷,在當下讓個案轉換不同角度去看到一件事情,進而看清問題的根源在與構成自己煩惱的“信念”,當信念被看清楚而放下時,問題就隨之解決了。 而且當一個錯誤的“信念”被認清後,連帶的也會把過往因為這個“偽信念”而產生的情緒一併“無效化”, 並不需要逐個事件的去釋放情緒,然後一世一世去溯本清源。 所謂“情緒隔世累積論”雖然有其理論根據,但卻暫時沒有辦法在科學上證實。 因此,問題的根源,問題的“因”是我們的“信念”,我們的“觀念”。 “因”為我們相信某個觀念,執著某個信念,而當這個信念和現實不符時,所以產生矛盾,煩惱,痛苦。這裡說的說得是“心”的因果律。 當下即可轉換,而不需把過去的事件當真,一件件去挖掘。

把黑暗,無明,種子,業障以物理概念來思考的這個做法,是可疑的。佛教有種說法,一個人當下的醒悟就如同把穿上身上幾十年的垢衣在溪水裡洗滌乾淨一 樣,污垢不需要逐日逐月去追究其形成原因,一朝洗淨,就如同新服。 我記得在收錄奧修的《存在之詩》中也舉過例子,如同一間暗室,空置百年,但其中的黑暗並不會因為歷經百年而增加,黑暗並不會累積。只要一朝在室內點上燈 火,所有的黑暗瞬間消失,燈火通明。煩惱痛苦亦復如是,累世業障未必就會如物理概念般囤積,需要逐件處置。只要一念清明,一念醒覺,所有五蘊煩惱障礙皆化無形。

雖說深層溝通也提倡法界唯識,萬法唯心,業隨心轉。但在轉念的過程中卻參入了大量不是絕對必要的回溯(或幻覺)內容。 也常誤以“事件”為 “因”,墮入嘗試解決外在因果律的陷阱。

比如某人對一位同事感到不滿,經常見到那位同事就覺得無明的厭惡,自己也不懂為什麼。如果從深層溝通的理論上來解讀,那其回溯結果必然是某人和同事 在過去,或前世有過恩怨糾結,所以必須要找出最初的成因才能解除這個問題。那麼如果這兩人彼此已經糾纏了幾百世,那麼就要一段一段的回溯,還要一路檢視當 中有無其他種子,還要清除情緒,直到一切清除乾淨為止。

因此每每解決一個問題可能都是曠日持久的煎熬和無盡的發洩。其實,真正的問題在於某人的醒覺力。如果某人能夠透過學習平等與慈悲(這個學習過程不一 定要透過前世回溯),放下憎恨,那麼對所有人,包括對他那位同事的厭惡也就一併消除了。 豈能捨本逐末,去追究每一個果報的起因?

況且人有十萬八千煩惱,只要你是執著於煩惱的,任何小事,包括腳指甲上生了個繭都可以拿來入戲的無病呻吟,演繹一番。那是否每個掛礙疑惑都要這樣來溝通 呢?如果你過去有一萬世的前世,那你今生從出世開始就做溝通到你老死了也未必能夠清乾淨,而且我們如果不能從根本上滅除貪,憎,痴,那麼我們其實每天也都 還在造業。時時勤拂拭,何時才到個頭?一再的投入幻想的戲碼,只會偏離醒覺,陷入情緒和潛意識幻境的陷阱。何況,回溯中所看到的所謂最初因畫面,其真實性 究竟有多少是值得懷疑的,這在後面會討論。

在其《基因改造班》教材中有明確的指出,深層溝通的終極目的是清除人在過去時間軌跡中,所有的業障。並稱用的是“極科學”的方式。這裡的問題是,當 真“所有”的業障都能被清除嗎?請問其可重複試驗,並量化處理的科學根據是?如果沒有辦法被驗證的則不能被稱為科學,最多只能被理解為“偽科學”。

當代許多新世紀學派都有都有一個共同的伎倆,我稱之為“鰻魚術”。他們一方面積極嘗試“理性”的解釋其學說,並希望透過“科學”證據來說明其理論的有效 性。 可是一旦其理論在真實的論證中受到威脅時,則會以“不要太理性”,“丟掉你的邏輯思維”,“不可說”,“用心去感受,別用你的大腦”,“科學不是全能 的”,“別被科學絆住腳”等等混淆視聽的論調來開脫。 如此則其理論猶如鰻魚般滑不溜丟的頑存於迷思與實證科學之間長存不殆。

如參考原始佛教經典,佛陀在其畢生的說法生涯中,都是明確的避開形而上學,宇宙學,靈魂學類的討論。認為那是純粹的臆想,製造不需要的問題,並認為 專注這類問題最終必然走入無止境更多的問題和煩惱,步入歧途。 佛陀基本的教育就是苦與苦的止息,佛陀更沒有提及任何要消除累世所有業障的概念。

既然唯識深層溝通常以佛學來做理論基礎,那麼這裡也借用一些佛學觀念來對照。佛典裡常說“業隨心轉”,禪宗更是強調“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 得”,當下解脫。其實說得就是要我們不要耽於過去,或未來的妄念,要清醒的處在當下。佛法並沒有要我們改變外在一切。也沒有要嘗試改變因果。佛陀的物質身 體依然承受着因果業報所產生種種的病痛。佛陀也因為因果業報而受提婆達多和其他外道的攻擊,難道佛陀不會回溯到過去,去懺悔,去轉念,去改變因果嗎?難道 佛陀不懂得疾病溝通?

其實,佛陀是選擇在當下接受這一切,牠沒有因此產生煩惱,對抗。祂放棄了嘗試改變外面的事情的慾望。不把這些問題放大,負在心上,也就沒有問題了。生命在當下,又豈可浪費時間一直活在過去,然後把幻覺當真?況且佛典裡清楚的說過“因果不可思議”,我們又豈可揣度?

佛陀的解脫覺並非透過關照過去累世的種種,然後找到最初構成問題的“事件”而解脫。如果有注意佛陀的故事,佛陀的是在菩提樹下關照煩惱的根源,煩惱 構成的原因,最終放下心中對那些煩惱的執著而解脫。這裡說的“內觀”不是去看前世發生什麼事情,而是去關照自己的心為何煩惱?佛陀最後的解脫有一個重點, 既是祂放下了他以往的執著(信念),祂因為“放棄”而解脫。

所以祂觀察到的結果是四諦裡的苦集滅道,是無常無我,走入寂靜涅磐。而這都必須在高度清醒意識的當下,不帶幻覺的精神狀態下達成(大腦進行回想活動 時我們大都是屬非無意識的。),所以佛陀時代很多的阿羅漢都是當下聞法而開悟解脫,並非都去關照前世,或拼命的擠兌頭腦去找出某件事情的成因。其實所有的 體悟都在當下,而非過去。

因此綜上所敘,所謂的“因”指的是構成煩惱的原因,比如人的慾望,信念和幻覺(貪,憎,痴)等等,而非外面發生的事件。“事件”往往是“果”, “因”為我憤怒無明,結“果”我揍了他一拳。問題不在我做了什麼事,而在於我起了什麼念頭,我相信了什麼。 所以究竟的解決方式應該是處在當下清醒的去看清自己的貪,憎,痴,產生醒覺力,放下執著。而不是一直哭哭啼啼地追究事情的前因後果,企圖解決煩惱。

在原始佛教的觀點中,佛陀教導“業”的止息是貪,憎,痴的止息。三毒的止息就是“業”和煩惱的止息,也就沒有了過去,現在,未來的業。如果貪,憎,痴沒有被止息,那麼業就不會被止息。由此可見,要止息業,唯有迎頭痛擊,直接面對貪,憎,痴。

話說回來,唯識深層溝通在讓個案體驗過去的前因後果的過程中,確實也有幫助到部分個案看清自己的貪,憎,痴為自己造成的煩惱。也有不少人在看到過去種種無明所造成的後果後,吸取經驗,認清了三毒的危害,從此便更小心自己的行為。這也算是轉識成智,是值得讚許的。

然而,這種體驗也只是給個案一個洞見,讓他見到自己的煩惱,無明,三毒等的危害。要真的斷除貪,憎,痴,進而止息所有的“業”單是靠這樣的認知並不足夠,在佛學中,唯有努力的實修戒,定,慧才是長遠根除三毒的方法。唯有靠“醒覺力”和“定力”的修行才是能夠真正根除業的手段。若想透過幻覺來求取,則是萬萬不能。

回溯的真實性

回溯內容的真實性究竟有多少? 深層溝通技術裡並沒有教導如何分辨回溯內容真偽,只是把一切都當真的去處理。林顯宗老師在授課答問時,他也是直接就去把學生看到的內容當成真的去處理。 根據他的說法,幾個畫面既然會出現,那必然是你潛意識裡的內容,否則為何世界上千千萬萬種事物,而你卻偏偏看到你所看到那個畫面,這點是有他一定的道理 的。

然而潛意識的內容卻絕對不僅僅是回憶,還包括了數之不盡的臨時訊息(我們的大腦每分鐘都在有意識無意識間接受了上千的訊息),和本能慾望等等所顯化 來的幻境等等。 根據深層溝通的三種“種子”觀念,他裡並沒有能夠根治“慾望”的方法,而根據我的觀察,很大部分的個案在溝通過程中所看到的畫面,其實都是本身的慾望所顯 化出來的。 比如許多人會看到自己是達官顯貴,或是歷史上的重要人物。

我就听過不少女性個案說過自己是前世曾是慈禧或武則天,這其實就是權利慾望,渴望與眾不同等等慾望,在記憶庫中的衣櫃裡轉一圈後,登台的一個花旦角 色。還有些人會誤把過去電影中看過的情節重現出來當成記憶,而這些種種的內容能夠當真的來處理嗎?佛洛伊德認為,“夢現象”其實就是平日里無法被實現的慾 望和壓抑的顯化。慾望可以藉著我們腦中記憶的偽裝,化身為千千萬萬個不同的角色來娛樂你。而慾望這一節,卻是深層溝通技術沒有辦法處理的。

即使在《前世今生》作者魏斯博士的前世回溯催眠裡,還是會有求證的過程。而不是一味的相信那些由慾望和壓抑變化出來的幻覺。曾經問過幾個專業溝通 師,如何證明在回溯中所看到的畫面就是真實的?其答復是, 如果你所看到的不是你的回憶,那你怎麼會對那個情景有情緒和體覺?事實上,任何人都會被當下所暗示體驗的事情產生感覺,非必只是對記憶有回應。如果今天你 去看一場電影,也會對電影裡感人的劇情所感動而產生情緒。在催眠學裡,任何催眠師都可以很輕易的暗示一個受術者,讓他們有各種體覺。所以深層溝通的這個論 點其實是錯誤的,源於許多溝通師對大腦功能知識的不足而產生的謬誤。

這點在另一個問題上揭露得更是徹底,曾有溝通師解釋說,個案在溝通中、為何會出現回憶畫面大量湧現的狀況? 為何個案自己 沒有刻意的構想故事卻在腦中不斷的冒出劇情和話語,這種體驗往往讓個案自己嘆為觀止。所以被解釋為必然就是記憶的呈現。 事實上,我們的當前意識只佔用了大腦的很少一部分。當我們適當的放鬆,大腦進入某種特殊的狀態時(比如夢境),大腦就會以一種我們的意識所無法理解的速度快速的運作,在我們沒察覺到的情形下,霎那編排出情景,人物,對話,事件等讓我們去體驗。這個過程是我們的意識所無法察覺的。就如同在夢中你無法猜測夢境的下一 秒鐘會發生什麼事情一般。

差別只是,一種是無法被懷疑的,而另一種是你可以去懷疑的。 在夢中我們無法去懷疑夢境的真實性,夢一旦被懷疑就很容易破滅。 而在回溯中,我們是可以去分辨和懷疑的,因為我們的意識還是處於高度醒覺的。所以這未必就是什麼神秘體驗或前世之旅。

這裡並不是要說明,前世回溯或預觀未來是不可能的。不過僅有極少數的人是真的具有這種可以見到過去世的條件,而絕非每個去溝通的人所見皆實。即便要透過前世回溯來解決問題,我們也應該求證清楚,而非籠統模糊的概括,並把所見幻境當成絕對真相來處理。

