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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濾鏡下的符咒觀|上篇

25 五月

文/李威霆

【第一節,符咒其源】

在許多宗教與民間習俗中,人們會認為特定咒語、符號、符籙、和篆刻符紋當中蘊藏著巨大的神秘力量。這是一種很普遍的跨文化現象,不僅在東方的中國和印度,在世界五大洲各處的原始民間信仰當中都普遍存在。

一種文化現象能夠隔洋跨隔地域的普遍存在,它的背後必然存在某種共性、共需、或共源。關於符咒的起源和符咒力量的本質,是我在這篇文章中主要要探討的課題。

在做客觀論述前,先容我做一層淺淺的自述。

對於符咒的「力量」,我本身是信的,不僅信,我甚至認為絕大部分民間信仰者都遠遠低估了符咒的力量。人們普遍認識到的只是符咒最表面的雞毛蒜皮治病避邪功能,而未見其真正大能。

如果說好奇心會害死貓,我可能就屬於會被害死那隻。

過去我實踐過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相關神秘主義修煉。猶記二十多年前曾動輒一種咒語十幾萬遍,結印抄符,聚眾深夜入墳,近距離觀察正邪兩派咒術師的施術,將碟仙筆仙幾乎玩成了Siri語音服務。後來各類催眠、氣功、啟靈、靜坐、入關,甚至公開八字群挑黑術術師這類事我也沒有少做。

雖然這些都和我後來的理念方向大有不同,但在對不同派系修煉者的長時間觀察中,也得出了一點心得,一點後來我詫異的發現到和周圍的人很不一樣的心得。這些見解也是我想要匯入本文分享的部分內容。

這裡也先做一個免責聲明,這不是一篇談論咒術異聞的神怪爽文。我不會具體的去討論不同派系的咒術技法,我也不會去回應「某某符咒為什麼有神奇的效用這個」這個問題。

「為什麼某某符咒明明有神秘的效用,你卻避而不談?」我估計還是有人在繼續讀的時候仍然會這樣問。我說了,我承認符咒有力量,但我認知的這種力量並不是宗教希望我們簡單相信的那種膚淺的力量。

我們可以認為符咒很「好」,我們也可以強烈感覺符咒對我們的修行很有助益。這是主觀的信仰問題。

至於符咒對特定事物是不是具有效果,符咒的效果是不是事實,這種關乎「真」或「假」的問題,則屬於科學場域內的問題。需要透過科學實驗來回答。我們和身邊人的主觀經驗、經歷和感受,都不能當作有效的證據。

在還沒有透過科學實驗證明真偽之前,「為什麼符咒明明有神秘的效用是一個事實,你卻避而不談?」本身是一個無法被回答的「偽問題」。

在這一點上如果我們沒有辦法達成共識,那就也沒有繼續讀下去的必要,這篇文章絕對無法滿足您的獵奇需求。

不過如果你是一個喜歡思考,喜歡挑戰自己認知的人,那我相信本文會讓你小有所獲。

回歸重點,前文提到,這篇文章是對「符咒起源」和「符咒力量」本質的探討。

我認為認識符咒,可以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角度:

第一種角度。

認為「秘咒」和「符紋」本身就具有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各種小咒、大咒、心咒、無上咒,還有符紋和結印,都是與神靈或者某種更高形式存在之間的一種秘契。

有不少修煉的理論也認為,不同咒音的震動,可以對人身不同部位的輪脈產生共振,激發潛能。

人可以透過長期、大數量不同的聲頻持咒,或者無聲的「意念持明」來與不同層次的靈界,乃至宇宙意識,達成相應。透過這種身、口、意的統一專注,「量變」會帶來「質變」,產生天(靈)人合一的力量。

