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威霆
新西蘭總理阿德恩（Jacinda Ardern）5月3日特意在奧克蘭的中國商業峰會上說：“我們會堅持以過去一直以來的方式應對這樣的問題，我們需要承認在某些問題上中國和新西蘭之間注定彼此”不同意、不能同意、也不會認同。這無需使我們關係脫軌，這就是現實。‘’
阿德恩的這一段講話，顯然是在回應新西蘭外長馬胡塔（Nanaia Mahuta）上個月表示新西蘭拒簽“五眼聯盟”對中國新疆和香港問題進行譴責後，所特意做出的澄清和表態。
由於之前新西蘭政府與“五眼聯盟”的其他成員之間針對該如何應對中國人權問題上所出現的意見分歧，曾經引發外界和中國國內輿論圈的廣泛討論，“五眼聯盟”成員國之間的共識度因此一度引發外界猜疑。
站在地緣政治的角度上看，新西蘭所在的地理位置確實離這場爭端的核心區域非常遙遠。也很難說一定會在未來可能發生的更激烈的抗爭中被影響。而從貿易的角度來看，與中國的貿易確實可以為新西蘭的經濟帶來極大的助益。這是一個現實的格局問題。
說得再直白一點，相新西蘭這樣一個小國，在對抗中國霸權的陣營中所能產生的作用可能是非常有限的。但眼前與中國的貿易利益卻是巨大的。所以新西蘭政府目前的態度，與其說是曖昧，還不如說是一種較為理性的選擇。
做為一個民選國家的總理，阿德恩既要顧及國家人民的經濟利益，也需要保全立國的根本價值觀。我作為新西蘭的合法選民，能夠認同新西蘭作為一個主權國家在面對“五眼聯盟”的部分決策時不盲從的表態，也認同阿德恩這一次對華社所公開做出的立場表態。
阿德恩表明了新西蘭政府希望與中國政府保持友好的關係的同時，她還提到新西蘭於中國的分歧越來越難以調和，也表達了堅決不認同現今中國的某些違反國際人權普世價值觀的行為。她還特別指出，新西蘭的這些對華政策，絕不應該被理解為對中國屈膝。
小小的新西蘭面對世界兩大超級陣營，既不屈服於歐美，也不屈服於中國，頗有不亢不卑，外圓內方的風度。
說起來，新西蘭比美國更有資格反對中共的少數民族政策，新西蘭對國內現存毛利人的各種特殊照顧政策，多少都有點矯枉過正的意思，又豈會去認同新疆的反人權政策？
在自由市場經濟的情境下，跟你做買賣不代表我就認同你，蕞爾小國尤其需要這種“對外求同存異，對內又不迷失自我”的智慧。
之前有部分評論人士認為新西蘭政府在這件事情上表現雞賊，但不盲目的黨同伐異，實則才是一種獨立人格的表現，倒不是網路輿論盛傳的什麼 ”新西蘭認清現實屈服了！沒有中國市場你活不了。”
回看中國改革開放前，世界上這許許多多的國家不也一樣發展得好好的？其實今天的中國應該去認識到，中國才是全球化市場經濟的最大受益者。中國既然站出來收穫參與全球化所帶來的利益，自然就得擔當全球化視角所帶來的責任，哪能完全不允許其他人的批評？
何況在全球化的語境下，對一個國家政府的批評也並不代表敵意。文明國家國內的民間輿論、媒體和政治黨派，他們主要在批評的都是自己本國的政府，批評本國的制度和社會現象，而批評中共。那只是“順便”。
現今的華人輿論界存在著一部分很危險的聲音，你來我的市場做貿易賺錢叫“吃我們中國人飯碗”，我賣醫療物資和疫苗去你那就叫“救助你”。你發表我不中聽的言論就叫“邪惡挑釁”，你否定敵方部分我不中聽的言論就叫“屈服於我的市場來跪舔。”
這種海內外華人社會之中時而乍現的腔調，是數千年皇權時代遺留下來的“對上諂媚，對下欺壓“深層奴性文化遺毒。皇權之下人很難建立真正的自尊，也很難懂得尊重他人。對外，不是把所有外界當成應該卑躬屈起來朝的藩屬，就是當成敵人。
用這種視角來看世界，順我者是為了利益來舔，逆我者是為了利益與我對抗，完全忽略了人的多樣性和複雜性，也很難想像世界上有存粹的善意和獨立的人格。結果必然會讓自己成為世界的敵人，那裡划得來？
尤其，在全球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國際環境下，國與國之間的“理念”和“利益“之爭只會演越烈。
利益之爭不是“零和博弈”，總歸還是可以找到一個妥協的平衡點。而“理念之爭”則和“宗教之爭”性質更接近，總是非得鬥個你死，我才能活。
面對這種避無可避，難以調和的激烈衝突，如何拿捏批評和謾罵的邊界？或許我們這一代人需要的是更大於自我，更大於民族的心胸和寬度才能自持，不陷入瘋狂。
撇開國家利益和原則不說，即便是單獨的每一個人，我們生活中每一天都需要面對內心的“理念”和“利益”的矛盾之爭。
有些人選擇了重理念而輕利益，有些人選擇重利益和輕理念，有些人的理念就是利益。還有極少數的人看到的是，實現理念才是生命終極的利益，所以義無反顧。但是這種義無反顧的理念之道，究竟適不適用於國家的長期發展，恐怕很難說得清。
新西蘭除了夾在兩大強權的陣營之間，也夾在國民的利益與精神理念的分歧之間。新西蘭舉國究竟該如何在這場充滿危機的矛盾之間找到平衡？這或許將會是新西蘭在未來所面對的最大挑戰。
附錄所討論事件鏈結：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V5_2yAZX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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