記憶的真相

另一方面,所謂的“回溯”這個概念也多被誤解,或被神化。就我所知,回溯或回憶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回溯”是過程,“記憶”是主體。都是一種記憶重 現(reproduce of memory)的過程現象。 如果我說,試想想看去年的夏天你在什麼地方?這時候你就會從記憶庫中抽取你所能記起的當時的場景,環境,物件,人物,感覺,對話,情緒,等等的元素,然後 在腦中“重現”一個畫面和劇情。科學證明,這種回憶過程往往是錯誤百出的,只有很小部分人在某種精神狀態下,比如催眠中才能比較準確的回憶出過去的事情。 這說明了為何在做溝通的過程中,個案往往在敘述同一件回憶時往往會前後不符,人物的身份也經常弄錯。因此回溯的真實性是非常關鍵的問題。

在這種情形下,如果一個心靈組織沒有一套理性分辨真偽的系統,只是憑著創辦者有限的經驗和學識來帶領,那麼很容易就會步入幻覺的陷阱。因為對大腦的 認知不足而一味的把幻境當真的,其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因為不能求證,所以不可能是“科學性”的。因為群眾跟著少數領導者的信念而去複習(消費極高的練習)所以是“宗教性”的。 佛陀所說八正道,其中提到“正念“,就強調了離開妄想起始,進而思惟修行正法,除去不如實不合理的妄想分別,就是要我們遠離顛倒夢想,如實的關照煩惱的本質。

幻覺與妄念的危機

如果因為沒有正念和正見,不懂得分辨現實與虛幻的真偽,不慎走入妄想世界,就會出現許許多多由無明,慾望,所變化出來的境界。有沒有發現到深層溝通 技術在初萌階段時期,確實更著重於解決掛礙,清除種子,回复自由的心性的理想。然而到了近期,更多的課程內容是偏向於末日論,如何蛻變,心想事成,疾病治 療,提升心靈境界等等。其中涉及大量新時代學概念,末日理論,外星人等等的概念。

這點和前面提到前面提到的“山達基教會”,有著極為仿似的歷史進程。除了收費昂貴,他們在後期的發展中也因為不懂得正念,對幻覺產生執著,演變出種種的異端理論。也有所謂的“努茲神化”,外星人移居理論。

這或許這也是深層溝通裡“水悅星”說法會出現的原因。群眾被暗示很多人都是從水悅星來到地球的,於是集體的信念開始發揮作用。大家開始見到過去世在 水悅星的種種,然後產生情緒,產生歸屬感,水悅星漸漸成為這個組織成員的共同根源。姑且不論其真實性,即便真的有水悅星。即便大多數地球人是從水悅星來到 的,便又如何?又有何重要? 要回歸嗎?從前那麼水悅星的人又是從哪裡來的呢?即便給你回家了又怎樣呢? 怎麼忘了這個宇宙時空的本質是無始無終的啊!以假修真是危險的法門,更多時候是以假修入更多的假,更多的幻,更多的問題,最終陷入痴迷,真偽難辨,不可自拔。

況且,刻意不辨真偽,以不經考證的妄念為事,除了會把人心推向更迷幻的境界。也容易給用心人士暗示利用,謀以塑造自己的身份。 林老師難道不是已經被信眾當成偶像?隨附在他身上的所謂外星大長老,舍利弗等等的身份,難道不是一種造神運動?我們需切記眾生平等的,才不會被這類迷思所 捆縛。

在深層溝通中,所謂“預觀未來”之說也是另一個帶有假幻為實的作風。所謂預觀未來,就是借助憧憬和臆想產生出來的幻境。
想想看,如果他們承認每個人溝通中所見皆實,便是不經分辨的把所有人對未來的幻想,想像,臆測當成真的來處理。那麼這個“預觀未來”這就帶有欺騙性質,因為我們如何知道所見的一定就是真實的,如何證明? 如果沒有得證明,那如何可以稱作“預觀”未來?

換個角度來數,如果承認預觀未來所見未必真實, 那麼也就必須承認,前世回溯的內容真實性是可疑的。如果深層溝通其實只是透過個案的自由聯想或幻想,找出其心靈深處的掛礙,來達到心理治療的目的,那麼這 和一般的心理治療或催眠治療就更相像了。只不過一般心理學界更誠實的承認,他們處理的只是個案的想像和主觀感受。對唯識深層溝通來說,要么它有辦法證明其 每一個回溯的真實性,要么他就和一般心理療法相像,只不過是再掛上前世今生,靈魂溝通,預觀未來的幌子。

何況如果太過注重前世因,未來果的探究,容易誤導群眾墮入宿命論的迷思。在佛陀時代,六師外道中就包括了Ajivikas的宿命論外道。而且執迷於 處理前世和未來,難道不是一個暗示說明,原來“我”一直存在,原來過去現在都是“我”,所以未來也是我。這是強化我執,強調本我長存的一種觀念引導,有違於佛教的《無我》思想,於解脫究竟有害無益。

學術理論的質疑

曾經在唯識深層溝通的DVD 宣傳和課堂上聽過許多精彩的新世紀形而上學說,當然有很多是帶有啟發性的,確實是發人省思的。這點在其課程對一般群眾的視野開拓和教育方面是有很大貢獻 的。 比如《水的實驗》,《秘密》,《大我意識療法》,《光能治療》,《能量治療》等等的學說,對於平時較少接觸心靈書籍的群眾來說都是非常新鮮有趣的。

既然提出了理論也就必須有其合理性,自然會有疑問,不才學識疏淺,僅憑自己有限的知識對於部分學說實在不能明白,所以在此提出了一些疑問:

• 林老師說,前世記憶其實就在DNA裡,說是科學證明的。但就我所知,所謂的“DNA記憶”指的是血緣祖先所遺留下來的細胞記憶,這如何與前世相關呢?其科學證據何在?

• 林老師在提到2度空間生命時,指出(並非形容)螞蟻屬於二度空間生物。這點在空間理論學上明顯是錯誤的。 螞蟻絕對屬於三維空間生物。 二維空間生物的存在只是一種推想。科學上更恰當的例子是以“影子”作為二維生物的代表。

• 與靈溝通不就是通靈? 所謂“通靈“指的不就是與“靈”界溝“通”嗎?那麼其中的除了名詞上的差異,差別又在何處?為何要刻意在名相上迴避“通靈“這一項傳統的與靈溝通技術。再 說,深層溝通又如何能證明在個案與靈溝通療法過程中,出現的就真的是亡靈,而不是僅是個案本身的相像?

• 為何“星空下的對話”課程中,各星系的意識,對地球人表態時,其性格,表達,會在每場溝通中出現那麼多的反差?難道不是受溝通者自己本身的想法嗎?

• 在上到“物質溝通”課程時,林老師提到說,既然物質世界是由心識所創的現象,因此任何物質也都應該有其想法才對。由此推演,很多時候身邊的物件之所以故障,乃是某種心靈現象。比如因為我們有心靈障礙,或該物質得不到我們的關注等等。 林老師認為,要和物質溝通就要破除物我二元對立的思想,把自己的心靈融入物體,就能與物質,身上的器官,動物等等做溝通。

為了說明這點,林老師在課堂上舉過一個例子,他說,某人的家電用品壞了,往往是因為他們在使用該物品時,沒有給予足夠的關注,而是濫用。因此該物品 的心靈便以故障來表達抗議。 後來當主人透過溝通與該物質商榷,並表達關心後,該家用電器又恢復正常功能了。這說明物質世界的思想也和人類相同,需要關懷與愛。

於是在下曾經當堂詢問林老師,那麼我們每日都要丟棄如此多的垃圾和日用品,那麼是否也要關注他們被丟棄的感受呢?因為既然它們都有感覺,那我們用後就丟,又應當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那我們在使用期間與其溝通的關懷與愛豈非虛假? 當時卻林老師只簡單的回答我:“問那麼多幹嘛”?

• 前世能力開發既然為一項正式的堂授技術,但為何不是每個人都能憶起過去世的能力。如果不能保證可以“憶起”過去世的能力,那又何以敢保證溝通中所見的其他劇情是就必然是“回憶”?這不是雙重標準嗎?這點極為重要,偽邏輯不容推脫。

• 唯識深層溝通一方面極力和鬼神靈異相關名詞劃清界限,一方面又喜於攀附外星人,高靈,新時代科學等思想。請問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都是一些我們所沒有辦法 體驗的事物。我們又如何知道所謂鬼神之流,與外星人之說並非同源? 不過是換了一個較合現代人口味的包裝而已?說到尾,這不都是外求嗎?

* 提出水悅星,火星,香巴拉等故事的目的何在?就算那一切是真的,從更大的宇宙時空視覺來看,這整個過程(從水悅星到現在的地球),也不過是宇宙恒河沙數世界的一角落,在百分之一秒內發生的事情。水悅星之前可能還有百千萬世的過去,這些瑣事就如同後院草叢裡昆蟲世界的朝夕生滅,在一呼一吸之間,如夢如幻。根本沒必要被放大,也不該被強調,更不應該被暗示為大家的歸宿,三界一如,哪來的什麼歸宿?當下即是。一杯水裡微觀世界每秒發生的生滅故事分分鐘還精彩過《水悅星》百倍。那便又如何?依然在輪迴大夢中打轉。於解脫何干?

最後,關於唯識深層溝通昂貴的收費,也是最被爭議的問題,林老師有個說法,指只有收費昂貴,人們才會懂得珍惜此技術。我認為,以金錢為誠意的標準是 荒謬的。因為馬幣一萬五千元的課程對窮苦卻有心學習,有需要幫助的人來時是一筆天文數字。 但是對有錢人來說,那根本不算什麼。有錢之人學之也未必就會珍惜這項技術。反倒是一般群眾就沒辦法涉足了。最近開辦的第三股DNA課程又是一次舊調重彈, 在舊的技術裡稍微加些新內容,就要牟取高額的費用。林老師常強調施捨,付出的重要性,他又怎會不知“法施”為上。 如果這項技術真的這麼好,又為何只施給富者呢?

結語

唯識學的一句“法界唯識,萬法唯心”,確實是一語道破萬機。人執著想見什麼,心就化現怎樣的畫面給我們看。尤其在半催眠,精神高度專注的狀態下。欲求前世,就有前世畫面。欲求神通,就有神通應驗,欲求懺悔,就有懺悔劇情。唯獨“欲求”解脫是萬不可能的,因為我們本來就解脫,只是為心的“欲求”所束縛。 所以必須認清真相。

“唯識深層溝通”既不是科學,也不是修行。如果當作一種情緒釋放和治療手段,那還行。回溯內容可充參考,卻不宜浪費太多心思和時間在其中,也不能將之當作走向究竟解脫之道的修行。本文僅在提出當中問題和危機,並非吹毛求疵。林老 師嘗試把“佛學”與“科學”結合的用心值得讚許,但還有很多認知上,不知是刻意抑或是無意的缺失,有待修正。深層溝通這項技術,如果能夠去蕪存菁,明確的指出幻想與真實間的差異。擺脫神怪靈異之說,走向究竟禪修之道,那還是有其獨到價值的。

一方面,我也無意完全的推翻所有深層溝通裡所見之各種異象,包括前世,未來,其他星系的外星生命轉世等等。大千宇宙,本來就是包含萬有,不足為奇。只是在溝通過程中所見,多屬妄念,不能完全當真。而且別忘了深層溝通是以悲傷為觸點,過程是情緒化,類催眠狀態下進行的。所以,深層溝通裡所見畫面多為妄念所化,只有極少數本來就具有宿命通因緣的人,才會在當中見到真的前世。何況,就算有過去那些生命,乃至外星系轉世的歷史,便又如何? 與解脫之道卻無直接關係。

在大乘佛學的“唯識學”當中,說的是心識變化的理論。但在實修方面,唯識派依然是秉承佛陀的觀照禪修,觀照升起的起心動念,對現前的境界不“介入”,不“當真”,不“干涉”,“不染執”,更不應該被心識所現的境界帶走。“唯識學” 也並沒有提倡靠外力溝通來獲得解脫。也沒有提倡觀照過去記憶,獲得解脫。 更沒有討論到外星人,末日,宿命論等等外相之事。相反的,佛學說的是解脫之道。 只有透過了解佛陀最原本的教導,透過實實在在的去禪修,直入自己恐懼的根源,真正的體認到“無常”,“無我”,“寂滅”的要領。放下對各種幻想和習性的執著,才是正道。

– 李威霆 . 古晉。 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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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昨天看植木理惠寫的幾則關於『強迫性回憶』導致『虛假記憶』的實證心理學實驗,主要指出“我們的記憶在被『強迫回憶』時,虛假記憶的內容就會跟著增加。當一個情景被反复的回憶,就會出現越來越多虛假記憶的內容。光是視圖摸索自己記憶中的諮詢,不斷試圖想起什麼,就可能製造出虛假記憶。

這個實驗是對前世回溯和深層溝通的一個警鐘。因為在引導的過程中,引導者常會重複不斷的要求個案把某個具體情境描述清楚。在這個過程中往往個案會出現大量之前回溯時所沒有的訊息。事實上這裡已經很可能發生了構建式虛假記憶的相信。 這裡提出這點僅供大家做技術參考。 是否有更安全的方法回溯真實的記憶呢?