最終又可以達成息災、增益、愛情、誅滅對手或開悟等等的,從入世到出世的效果。

由於在這個過程中是講究屬靈的。思考往往被認為是低維度的「大腦」活動,是比較不重要的,或被特意壓制的。因為思考有可能分散注意力,也有可能導致疑惑。不利於精神統一。

在有些派系的咒語理論中,甚至會強調咒語是不應該被理解的,是神的語言。

這是第一種普遍認識符咒力量的角度。

第二種我要探討的符咒觀,將是本文的主體。

這裡的重點和第一種觀念恰恰相反。在這一層面對符咒力量的闡釋中,需要的是深刻的理性思考。重點不在信,而在解。

在接下來的章節中,我會盡我所能的將要表達的事情講得簡約易懂,文長莫怪。

其實,人們對咒語和符文的信仰起源比宗教還早。要弄明白這點,我們有必要回到語言、文字、咒語、符文的共同源頭去認識它們。

【第二節:知識的真言】

讓我把「咒語」和「符紋」分開來討論,我們先說「咒語」吧。

我們首先需要理解的一件事情是,在語言和文字尚未出現的遠古蠻荒時代,一個人一輩子所積累的知識和智慧無論有多豐富,都會在他死後,隨著他的大腦深埋土中,最終歸於塵土。

父親無法將經驗傳授給兒子,兒子無法將經驗傳授給孫子。因此,在幾百萬年的時間跨度裡,人類文明的發展幾乎是處在沒有太大進度的半野生狀態。

在沒有語言的時代,一代又一代的人類之間用手勢來傳遞知識的信息是可以做到的。比如敲打石斧、狩獵、鑽木起火、還有比較後期製造弓箭的技術,起源就很早。

基於智人某個基因的突變,有那麼一天,語言,這個將人類區分於其他萬物,並終將改變世界的魔法出現了。

因為有了語言,人開始可以傳達更加複雜抽象的訊息和概念,於是在語言匯入人類生活的過程中,語言本身也變得越來越細緻複雜。

漸漸的,人類越來越細緻的語言表達方式,又反過來塑造了我們自身的思維方式,讓人類變得更善於思考。

現在你可以停下來注意傾聽你腦中的思考,它是否也是一種存在於腦海中的對話?一種無聲的語言?你是否有辦法不透過語言來思考? 不妨試試看。

怎樣?是不是沒有辦法做到?

所以,是語言決定了我們怎麼思考,是語言定義了我們人類的智商。

我們可以想像,如果人類和貓狗一樣沒有語言的這種表達方式,我們的智力能到達什麼樣的水平。這就是語言這種我們製造出來的工具,反過來塑造我們自身這個物種的例子。

有了語言,經驗和智慧就可以透過「背誦」的方式傳遞給下一代,一代一代的傳遞那些關乎自身族群存活的生存經驗智慧。而每一代的人,又都能在語言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認知和知識。

從此,人類的知識開始可以「迭代」,人類開始有能力承接前人的靈魂,人類的文化和文明齒輪才算開始轉動,脫離那幾百萬年來茹毛飲血的舊軌跡。

不過說到背誦,人的記憶力畢竟有限,那一代代人積累的知識體量又如此龐大。要背,那肯定得揀最緊要的內容來背誦,比如哪些最關乎存亡的生存核心知識信息,還有那些在族群中如何得體待人處世的共存人生智慧,都會被化作各類口訣、心訣、竅訣。

所謂知識就是力量,而力量就是統治的資本。誰能獲得知識背誦的受業和傳承,誰就掌握了整個決定整個族群生死攸關最的關鍵力量。

在人類的自然社會中,這種力量資源當然不會被共享。

當一個族群開始壯大,自然會出現社會階級,擁有物理性武裝力量的人成了武士階級,成了王公貴冑。擁有,甚至壟斷智力資源的人,則成了婆羅門種性一般的祭司階級。

在很多古文明中,包括早期的中國,國王本人就是祭司。不是說嗎?「國之大事,唯祀與戎」。說的就是一個國家最關鍵的兩種力量之間的平衡,這些力量在古代都輕易不會在庶民手上。

在低階機人群的眼中,那些猶如婆羅門的高種姓人群能在背誦他們完全聽不懂的各種聲調中,成就一般人所不能為之事,這件事看起來太明顯了,那些大祭司口中囔囔念誦的「咒語」,肯定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下層人民願意這樣看,站在統治階級內部的邏輯來看, 讓這些傳遞知識的真言保持無上的地位和神秘感,顯然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

不過問題是這樣,傳媒學中有一句話叫「媒介即信息」, 傳播信息的媒介本身就會改變信息。

即便是電腦的數碼化檔案在複製傳遞的過程中,也有可能出錯。更何況是人的口頭背誦?信息在被傳遞的過程中「有意無意」的變質,那是肯定會發生的。

在佛教《付法藏因緣傳》當中就提到一則故事;

說就在佛陀入滅後,阿南尊者在一片竹林中遇見一年輕僧人獨自在唸誦:「若人生百歲,不見水老鶴,不如生一日,而得獨見之。」

在佛陀身邊事奉多年多聞第一的阿南一聽,知道其中有誤,感嘆世尊的語言這麼快就被誤傳了,即出言糾正,說此偈應該讀:

「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

那僧人回去報給師父聽,其師不以為然,說:「阿南老了,糊塗了,別聽他說,繼續按照我教你的唸法就對了。」

在上訴的例子中,信息的變質,只用了一代的時間。

同樣的道理,那麼,是否有可能在其他族群的團體中,知識也會在背誦的傳遞過程中出現紕漏?甚或理解錯誤,進而產生分歧?