威廉斯的實驗:http://news.harvard.edu/gazette/1996/09.19/FalseMemorie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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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4 十月, 201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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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猴

從前從前,在一個深幽的隱蔽山谷裡居住著一群猴子,那是一個座落於熱帶地區的高山,山谷四周
岩壁險峻,猴子們也記不起先祖們是如何來到這裡定居的了,或許是意 外從山上墜落到這裡的
吧。所幸深谷裡有條地下水川,物資還算豐足,也沒什麼天敵。但是谷中非常的炎熱,尤其日
正當中之時更是曬得他們頭腦發展,五蘊熾熱, 總得躲在有限的樹蔭下,或浸泡在危險的川水
中避暑,他們只有在夜間才會出來活動。猴子們非常的聰明伶俐,他們喜歡思考問題,閒暇裡
總喜歡聚在一起辯論閒聊 度日,雖然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也偶爾聽到過來自北方的候鳥
唧唧呱呱地討論着北方涼爽的草原,廣袤無邊的森林,還有海洋,但也是語焉不詳,畢竟猴鳥
之間 的語言並不是很通。

雖然過了很多代,卻從來沒有一隻猴子敢於離開這個山谷,因為先輩們曾經說過,外面的世界
充滿危機,到處都是豺狼虎豹,況且要離開這座山谷還要沿著藤蔓攀爬上那高聳入雲,光滑陡
峭的岩壁,大家可是想都不敢想。

某天,一隻來自遠方的外族猴子來到了谷裡,猴子們聽說有遠客到訪,大家都迫不及待要求牠
留下住宿一段日子。於是每晚天氣稍涼之時,猴群們便將那隻見多識廣 的客人團團圍在谷中露
天的石台上,聽他述說着外面世界的一切。對他們來說,外頭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充滿魅
力。尤其是聽到北方涼爽的氣候,雪地和水果豐 富的密林時,大家更是蠢蠢欲動。那隻猴子還
教導了他們一些生活得更快樂的道理,猴群們都獲益良多。幾天很快的便過去了,客人終於要
離開了,大家都非常不 捨,卻也不敢跟著牠爬上那岩壁,親自去體驗外面那無邊的世界。當那
隻遠方來客離開後,大家對他的思念和對外面世界的嚮往變得越來越強烈。猴子們開始塑造牠
的形象以供紀念,並開會結集牠 曾經說過的話語。

時間流轉,兩三代很快的過去了,谷裡的猴子們開始對那位過去的訪客的教導和體驗有了不同
的理解和想法,於是派別開始產生了。猴群們分成好幾批,每個學派各 持己見。單單是形容
一個“冰”,猴子們就有不同的看法,大家根據經典的描述去想像,分析,解說。有的學派認為
冰就是摸了會麻麻的,有的認為冰是會冒出煙 的,有的認為冰是霜狀的,有的認為冰是固態
的,有的認為冰和涼有關。總之,所有的猴子們都絞盡腦汁憑著自己的想像力要去解釋什麼
是冰。當然除了冰,他們對 經典中的教育,和其他外面世界的描述有更多的想像和概念,
而對這些“概念”變得非常執著。 更嚴重的時期,那位訪客的雕像還被供奉起來,在月光下被朝
拜。而他說過的建議則變成谷裡的戒律,型成一種僵硬的律法。

猴子們整日在做無謂宗教儀式和想像,有的學派整日討論無法證實的研究,有的學派則闡釋透
過經典裡的記載,比如冰是麻麻的,他們便整日冥想麻麻的感覺,妄圖 可以體驗冷的感覺。
各派都堅持自己的體驗才是真實的,變得執著,雖然他們對外面世界的一切沒有分毫的真實體
驗,卻對那些描述的概念非常執迷,信以為那些概 念就是真理,宗教師們更是把外面的世界加
油添醋說得口沫橫飛。很快的,猴群們開始分裂,大家互相評擊,谷中的和諧氣氛不再,大家
各分地盤,都陷入一種痴迷 的心境裡,荒廢了日常的作息和嬉戲。

某天,外面世界又來了一位訪客,當那隻風塵僕僕的黑色猿猴來到谷裡的時候,谷中的眾猴子
們見到從高崖上敏捷地晃着崖藤攀爬下來的猿猴非常好奇,便邀請牠留 在谷中幾日。當晚在谷
中的廣場中,各派的猴子們破例的聚在一起,猴子們有次序的畫地為牢,一撮撮圍住猿猴。談
話剛開始,猴子們便迫不及待七嘴八舌的就拋出 一大堆專業名字,而對外界千奇百怪的問題,
單就“冰”的概念各家就提出無數種形容詞,然後還有幾撮猴子在形容冰時,有得刻意的發抖,
有的則擠出清涼陶醉的 表情,一時間千奇百怪的問題和示範宛如馬戲團的表演一般看得那外
來的猿猴是哭笑不得。

當那隻猿猴用最簡單的描述形容外面世界的種種時,猴子們開始現出懷疑的表情,他們期待更
神妙瑰麗的形容詞,那些能夠讓他們產生更多幻想的“詞彙”和“概念”。外來的猿猴見到谷中的
猴子們居然把簡簡單單的事實說得分歧百出,天花亂墜,卻沒有一隻猴子是曾經真正的到過外
面的世界,牠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於是就提出建議,不如大家一起翻過這個山谷,親自去體驗外
面的世界。大家一聽說要他們爬上那險峻的峭壁,就開始退縮。在他們的信念中,從來都沒有人
能夠爬上去,那是只有傳說中的那隻外來神猴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們這些凡猴是不可以僭越的。
有的猴群甚至開始懷疑這只猿猴把外面的世界說得這麼簡單,是不是根本沒料,是不是騙子。

於是,那隻猿猴就無奈的離開。猴子們因此在眾多派別中又分成兩大派系,一派認為那隻後來
的猿猴是再來的救世主,而另一派則認為牠只不過是一個騙子,於是更多的分歧開始了。谷中
的猴子們從此陷入更激烈的信念爭辯中,直到牠們消失的那一天。

這篇故事是對現今宗教亂象的一種感嘆。古語有云,不可與夏蟲語冰,除了是因為無論你怎麼
跟說他也不會體驗到以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是,當一個不能馬上體驗到的“概念”被植入一
個頭腦中時,會引發頭腦一連串的妄想和執迷。是一個把他推離真相更遠的毒素。所以佛陀經
常在討論到一些體驗上的事情時說“不可說”。祂只會建議我們自己怎麼去做,去自己體驗和證
實。

反觀今日的佛教和基督教,在歷史的變遷中不可避免的因為人為的關係在經典和教義上衍生了
太多的參雜物。 當一杯純淨的水被注入了許多元素,我們就再也嘗不出水的原味。當佛教發
展到後期,產生一大堆華麗的名相詞藻時,行者們讀得越多往往便被誤導,而開始去追尋那些
經典中的名詞,那些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的體驗和境界,去把它們用自己的體驗來
界定,然後對那些體驗產生執著。結果就像瞎子摸象一般,各人所觸不同,於是各執一詞。

在基督教中,耶穌所說的不外乎是愛與寬恕,但是到了後期,當耶穌被神格化後,連同祂的門
徒和母親都被神格化了。當純粹的“知道”轉成“信念”或“信仰”時,災難就開始了。以中世紀為
例子,基督信仰的存在化成冷酷的枷锁,人們早就忘了祂最原始的教義,取而代之的是迷信,
偏執,敬畏,恐懼,教皇的權威,不寬恕,黑暗與愚昧。

如果我們能夠拋開那些我們抱著不放的“偽信念”,如果能夠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現實,拋開那
些我們賴以維生的信念毒品,以大無畏的精神去接受現實,然後真正的打開心房走出去看看,
那我們就能看到心谷之外廣袤的草原和無邊的世界。佛陀最後的領悟是放下,“放下”並非要我
們丟掉現實中的一切,而是放下那些我們信以為真的想法,勇敢的看清現實,與現實和諧共處。

-威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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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13 九月, 2011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都是为了爱

(註:早期不成熟觀點文章)

不少朋友到了一个年纪,走过了漫长的成长岁月,尝尽了人生的悲欢离合,突然开始思考关于人生的问题。我常被问到,人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究竟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当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古往今来无数的哲学家和宗教家们曾经给出种种的解释。 和市场上的许多产品一样,每种解释能够满足不同的群体。很多解释都把问题指向死后的世界,教导我们现在做的一切是为了来世,把答案诉诸那“未知”的,无法证实的所谓真理。我不想探讨枯涩难懂的宗教哲学问题,也不想否定谁的论点。只想站在一个“人”的角度来追寻人生的意义,因我相信人生是自己的,真相必须用我们能感知到的来诠释。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我把同样的问题丢回给不同的人。问,人生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有人答,人生就是为了追求事业的成就。有人答,人生追求的就是荣誉和地位。有人答,人生是为了追求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人答,人生是为了浪迹四方和体验生活。有人说,人生是为了追求艺术的最高峰。有人答人生追求的就是娇妻美女。。。等等等等。有人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还有人当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是漠然,或许是已被庸碌无为的人生磨尽斗志,早已迷失了方向。

然后, 我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既然你已经知道你要的是什么,那 如果今天给你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让你可以得到你梦寐以求的成就,一切你想要的都会马上得到,但条件是必须要让自己最爱的人从此受苦受难,直到他的最后一日,这个条款可以接受吗?”

我注意到,每当说到问题的后半段,几乎每个人的人表情都从原本的精神抖擞瞬间陷入一种思想上的挣扎状态。然后,最终都会叹口气,带着惋惜说:“那这个机会我放弃!”。

这说明什么? 我曾追问几个朋友:“你追求金钱究竟为了什么?”,他答:“为了给家人和自己过更好的生活”,我问另一个朋友:“你追求名誉和权力上的地位究竟为了什么?”他答:“为了保障自己和家人的权益,和为了把荣誉带给自己和家人”。我再问:“那如果给你个人所要的一切成就,条件是要你的家人受尽苦难,从此不得喜悦呢?” 答案仍然是否定的。可见对人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还是“爱"与"被爱"。

事实上,仔细的去观察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去思维大家所做的一切。从表面上看或许是人各有志,各个不同。 但追根究底,其目的终究离不开追求“快乐”与“祥和”。因为拥有金钱所以快乐,拥有权利所以快乐,拥有声誉所以快乐,拥有知己所以快乐。 无论透过什么手段(由此看来,金钱,权利,声誉,等等一切,都只是为了达到喜悦的“手段”),其最终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喜悦”。

喜悦,人人想要,却不是人人懂得,“喜悦”不是一种能一人独享的东西。他是一种交流的能量,游荡在人与人,人与物,人与一切生命之间的能量。它在交流之间释放,变得强烈。它在被个体独占独享的时候枯萎。所以当我问及,如果给你个人所要的一切,而牺牲所爱之人时,大家都从内心深处做出抉择。因为只要不是太懵懂的人都能够感知到,自己终极的希望就是给爱的人予喜悦,因为给予喜悦而自己得到喜悦,是什么? 那不就是“爱”吗!?因为喜悦是“爱”, 而“爱”是分享。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社会中,为了因应社会的需求,人们自幼都接受了唯利是图的训练。对生命没有足够洞察力的人 常会被误导,以为竞争力,生产力,成长率,回酬率,民意度,甚至体脂率和点击率就是生命追求的意义。而很多人在追求这些“手段”的过程中迷失了,疯狂了, 丧心了,以至于错过了早已在身边的幸福和爱。

把“手段”错当成“目的”,就是迷失,也是本末倒置,很多人在追求到最后才发现,那不是你他要的,而原有的幸福早在他追逐的过程中被遗弃了。请用心的去感受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事,物。问问自己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想清楚这点,就是醒觉的第一步。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说,存在本身就是最高的意义,最高的恩惠。能够认清自己生命的目的,去圆满我们今生的每个缘分。亲人,朋友,伴侣,甚至街上的每一个行人,动物,自然界的一切,都是和我们并存,共享枯荣的存在。让自己的心平静的回到当下,去感受。然后学习如何去爱,那就是至善至美的生命之诗。如果有人还是不明白,再问,生命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只能说:“都是为了爱!”

-威霆. 古晋. 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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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9 五月, 201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爱是自己的选择

以前读过这样的一篇小故事,说有个家境富裕的中国女留学生在美国毕业后,决定放弃回国继承家业的机会,选择和自己交往了两年多的美国男友结婚,两人在美国找工作,组织自己的家庭。一开始都还算幸福美满,但过了几年,男方因为事业不顺遂,经济上出了问题,女方向家里接济几次后开始抱怨,两人也为此时而发生争执。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对男方说:“如果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牺牲这么多了你知道吗!”但西方人对关系的看法显然有所不同,他回答道:“你决定跟我在一起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选择?怎么会是为了我牺牲呢?”

关于爱,总有说不清的是是非非,道不尽的辛酸苦辣。爱情,亲情,友情,族情,乃至对众生和地球的爱。关于爱,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有人说爱是付出,爱是给与,爱是共享,爱是执著, 爱是原谅,爱是永恒,爱是。。。。

其实,无论如何看待爱,走下去,总有两种结局 — 喜与悲。虽如此,有爱过的人总好过没爱的人。在爱中,有人爱得勉强,爱得龌龊,爱得众叛亲离。也有人爱得潇洒,爱得释怀,爱回一个圆满的人生。如果人是为爱而生,那对于爱的看法决定了生命的质量。我喜欢观察悲惨的人,他们的处事作风总能给我们许多的警惕。对“爱”的认知扭曲的人最可怜,他们如喝着盐水的沙漠旅客,欲爱而不得,还常落得孤家寡人。

我最常听到的埋怨句是 :“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却让我这么失望,为什么? ”如果我们的爱带着期待,这叫“贫瘠的爱”,因为我们给出不是“现金”而是“债卷”,我们期待自己的喜悦和满足能从对方的回应中得到,所以寄予希望,把所剩无几的心力和希望投资下去,然后勒着对方,想把他变成自己妄念戏码中的傀儡。在伴侣关系中,也常见双方也另一半抱着期许,想象着对方将如何满足自己的美满人生,当美梦破灭时,所谓的爱就会转变成恨。

印度已逝心灵家奥修说,这叫两个乞丐在互相乞讨,其实大家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一个自己没有喜悦的人如何给予他人喜悦?一个自己的不快乐的人又如何能把快乐带给周围的人?他能给出的最多是“要求”和“期盼”吧,更遑论对人付出爱了。 因此我们先要学习如何爱自己,学习怎样让自己喜悦,当自己的喜悦已经溢出时,就能够分享,而这种分享是不需要归还的。

我认识一位讲师,数年前他的妻子不幸得了癌症,于是他放弃大半的工作,整日守在妻子身边照顾她。煮食接送,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当她妻子的病情好转时,有天就对他说,谢谢他这么爱自己,为她付出了这么多。但那位心灵讲师 对他妻子说,不用谢,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爱自己。不是吗? 如果妻子逝世了痛苦的人是他自己,如果他在最后一刻没有做好一个丈夫该做的事情,未来愧疚的也会是自己。所以为了爱自己,他做了这一切。

问过很多母亲,如果孩子遇到危难,自己会不会舍身相救?答案几乎是肯定的,而当我问到为什么要去救时,母亲们都说,因为她们爱自己的孩子。其实想想看,当事情发生时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不救,二是牺牲去救。不救,逝子之痛和愧疚感将缠绕自己一生,痛苦不堪。若救了,虽然牺牲,却不存在那个痛苦了。所以在两项选择里她选了自己最不痛苦的选择。这,就是爱自己。其实,我们对身边每个人的爱都出自自己的需要。当我们能承认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时,我们就不会要求回报,也没有借口埋怨 ,因为这是我们的选择, 明白了这点,生命中的一切就变得很简单,也可以活得全然。而当我们误把爱当成付出时,我们心理上很难免会有回报的渴望,因为“付出”暗示着“回报”。承认自己是自爱的,是在学习爱的功课当中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检视一下自己的“ 爱心理”吧!

勇敢的承认,因为给予所以自己会快乐而给予,因为爱他人能得到爱而爱,这不是施恩望报,而是一种坦白和实在。其实我们的心灵本质上是”连线”的, 当你伤害他人时,你承受的是罪恶,当你帮助他人时,你得到的是喜悦,由此可见人性的善面本质。爱是自然流露的本性,是群体存荣共享的一种状态,别把爱贬值成可以投资的筹码,否则错过的必然是自己。当自己的爱能够不断温暖周遭生命的身心时,真正的喜悦才会形成。

有人说耶稣的爱伟大,有人说菩萨的爱伟大,我说他们其实都是更懂得爱自己的人,所以我从来不过度歌颂他们的付出和伟大,我只欣赏他们对爱的认知。耶稣说付出的人有福了,还说应该像爱自己一般去爱别人。孔子说己欲利而利人,所谓推己达人,此皆古之善教也。

-威霆. 奥克兰. 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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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5 四月, 201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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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伯拉罕情结

亚伯拉罕情结 (一)

下笔之前先要和基督教的朋友们说一声对不起,这一章可能会伤及各位的信仰情感,请用神无限的爱来包容我所说的一切,再以理性的视角来看待以下将会探讨到的一些问题,每个宗教和信仰都有缺失,下文所指案例绝非所有的基督信仰者。

有个女性朋友在参加了某个非正统教会的集会后,开始信主。她信得非常虔诚,也说服了家人和男朋友信主。但是唯独她的母亲因为一向来都是民间信仰,拜拜的,所以不愿改变信仰。 她想尽办法说服母亲入教,母亲就是不听。她认为母亲拜拜的和所有其他宗教一样,都是魔鬼,所以对此非常反感。她家是单亲家庭,母亲一手将她和弟弟带大,两人间原本感情极好,却也因为信仰的问题和闹得失和。后来在一次争执中,她因为无法说母亲入教,终于忍无可忍,要和母亲脱离母女关系,自己还搬去了新加坡。她认为母亲不信主必堕地狱,和自己去不同的地方,而且圣经中明确的指出信主之人不应该和异教徒同行。最终在“信仰”和“亲情”间她选择了信仰。在“神”和 “母亲”间她选择了神。

在大约四千多年前,一位出生于迦南地带的先知亚伯拉罕(Abraham 也作 Ibrahim)接受了耶和华给他的严峻考验。神为了测试他的信念,居然要求亚伯拉罕将自己的儿子也撒献祭。为了表示对神的绝对忠诚和信心,亚伯拉罕后来将自己的儿子诱到摩利亚山上,在一块大石上准备砍了儿子也撒来献祭给神。就在他落刀的那一刻,神确认了他对自己的忠诚并阻止了他的行动,后以宰杀一只公羊代替献祭,并称亚伯拉罕为他最忠诚的仆人。

这个《旧约》里的故事感召了后代无数基督信仰者的憧憬,亚伯拉罕的名字标示着绝对的,不可怀疑的信念,他被称为信心之父。只是,我对这整个故事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上网读了很多相关解说,始终想不明白,一个人相信某个“存在体”创造了万物,给予他生命中一切,虽然他从未亲眼见过,却对此名为神的“存在体”产生某种绝对依赖的情结,以至于可以杀害自己现实中的亲生孩子以取悦神。然后他的这种非理性行为还被万代赞颂,人们称赞他的逻辑是因为他无视一切的盲信

这是个滑稽的逻辑,我漏夜思考这个问题得出的总结是两个字————自私。惊讶吗?请听我娓娓道来。

原则上来说,今天就算假设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可以创造万物,可以创造我们,但这就表示我们必须屈服于祂吗?就算祂是如《旧约》里说的那么易怒,残暴,偏执,虚荣,多疑,妒忌,自我,是非不分,也无所谓吗? 抑或是我们相信的对象应该是拥有崇高道德价值,充满仁爱,公正(上帝也教你公正但祂自己却是不公正的),宽恕,包容,平等,理性,理智,而无论他是否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体呢?答案是肯定的。 前者之“信”建立在“畏惧”上,而后者之“信”是建立在理性上的“尊重”。

但为何还有许多人患上 “亚伯拉罕情结”呢?其实说穿了,在我看来,信“神”并不是他们的“终极目的”,他们的”终极目的”并非是要“忠于”神。“神”代表什么呢?人凭什么认识神呢?对人而言,祂是个看不到摸不着的存在,祂和你的生命没有直接的关系,祂并没有在你一出世时就光芒万丈的出现在你眼前,或在你耳边告诉你他就是你的主,你也没亲眼见到祂创造世间万物,一切都只是别人,或书本告诉你的,还有亿亿万万的人甚至从未听过祂的名字就离开这个世界了。而你却相信了,为什么呢?

我们对神的认识纯粹来自听闻他的事迹,虽然我们没有真的认识祂,但据说透过祂我们必可以得“永生”,对!就是《永生》。所以,答案是明确的, 我们之所以信神,其“终极目的”是为了“永生和天堂”而不是“神”!信他只是一种手段。因为祂保证了你的永恒幸福饭票—天堂,所以我们相信祂, 试问如果信主是会下地狱的,又有谁会愿意相信祂呢? 所以他的名字是不是叫耶和华又有何关系?重要的是祂可以让你上天堂,可以消除你对死后未知世界的恐惧和与亲人失散的恐惧。扪心自问,大家信仰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永恒的天堂吗?其实有谁真的理会那个神是谁?厘清了这一点,事情就清楚明显了。

所以为了天国和救赎,我们必须信神,。了表现自己的虔诚 (无意义的虔诚)而可以杀害自己最爱的人,这种观念就是所有所谓圣战的根源,也是所有宗教战争的根源。连亲人都能杀了,可况他人? 要记住一点,圣战不是为神而战,乃是为了自己的天堂入门卷而战。 有人说这是证明亚伯拉罕“舍得”的考验,但是他的“舍得”后面却是怀着来日上天堂享受更好果报的目的。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种心态都是自私的。

说回开始提到的那位女信徒,她说她爱神,其实她爱的是自己。为了确保自己能得救,能上天堂,他在最终遗弃了一个爱了她20多年,为她付出一切母亲。而跟随一个从没实际接触,只是“听来”的神。但,那又如何?至少祂书面上承诺给你永生的门。 两者之间总要有个选择,只是根据旧约圣经,神永远应该排在第一位。

其实,我们应该相信的是一种价值,而不是一个迷信崇拜,它虽然不教你拜偶像,但他却叫你崇拜一个名字,无论祂在旧约里做的如何不公正,暴力,妒忌,排除异己,血腥残暴。祂却教你忽视这一切只要崇拜赞美祂就是了。 这点比起某些崇拜偶像的民间信仰恐怕还来得更无知更无耻。人家拜的至少是一些拥有道德价值和人格魅力而被神格化的东西。佛陀教导弟子”八正道”,说应当依法不依人,就是要人们理智的正直的相信对的,而不是不分是非黑白的盲从和谄媚某种强大的力量。

亚伯拉罕情结 (二)

为了合理化生命中的逆境,和各种信念的挑战。信徒们还发展出一种可爱的逻辑,既“考验理论”。始作俑者依然是亚伯拉罕,和他接受的考验。想象一个穿着白宽袍,白头发,白胡子的慈祥老者,抱着一个刚出世眼睛未睁开的婴儿,将他放在一个悬崖边上,然后鬼鬼祟祟,轻手轻脚的躲到附近的大岩石后探头张望,时而派遣一两个使者来告诉(他未必听得明白)婴儿要往老者的方向爬就能得救,借此考验他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若婴儿始终没能听明白指示,就会掉进悬崖下的地狱火窟,承受永无休止泯灭人性的煎熬与折磨,求出无期。滑稽的是,那位老者最后会告诉你,祂是“爱”你的。这是什么烂逻辑? 这是什么考验? 如果根据旧约的说法,这整个世界的创造就是这么一个滑稽剧。 至今还有许多人相信神在他们的生活中考验他们的信念,但这个考验的意义究竟何在呢?不过是要你证明你有多盲目的相信一个陌生的神?