是否有可能,上一代人在傳授這些最珍貴無上的核心智慧結晶時,為了保護自己的地位,就對部分咒語的內涵私藏一二,秘而不宣?

又是否有可能,傳遞的知識到了後期已經變得面目全非,連統治階級內部都無法對內涵的理解達成一致?

我想這種可能性,是百分之一百。即便如古印度婆羅門教一般,將儲藏在古梵語中的知識進行切割,再個別由不同的族系一代一代人守護背誦,也難免在時間的洪流中發生流變。

當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族群只知道這段語音是一代代智慧先祖和大師們所流傳下來的,具有無上智慧和力量的神語音言。其中內涵早已失去。強行理解,則徒生分歧,還不如不去理解。

你總不能跟子弟說:「嗯,我不記得祖師爺傳下來的這一段是什麼意思」吧?還是高深一點好。畢竟不識字的老婆婆唸個「唵嘛呢叭彌‘牛’」不也能發光發亮嗎?

我們也可以想像,如果當年不是佛教傳來東土,而是什麼李耳騎牛出函谷,入胡化佛,是「道學西漸」,是中國道家的一些漢語「真言」被傳頌到了印度。

其時即便給你將《道德經》翻譯成印度各地的語言,以當時語言條件和文化差距,古印度人能理解《道德經》嗎?今天操一口白話漢語的我們敢說自己百分百理解《道德經》嗎?

更別說到了道家演化成道教的後期。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要如何翻譯,轉換成不同神話體系的印度人能聽懂的意思?

在兩千多年前,沒有國際語言,各民族口語表達、概念體系都還未成熟的情況下,這種咒語在印度神話體系的OS系統上,兼容適用嗎?

不說將咒語出口到外國的難度,就說出自《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的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傳到後來,又有多少華人自己懂得其中意思?即便在那個年代,這些真言都已經被稱為「秘祝」了,何況到了後來。

大家剩下能記住的只是;這些真言具有巨大的力量,這個「概念」而已。

於是這些蘊含巨大力量的「咒語」,漸漸就從從可理解、可實操的知識力量,演變成了一種神秘不可理解的語音力量。

而一種神秘不可理解的唸誦力量這個概念一旦被發明出來,它就有了自己的生命,開始演化出更多滿足宗教和神秘主義需求的更多花式「咒語」。

有人可能會說,不對!古梵語那是神的語言,有很多案例都可以證明持咒有奇效呀。但我們別忘了,即便是最近幾十年才「被發明」出來個大量新興宗教,這些教派內許多也有各自的特殊祈禱詞,人家也有咒語。

他們虔信的追隨者也會信誓旦旦的告訴你,教內有無數的案例已經證明了那些咒語確有神效。即便他們的教主本身都已經因為詐騙和誘姦行為被判入獄。

人是一種很特殊的物種,人只要戴上信仰的眼鏡,一切皆有可能在他眼中,在他心裡,變成真實不虛的。這才叫萬法唯心。

我在前面已經說過了,我絕對不是要否定咒語的力量,只是在對於這種力量的理解方式上,我們有所不同。

我認為用缺乏想像力的民間信仰單一角度去解讀咒語,求些蠅營狗苟的東西,那是遠遠低估了咒語的本質,更無法有效的釋放咒語這個概念當中真正所蘊藏巨大的力量。

比起語言承載信息的能力,我接下來要討論的,是另一種比語言強大得太多太多的發明。

可以說如果沒有它,也就沒有今天的人類文明,更不會出現那些改變世界的一神信仰和自然科學發展。

【第三節|文字與符紋】

我們可以想像這樣一個場景。在昏暗無月的蠻荒叢林裡,一群有著數百人的古代部落原住民舉著火把,敬畏的跟在他們的祭司領袖身後,歷經千辛萬苦跋涉來到部落祖先的秘密聖境。

眼看祭司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指著密林深處古蹟巨石上密密麻麻那些他們看不懂的,猶如天書般神秘且優美的遠古神聖石刻符紋,嘴裡唸唸有詞。

轉眼間祭司回過頭,彷彿經受天啓一般,從符文中竟獲得了大量無比睿智的信息。這些信息能指導族群如何解決部落間的問題,還能預測四季風雨,甚至能治病療傷。

在文字還未普及,99.9 %的人都是文盲的時代。誰掌握了文字,就等於掌握了穿越時空與無數古代聖賢對話的能力。

比起有限的語音「咒語」背誦所能承載的知識體量,掌握「符紋」與「文字符號」當中資訊傳承的人,他的見識、技巧、知識、謀略、算數能力和能耐,可能是一般平常人知識儲備的幾十倍。