况且,这种所谓的“考验”是主观的,随机的,祂并没有公平的考验每一个人,或每一个信徒,也没有一定的满意或及格标准。有些人遇难幸运逃脱了,或从困境中解脱了就说是通过神的考验。有更多的人在灾难中罹难了,或被真相打垮了信念,就被称为通不过考验或干脆说蒙住宠招。实际上这就是“合理化”。在古罗马,当基督教还被称为异端邪说的时代,许多善良,虔诚的基督教徒被投入竞技场,被狮子猛兽噬咬残杀,他们在临刑前都虔诚的向主祈祷,但始终还是葬身现场。但他们可是信心坚固的,这时候神和祂的考验呢?在漫长历史中,许许多多虔诚正信的教会,信徒和义人不都一样被毁在天灾人祸下吗?这时候那些考验哪去了?

神若真要救助我们,又何必躲起来呢?只要在你生前死后直接示现天堂地狱情景比对给我们看,然后告诉我们如何做会上天堂,如何做又会下地狱不就得了吗?还有哪个傻瓜会选择成为异教徒呢?还记得婴儿的例子吗?我们眼睛都没睁开,既见不到天堂地狱,选择从何说起?而祂老人家自己不出现,却老派一大堆说也说不清,自己行为也大有缺失的人,拿住一本误导性极高的书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弄得整个世界生灵涂炭几成人间炼狱,情参考十字军东征历史,神在哪里?

我非无神论者,相反地我是彻彻底底的“全神论”者,我相信这个奥秘无法解释的宇宙有其智慧总性,但这个“神”却决非局限在一个宗教或一个民族的文献里,也决非《旧约》里那个易怒,昏庸,嫉妒,整天跟在某个民族后面唠唠叨叨,又在很多情况下无可奈何的神, 那是非常狭隘的。 唯一能够定义神的字眼,就是只能是全然的“爱”。爱的内容包含,慈悲,宽容,理解,自由等等。

请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全人类的主,会把解脱之道偷偷的只授予一个民族,一小群人。又或是以各种不同的形式,淳淳善诱,善巧方便,以每个地方的子民都能明白的教义同时示现在世界各地,让所有民族都可以知道祂的意图?祂传播的不是爱吗? 神真的只属于一个宗教吗?或祂早已化现不同宗教来救度不同理解程度的群生呢?

当代基督教最大的尴尬在于承接了伟大的耶稣博爱无私的教义之余,还得去收拾那个与新教义彻底矛盾的旧约思想烂摊子(想象如果神启示耶稣要他杀了自己的12个门徒来表示自己的虔诚,耶稣会做吗?) ,还得绞尽脑汁的将《旧约》里那些没根据,不合理,不科学,充满矛盾,且幼稚的错误讯息硬合理化。难怪很多教会干脆决口不提《旧约》。

从既存历史看来,《旧约》不过是犹太人在数千年的迁徙途中,一路道听途说,采集临近族群的各种创世神话,结合本族的人物事志,在漫长的岁月中口耳相传的故事。过程中,故事又因应了各代犹太领导的个人宗教体验,观点和政治需要进行了修篡,增加和删减而成。试想想在那个资讯不发达的年代,一个故事传出来一段时间就可以有数百种不同的版本,每个说故事的人都加入了自己的观点,和修饰,或将故事夸张化。千百年下来又以何为准呢?

与其说神创造了人,倒不如说,当时的人们根据自己的想法和性格创造了一个神。但那是一个战乱时代的思想,在那种环境下创造出来的神,其行为与心理不值得参照。倒是在亚伯拉罕逝世后两千多年,出生在利伯恒马厩里的那个孩子。他那悲天悯人的博爱思想和牺牲的精神堪称为真神。如果基督徒真的要找一个永恒的天国殿堂,在耶稣之后的《新约》中倒还可偶见救赎的光芒!

威霆. 布里斯本.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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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5 四月, 201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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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牢

我在吉隆坡读书时养了两只南美洲栗鼠,又称龙猫。毕业后回东马,想把龙猫带回来,却碍于本地野生动物法令的诸多限制,无法直接把他们带回沙捞越。所谓山不转路转,所以我选择用“不是那么合法”的方式把他们运回古晋。我必须把两只龙猫转寄于几个朋友家,后再转运于两岸三地(东马,西马,吉隆坡,沙巴,古晋),经过重重机构,几经波折,历经了两个多月万水千山的旅程后,龙猫们总算是尘埃落定回到我的身边。

为了补偿他们这些日子来浮海生涯所受的委屈,我给他们买了一个更大,更舒适的笼子。新笼子有两层,龙猫所需的设备一应俱全。可是就在笼子买回来的第三天夜里,那只公的龙猫居然就成功地从铁笼的缝隙中钻出来,骄傲的站在我的床头跟我叫板。之后连续的几次我把牠放回笼子里,他总能够在再钻出来。观察的结果是,笼子围杠之间的缝隙太大,而龙猫的实际体型其实远比牠那看起来松膨膨毛茸茸的外形来的小。换言之,那只个头较小的公猫完全可以从这个笼子的任何一个角落越狱出逃!

我也观察到,牠在每一次尝试越狱时,只会固定钻笼门开关处的那个缝隙。想是牠认定了只有那个平时我开门让他们进出的门是唯一的出路。凭着牠这项心理盲点,我决定赌一把,买来了铁网,却只把笼门口周围的缝隙封上。果然,那只圆头大耳看似精明的肥绒鼠发现了出口被网住后,只能整日垂头丧气的站在笼里望门兴叹,一场越狱风波也就这样稳住了。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牠都没有发现到,整个笼子四面的围杠空隙其实和门口方向的缝隙阔度是完全一样的,他既然能从门口的缝隙钻出,他也可以毫无困难的从笼子的任何方向钻出,但他却彻底被困住了。

其实想起来,我们人类不也是这样吗?往往没发现解脱之道就近在咫尺,却总被自己心里所预设的那个想法所束缚,以为一定要完成如此这般的人生壮举才能找到幸福的出口。又或者以为事情一定要按照自己所相信的解决方案处理,才能解决问题。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还有许多事根本就不需要解决,它只是它本然的样子,而我们却在上面竖起一道道墙,把自己捆进去,这叫庸人自扰。

有则禅宗公案是这样的,有一僧人拜访三祖僧粲,僧人曰:“何谓佛心?” 三祖反问:“你现在的心是什么心?”。僧人略一思索,答:“我现在没有心。”三祖说:“既然你都没有心了,佛又怎能有心?” 于是僧人再问:“求师傅指示一条解脱之道。” 三祖问:“谁绑住了你?” 僧人又想了想,答:“没人绑住我。” 三祖大笑道:“既然没人绑住你,那你还要求什么解脱之道? ”僧人一听,当即大悟。 这位僧人便是后来的禅宗四祖道信。

我们身心的许多制约其实来自自己的创化,很多的身心疾病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造成的。许多的烦恼也都是自己作茧自缚。如果能够仔细观照每个升起的烦恼,去看清楚它的本质,知道许多烦恼的根源只是自己在钻牛角尖,无病呻吟,看清了,把它放下,其实每个当下都可以是解脱的契机。我记得有人说过,阻碍我们成功的不是我们所不知的,而是那些我们深信自己知道的。就像我家的那只龙猫,真正困住牠的并不是那个疏漏的铁笼子,而是牠所相信的那座心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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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狂的悲剧

从偏执到狂

几年前曾经有一位朋友跟我说,在所有的历史人物里,他最佩服的便是古代马其顿的亚里山大帝。从一个原本饱受欺凌的希腊小城邦起家,靠着智勇谋略,先统一了希腊各邦,接着打败了强大的波斯帝国,他独创的军阵所向披靡,兵势横扫北非,小亚细亚,直逼北印度。终于成为古代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亚历山大的帝国版图横跨欧洲,亚洲,非洲,幅员辽阔,堪称古代的超级大国。因此在我这位朋友的心目中,亚历山大帝成了一个不朽英雄。

当时我曾经问他,对于亚历山大帝在征讨途中杀戮百姓,屠城灭族的这些暴行是否也在他所佩服的内容之内?他说,这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认为亚历山大的军事侵略促进了欧亚文化的交流,也把优秀的希腊文化带给世界,这是亚历山大伟大的贡献。他立志以这位英雄为榜样。

在我的印象中,这位野心勃勃的朋友总是对世界经济和最新科技的发展有着狂热的兴趣,每日总是认真的拿着经济版在分析,世界时事永远是他的每日话题,应该说,他是有很好的学习态度的。除此之外他也有着一整套的评人标准,比如浪漫主义者,音乐家,哲学家,非知识分子,娱乐圈里的人,或对经济没有兴趣的人,都被他认为是不切实际,肤浅无知,没用的人。他的朋友圈子总是变动,周围有很多人是他所厌恶的。 而成功的政治家,企业家,或军事家则成为他的偶像。他拥有强烈的企图心,我总是可以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种精明得近乎蝮蛇的慑人目光。他对身边的人有着很高的行为规范追求,一旦发现某朋友的某些行为不符合他的胃口,便会在自己的交际名单里将对方除名。 他也常自揣度他人的心思。比如他拨电给某个朋友,只要对方数次不接电,便会被意会为对方不尊重他,或是对方在搞小动作。他会为此大发雷霆,从此断交。我曾经和他说过平等和宽恕,但在他看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平等只是空话,宽恕则是阿Q精神。

几年后当我再一次从其他朋友那儿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是几度进出精神病院的病患了,据说这些年来他因为人际关系上处理不当,加上不断变换对象的感情关系也一再陷入矛盾的境地,导致他终于忍受不了心理的空虚和压力而开始使用毒品,此后情况越趋严重,他总是对朋友们疑神疑鬼,觉得周围的人,甚至家人都要害他,他开始出现记忆偏差,而且思想变得非常偏执,不可理喻。

谁是头脑的主人?

撇开传统心理学的对偏执形人格的看法,从我的角度看来,发生在上述个案身上的是一种典型的迷失状态。大脑是我们的私人电脑,做为主人的我们可以让它替我们服务,它具备计算与比对的功能。但偶尔我们也会沉迷于电脑。

过度认同于聪明的头脑,过度专注于"片面"利害关系的思考模式,喂给头脑太多的能量,导致头脑思潮不断,止不住的心猿意马反客为主,让当事者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这是作为主人的心灵反被作为工具的头脑反制,好比一个驱策着战车的骑士无法控制缰绳下失控的马匹般。

这种现象发生在性格狹隘的功利主义者身上时尤显严重(我不反對功利主義),因为他们往往会把世间一切事物都划分利弊,遇事必盘算一番,区分福祸,是非,好人坏人,有益无利等。有些人甚至连亲情,爱情,友情都衡以利弊。为了贪图一时之利,或达成一己私欲,而不惜伤害周围的亲友,终至众叛亲离,这种社会现象其实不乏多见。从上述个案早期对亚历山大征服世界的暴力和野蛮的推崇和对其行为的合理化(所谓的促进文化交流根本非必要透过战争。外交,贸易,留学,传教士等都是文化传播的媒介)中已可见端倪,盲目的崇尚一种征服的快感,掠夺的利益乃至不实的荣耀,都是头脑在比对作用下创化出来的颠倒梦想,一剂廉价且有多重副作用的兴奋剂。

原本,这种比对的心理功能是为了调节我们在这物质世界能够趋吉避凶的机制,在正确的定位下(头脑服务于心灵,工具服务于主人),是一个帮助我们踱向幸福人生的搭配。然而,当这种惯性思维凌驾于当事者的终极的人生意义时(体验爱与和谐),就形成了唯利是图(贪念)的“头脑”和从善和谐的”心灵”之间的一种分裂和对抗。一旦我们的人生被这种“分裂式”的思维反制了,甚至认同于这种现象就是存在的意义,那便迷失了自己原本自由的心性,痛苦就此产生。只要这种心灵病毒没有被照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烦恼和问题将会一再的重复,蔓延和扩散。

执着与信念

还有一种由强烈的“我执”和错误的“信念”相结合而成的毒药也能导致这类偏执型人格的形成。除了天生的偏执型人格,这种情形很常发生在幼年曾受过伤害,或有先天性身心残缺,或 是在问题家庭中成长的人身上。“我执”人皆有之, 但是过量的“我执”会演变为强烈的自我中心主义。事者认定只有自己的见解才是真理,自我意识太强,常忽略他人的感受,凡事谋求己利,产生过度的自我防卫意识,多疑,神经质,严重的甚至会对任何被认为威胁到自己所相信的言论和思想都充满敌意,无法容纳他人见解,主观片面性强(偏见,偏执),对抵触自身信念的事实视而不见。误认“自我”(Ego)和自我所相信的想法为恒长不变的实像,没有办法认清“自我”仅仅是一个标签。

举例来说,前述的亚历山大帝深信自己是欧亚非洲之王,深信虚华的荣耀是永恒的,深信自己带着天命,依此信念,也为了满足他“自我”的膨胀,他便可以毫无忌讳的屠戮生灵,对于因自己的穷兵黩武而战死沙场的本族军士的牺牲,和征途中所杀的异族军士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却只想着标榜自己的战功和荣耀。这类人物在历史上多不胜数,广义的来看,中世纪十字军东征则是集体宗教迷信(错误的信念)导致的浩劫。

日前读到一则新闻,孟加拉一名14岁少女被表兄强奸,却遭到当地的回教领袖曲解为她与已婚的男子通奸,被宣判鞭刑101下,女孩受刑后重伤身亡。很显然这位回教领袖认为自己的判断绝对是正确的,这个例子表现出,如果一种错误的信念被安置在一个拥有强烈”我执“的掌权者脑中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当事者甚至没有办法从简单的事实中判断是非对错。一般来说,偏执狂的形成和其生存背景和条件相关。

那层厚厚的自我

我执是个体生命的伴生物,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每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都有我执,在一般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可以客观的抽离自我的视角,以客观的角度来看事物。但在特殊的心智发展条件下,自我意识就会异变成“我执”。

先来了解我们的心态环境。打个比喻,心灵是一片田地,私爱是水,大爱是光,行为和想法是种子,生命中的遭遇则是农作物。拿具体的人生来说, 我们的心灵就是一块田地,我们的想法和行为就如同种子和耕作活动,种下什么种子便决定了我们遭遇什么结果。上天不分彼此的给于每个生命阳光和养分。至于水(私爱,个体之爱),则是可以调控的供给。适度的灌溉爱可以滋润土壤,帮助种子发芽,成长乃至结果。过度的灌溉可以导致种子腐烂或作物萎靡。

说回“偏执者” ,主要成因或许是因为心灵缺乏爱的养分,孕育不全,也因为不曾体验过真正的爱,对“爱”也没有正确的认知。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拥有过多的爱,因被溺爱(另一种对爱的错误认知)而导致而心智没有随着历练而成长,所以其心灵极其脆弱。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正因为需要掩饰这份脆弱,也为了掩盖自己的不安全感,他们必须在这心灵之外覆盖上一层厚厚粗糙的皮组织“ 自我”,把自己和外界彻底的隔绝 。

“自我”是个有趣的有机皮组织。首先,它是聪明的,他是社会性的,它精于盘算,他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和迎合社会的标准而生存,每个人都有自我,在健康的心灵下,自我这层心灵的护伞会适度的发展,以保障我们的生存。

但” 自我”也具有不稳定性,因为它没有实质的本体,你今天对自我的认知,可以一夜间因为想法的改变而变得跟昨天判若两人。它是变幻不定的尘集物,所以它必须不断的汲取养分来维持自己的生存。一般上越脆弱,越没有安全感的“心灵”就会相对的堆积越厚实的“自我”来填补自身的恐惧和空虚。当自我过于壮大时,它就变成一种具有攻击性的存在,因为“自我”是“头脑 ” 的产物,是对立性的存在。

因此它必须依靠不断地否定他人,来达到肯定自己的目的。为了更方便的去否定他人,它必须把自己装饰得很有分量,因此,“聪明”,“知识”,“地位”,“金钱”,“荣耀”等便成为他的最佳养分。 我们必须知道,这些乍看之下还挺吸引人的营养其本质上是”排他性”的。 要显得聪明,有知识,就必须依靠周围人的无知来衬托,要凸现地位,这必须就要一批没地位的人来服务你。金钱,权利亦复如是,是对立的,也是对抗的,也是分离的。也即是苦难和烦恼的根源。 所以偏执者很多时候会表现出对立性思考,比如贬低他人,过度褒赞自己,反社会情结,把自身遇到的困难都归咎于命运或他人的过失等。

心灵的镜片

“自我"这层皮还有一个特性—它是可透视的,犹如一面挡风镜。 我们的心眼透过"自我"这层镜片看到外面的世界,如果这层”镜片”过厚,对外界的视觉偏差也就大,当然,我们看到的世界也将是扭曲的。这说明为何偏执狂总会曲意的看待事物。可悲的是,他们往往并不知道自己眼中所见的,竟是早已被那层扭曲的心灵镜片过滤后的画面,所以他们经常固执己见。

此外,厚重的“自我”也隔绝了心灵和外界的交流,宇宙中没有独立存在的事物,而我们是与整共存的一部分。无法和外界沟通的心灵是缺氧的,情感无法流动,灵魂无法和外界共鸣之人,必心如死水,喜悦更是无从说起了。这或许解释了为何前面提到的那位朋友对音乐和较感性的一切毫无兴趣,甚至厌恶。

他过去很介意让人家知道他的年龄,不喜欢被问及年龄,他甚至在身份证出生年份的那组数字上被贴上了一块胶贴,以避免自己的年龄在需要出示身份证的场合被揭示。这表现出一种”自我”不能接受现实的挣扎和逃避。当累集的真相没办法再被脑中相信的妄念所包装时,他只能逃避,而毒品正是另一剂更烈的麻醉剂,让他可以继续匿藏在自己幻觉中的无忧世界。

其实,人生最可贵的便是反观自审的能力,能看到自己问题的人便能从错误中学习,用体验中得来的智慧来圆满人生。偏执狂的问题的不在于他们不够好,拥有的不够多,懂得不够多,或缺乏竞争力。他们的悲哀在于所知道的太多,而对自己人生真正所需要的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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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经》解读本

印象中我只有在旅程中,搭飞机,火车,或厕所的马桶上才会拾起经典来读。从前觉得经典啃起来涩涩的,枯燥乏味。后来当人生历练多了,偶然拿起经典一啃,却发现原来许多的文学,宗教,艺术经典是越嚼越有味,也许是之前太嫩,牙也铸得不够锐,啃不着经典的髓。

经典的妙处在于它们的描述常常是那么的绝对,却也同时拥有那么高可塑性,不同的人对同一部经典可以有不同的解读。处在不同境界的人,会有相应他当下认知的解读版。不仅如此,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重读一本旧经典也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而解读出来的意思往往可以南辕北辙,相去甚远。经典如水,装在不同的“心器”中,就呈现出不同的意象。我就曾听过对《圣经》的至少10种以上的不同解读,堪值玩味。

宗教经典中我读得最多的是圣经,但给我最多启蒙的却是佛经。佛学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它不仅是一种信仰,佛学更像是一种阐述宇宙人生的真理,不要求我们盲目的追随教条,而要我们自己通过观察与实践去证明我们所知道的真理。 对我来说,佛学是我所以见过最科学的一门学说。没有滑稽的戏剧性故事,没有将矛盾的内容”合理化”的必要,也没有要你相信某些看不到的主宰,更没有将问题诉诸神,恶魔或未来的狡猾。它纯粹是一种诉说宇宙人生究竟现象的学科。常常在读过两千多年前的经典后惊叹,当时的觉着怎么能够凭着有限的科技得出和今天的宇宙物理学家们如此相符的结论。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可是佛教的经典,是“心”的科学,虽是短短数百字,却是集佛学精髓于一身的奥义书。 我非佛学家,却也偶读心经,只是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解读这部千年的经典,以通俗的方式来解读我眼中的心经。先说明一下,如果您的宗教观还处于追求外在的天堂或害怕下地狱, 或认为必须等自己百年后某个救世主来救你的,请别看以下内容,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您现在还不是看这个的时候,看了也只是浪费时间,徒增困惑:

《心经》

透过观照自己的心性的实相,而得到解脱的有情觉者。在深入观照宇宙真相的圆满覺智中,发现到原来我们一直所认知的“物质”,“感受”,“思想”,“时间”和“意识”都是暂时的假合现象,其本质为”空”, 並不真實存在。

(现代物理学认为,宇宙间所有的物质,其实是能量的集合,物质中间的分子,原子等微尘粒之间其实布满广阔的空间,其距离就好比我们太阳系中行星之间的差距,而这些所有的微粒子也都只是一种能量的暂时集合体,所以看似坚固实在的物体,其本质实则是空性的,暫時的)。

这是能度脱一切的痛苦和烦恼的方法,舍利子,一切有形质的,其本质是“空”的,纯粹是暂时结合的。而“空”的也具有形成物质的潜能,“空”和“有“之间并无差别。我们的感受,想法,自我,意识,也是如此。

(舍利子一般被理解为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舍利弗,但放在物质科学的眼中,我认为比较像是什么“粒子,原子,电子,夸克之类的构成物质的微尘,在俱舍论中有对形成物质的各种微尘,极微尘做详尽的解说,可说是最早以微观物质来阐述物理科学的经典”)

舍利子阿,所以一切的宇宙人生的现象都是“空像”,不存有真實意義,都是暂时随因缘而集合,分离的现象。是能量与物质之间,依照成,住,坏,空,这种規律不断转换的过程。并没有真正的生起创造什么,或毁灭什么。没有绝对污秽的或纯洁的(只是我们主观的感受),宇宙中也没有“增加”(拥有)什么或“减少”(失去)什么,只是能量以不同的形式不断的转换。所以,在空里面,没有真实永恒的形质,没有永恒的感受,想法,自我,意识。

(事实就是,我们宇宙中一切的物质都在每分每秒不断的变换,没有所谓固定,永恒的事物,我们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有不同的感受,或想法吗?我们对自己的认知不也在不断的变化吗? 因为这些都不是永恒的事物,不要执着于这些,否则就必然是烦恼的根源)

在无常的”空像”中也没有所谓固定的眼睛,耳朵,鼻子,舌头,身体,意念等感知到的事物,更没有绝对的 物质,身体,香味,感受和想法。

(我们往往习惯自己攀附种种的意思,意义,价值在各种事物上,然后把事情当真,看得很严重,然后自己陷入这种自己捆缚自己的窘境中)。

没有视觉世界的界限,甚至没有意识世界的界限,”空像”中没有不能通达明瞭的,也没有构成妄念迷失的条件。没有开始和结束,也没有开始和结束所造成的种种烦恼。没有迷失造成的痛苦,没有集合痛苦的感召,所以没有超脱的必要,或救赎方式的必要。没有刻意修成什么智慧或得到什么境界的意图,而正因为能够不求所得,自然的成就了自己智慧和慈悲的心性。

依照这种观照宇宙真相的圆满覺智,我们的心就不会被世间的种种现象所束缚,也就没有挂碍,因为没有挂碍,也就没有恐惧

(恐惧来自执着,因为执着某些事情,忘了万物空性的真相,忘了其实我们和对象都是一时缘起构成的假象,把梦幻人生中的事物或感情当真,然后染爱执着,害怕失去,恐惧就此应运而生。若能照见这点,知道其实没有什么是真是永恒的,没有什么是真正可以掌握的,除了你原本就具备的自性,恐惧则无所附依)

所以远离颠倒梦想,得到“究竟”的解脱。过去无穷时空中的觉悟者,都是依照这种究竟圆满的智慧,达到宇宙最究竟、正覺的觉悟境界。故而知道,这种观照宇宙实相的智慧是最神聖的心诀,是最明白的心诀,是最究竟纯粹的心诀,是至高无上的心诀。能除祛一切痛苦,真实不虚!