再後來有了書冊的紀錄方式後,懂得閱讀符號文字的一個人的知識,甚至可能是普通老百姓的百千倍。在這種呈現幾何級數不對稱知識的比對下,掌握閱讀能力和知識的人在古代平民眼中,那基本就是可以以一敵百,甚至以一敵萬的神人。

我曾經在之前的文章中不只一次提出這個觀點;

「所謂的神通,就是那些知識和智商高過你的人所做的一些你看不懂的普通行為而已。」

小說中諸葛亮能像妖怪一般施展「借東風」的神通,僅僅是他掌握了氣象學的「知識」

很自然,文字能帶來如此巨大的力量,在古人眼中它天然就具有絕對的神性。

所以在古代,所有文字信息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聖符文。我這不是在譏諷古人愚昧,而是闡釋一個在現代人眼中看起來不那麼熟悉的古代現實。

在中國古代,不識字的古人會把能獲取到的任何書文貼在家門口,用以驅邪避凶。因為文字本身就具有法力。道教的符籙被認為具有法力,它就是漢字和符號的結合。

因此我們可以這樣理解,今天在各地傳統信仰中對符文、經文神聖力量的崇敬,它不僅僅是空穴來風,也不僅僅是人為炒作,而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文化歷史遺留。

文字在今天失去了它的權威性和神聖性,主要是因為雕版印刷術的出現,書籍和閱讀能力的普及化了,將文字怯了魅。

那麼文字的本質是什麼?

加拿大著名哲學家馬歇爾.麥克盧漢說過,人類所有發明出來的工具其本質上都是四肢的衍生。棍棒衍生了手腳、輪子衍生了腿腳、石斧延伸了牙齒和拳頭、火的運用衍生了人類的嘴嚼和胃的消化能力。

而語言,是人類思想和靈魂的衍生。一個人的思想和記憶就是一個人的靈魂,如果耶穌和佛陀出世什麼思想都沒說過,那耶穌和佛陀就不曾存在過。

文字又將語言進行了時間維度的升維,讓信息能夠穿越時間和有機體的限制繼續傳遞。

我瞭解很多靈修者會不怎麼同意笛卡兒「我思故我在」的說法,靈修界普遍持有一種未經檢視的信念,認為思想是低維度的,頭腦的,非究竟的,非本我的。

關於這點我們且先略過,以後會深入的去論述。

在前面的章節我們提到了,語言是如何將人的思想變成可以延續、可迭代的,也談到了語言的局限性。

然後這裡我們討論到在語言出現的數萬年後,比語言的力量強大得多的一種新科技橫空出世,「符號和文字」,一種全新的信息載體。

符號演變成了文字,文字也可以演變成符號,它不僅書寫了我們整個文明,還創造出一神信仰。

相比於語言,文字第一可以長久保存,使得知識的增量成為可能。這點我們說過了。

第二,文字一旦被固定下來,就不需要傳遞信息的活人在現場,信息也一樣可以無損的傳遞。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還記得我前面提到的嗎?一種技術一旦出現,它就會擁有自己的生命,並開始一系列的自發演化發展,最終有可能反過來塑造發明者本身。

文字作為一種符號,它可以將各種「概念」清晰的固定下來,就像數學裡的加、減、乘、除、代數等等的抽象符號,一旦被發明出來,我們人類的邏輯思維能力就會變得更加精準和強大,可以處理更多用口語和手語不可能表達的概念。

另外,文字本身還具有發明更多概念的自發衝動,像是「意義」、「倫理」、「本質」、「陰陽」、「表象」、「邏輯」、「換算」等等,允許人類進行深度哲學和科學思考活動的概念,這些也只有在文字出現後才有發生的可能。

也就是說,文字的使用直接導致了人類這個物種發生「認知革命」。

今天的頂尖物理科學家,可以在黑板上透過各種數學方程式的邏輯運算,精準的算出登月艙準點抵達月球的一整套計算。把他放在數千年前新石器時代的人類面前,兩者差距若何?

我看除了外型相似之外,兩者在能力上已經是全然不同的兩個物種。

如果我們單單用一種模糊、籠統、缺乏想像力的民間信仰角度去相信「文字符號具有某種神力」,這個想法根本就無法表達出文字真正驚世駭俗力量的萬分之一。

接下來我會引用了哈佛大學教授馬丁.普克納(Martin Puchner)在《文字的力量》一書裡的論述來解釋為什麼文字的力量比我們一般想像的還巨大,進而帶出另一種看到符文力量的視角。

普克納就認為,我們今天的這個世界就是由文字和文學書寫而成的。沒有文字,就沒有哲學、科學、政治、甚至連宗教都不會出現。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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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為 於 25 五月, 2022 英吋 修煉者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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