(我认为经典中的“咒”所指的,是心决,所谓”心咒”即是“心诀”,所以常常可以见到经典中要求人们多念咒能将解脱灾难烦恼。我的解读是“念”而非“唸”, 说的就是要人们时时”意念”那些解脱痛苦烦恼的心决。)

~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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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與宽恕

忘了哪里看来这样一个故事。从前从前,据说有一位虔诚的穆斯林长者,住在一村子里。见多识广的长者非常受到村民们的尊重,他与村民们的相处也十分和谐,除了他的一位邻居。那位仁兄可是个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无赖,经常在村子制造问题,扰民之余也给这位长者邻居增添了不少的麻烦。

穆斯林长者很看不惯这位邻居的作风,他在每晚临睡前都会跪在自己窗前对着夜空祈祷,而他总是在祈祷的最后一节向真主安拉祈求,请求真主让这位恼人的邻居离开村子。日复一日他祈祷,却从来也没有得到上苍的回应。直到有一夜,长者在一次很专注的祈祷中忽然听见天上传来了一把很温和的声音对他说道:“我虔诚的圣徒啊,对于你那位邻居的事情我都知道,你的祈祷我一直都有在听,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你难道没发现到吗?我做为一切的主,我依然在每一个分每一秒给予他空气,我依然每天提供他阳光,我依然让他的心跳继续着,我仍然在给他机会,我并没有遗弃他。否则的话,倘若这不是我的意愿,难道你认为我不能终结者一切吗?”话说完后,那充满威严,却又带着温暖,磁震般的余音还久久回荡在夜空中。长者感觉到身上被一股柔暖的能量通过,一阵爱的感动震荡了他的四肢百骇,他几乎哭了出来。 据说,从那以后,当人们再和那位长者投诉他的邻居时,他就会对大家说,如果连真主都还在爱着他,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论他呢?

我非常喜欢这个故事,人们往往习惯站在自己主观的立场去裁定他人的罪,甚至借用神的名字排除异己,批判他人。然而神真的需要我们来审判他人吗? 想想中世纪时期发生在整个欧洲的宗教迫害,和猎魔女运动,一个被灌与神权的人依照自己的主观信仰和利益,对所有其他任何与之抵触的思想进行血腥暴力的压迫。那些数不尽的被迫害者都被冠以“罪人”,“异端”和“恶魔”的名字,然后被施以酷刑。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他们几乎百分之百是无辜的牺牲者,是那群“审判强迫症”者的牺牲者,而那群犯了“审判瘾”的人恐怕才是真正的恶魔,因为审判和暴力关系密切,而所有的审判者似乎都忘了他们在审判的也和他们一样是人,神的创造物(假设创造论属实际)。生活中我们也经常容易因自己的主观和社会规范而在心中对他人暗下断论。然而,我们怎么知道自己就真的是对的呢?法律的制定可以规范人们的行为以维持社会的次序,但是我想没有人可以从价值上去评价另一个人,因为每个人的价值都是平等的,每个个体都似乎独特的,我们总得去接受和我们不同的人,因为多元共存正是这个世界乃至宇宙的特性,太虚的伟大正在于能够包容一切。

审判强迫症者,极权者,掩饰者,狭隘思想者,道德表演爱好者,偏激思想者,伪君子,民族主义者,都非常热衷于审判他人,而审判者都一律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号,认为自己是绝对的,随随便便总得找个借口指责他人来显示自己多么的有道德。我们往往也习惯于妄自揣度他人的动机,抓住一些片面的事件就对人施以“诛心"。很多时候即使没实际行动裁决他人,但在思想上对他人的评断也是一种对被害者的践踏,是一种非典型暴力。

睿智的耶稣说:“你们谁没有犯罪的人,就拿起石头抛向罪人”时,表现的正是一种平等的思想,佛陀说众生平等,佛性平等,儒家认为人非圣贤,孰能无罪。几乎每个伟大的,对人类进步有着深远的影响的思想家几乎都提倡"平等",或至少提倡"宽恕"。“平等”和“宽恕” 是密不可分的,没有“平等”性质的宽恕是空乏的,傲慢的。“宽恕”并不意味着自己高尚的原谅了他人,而是因为了解了自己和犯错者之间的“平等性”,进而产生的一种同理心,因此会像爱自己一样爱对方,推己达人。甚至连上述所说的各种“审判者”都在被宽恕之列。

怨憎是把双刃剑,当我们怨憎他人时,我们也同时在折磨自己,而宽恕是一面镜子,当你宽恕了对方的同时,你也实际上宽恕了自己。选择全在我们一念间。已故荷裔美籍历史作者房龙Hendrik Willem van Loon 在他的作品《宽恕》中对人类历史上的“不宽恕”所带来的灾难做了详尽的记述,非常值得借鉴。

人们常以物质环境的发展来衡量进步,工业革命究竟为人类和世界带来了幸福还是祸害是有争议性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平等,理性,民主和宽恕的思想是人类从上一次蛮荒时期以来得到的最大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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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善说

人性是一种世界上最复杂,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它的性 质既难以被定义,也不能被量度,在实际表达出来前更是难以被观测,即使以某种行为表达出来后也未必就是它真正的意图。做为观察者的我们很多时候甚至没有办 法体察自身的本性。因此,探索人性绝对不比探索宇宙的奥秘来的容易。但凡奥秘的,就具有魅力,何况它的是一种最贴近我们的奥秘。因此古往今来凡是成功的艺 术作品,都是具有人性特质的“人本艺术”。如毕加索的画或莎士比亚的剧本都是以不同的形式来表达人性的种种,如善良,诚实,执着,爱,贪婪,妒嫉,恐惧, 等等。而这些人性的不同向度,其实在每个人身上都有,古今一致,也不会过时,这也解释了为何那些带出人性的艺术作品具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本 质上来说,看似复杂的各种人性若归纳到底,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人的本性究竟是『善』或『恶』?这个问题的争议由来已久,各家各派都有不同的看法。如中 国春秋时期的孔子就认为人性本善,只是因为各人的环境不同而养成了不同的习性和价值观,只要透过教育,每个人个人都可恢复善的本性。但在商鞅和韩非等"法 家"人士的观点看来,人性绝对是属「恶」的,必须以法律(不同于现在的法制)加以限制,才能保证社会的安定。

 
在这个问题 上,我的经验告诉我,性善论似乎是更贴近事实的,但我倒不认为「性善论」和「性恶论」之间是一种绝对的矛盾关系,我觉得它们一个讨论的是"先天性本质的 我",一个讨论的是"后天性条件养成的我"。我在进行许多心理辅导的过程中发现,所有的个案,无论他们一开始有多少的不满和怨恨,在深层放松的状态下,当 人们开始卸下平日武装在外的那个"自我",敞开心灵表达时,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是一个愿意选择和谈,主张和谐的赤子,每个人其实都愿意被爱和去爱人。爱与 和谐永远是大家的第一选择(本质所趋),而外在的环境往往使人们迫于无奈,恐惧和迷失而做出了种种非自己本心意愿的行为(恶)。我发现做恶的人往往是因为 从小客观环境恶劣(非指经济环境,而是人事环境),或被她人有意无意的误导,以致形成了他对人生价值观的扭曲,又或者因为被眼前的事物所迷惑,才会作出违 背良心的抉择。

 
我更惊讶的发现到,人在深层的放松状态下,每个人的深层内心其实对于一切的是与非都是洞若观火的,人们对自 己所做过的每件事,平时无论承认与否,在他们的内心世界其实都有一个绝对公平的审判。因此每当一个人做了违背本心的事情,都会在他的心理形成一种无形的心 灵负担。逆着本心的方向行进,就好比逆水行舟,因此为恶之人没有活得快乐自在的,即便表面上看似快活,他们的心灵里也必然充满了不安,压力,愧疚,和恐 惧。而向善之人,即使外在不富有,却可因为内心的自在而活得快乐,由此可见,人性至少本质上是"向善"的。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佛洛伊德认为人的心理结构 包含“本我”,“自我”和 “超我”三个部分。其中"超我"即是一种对自身的监督意识,具有自我观察,有道德良知,负罪感,和追求理想的功能。“超我”一般被认为是“自我”的分化阶 段,他虽然不一定是与生俱来的,却是在人类心理的发展过程中必然产生的部分,是一种发展的趋势,所以从这个一个角度看来,就基本符合了“人性向善”说。

 
早 在两千多年前,孟子就对此做了详细的阐述,他认为人性里本来就具有仁,义,礼,智的特性,提供了人性本善的依据,我们虽然不能否认人的心里也同时存在着贪 婪,嗔恚,愚痴,傲等特质,但却可以很容易的认知到上述特质都不会为我们带来喜悦和人生意义,也断然不会为社会带来幸福。所以孟子的结论是,人性有善恶, 但人性却是"向"善的。这点我深以为之。

 
儒家认为人性本善,所以要从"教育"做起,法家认为人性本恶,这点虽然在对人性的认知上是"以末为本"的一种错误认知,但他们提出的依"法治"社会,对现阶段人类的发展来说似乎还是必要的,因为社会上毕竟还有很多迷失的"违心者",目前只能说两家各有所依吧。

 
另外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凡是能够高度演化的物种,它们都必须先能够脱出同类之间的互相侵食,再发展到同类之间的"绝对和谐"共进,然后才可能再发展到与外在其他物种之间一种微妙的生存平衡。从这一角度来看,「善」的引导似乎更利于我们的生存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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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轮回转世的问题

2010年的最后一夜,我与一班教会的朋友们在跨年派对中有一场颇具趣味性的讨论,内容与“轮回转世”的概念有关。和教会的朋友讨 论”轮回转世”这个课题是非常特殊的经验,我提出了近年来各国科学界对转世轮回这个现象都有进行大量的研究,也有找到许多能忆起前世的个案,经过考证,证 实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异常记忆”都极有可能是“转世轮回”现象(Discovery channel 对此现象也做了探索,有兴趣者可在网络上搜索视频)。 除此之外,二十多年前由美国的专业心理学家魏斯博士所提出的“前世催眠治疗”和近年亚洲流行的所谓“唯识深层沟通”等疗法,都对探索“前世今生”这类问题 提供了大量的不同角度的解释。

教会的朋友们对此现象有的很感兴趣,有的则表示质疑,所幸我认识的这群教会朋友们,包 括他们的牧师,都并非思想封闭的一类,大家都很成熟并拥有极大的接受度,也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中一位正在读研究所的女士就提出了两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其一:圣经里是否有提到轮回转世?其二:她认为既然轮回转世之后,我们会丧失过去的记忆,也记不得过去生的自己了,那么究竟转世轮回的意义何在?我认为这 两个问题也是很多人对前世今生的迷思。 当时我并没有对此问题做出很深入的解释。故而现在在这里稍微深入讨论一下。

我 记得当十五世纪时西班牙人Vald evii 将马铃薯(土豆)从美洲引入欧洲时,当时的欧洲人也曾经因为”圣经”里没有记载马铃薯这样食物,而拒绝食用马铃薯,直到后来饥荒时期,马铃薯因为特殊的生 长能力,拯救了成千上万的饥民,因此才开始被大众所接受。 我要说的是,圣经里没有记载的事情太多了,盲目的遵循一种教义轻者则目光狭隘,重则会为世界带来灾难,这已是历史上无数次证实的,因为其他族群的信仰,文 化,文明与自己的习惯或信仰不同或有所抵触,则施以暴力乃至消灭,历史上屡见不鲜。轮回转世思想由来已久,并非隶属于佛教,世界各地的古老民族都有轮回转 世的说法。就我所知,甚至连古埃及宗教,犹太教,和当时欧洲各个宗教都有轮回之说,只不过后来基督教当权时期,在尼西亚会议上,轮回转世记载因为某种政治 原因从圣经中剔除了。因此基督教普遍相信“来生”,却不相信前世。

有个牧师曾说过, 如果说耶稣来人世之前就是神的儿子,转世来了人间,后来又转生天上,那岂不是三世了?这样岂不能说其实轮回转世确实存在。 事实上,每件事情都有它存在的原因,每种事物都有本身的“过去式”, 宇宙中每样事物都在以不同的能量形式不断的转换,其含量从起始以来就未曾”增加”或”减少”什么,并没有什么是无中生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实际上是 一线,乃至一体的。理论上可以这样说,我们的身体与灵魂都并非数十年前才被“制造”出来,而是早已存在的,只不过转换一种形式存在。

至 于第二个问题,也曾经是我最大的疑惑,既然我们都丧失了过去生的记忆,那来生的我岂非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吗? 那么,来世的我也不是现在的这个“自我”? 那么其意义何在。 我们往往认为轮回是有一个主宰的,在支配着我们的转世。然而我必须指出,”轮回转世”是一种”现象”,而非”制度”,我们不能因为看不出他的意义,就否定 他,他也不需要一个”意义”,就好比天要打雷,地震,下雨,刮风,都是一种因果作用力的”现象”,每种现象都可以追溯其发生的原因,但它并不需要被”主 观”的赋予某种”意义“。如果我们要问,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那么恐怕永远也得不出一个答案,因为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最高的 意义了,再去追寻其他“意义”则会否定了我们当下的价值。然而我们却可以观察到一切事物的本质和现象,选择让自己自由的方式存在,这就是所谓的"解脱"。 轮回说的正是一种精神转换形式而延续的现象,我们的下世成为什么?以什么形式出现,往往和我们的意愿,和”业力”(累积的作用力)有关。

至 于为什么我们会忘却了过去世的自己?其实只要问问自己,能不能记得自己一岁时候的记忆就明白了, 我们甚至连今世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忆起,更何况更久远前的前世?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孟婆汤。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 我们的大脑接收的讯息远比我们当前意识所能感知到的还多得多,我们的记忆实际上是不会消失的,只是有没有办法被”忆起”。我们当前的自我意识其实非常薄 弱,也只是我们真正的”大我”的一小部分,其冰山一角,倒是潜意识里的累世记忆在推动我们的去向,我们往往是不由自主的,就好比梦中,当下在梦中的自我, 根本没办法预测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情景,但难道梦中出现的不都是你自己深度意识里的内容吗?我们对自己潜意识里的作用却无法掌控。可见人类对自己的潜意识的 认知还是太少,对自己也不了解,而是不断的被潜意识浮现的”种子”作用力左右我们的决定,我们现在所执着的这个”自我”(Ego)是一个假象,因为是假 象,瞬息即变,所以也没有延续力。 而错把这个假的"自我"看成真的,是会为自己制作烦恼的,也是世界上种种争端的根源,因为大家都以为自己的"我执"是真的,自己的荣誉,信仰,民族,是一 种实在的,有意义的东西,而为此竞争,历史上发生的"圣战"皆是这类例子,当我们强烈的认同自己时,就会否定他人,就会场生对立。

我 最喜欢用”重启”电脑来形容转世的现象。其实轮回转世的情形就和你按下电脑主机上的Restart Button 一样,一旦重启,你当前桌面操作的页面,程序(自我),那些运行于Random access Memory (RAM) 未被储存入硬碟的档案都会消失,重启后,之前那些暂时运行的程序和页面都没了,但硬体(潜意识)里的档案(记忆)和可运行程序(种子)只要透过正确的方 法,依然可以提出来。 因此重要的是利用我们的醒觉力,在每一个当下做”对”的事情,清醒的观照每时每刻从潜意识浮现出来,影响我们决定的过去作用力,慢慢修正错误的程序就是所 谓的”修行”,没有必要太过担心执着未来的”自我”会不会记得现在,因为未来的你,哪怕只是明天的你,也和现在不同。

其 实在佛经里早已对这个问题做出了很清楚的解答,佛教的“三法印”里,其中一项很明白的说“诸法无我”,“无我”向来是佛学的一个中心思想。 何谓”无我”? 佛陀认为,我们现在所认为的这个”自我”,其实是一个不断变换的假象,并没有永恒性,我们的自我,名字, 身份,信仰,想法,执着,需求,每时每刻都不断的在变化,今天可以是印度教徒,明天可以变成天主教徒,今天的共产党员,明天可以是资本家。如果把数年前的 自己带来当下和我共处一室,说不定还会和现在的自己吵的不可开交,甚至可能为了生存而大打出手。 换言之每一刻的”我”都是新的。经过轮回的”自我”自然也会是新的,真正历经百千世和我们形影不离的是阿莱耶识(潜意识里)累世养成的业习,”习性”,” 特性”和”执着”。 这解释了为什么一种米养百样人,为何受同样教育的三个孩子,长大后会如此不同。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带了不同的功课来这个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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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特别感谢在台湾的杨博如老师在读过这篇文章后给我提供的资讯。 杨博士认为圣经中其实亦有暗示关于转世轮回的内容,请参(http://www.everyone4me.com/viewthread.php?tid=540&extra=page%3D1)。

杨老师说:"转世轮回"的意义在"创造、体验和学习","丧失过去的记忆"应该说"今世的肉体感官察觉不到过去世与未来世的存在"。

这两个特点让我们得以变换情境、身份、条件,达到"公平"的创造、体验和学习,也让我们可以更入戏,并且更能够测验我们创造、体验和学习的成绩。请参考下文

http://omba.com.tw/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view=article&id=158%3A2010-12-22-14-11-47&catid=43%3A2010-12-16-15-28-55&Itemid=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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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 一月, 2011 英吋 修煉者手稿

 

Inception 观后感

昨晚去看了电影Inception, 非常有趣,电影中,主角把窃取潜意识里的资料作为工作。电
影中解释了大脑在睡梦中如何更活跃的在我们的表层意识没察觉的情况下创造梦中的世界
和情节。还引用了大量我们"催眠学"的技巧,比如梦与清醒间的时间比例,电梯导入法,
挂满彩画的走廊,这些都是催眠中常用的情景。
其中最精粹的部分表达在,如何最有效率的植入一个"观念"在对象心里,不仅是告诉对方的潜意识应该怎么做,或应该相信什么,因为人的心理对外来的观念基本都是抗拒的。电影中主角建议的做法是深入对象最深处的情感面,进行暗示,然后让对象产生一种错觉是自己被启蒙了,进而完全的接受那是自己的观念。这点在我们设计催眠稿时,是决定催眠疗程成功与否的关键,一旦潜意识里接受了某个概念,我们的意识便会无条件的接受并执行那个概念。

电影里说到时间的差异,无法不让我想起,在许多东方和西方宗教里,都曾提到我们
的世界和天上界的时间差异,所谓天上一日,地上十年。又许多觉悟者都称我们这个
世界为假象,只不过我们玩得太认真了,而没有察觉到。佛陀和庄子都认为,这个世
间如梦亦如幻,劝我们醒觉。我倒也认同这个世界或许就是梦的观点,而且我们在梦
中基本上不会去怀疑这就是梦。

然而,不见得醒觉就是要像电影中女主角般持消极态度。电影中男主角和他已死去的妻子的“苦”都来自放不下,放不下而要醒觉,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后的结局是,男主角终于放下了他对妻子的执着,和看清了自己的罪恶感(许多人都卡在自责的情结中)。一念放下,即得解脱,他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愁云惨雾顿时烟消云散,看来学习放下和解脱是大有关联的,在梦中或现实,亦复如是。

我想起王安石曾有一首和梦有关的诗:"知世如梦无所求,无所求心普空寂。还似梦中随梦境,成就河沙梦功德"。意会看看,这是何等心境?即便知道世间一切皆是幻,看清了,放下了,仍然可以在梦中任运的成就河沙般的功德。同样也知道人间是幻,但王安石这种积极对待人生的态度,和Inception电影中男主角妻子消极态度可成强烈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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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30 七月, 2010 英吋 雜談散文,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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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神?

曾经有一个基督教的朋友对我说:“你看我们华人所崇拜的那些神,他们根本就是人,愚蠢
的民众却把他们当成神来崇拜,他们根本就不是神,伟大的神只有一个,就是主耶和华”。
这句话让我省思良久,我在想,究竟什么是神呢?就我所知,在东方,拿中国来说好了,
汉族基本上是一个圣人崇拜的民族,所以几乎在中国被崇拜的所有神祇都有一个特色,
他们必须都是某种道德价值的代表, 比如关圣帝君,既三国时代的关羽,人们崇拜他那种
赤胆忠心,义无反顾,保家卫国的精神。比如上古时代的伏羲,神农,黄帝,都是对民族
和群众真正的有巨大贡献的人,又比如孔孟先师,人们敬仰纪念的是他们为一个民族奠定
的思想,文化,道德教育基础。 还有外来的神祇如观世音菩萨(观自在),人们崇敬的是
她大慈大悲,无条件大爱的精神。

民间各地还有许许多多的神祇,而他们身后几乎都有一个感人的故事,比如舍身取义的妈祖林默娘等等。所以与其说人们是崇拜那个神,倒不如说中国人崇拜的是种超越人格的价值和精神,虽然部分人们趋于迷信,但诸多神祇本意上仅是那些价值的一个代表符号。事实上世界各大古文明,都有依其自身民族的特性而发展出来的崇拜,例如浪漫的希腊诸神和主张睿智平等的印度觉者们。

世界上有其他很多的民族,尤其是原始民族倾向于“恐惧崇拜”,比如因为对自然界种种现象的不了解而产生了恐惧,所以崇拜草石山林河川。而恐惧崇拜中发展到比较高级的则是“独裁崇拜”。比如一神宗教,早期的“旧约”就是则是其中的代表,记载中宇宙唯一真神,创造者具有易怒,嫉妒,浮躁,多疑,喜欢考验人们对自己的忠心,喜欢被赞扬和对自己创作物不满等等的情结(高度符合独裁心理)。我们在旧约中几乎到处都能看到神在发怒,在为保护"自己"选中的子民的过程中,不惜牺牲许多其他族群的性命身家。那场争夺从几千年前到现在还未止息,犹太人的命运似乎注定是悲剧性的,而神到今天也还没有为犹太民族在地上找到一个可以真正安身立命的落脚地。

比对一下,一个是对道德精神醒觉的的崇仰, 一种是迫于恐惧,不问价值,不准怀疑,不明所以的崇拜。那么哪一种才是比较文明的崇拜呢?这一下,谁是愚民,我也搞不清楚了。

值得省思的是,那位暴力,浮躁,多疑,独裁和甚至有点幼稚的喜欢被人赞赏和肯定的性格的仁兄真的就是“神”吗?又或许只是某些独裁者不自觉的依自己的性格“创造出来的神呢”?那些负面性质的东西真的能为人类带来幸福吗?我看到的是两千多年的争战和苦难。看远一点,若要我去住在一个既偏心(只爱特定民族),又暴躁多疑的神创造的天堂,你敢吗?我不敢,也不愿,因为我实在也看不到这当中有什么值得尊重的。

所以我们需要感谢耶稣,莫哈默德和后来将大爱的精神导入的智者,他们似乎都吸收了东方先贤的思想。耶稣说:“要爱你的敌人”,这在当时的犹太人思想看来是匪夷所思的。耶稣甚至救赎了妓女玛丽(事实上后来证明了末大拉的玛丽不是妓女,而是圣徒),示现出即使最卑贱的人也能得到救赎。耶稣似乎对遥远东方的平等与大爱的思想有所听闻,也懂得“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道理。他们的出现本质上的改变了那个原始无明的信仰。把原本的暴戾,嫉妒,不平等,多疑的神转换成一位宽容,平等,大爱,对自己的孩子种满信任的神。

老实说,我相信神,与其说相信,倒不如说我们根本就能在自己身上"看到"神性的伟大,宇宙的存在本身就不可思议,冥冥之中有种不可知的智慧主导一切,使之能够和谐的运行和升华。如果今天你的心脏还在跳动,空气中还有氧气供你使用,太阳依旧给予地球生命力,那表示,神还爱你,它还在努力滋养你的生命,你看到了吗?神性不在一本书里,它不曾隐藏自己,而是朗朗在在的示现在每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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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8 九月, 2009 英吋 修煉者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